他只知道凤池月这一招,会得罪越发多的仙人——而这,正是他们想要见到的结果。 如果群仙不哗然,又怎么能将凤池月从天羽司中赶出去呢? 玉简中的题不多,只有五十道。却尘衣答题的时候还很羞愧,因为有好几道她答不上来。可如今遍览玉简,发现答对一半的仙都寥寥无几。守选仙中不少是朱雀、鸿鹄甚至是凤凰那样的大族,他们也不会。基础教育缺失这么严重的吗? 混沌镜里,有不少散仙和仙官等着看热闹呢。过去的考核,总有缺胳膊断腿的事情发生,而后族中长辈不服气来寻衅,一来二往,两族交恶。这回,羽族中有什么热闹可看呢?他们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谁谁谁受伤的事情,而是一枚枚公开的考核玉简。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关于羽族的常识?我会啊,该让我来答的。” “错误这么多,他们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吗?” “果然异类精怪多文盲,老祖宗诚不欺我。我看这天羽司也让我们人族出身的仙官来掌管吧,别给他们自治了。” …… 毫不留情的嘲弄化作了一行行冰冷的字迹在混沌镜中显现。 凤不留的脸色红红白白的,内心怒意酝酿膨胀,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他做好了准备与人斗法,结果凤池月考的都是什么东西?在殿上被她羞辱就算了,玉简还被誊录到混沌镜里公开处刑!这谁禁得住啊! “我看她就是故意为难我!不想让我通过考核!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处?过去他们不懂,不也顺利当上了仙官吗?”被喊到了殿中的凤不留肆意地宣泄着自己那宛如洪潮的不满,压根没注意到诸长老的视线已经变了。 “每个人的考核卷子都一样的,她没有刻意为难你。”凤瑶说了一句公道话。 凤不留面色一僵,片刻后又怒气勃勃道:“她根本就是胡闹!天庭竟然指着一个废物当天羽司司主!” “闭嘴!”铜案后的一位长老杵了杵拐杖,他淡声道,“天渊一千三百零八年,天羽司仙吏前往蛮蛮族中,因为不懂蛮蛮的忌讳得罪蛮蛮族众,被剥皮抽筋,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日后只能在无穷尽的痛苦中活下去。” “那是他们野蛮。”凤不留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大家都答不出来,可见凤池月的方法就是错的,她摆明了故意为难人,想要看他们出糗。 长老看着凤不留又说:“五凤三羽,号称羽族八脉。可实际上,属于羽族的大大小小数千支,这个你知道吧?” 凤不留点头。只是数千支羽族占比实在是小,只得百分之二十,根本不值一提。 长老缓声道:“那你知道为什么长离率领那些羽族支脉叛出后没能成为下一个凤尊吗?” 凤不留嘟囔道:“她的实力不足以镇压羽族群仙。” 长老的视线骤然间锐利寒峻起来,猛地刺向了凤不留,拔高声音道:“你以为凤尊是靠着武力镇压诸族的吗?”见凤不留面色煞白,长老又说,“这样也没错。但是最重要的是,凤尊对羽族数千支脉了解得一清二楚,尊重他们的生活习惯和风俗。” 凤不留:“难道不是为了抓住他们的弱点吗?” 长老面色一僵,片刻后气急败坏道:“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她的胸脯起伏着,急促地喘息,等到平复了那股怒意,才指着凤不留说,“你,不对,是凤凰、青鸾、鸑鷟以及重明四脉的守选仙,全部前往阁中抄书,将《天羽族志》抄完一百遍再出来!” 凤不留:“……” 一旁的凤瑶战战兢兢不敢言,只给凤不留投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 凤凰山中叱骂凤池月的声音不算多,可丹穴山中截然不同。不管是朱雀还是毕方,都理解不了这次考核的意义,觉得凤池月就是故意让他们不痛快。长老们想得倒是多一些,守选仙考核结束后,很快就会轮到仙吏、仙使了,到时候没通过的,凤池月真的会将他们罢黜吗?如果真的这么多,她的底气从哪里来的?就靠帝女的名印吗?要知道帝女虽然落了名印支持这件事,可真要到了羽族闹出矛盾时,她是不会插手的。凤池月有不败剑在手,但是这样能抵御所有仙人的围攻吗?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朱雀长老开始寻找原因。 “她比起以前更为嚣张跋扈了。”毕方长老想了一会儿,“以前她靠着明见素才敢如此,那么现在——” “是不是明见素其实没有陨落,只是藏身在某个地方提升自身修为?”有人张嘴说出了毕方长老的猜测。 “也没找到明见素的尸身呢,仅仅是按照过往失踪即死亡的惯例断的。”朱雀长老沉思片刻,又说,“或许我们该遣人前去仙魔战场找寻明见素的踪迹了。” “最好是真的陨落了。”这话一落,殿中一阵齐齐的叹息声。天庭四大将军中,以明见素最为厉害,就连长离都被压过一头。她陨落了,过去属于她手底下的兵将直接听命于天帝;可她要是还活着,肯定不少人会愿意替她做事的。在兵将中,那股仰慕纯粹强者的风气更为浓郁。 - 凤池月不知道有人已经决定去仙魔战场找明见素了,此刻的她躺在了桃花树下的吊床上思考人生。 