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嗓音越趋于平静。 弦锦拧着眉,神色不悦,“你不愿再瞧见身边的人神陨,可你也不想想我监刑的时候是个甚么心情?” 她这样一说,玄又便忆起自个受刑时骂骂咧咧的嘴,眨巴两下眼睛,握住弦锦的手腕,弯唇笑道,“你在心疼我。” 弦锦将她凑近的脸推开,却如平素一般揉了揉那一双虎耳,可她也并未说些什么,只平静的盯着她。 耳根处极痒,惹得玄又不住地抖耳朵,良久,弦锦才自桌上捻了半块清茶糕送进她口中。 “你下回做这样的事儿,能不能同我先说一说,拖着时间的法子不止这一个。” 玄又乖顺地被她揉着耳朵,囫囵将口中糕点咽下,凑到她耳边道:“谨遵青阳陛下的令。” “我依稀记得我此前就同你说过,莫要这般叫我。” “甚么时候?你说过这样的话么?” 满肚子坏水的无赖近在咫尺,弦锦望着她,没忍住挠了挠她的下巴,瞧着她眯起双目,轻笑着凑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眼见弦锦又将注意投放至话本子上,玄又瘪了瘪嘴,一手盖住话本子,一手轻扯她的衣袖,虎耳朵耷拉下来。 “不准备有下一步么?” 弦锦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少卿醒了。” 闻言,玄又朝她身后望去,就见少卿裹着被褥,侧身眼冒金光地望向这儿。 也不晓得她这是看了多久,可只一眼,就瞧得玄又牙痒。 “你醒了为何不出声?!” 自弦锦出声时便清醒的少卿半张脸陷在被褥里,冲她挑眉道:“我这不是怕扰乱二位的雅兴么。” “明日羲和神女上值你就打包打包滚去九幽罢!” 少卿冷哼一声,“瞧你这小气的样。” 玄又气急败坏,“你现下就给我滚去九幽!” 瞧着二人生龙活虎斗嘴的模样,弦锦心知二人应当是无甚大碍了,便也放了心,由着大殿中回荡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斗嘴声。 霞光铺不进九幽,羲和神女上值时,玄帝早已候在一派阴森的九幽,待到监刑的青阳帝君领着青帝一道前来的时候,将将才于册子上记下青帝的名儿。 不成想,跟着青阳帝君一道进来的,还有上清宫的句芒神官。 虽言少卿口中的句芒神官是个不拘言笑一日到晚绷着一张死人脸的小辈,可如今在弦锦看来,却又不是如此。 还未于少卿神魂中烙下九幽的印,句芒神官便先一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扯着青帝的袖子嚎。 “陛下这一去,也不晓得甚么时候回来,青帝殿那般多的僚属可怎么活啊…呜…也不晓得陛下能不能渡过去,若是渡不过去,那我等又该怎么活啊呜呜……” 眼见句芒神官下意识就要扯着少卿的衣袖擦拭面上的鼻涕眼泪,少卿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眼疾手快地将衣袖扯出来。 她绷着脸道:“你、你莫要哭了,我大抵是能回来的,若是回不来,青帝的位置就先空着,日后松纹喜欢哪家小辈,就叫那小辈做青帝。” 此言一出,句芒神官哭得更凶了。 “呜…陛下还未渡劫就说这样的话,这同遗言有甚么区别…呜呜…我还是同陛下一道去了罢…” 少卿的脸上难得显现出慌乱,“…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是定能渡过去的意思么?” 句芒神官面上一变,抬手掐诀,眼泪鼻涕顿时消失,笑着作揖道:“还望陛下千万记得我那多放的三百年婚假。” “你前头铺垫这样多,就是为了说婚假?”少卿的脸上闪过无语。 上头不晓得何时凑到一块的玄又和弦锦面上皆是无语,眼见时辰到了,玄又当即挥袖于少卿神魂中留下九幽的印。 少卿头一回历九幽的劫,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泉水,倒是有些好奇,可一转头便被玄又踹了下去。 但玄又抬脚将她踹下泉水前,轻声念叨的话却是清楚地飘进她的耳中。 少卿听见她说:“万事顺遂。” 不过弹指,翻腾的泉水里便没了少卿的身影,连同玄又的话一道泯灭于其中。 玄又方一转头,就见适才还笑着的句芒神官眼泪唰地一下又下来了。 真不晓得少卿到底是如何说出他是个喜欢板着脸的。玄又无奈扶额。
第155章 祠堂 又是一年开春,东淮分局地处北,春意来的迟,常珺待了好些时日,这才撞见路边光秃秃的树上抽出零星嫩芽。 沈慕又长了一岁,大约是上个月刚踏进东淮的样子,还兴冲冲地问常珺的年纪,惹得她恍惚许久也没能说出自个如今到底是个甚么年纪。 沈慕在她面前,倒也是孩子心性,缠着又问了生辰,常珺自然是记不大清楚的,只得囫囵说了个模糊的数字。 近日以来,沧城分局前来与东淮分局交流,带队的同常珺是一个辈分的,乃是沧城的薛策。 头两日也只是交流交流各地分局有什么不一样的教学修习方式,哪晓得昨日突然出了一桩事儿,说是东淮博物馆里有一自上唐留下的香炉失窃。 本以为只是一桩简单的失窃,不料,东淮政府领着博物馆馆长于今日早晨手提监控视频入了分局。 