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予不敢赌。 她朝夏汐投去一个暗含警告的眼神,夏汐接收到了。 碗里无辜的鱼肉被夏汐用筷子轻轻戳进去一个坑,下一秒又欲盖弥彰地将这筷子鱼肉塞进嘴里,连带着她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反抗,一起被毁尸灭迹。 ‘我知道的啊。’ 夏汐继续与老饕们搭话,她性子活,外向,描述美食时言语并不多夸张,胜在真情实感,老饕们一开始单纯抱着的是逗小孩儿的想法,聊着聊着,其中一位掏出手机,颇有一副只要夏汐报个地名,他明儿个就买票飞过去的架势。 小同桌低头扒饭,脸已经要埋进碗里去了。 她头低着,而夏汐坐的位置离她近,夏汐能看清陈温予裸露在外的一小节脖子蔓延上了淡淡的粉。 她会有这个反应很正常,毕竟夏汐这次说的话,上次陈温予已经听她对自己夸过。 小同桌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啊。 她知道的啊,知道陈温予不会喜欢,所以也不会去做。 笨蛋。 两个在心底相互‘抱怨’着对方的人,福至心灵般,在同一时刻抬起了头,朝着对方的方向望去。 那双眼睛里有对对方的担心,还有没能隐藏好的委屈。 周遭的喧嚣如潮水般褪去又重现,两人一个心脏漏跳一拍,一个心脏重重一跳,接着又默契地别开了眼。 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了。 “……在安城。”夏汐回复那位老饕。 她说的自然不是陈温予,而是某次陪家长去的农家乐。店里掌勺的厨子好几位,能不能与夏汐吃到同一个,那就要看几人的运气了。 老饕们又问了几句,散席前互相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一些平日里没甚架子的小老头,背地里或许是某个领域的大拿。 从字里行间窥得一些真相的夏汐并没有多少要到联系方式的惊喜,她与陈温予并肩走在回陈家的路上,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邻居邻居,相邻而居。 从起点到终点,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而已。 家长们还没过分到连陈温予的指纹都从系统里删除的程度,陈温予很轻松地打开了家中的大门。 陈父喜静,家里的电子锁被关闭了提示声音。 再往里走,两人住在不同的房间,该走的就是两个方向了。 要这么分开吗? 陈温予捏着门把手,身侧是等着她将门推开的夏汐。 她的小朋友好安静,也许她到了现在,还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为什么自己不理她,是不是自己在生气。 可她真的很乖,就像小狗偶尔用牙叼住一点皮肉摩挲是不需要担心的事情,你永远也不用害怕你的乖孩子伤害你。 承认不足是一个学渣最基本的美德,只有清醒认识自己,才有长足进步的可能。 陈温予不可抑止的在想:她还在难过吗?为了自己而难过? 两个人站在门口太久了,久到夏汐不可抑止的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猜测。 她死死的盯着那扇门看,眼底‘噌’的一下冒出炙热的火来。她垂在两边的手被捏成了拳,仔细看,手背上青筋在跳动。 怎么办啊。 到了现在,难道还要怪夏汐因为自己,而情绪大弧度起伏吗? 别太任性。 陈温予无声叹气。她将门往前推,推到一半,拉着门把手,又将门重新关了回去。 “门能打开。”陈温予说完,对夏汐:“要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吗?” 她将双手塞进了薄外套的口袋里,这件外套还是晚饭前,发觉她冷时,夏汐强硬的为她披上的。 上面有着属于夏汐身上的气息。 陈温予吸一口气,淡声继续:“我可能需要消消食。” 消食是假的,想和她去院子里走走是真的。 陈家的院子里也有秋千,谁做主安装的已未可知,横竖陈温予是没见过家里有谁坐在这上面过。 秋千同志在陈家算是老员工了,一天天风吹日晒的,陈温予不敢带夏汐过去,生怕手电筒凑近一照,每个螺丝底下都是锈迹,若是夏汐坐在上面时出了丁点儿的意外。 那是在割陈温予的肉。 “我们家这边。” 万事开头难,剖白时的第一句是最难的。最难的说完,再往后就很轻松:“我们家这边,可能和你们家不太一样。” 这边没有养小动物,没人会窝在沙发里唠嗑看电影,一顿饭可能是凑不满人的,花园里的花圃有专人打扫,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根枝干都经过了精心修剪,美的很有“规矩”。 她在说环境的不同。 又好像透过了这些不同,在说她自己。 “我想你不会喜欢这些破规矩,喜酸的植株没办法在碱性的土地上开出热烈的花,我也不该把你拉过来看这些你注定不会喜欢的东西。” 陈温予说的这些,是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在要不要把夏汐领回家这件事上,她的纠结只会比夏汐料想的更多。 她是不愿意在夏汐面前表现出狼狈的姿态的,说不清缘由,就是不愿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夏汐知道自己不能更不该打断她。 要不是她应该扮演的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角色,这只大狗狗估计早急的围着她团团转了。 她在陈温予面前,一向是不要所谓的面子的。 