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回,便不怕二回。 “修什么的?” “修剑。”少卿唤出松纹置于桌上,又怕宁时欢看不清楚,遂抬剑往前递了递。 宁时欢并未细看她的剑,她是个食修,不会看剑,心下打定主意明日叫方渊来看看。 她继续问:“多大了?” 直到这个问题少卿这才顿了一顿,她似乎是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一千?两千?不记得了?” 闻言,桌上众人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宁时欢再三看了少卿的面容,她方才晓得少卿是个剑修,并非鬼修,而这个剑修,又活了千年。 宁时欢又抽了一气,望了眼常珺。 她家乖师侄到底是从哪个墓里挖出了个老妖怪? 宁时欢姣好的面容微不可察的有些扭曲。 老妖怪似乎是被乖师侄扯了扯衣角,正偏过头和乖师侄讲小话。 “你不是东夏人?”常珺蹙着眉,水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疑惑。 少卿小声道:“我只是那个时代的,是中汉还是东夏,或者更往前一点,我真记不大清楚了。” “那叶小绿也是中汉那个年代的,你知道她吗?” 常珺是真的很想帮她推算出年纪,面容笼罩着认真。 “不知道,”少卿冲她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中汉之前的前越。” 支个耳朵偷听的沈慕闻言,默默地坐好,前越,比之中汉还早了千年。 她这便宜师父今年才二十多,老妖怪都三千多了,也不晓得师父能不能占个上风。 沈慕叹着气摸了摸懵懂的方好。 常珺却还在掰着手指仔细的帮少卿算着年纪,算到后来,干脆一把拉住少卿的手,“你说那弦锦和玄又是个前辈,那她们比你大?” 少卿扬了扬眉,“对啊,我对她们来说,算小的啦。” 眼见着老妖怪和乖师侄旁若无人的咬耳朵,宁时欢嗓子眼里哽着一口气。 她环顾一圈,见着桌上除了方好和海正华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小口喝汤,叶相思和苏小白等几个全闷头戳着空落落的碗,支个耳朵偷听。 宁时欢的目光最终落在沈慕身上,“她们在说什么?” 沈慕颇为无奈地搁下碗筷,“回宁师公,师父和师娘在算年龄。” 宁时欢喉间再度一哽,却也并未打断算年龄的二人,只是打定主意今晚就去告知杨百万。 除夕夜里,常珺和少卿也并未留宿,又回了民宿。 晚间的风一吹,将少卿脑子吹清醒了不少,她这才想起来问常珺方才到底为何要那样说。 “因为我高兴啊。” 白狐在常珺的脚边蹦蹦跳跳,常珺也跟着它一道蹦蹦跳跳,嗓音也沾上了愉悦。 她今夜真的很高兴,虽被苏小白半推半就的看管了许久院中的圆毛,但自那时,眉间就染上了兴奋。 少卿见她周身未有灵力护体,一双手冻得通红,手腕一翻便变出一嫩灰外衫披在她肩上。 虽然少卿的外衫和常珺的羽绒服混在一处有些不搭,但外衫一披上,周身的冷风便消失不见,不断的有暖意传递给常珺。 “我也有个弟子。”少卿蓦地开口。 “嗯?” 少卿牵着常珺的手,一路穿过民宿蜿蜒曲折的廊庭,“他叫长轩,只是我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 常珺很少听见她谈论自己的事儿,这一下竟比之前在总局时还要精神,竖个耳朵仔细的听着。 “他一开始是个愣头青,后来历练了几年,变得圆滑了些,但本质上还是个愣头青。” 少卿一面说,一面替她拢好外衫,不叫凉风吹进去,“他好像是个法修。” 常珺抬眼望她,“好像?” “对,好像。” “你是他师父,怎么连他是不是法修都不知道?”常珺眸光一变,肯定地开口,“一看你就不是个好师父。” “哪有,他今天舞枪耍剑,明天就修音律知佛法,我实在是没分清楚他到底想修什么,所以就给他定了个法修。” 少卿说的倒也不错,天帝太子长轩,在常羊山舞枪。 后到了青帝殿,平素就是耍剑,将她藏得那些个剑谱全看了一遍后,又去了西天和佛陀论道,回来嘴上整日都挂着阿弥陀佛。 一直阿弥陀佛了两千多年,又去新任文华帝君那处观摩了几日伏羲琴,回来后,整个青帝殿自羲和神女当值到望舒神女下值都回荡着呕哑嘲哳难为听的音律。 前些年去昆仑墟墨阳宫探望四帝子,结识了绛婳,又开始参悟起刀法来。 说实在的,少卿着实是不大晓得长轩到底在想些什么。 常珺听她这样一说,仿若是瞧见了她教导弟子时无奈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按你这么说,你这个徒弟,还是个全才咯?” 少卿嗤笑一声,“你可千万别这样说,他均衡发展,样样不通。” “哪有你这样否定自己徒弟的?” “他有一项精通,就是法术,”少卿无奈地摊手,“所以我才说他是个法修嘛。” 常珺抱起想顺着她裤腿往上爬的白狐,将自个儿整个裹在嫩灰外衫里,只露张脸出来。 她眨巴两下眼睛,“我不信。” 少卿默了默,“真的。” 她像是怕常珺不相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可空中只飘荡着那句‘我不信’。 少卿再一抬眼,身侧已没了常珺的身影,只余嫩灰的衣角在习习凉风中翻飞。 她朝远处望去,常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楼茶室,正抱着白狐笑盈盈地向她招手。 山顶的总局处又响了几声爆竹声,少卿没告诉常珺,苏小白带着方好和海正华放烟花时讨论出不带常珺的结论。 还有,她今日也很开心。
