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调是她从小同桌那处学来的,不清楚是否是小同桌的随机发挥,曲调悠扬,却十分陌生。 夏汐在阳台玻璃外听了几耳朵,优秀的音乐天赋让她将旋律记了个七七八八。 可明明是同一个旋律,经由小同桌之口,感觉就是比自己哼的动听。 得回去忽悠小同桌再哼一次,夏汐想着,下一秒就被康璇逮着拦下了。 “怎么了?”夏汐问。 康璇将面前的纸张往夏汐那边推了一点,她的五官紧绷,看起来被其中的某道题目困扰了很久,说话时不情不愿中带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填空题最后一题,能给讲讲吗?” “可以哦。”夏汐速读起题目来。 试卷上还有康璇的部分解题步骤,夏汐一并看了。 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出在哪里,并试图用最接地气的方法讲给康璇听。 讲完后,夏汐自我感觉良好,询问康璇:“听懂了吗?” 康璇四十五度微笑:“你自由了,快走吧。” 夏汐:“……” 走就走。 她这就回去找她家温予。 夏汐回头,看向座位处。 那里,邹荔改动椅子的方向,面朝着陈温予,在给她讲题。 陈温予略懵,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就在夏汐被班主任叫走的半分钟内,陈温予收拾好一团稀乱的心情,重新投入到物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之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第五次算出选项上没有的答案后,陈温予放下笔,吁出一口气。 累了,毁灭吧。 “你有题目不会做吧?”是一个活跃的女声。 陈温予没在意。 她在这个班级快乐地扮演着透明人,和夏汐熟悉以前,她一天和同学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她很少主动找人聊天,班里的同学也识趣地不来打扰这位寡言的同学学习。 邹荔又重复了一遍。 第三遍的时候,邹荔将手伸到了陈温予的面前,手掌左右摆动:“嗨咯,陈温予?” “嗯?” 陈温予抬头,看一眼邹荔,道歉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没关系。”邹荔笑容爽朗,“毕竟我们很少交流嘛,会认为我是在和别人说话也正常。” 她话锋一转:“你怎么了吗?有题目不会做吗?我刚刚听到了你在叹气诶。” 班主任与夏汐、陈温予对话时,她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与陈温予一样,邹荔也没有将‘请教同学’联想到夏汐身上,但凡初中和夏汐在一个班级待过的,哪个不知道找她问问题有多灾难片现场。 这位学霸是不会懂你在疑惑什么的,对她而言所有的知识点都很直来直往,白给的程度堪比在你前进的道路上摆满苹果。 看见苹果,弯腰,捡——你连这个都不会吗? 让陈温予去问夏汐,不如让问题懂事点,学会自己解决自己。 “是哪题不懂啊?也许我可以给你讲讲。”邹荔自告奋勇。 陈温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将问题指给邹荔看,“能麻烦讲一下这里吗?谢谢。” “不客气哦。”丝毫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的邹荔摩拳擦掌,充满干劲。 如果将夏汐作为参照物,那么谁都可以称一句好老师。 不过邹荔的讲题水平是真的不错,她习惯由浅入深,以往其他同学抱着疑惑过来找他,基本都能心满意足地回去。 陈温予……也是个神人。 邹荔的同桌兴致勃勃在边上听了半天,大概明白陈温予的成绩为什么上不去了。 ——她想的也太多了。 就拿陈温予不会的这道选择题做例子,简单将问题类比为:天晴了,你该如何去晒衣服。 邹荔一步一步将步骤拆开和她讲:先阅读题干,是天晴,很好,这个不是陷阱题。我们接着往下解,可以把它分为以下三步,取衣架,挂衣服,晒。 邹荔笑容满面,问她:“听懂了吗?” 陈温予似懂非懂点头:“好像有点懂了。” 邹荔便问:“那是哪里不懂呢?” 陈温予小声:“为什么只晒衣服,裤子不晒吗?” 邹荔耐心:“裤子也算在衣服里面哦。” 陈温予又似懂非懂点头。 过了一会儿,陈温予又问:“那为什么只晒裤子,裙子不要吗?” 邹荔:“?” 邹荔给她解释:“裙子和裤子一样,都算在衣服里。” “哦。”陈温予还是似懂非懂,“所以说,裤子就等同于裙子吗?” 完全明白自己在讲什么,以至于格外迷茫的邹荔:“??” 从她的反应中,陈温予大概猜出自己问了个相当之蠢的问题,她脸蛋一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这教都教一半了,邹荔怕她打退堂鼓,连忙表示问吧问吧,没关系。 “裤子是裤子,裙子是裙子,这都是衣服的不同类型。” 她预判了陈温予想要问的问题:“对,你要往窄了看,衣服就指上衣,但是在这里,衣服囊括一切可以蔽体的东西。” “为什么?”陈温予发出灵魂质问。 这个要是展开了讲,涉及到的东西可就太多了,邹荔试图说服她这就是‘衣服’的定义与概念,陈温予似懂非懂——邹荔真是怕了陈温予这个似懂非懂的表情了。 邹荔使出终极大招:“没有为什么,这就是老师上课说的。” 看出了邹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陈温予配合点头,将它绕了过去。 “呃……”陈温予偷看邹荔。 