为了陈温予的一句“好乖”,她可以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陈温予的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东西,她想起那天自己看见夏汐很宝贝的盯着两根头发傻乐,被发现后下意识将头发塞进了兜里。 这手感,十之八九就是夏汐的那个小秘密。 一人一件,算是扯平。 陈温予走过去,牢牢抱住呆住了的夏汐。她将脑袋搭在了夏汐肩膀,学着夏汐常做的那样,轻轻蹭了蹭。 “我有没有亲口对你说过?夏汐,你是我的勇气。” 64 ☪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杯茶◎ “嘻、嘻嘻。” 夏汐拽过一截被子,两腿夹住,抱着它在床上来回打滚。亮着的手机被随意扔在枕头上,随着夏汐滚动的动作,不堪受扰的左右摇晃。 她笑过一阵,好容易忍住了。 夏汐将眼睛闭上,脖颈边仿佛还萦绕着小同桌的气息,甜甜的、软软的,像她的人一样可爱。 “嘻,嘻嘻嘻。” “……” 邹荔心说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夏汐的,所以这辈子得在这儿听她发癫。她攥紧手机,咬牙切齿:“我说你能别笑了吗?大晚上的犯什么病呢?夏汐?你有在听吗——夏嘻嘻?” “嘻嘻嘻嘻。” “……” 这人疯了。 疯的不轻。 能让这家伙乐呵成这样的,除了陈温予不做他想。 邹荔伸长手,去够桌子上放着的蓝牙耳机。这人应该还要再疯一会,邹荔懒得去打搅她的‘雅兴’,自顾自连上蓝牙,往床上一瘫,同时打开游戏玩了起来。 一局游戏打完,夏汐也该乐呵得差不多了。邹荔于是问她:“你的那同桌又做什么了?带你拯救世界去了?” “拯救世界是超人才做的事情。”夏汐的嘴角还是翘起的,她将脸埋在枕头里,混着笑意的声音听着模模糊糊又黏黏糊糊,裹着糖浆似的甜:“温予带我回家了哦,就我们两个人,来她在海城的家。” 她还说喜欢我——虽然原句并非如此,夏汐自觉能听懂陈温予语句背后的意思。 她也喜欢我呢。 邹荔敷衍的一声“哦”硬生生变了调。 海城,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也并不近的城市,陈温予的故乡。 好歹也当了一段时间的同学,邹荔自诩对陈温予有那么点儿了解,这人就算不能说是性子独,那也是慢热界的一把好手。到现在国庆小长假才过去一半呢,夏汐居然能说服陈温予带她回那怎么想也不会顺路的家。 家,一个非常私人领域的地方。 “你小子动作是真的快,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邹荔感叹。 “登堂入室是这么用的吗?让老徐听见非给你一榔头不可。”夏汐抱着枕头转过身,她凑近一点手机,去看上头的时间。 时间还早,九点出头,夏汐一心二用,一边与邹荔说着话,一边还在想着能不能去找小同桌出去溜达溜达。 小同桌会害羞到不好意思和自己出门吗? 不会吧? 这家伙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打直球,将别人打得溃不成军了,还一脸没说什么的迷茫样。 夏汐又想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了。 要不怎么说是做了三年同学的人,邹荔脸一垮,很有先见之明:“能交流交流,不能交流挂好吗?你笑得我害怕。” 谁家好人打个游戏,背景音是“嘻嘻嘻”啊。 “所以到底打我电话干嘛!”邹荔将话题掰回正轨。 她又新开了一局游戏,四个队友秒选了四个法师,这会儿在频道内吵得正嗨,他们谁也不让谁,邹荔围观半天,在游戏开始前的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秒,快速地从打野切成了法师。 这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对面五个人估计看傻了都,聊天频道一溜儿的问号,有对手的,也有队友的。 队友有什么资格扣问号?邹荔操纵的游戏角色往上路跑,同时不忘在频道内也扣上一个。 打不过就加入,就像邹荔无法阻止夏汐发疯,可发疯谁不会啊。 夏汐一笑,邹荔就呜呼乱叫,返祖的猴子都得来找她取经。夏汐一愣,笑得更大声了。 “你那边是什么死动静?” “我还想问你呢。” 队伍内的五个脆皮被先后送回了泉水,对手们不知道是不是在对面频道里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并不推塔,排排站在泉水外围,拿着大招轰空气,轰完就往自家泉水跑。 什么奇怪的迷惑操作。 邹荔在五个法师里坚持得最久,这会儿复活时间还有好几十秒。 她腾出精力应对夏汐:“所以到底打我电话干嘛?别和我说是太兴奋了睡不着,给我打个电话贩个剑,小心我真的杀到海城去。” 威胁得有力,得掐在被威胁者的点上。 夏汐的点会在哪里? ——好一道1+1等于几级别的问题。 邹荔思考两秒,掷地有声:“我待会儿就去买票!买完票就杀过去搅乱你和陈温予的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邹荔是懂形容的。 夏汐有被邹荔口中的这个词语取悦到,她的思维跑偏:不知道小同桌未来想报考的大学在哪里,两人能不能考到一起去,如果在同一个城市要说服小同桌搬出来住吗? 其实也不用全搬,可以在宿舍内留一个床位,偶尔也能在学校内小住一段时间。住宿生活对于夏汐而言算不上多好也差不到哪里去,最主要的是夏汐总觉得之后的陈温予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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