第90章 盘问 翌日,日高无云,四处无风,好天气。 常珺在方好的院子被方渊盯着练剑,她瞥了眼方渊紧绷的面皮,手腕抖了两抖,剑尖也抖了两抖——少卿正在不远处杨百万的办公室里。 昨个夜里,宁时欢脚步匆忙地冲进方渊的院子,将他和杨百万一道拽到寒风刺骨的院子里,说他二人自小看到大的乖徒儿找了个千年老妖怪,已经私定了终身。 一大早被电话打醒的常珺按方渊的要求,带着胜邪和少卿一道上了山,一抬头就见方渊和杨百万一左一右黑着脸站在山门前。 常珺还未来得及问声好,少卿便被黑着脸的杨百万叫走,她甚至都未能目送二人远去便被黑着脸的方渊带走练剑。 途中,方渊只问了一句,问她是决定了少卿吗。 后见常珺郑重地点了头,面色是黑了又黑,转而叫她继续练剑。 被剑刃嗡鸣声吵醒的方好趴在窗户边偷摸着往外瞧了一眼,望见正卖力练剑常珺,后又望见了黑着脸如煞神的方渊。 方好缩了缩脖子,默默地又钻回暖和的被窝里。 杨百万自宁时欢的口中知道了昨夜的事儿,虽然他尽力做出了一副面对前辈的尊敬,但少卿仍旧瞧见了他藏在尊敬下的怒火。 杨百万绷着一张脸,想挤出个笑来,挤了半天也未曾挤出来,只好拉着一张脸问:“不知前辈现在是什么修为?” 而这个问题,少卿也着实有些为难,她斟酌了半晌,斟酌出一句:“不好说。” “不好说?怎么不好说?合体?还是大乘?” 杨百万眯着眼,他觉得少卿口中但凡吐出炼虚的半个字眼儿,他都能在下一刻摸出黄符扔过去。 少卿把手往上抬了抬,“再高一点。” “渡劫?!”杨百万的声音隐隐有撕裂之势。 杨百万惊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他才不信这老妖怪说的话,又绷着一张脸问:“你说你是剑修,剑是什么剑?道又是什么道?” 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登时浮现出松纹的身影,少卿缓缓拔剑置于剑鞘前。 “剑名松纹,道为苍生。” 苍生道。和常珺的道一样。 杨百万愣了愣,扫了眼桌上的松纹,轻哼一声,“我不是问剑名,是问这剑是仙剑,还是灵剑。” 少卿摇头,“不晓得。” 一听这话,杨百万立即就要探头去叫方渊来瞧瞧,不成想,面前的人指尖流光闪过,万仞倏地出现在桌上。 杨百万着实没绷住严肃的表情,瞪大了眼。 少卿晓得剑是剑修的尊严,并未执起万仞,只是扬了扬下巴道:“但是比这柄好。” 下一刻,铁青着脸的方渊便出现在了办公室中,他面色难堪的摁着万仞,阴沉的目光不断在少卿身上扫视。 一代只出一位的剑主的剑叫人轻而易举的招了去,这个情况,此前从未出现过,即便是修为高出剑主许多的剑修也招不走剑主的剑。 方渊受封剑主时,听过上任剑主言,剑主的剑被招走,代表着剑主则是另有其人。 如今他的剑被轻而易举的招走,面色自然不大好。 而少卿却是不晓得他心中所想,但见他脸色难堪,遂起身朝他道了句抱歉。 方渊盯着她,颇为艰难地开口:“你是……哪一代的剑主?” “剑主?不晓得。” 少卿面色如常,却在心中估摸出了他的那些个想法,“仙剑有灵,择主而栖,你也莫要担心,你不死,它不会去寻下一任主人。” 方渊本就是个剑疯子,一听她说这话,难堪的神情顿时换了一副,连称呼都变了,“阁下的意思是?” 少卿将万仞递给他,“它选了你做主人,就绝不会弃你而去,除非你不要它了。” 方渊的余光瞥见了置于桌上的松纹,望见了剑刃两边的木纹和大川,眼中顿时蒙上了狂热,他掌心聚起灵力,试了试,并未将桌上的剑挪动半分。 这一回,他算是晓得了,眼前的人虽不是剑主,但在剑道上,是可同往代剑主比肩的存在。 听得二人的谈论,杨百万面皮发绿,嘴都要气歪了,忍无可忍怒拍办公桌指着方渊吼道:“你给我出去!” 经他这一吼,方渊这才想起今日叫少卿前来到底所为何事,他面上不显,实则有些心虚地瞧了眼杨百万,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杨百万从只言片语的谈论中拼凑出少卿的实力难测,但他着实是怒火冲天,现下面上也实在端不出尊敬来。 他冷着一张脸,沉声问道:“你到底从哪儿来?对常珺有什么心思?!” “我对她的心思就是她昨个说的,”少卿认真地道,“你且放宽心,我若是背弃她,身死道消,道心为证。” 天神并无前世来生,陨落便会化作清气祥瑞福泽天地,能留下的只有此前的物件,和两仪宫里高高摆放的牌位。 道心破碎,结局不外乎两种,一是吸纳天地浊气煞气和一切杂念堕落成邪魔,二是神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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