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被忽视的巫兴云听得此言,忍不住高声呼喊:“父亲!” 见巫胜目光落在自个身上时,他又道:“闻人师叔她、您不该…不该成邪修的……”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说着,逐渐小声。 闻言,巫胜于眨眼间忽地闪到他跟前,扬手便是一巴掌,厉声喝道:“闻人师叔?她和我们,是世仇!” 巫兴云踉跄两步,吐出口中血水和断牙,甩了甩头堪堪止住嗡嗡耳鸣。 “就算是世仇,您也不该成为邪修,您成了邪修,这就不仅仅是世仇了,这代表着,您已经成了天下修士的仇人。” 他倔着,梗着脖子同他父亲道:“今天邪修攻山,如果我们败了,那明天就是天下普通人的浩劫。” 说着,巫兴云噗通一声跪在巫胜面前。 “自怀蜀以来,就没有邪修能控制住本心的例子,您觉得您能在杂念反噬的时候控制住自己?” 话音刚落,巫胜反手又是一巴掌,怒道:“那你奶奶的仇谁来报?!我母亲的仇谁来报?!” “你不是巫家的孩子,你不是巫兴云。” 巫胜咬着牙道:“你是闻人兴云,你会为你的奶奶报仇吗?你只是他们闻人家的狗腿子!” “我不是!” 巫兴云忽地直起腰杆,转而向他磕头,“我永远都是巫家的孩子,是您的儿子!” 额头砸在地上的闷响不大,却诡异的,清晰的传入巫胜耳中,他的儿子倔强着,依旧在一下下的磕着头。 蓦地,闻人玖趁着他分神的间隙忽地摸到巫兴云身后,一把摁住他,有些哽咽着开口:“我的母亲死了。” 轻飘飘的声音顺着磕头的闷响猝不及防砸入巫胜心头,他怔怔地望着闻人玖的眼睛,“她死了?” 他似是不可置信,掐住闻人玖的肩状若疯子一般怒声质问:“她死了?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她明明说过,等着我去杀她的!” 闻人玖挣开他的手,“二姨就葬在她旁边。” “她不配!”巫胜望着她的眼睛喝道:“她不配和我妈葬在一起!” 闻人玖眼中蓄起泪来,吼道:“那二姨父就配吗?!” “你真以为你那入赘的父亲是什么好货色吗?” 她拽起巫兴云,大力抹去眼角泪花,拧着眉道:“二姨当年在祭祀的时候说的话,是你父亲说的,二姨,只是被他推出来顶罪的。” “就连烧死二姨以此来震慑族中小辈的想法,也是你父亲提议的,我妈当年能将你送出去,已经是用尽了办法。” 闻人玖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二姨父偷偷送给你的族中修炼功法,你真的以为是他送的吗?” 尘封多年的真相如老旧画卷铺开,灰尘蒙住了眼,叫人只能候在原地,不敢再有所动作。 巫胜怔愣地望着她,唇瓣颤抖,即便闻人玖没将最后的话说出口,问题的答案他早已有了头绪。 “那时候,二姨父想要偷功法自己修行,登上家主的位子,却棋差一招,只能转手将功法赠与你。” 闻人玖缓步上前。 “这么多年,尘埃落定,我母亲想要接你回去,想要把家主的位子传给你,可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到后来连你儿子都找到了,你却没有一点踪迹,没想到你是入了歧途,做了邪修!” 有力的话语一声声落下,巫胜却仍旧是怔愣的模样,好半晌,他忽地往后退,笑道,“你在骗我。” 他自顾自地否定着,“你一定是在骗我,我爸那么好,他和妈那么恩爱,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你在骗我,你是想为你母亲开脱!” “这都是真的!”闻人玖步步紧逼,“族中长辈都知道,三姨也知道,这都是真的,哥。” 许久都未曾听见的称呼忽而落在耳边,巫胜有一瞬的恍然,仿若又回到了儿时极其简单的日子。 他是闻人家云字辈最早出生的,打记事起,就有一众小屁孩跟在他身后喊哥哥,而闻人云玖和三姨家的闻人云镜是最爱跟在他身后晃悠的。 但一众小屁孩里,闻人云玖和闻人云镜长得最像。 他那时虽然记事也有些困难,但到现在还能记得清自己是如何分辨这两姐妹。 闻人云镜个子矮一点,看他时要仰着头,喜欢笑,喜欢喊他哥哥。 闻人云玖自小就是一张死人脸,不爱说话,喜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只会喊他哥。 他最喜欢叫闻人云镜小镜子,最喜欢看闻人云玖一派老成的样子叫她老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是三姐妹,一起长大,他只知道打小,他们三个关系就是最好。 再到后来。 闻人云胜的母亲被烧死,他成了邪修。 闻人云镜于十八岁成人祭祀,死在族中历练里。 闻人云玖为薛策割去云字,险些被逐出家族。 恍惚间,巫胜忆起从前还是闻人云胜时的事儿。 三个小屁孩,一起爬树摘果,一起烧祠堂挨罚,一起在祭祀上偷供果被吊起来打…… 简单,快乐。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他和闻人玖处在对立面,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耳边嘈嘈杂杂,巫胜骤然回神,眼中泪光闪烁,他抬手招来本命蛇蛊,咬着牙笑,“我要去鞭尸,老玖。” “你有病吧!” 闻人玖一巴掌扇过去。