邹荔用鼓励的眼神望陈温予,问她:“怎么了,是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吗?” 陈温予小小声:“那要是下雨了呢?” “啊?”邹荔疑惑。 陈温予:“就是老师上次有说过的啊,要是下雨了要怎么怎么做。” 邹荔懂了,她笑说:“那个是另一个类型题啦,班主任讲的是下雨天如何快速地收衣服,哪有下雨天抱着衣服出去晒的啦。” 陈温予一点也get不到她的笑点,这位学渣弱小可怜又无助,满脑袋的问号冒啊冒,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她的天灵盖,在她的脑袋上具现化出来。 “你听懂了吗?”邹荔问。 陈温予正襟危坐,两手交叉搭在桌面上,坐姿标准到随时可以拉去给小学生做示范。 她的大眼睛眨啊眨,眨啊眨,眼神委屈又内疚,还很失落,活像是刚被狂风暴雨好一顿磋磨过后的动物幼崽,就连头发丝都透着不知所措。 她一个字都没说,又仿佛无声在说:对不起,邹荔老师,我完全没懂。 邹荔的负罪感都要被她盯出来了。 “没有关系的,完全没有关系的。”邹荔手忙脚乱哄着陈温予,“是我哪里没讲好吗?我这里有小饼干,有焦糖布丁,你要吃吗?吃一点点好不好?心情会变好哦。” “?”陈温予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啦,谢谢你。” “你不会哭出来吧?”邹荔问说。 “?”只是有点怀疑人生的陈温予。 两个都跟不上对方频道的迷茫人对视三秒,邹荔干咳一声,扯回话题。 她的音量在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越压越低,声调也越放越缓,哄幼儿园小朋友一般:“那你都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问完吧。” “谢谢你。”陈温予感动。 邹荔更温柔了:“没关系哦。” 陈温予深吸一口气,倒豆子一样:“请问,鞋子算在这个问题的条件以内吗?老师上节课讲的制衣厂和这个题目有关系吗?啊,对了,布料和衣服是同类项吗?布料的生产会影响衣服的生产吗?” “等等。”邹荔喊住她,先解决了她最后一个问题:“衣服的生产不影响晒衣服。” 陈温予不明白:“可是先要生产出衣服,才能拿出去晒吧。” 邹荔:“……” 她的这个后桌的奇思妙想,真的毁掉了她的好多温柔。 邹荔无意间瞥见夏汐,这个家伙双手环胸,看戏看得乐不可支。 邹荔转一转头,将脸正对上夏汐的,邹荔用看迟到的救星一样看着她。 夏汐以手掩唇,好借此挡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在聊什么?”夏汐故作不解,漫步走回位置上。 “在听邹荔给我讲题。”陈温予回答完,看一眼邹荔,再看向夏汐。夏汐明白她羞于用言语表达下的真正意思:邹荔这人!超好的诶! 是脾气超好的大好人! 大好人邹荔就快疯了。 上一个叫她这么奔溃的人凑巧也在这里,这个人就是夏汐。 初中嘛,年少轻狂,初生牛犊不怕虎,邹荔问题不懂竟然敢去问夏汐。 夏汐轻轻松松以一己之力,让邹荔深刻怀疑:能问出这种问题的自己是智障吧,绝对是智障吧! 三年过去,夏汐造成的伤害总算是溟灭在了时光里。 如今,她的同桌靠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邹荔痛苦面具:问啥啥都答不上,自己果然还是该去角落玩着泥巴重复阿巴阿巴。 夏汐,你好大的本事。 陈温予,你也好大的本事。 邹荔双目无神,哀怨地看着夏汐与陈温予‘眉来眼去’。 邹荔无力:“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 一个讲题废,一个理解废,都是折磨同学的一把好手。 陈温予还在思索她如何晒衣服的那个问题,夏汐笑出一口白牙,拉着邹荔的手,四周宛若春暖花开,嗨到不行:“邹荔,谢谢你。” 邹荔:“???” 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36 ☪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杯茶◎ 末了,陈温予还是没能搞懂那道物理题,邹荔是个好同志,陈温予不想逼疯她。 上完早上的最后一节课,陈温予被学习掏空了大半的精神气,她简单收拾好桌面,询问夏汐:“中午想要吃什么?” “只要是温予你做的,我都可以。”夏汐笑嘻嘻。 “是这样吗?”陈温予问说。 夏汐用力点头:“当然。” 她的笑容替陈温予恢复了一点元气,陈温予看着夏汐,问她:“面条可以吗?” “可以啊!”夏汐神采飞扬:“温予做什么都好吃,我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这周轮到夏汐坐在靠墙位置,夏汐得等陈温予先出去。 夏汐两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掌心后端紧贴着自己的腿,用前端的五指在腿上快速轻拍——有点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在等放饭。 “你饿了吗?”陈温予问。 “不饿哦,只是想到能和温予你一起吃饭,就很开心~”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陈温予抿着唇,露出了早晨后半阶段里的第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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