常珺这才晓得,这其中竟还有鬼怪的手笔,她本不欲前去,可一转头就望见沈慕亮晶晶满含期盼的眸子,只得跟着薛策一道前去。 方一踏入村子,将将推开一户人家的门想要问些什么,天色忽地一变,青天白日骤然成了浓稠黑夜,突如其来的状况倒是打了一帮子人措手不及。 沈慕快步跟上常珺的步伐,几乎要与她贴着走,细若蚊吟地问她:“师父,这妖怪还有偷天换日的本事?” “非也。” 常珺背着手,摇了摇头,自袖里乾坤中摸出张寻匿符,但见那裹着荧光的黄符在不大村子四处乱窜。 常珺这才指着寻匿符头也不回地道:“能瞧清楚寻匿符状况么?” “寻匿符找不到目标?” “诚然,那你不妨再瞧瞧,它又为何寻不到目标?总局那些个老师应当教过你这个状况应当是遇到了甚么。” 闻言,沈慕陷入沉思。 沈慕能一年多自炼气修至筑基后,本就冰雪聪明,常珺稍加指点心下便有了个大概。 她也只沉思几息,转而又道:“师父的意思是这处不是鬼打墙,就是幻境?” “幻境需要媒介,薛师叔刚刚看过了,没有,刚刚那一家三口只是晕过去又没有危险,像是老师说的鬼打墙里吸收鬼气的状况。” 她一面说,一面回想适才推开屋门时撞见那尽数昏过去的一户人家,自顾自地道。 薛策离常珺不远,因着带队的缘由,还需时不时关注身后弟子的状况,自然也是注意到她这刚晓得的师侄,也是将她的话听了清楚。 她挪了挪步子,凑到常珺身侧轻声问:“大师姐从哪里淘来这好苗子?” 常珺回想起收下沈慕一事,想了想道,“捡的。” “你和我说说,从哪里能捡到悟性这么好的苗子?改天我也去捡。” “她是在合徽当地被人拐卖,当日我正巧去除飞僵,一剑下去,就捡到了她。” 薛策扶了扶眼镜,笑道,“师姐打个怪还能捡到好苗子,真是羡慕死我了。” “你羡慕甚么?” 常珺扭脸看她,也笑。 “我那时在西林瞧你的时候你就半步化神,这才一年就化神,前些时候沧城打雷就是因为你罢,你这修行速度,羡慕她作甚?” 闻言,薛策蹙眉,眯着眼睛捣了捣她,“师姐,你最近讲话怎么文绉绉的,是不是和那个女修待久了?” 常珺侧目就见薛策笑得古怪的样子,不由得沉默,忍不住去想修道大会那个端庄的薛师妹哪儿去了。 薛策本想再多说些什么,铺开的灵识倏地一动,顿时就变了脸色,回首便是一声厉喝:“戒备!” 方才还稀稀落落跟在后头的诸多弟子闻言,霎时便聚在一处,多般法器闪烁在手边。 手握长刀的沈慕上前一步,指着西南角,低声道:“师父,好像在那边。” 听得此言,常珺诧了一诧,“你灵识如今也能铺开了?” 可见沈慕不知怎么解释,常珺倒也不多问,转而领着她飞身前去西南角。 见常珺动了身形,薛策便也带着身后乌泱泱一大帮弟子足尖轻点屋檐紧跟其后。 不晓得是飞了多久,直至周围都瞧不见屋子只望见一座车潮稀少的高架桥横立在眼前。 周身黄草茂盛,长至半人高。 好在东淮的人长得也是高,却是苦了一落地就瞧不见人影的常珺一脸无语的同眼前随风摇曳的黄草对视。 常珺跟在薛策身后,不多时,眼前赫然显现出一条前人踩成的小路。 小路尽头,乃是一二进院,大门早已敞开,一眼就能望见门楼的门枕石,探头朝里看去,前院的一切尽被收入眼底。 身后已经有弟子在嘀嘀咕咕这是什么地方,奈何敞开的大门前,并无半点字眼,薛策只好同常珺一道先行进去探一探。 穿过前院,走至后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燃着突兀香火的祖祠,摆的整齐的牌位上见不到半点灰尘。 常珺望了一眼,这才晓得眼前的乃是东淮顾氏祖祠,可祖祠内整洁干净,外头却是杂草丛生,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薛策铺开的灵识中忽而又没了任何波动,心下方欲生疑,就见常珺快步走至燃着香火的香炉前。 常珺对峙香炉仔细端详,半晌叫来薛策,“薛师妹,你瞧瞧,这同馆长带来的图片上的香炉像不像?” 薛策当即摸出手机翻出照片一寸一寸的对照起来,她扶着眼镜看了许久,这才叹了一息。 “虽然很像,但这真不是馆里丢失的那件。” “你不觉得这香炉同馆中的似是一对的么?” 常珺本是不大晓得香炉到底都有甚么样式,奈何玄又和弦锦还留在民宿中时,一对一对的香炉随处可见。 常珺见得多了,也能将香炉间各种样式摸了个大概。 听得此言,薛策皱着眉,又开始一道一道的对着青色香炉之上的花纹,此番对照,比之方才还要认真。 良久,她忽而抬头,神色古怪,“师姐,为什么会有人把龙凤呈祥的香炉放在祖祠?”
第156章 香炉 在薛策的记忆里,所有有龙凤呈祥样式的物件,都是结婚时所用的东西,放在祖祠里着实有些不太合适。 闻言,常珺亦是一愣,接过薛策递来的手机,对着照片也细细地看着,却发觉这真如她所言,是龙凤呈祥。 常珺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上下打量着这庄严的祖祠。 她踏进来时,就觉得这空无一人的地方会突然燃起香火很奇怪,如今又晓得祖祠中摆着的是龙凤呈祥的香炉,心下愈发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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