仙吏、仙官也要考试,可她实在是不想动脑子出题了,要不就直接用原先的那套吧?可这念头才浮现,就被她否决了。毕竟原先的题目都在混沌镜中公开了。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虽然看足了混沌镜中的热闹,可后续的麻烦接踵而来,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整个儿淹没了。 “为什么你不能包揽所有事情?”凤池月眉头紧紧地皱起,浑身阴郁。 祝完恰好路过这里,还以为这句话对她说的。她下意识接了一句“弟子无能”,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不对啊,她为什么要会所有?等看到不败剑嗡鸣着抗议,祝完蓦地醒悟过来了,凤池月这是在压榨不败剑呢。 当剑沦落到这地步,也没谁了。 凤池月听到了祝完的声音,她扭头盯着她片刻,慢条斯理说:“无能都是因为缺乏锻炼。” 祝完:“……”恨不得耳朵聋了、眼睛瞎了。 凤池月摸出了一部大书扔给了祝完,说:“出题会吗?从《天羽族志》中挑选内容,凑齐一百道题。” 祝完也看了混沌镜中的热闹,原本觉得那些守选仙很可怜,万万没想到,她也要来做这个“无情刽子手”了。一脸为难地看着凤池月,她说:“我是人族出身,不知道羽族该了解什么。仙君,你要是选拔人才,我出题恐怕不太合适。” 凤池月一挑眉,懒洋洋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整部《天羽族志》都是他们该知道的。” 祝完:“……您这不是强人所难?” 凤池月一脸理所当然:“我就是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祝完还能做什么呢?只得在凤池月“和善”的眼神中走上“助纣为虐”这条路。她怕自己一拒绝,那考核就在东阿山中举行了,虽然目前的东阿山,只剩下了她和凤池月,以及些许装死成性的草木精灵。 考核本司仙吏、仙使的时候,凤池月并没有现身。 面无表情的却尘衣才上任就被委以大任,抱着不败剑浑身僵硬地站在了台阶上。 她提前看过了考核的内容,不由得庆幸自己去年没能成功被选上仙吏,要不然考这么一通,最后因不合格被辞退,甚至还要被挂在混沌镜中供人嘲笑,想想都觉得抬不起头。 这一回司主吩咐了,不再按照答题正确率筛选,而是只取前二十八人。底下考核的仙使、仙吏粗粗一看,便有五十之数,将有大半被裁撤,也不知道他们得知了真相会如何。她先前看过制度文书了,知晓整个天羽司编制人数在三十人。算上司主、少司,就只剩下那么点位置。不对,要是录取了二十八个,那她算什么?却尘衣默默地蹙眉,悄悄地将录取人数改为二十七个。她这是按规矩办事,谁也说不了她什么。天羽司本司仙官本来就超员了,该纠正过来。 一个时辰后。 不败剑也没等却尘衣吩咐,就将底下的玉简全部收了上来。 却尘衣做不到凤池月那样一心百用,只得耐着性子一样样批阅。 一直忙碌到了半夜,将玉简誊录到了混沌镜中,她才伸了一个懒腰,脚步虚浮地从天羽殿中走出。 冷月如银盘浮在了金碧辉煌的天宫之上,月光如水流淌在云气飘渺的长廊。 却尘衣有幸被分到了一间宿舍。等回屋之后,她才取出了混沌镜与村中长辈们联系。 ——司主博古通今,天庭竟然谣传司主是废物,看来仙官多眼瞎。 ——要考试,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让妹妹们别来天庭当仙官,事情很多,俸禄很低,不如留在山上吃野果果。 发完了消息后,却尘衣才心满意足地化作了原形,抖了抖毛茸茸的翅膀,团在了一只吊篮中睡觉。 - 次日一早。 却尘衣前往天羽殿中当值。 在她将桌子擦了几轮后,凤池月徐徐走来,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扔了一叠罢免令。 凤池月打了个呵欠,放不败剑去干活,她自个儿榻上躺着,留下了一句懒散的“抱去副殿盖印”。 却尘衣很是吃惊:“都要辞退?”要是这样的话,考核的意义是什么? 凤池月:“通过的人罢免令先留着。” 却尘衣:“……”这是想要所有仙使、仙吏都端了,所以才提早写好了罢免令吗?她朝着凤池月露出了一抹礼貌中藏着几分尴尬的笑,应了一声“是”,就抱着罢免令走了。可没多久,却尘衣又重新回来了,在文书的上方,还有一只锦盒。 “毕少司说您才是司主,这大印该由您来掌管。”却尘衣偷偷地觑了凤池月一眼,小心翼翼地说。 凤池月眉头一皱:“连盖印小吏都当不好吗?没用的东西!”她看都没看锦盒,又说,“你来。” 却尘衣只能听令行事。 她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先前毕封扣着司主印信,是想要借机耀武扬威,没想到司主压根不在乎,把所有需要的文书都扔到了他那儿去盖印。现在一下子罢免几十个仙官,摆明了是得罪人的活,印信已经变成了烫手山芋,毕封哪里还愿意收着它?司主这么胡来,不会没几天就完蛋了吧?那她是不是要提早准备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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