第197章 夺壳 剑光簌簌落下,常珺扬手云剑振开。 不承想,四处河山微微一动,常珺只觉脚下一空,身子急速向下坠去,半道上方一稳住身形,劲风便至面前。 仰身踢开剑身,常珺余光瞥见万仞先前还流光轮转的剑身正逐渐熄灭,不待她有所反应,万仞剑身一横,直往下劈。 九尾灵狐骤然自胜邪中钻出,亮着寒光的利爪直冲公孙怀瑜双目而去。 他似乎不单单是忌惮胜邪,就连胜邪的剑中魂也有几分忌惮,反手收剑弓腰向后跳去。 不等他稳住身形,常珺提剑而上,蓦然,道道黑光自他身后浮现,定睛一瞧,竟是数道枉死冤魂。 这些个枉死冤魂双目无神,周身并无半点魂魄该有的荧光,想来,应是早已被公孙怀瑜炼化。 常珺低喝一声,翻手掷出剑鞘,但见道道黑光在剑鞘之上炸开,残存的枉死冤魂的厉啸尽数被九尾灵狐吞了去。 胜邪破开重重阻碍直冲公孙怀瑜而去,临近时,跟前倏地升起一座高山伫立。 常珺蹙眉,真是恼人。 这万仞的剑中世界何时被他所炼化,随他的心念而动? 九尾灵狐尖啸着自她身旁窜出,迎山暴涨身形,瞬息间,身量竟是高山数倍,其一口咬住高山便吞入腹中。 眼前高山方一消失,胜邪就已急窜而出。 公孙怀瑜反应利落,抬手提剑。 不承想,胜邪还未碰见剑刃便被常珺握住,下刻,灿金的真言再度缠绕在他身上,叫他动弹不得。 万仞脱手而出,自斜里上挑,将将挡住胜邪,可不过只挡了半息,下一瞬便被常珺将其左手臂齐齐斩断。 煞气忽地于万仞剑中世界中显现,公孙怀瑜挣开真言,捂着断臂,浓黑的煞气不断修复他的残肢。 公孙怀瑜神色晦暗,紧盯常珺,“你到底是谁?” 他并未错过那两次真言缠上时的窒息,仿若身前站着那位已飞升的神仙,就如不可逾越的沟壑一般,叫他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可在他于白马上研究饕餮阵法的数十载里,常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有天赋的普通弟子罢了,绝对没有这样的修为。 “我瞧你是老糊涂了,我分明就是常珺。” 常珺一手掐诀,一手提剑,转瞬又到了他跟前。 见此,公孙怀瑜面上忽地扬起怪异的笑,环绕在周身的煞气忽地涌动化作漆黑的锁链,裹着劲风直冲常珺而去,势必要将她一击必杀。 他眉宇间隐隐有了几分得意,可在撞见常珺唇角浅笑时忽地顿住。 下一刻,他便觉面前的人似乎是变了,绛紫衣裳上的狐狸似乎也活过来似的,转瞬间就有浓厚磅礴的灵气忽地震开,瞬息就将滔天的煞气压过。 若是只单单对上手持万仞炼化其剑中世界的公孙怀瑜,常珺尚且还会觉得有些头疼。 可这是吸纳了浊煞之气的公孙怀瑜。 昔年洪荒乱斗,最不缺的,便是堕落未邪魔的天神,纵使涂山氏女君体弱,可也被伏羲大帝编为战将。 对付这样的邪祟,那是在简单不过了。 最粗暴的法子,便是单依清气将其压过后净化,可那样做,太费神力。 况且,这听起来,似是玄又会做的事儿。 她可是运筹帷幄的涂山氏女君,她才不会这样做。 小小自恋一把的常珺当即掷剑,但见四周浩荡的清气同浊煞之气皆是一顿,转瞬间便被自胜邪中窜出的九尾灵狐吸纳入腹。 可如此一来,先前还神采奕奕的九尾灵狐顿时就变得有些萎靡。 常珺翻手提剑,直指公孙怀瑜咽喉,却被疾驰而来的万仞挡住。 公孙怀瑜周身煞气减弱,连带着他的气势也跟着衰弱,他终是失态怒吼:“你绝对不可能是常珺!” 闻言,常珺忽地有些火大,抬手劈剑:“你真真是耳朵不好,我都答了你几回了,我就是常珺!” 话音刚落,常珺就见公孙怀瑜身形一顿,旋即一股极其强烈的煞气荡开她的剑。 下刻,便有似是婴儿啼哭的尖细声在耳边响起——“可怜的凡人,你怎打得赢她,她乃青丘涂山氏,本就不是凡人。” 尖细的声音似是虚无,自四面八方涌来。 常珺握紧剑柄,透过神识看去,竟望见公孙怀瑜身后立着饕餮兽影。 声音还在继续,循循善诱的。 ——“若是想复活你的妻女,就必须杀了她,可你现在杀不了她,还有几分落败的样子。” 听得此言,常珺拦腰劈剑,却被那堪称虚无的兽影身上的煞气所化的箭矢困在原地,极难前进。 ——“不如把你的身体给我,我来帮你?” 闻言,公孙怀瑜呆滞的面目上忽地闪过几丝清明,挣扎着要逃开兽影的掌控,可他即便调动周身灵力、煞气,却发觉这只是无用功。 他终于惊慌起来,勉力将手伸向常珺,“救我!” ——“给我罢,我答应你的要求,复活你的妻女,就用你的身体和魂魄来换罢。” 银白的狐狸虚影展在常珺身后,她终于破开重重箭矢而来时,只闻见了公孙怀瑜一声惨叫,旋即其身后的兽影陡然消失不见。 随后她就见公孙怀瑜的眼眸忽地变得通红,瞧不见一点眼白。 “涂山氏。” 公孙怀瑜抬手招来万仞,徐徐叹气,咧开了嘴,“这回没了那个华胥氏,我瞧你此番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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