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芙和霖秋看清楚之后踉跄着跳进坑底,绿色缠枝手镯是霜霜的,骸骨也是吗?这个耳坠的付大娘的,马哥脚被魔界的人打伤过,缺了小腿的是马哥,凝芙红着眼拼命往怀里拢,姚姐姐,香香,赵姨…… 见此惨状众人也明白过来,纯魔一时兴起会找凡人生子,多数出生就被打死了,侥幸活下来的自生自灭,任人欺凌,没有出行令牌,渡船不送,逃不走,只能苟延残喘在魔罗河岸,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欺辱杀戮。 数万年来,只有艳曲,带着一群半魔混出头了。 艳曲一张脸血色全无,面目表情看着凝芙大哭,霖秋周身无数根银针对准龙吟,蓄势待发。 涯烬双手拢袖,后退一步道,“龙吟长老行刺未果,本人及其满门任由艳曲处置,艳曲保护本君有功,封长老,封号择日再定。” 话音落,霖秋银针尽发。 “大金。”艳曲终于开口,如午夜幽魂,“困住他。” 霖秋银针被龙吟单手化解,一座金色巨钟突然掉落,将龙吟罩住,大金打掉钟顶,让龙吟露出头来。 长生鞭一下一下轻轻磕在地上,艳曲转过头来看他,瞳孔漆黑不见底,她笑吟吟道,“你不能死哦,给我好好看着。” 话音落,长生鞭优雅卷住龙吟小女儿的身体绞做两半,血溅了艳曲满脸,无论抵抗还是不抵抗,无论是谁,都死吧。 艳曲杀人十分血腥,她不爱用阵法,就喜欢鞭鞭见血,长生鞭几下就浸满了鲜血,挥舞间血肉残肢横飞,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眼里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快意。 络丰两股战战,庆丰已经跌坐在地上,想起今天还跟她一起聊了许久就腿软。 重佰七眉头拧在一起,从几十年前艳曲跟着右护法当打手开始,重佰七便很心动,她就像狐妖,美丽诱人,慵懒妩媚,为了生存却被迫在右护法手下每日血腥为伴,让他更觉得怜惜,直到如今,重佰七心惊地发现,她其实是享受杀戮的,只是习惯了用散漫伪装。 她不是狐狸,也不是美人蛇,是深渊凶兽。 银儿她们也没闲着,把家人的骸骨都收进乾坤袖,欣然加入了这场生死厮杀,龙吟目眦欲裂,一声声怒吼回荡,被金钟挤压大口大口吐血。 解济和骄阳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解济已经傻了,骄阳没忘记伪装仙侍,玉耳和离音都盯着那血腥之处,全然没注意到他。 艳曲单手轻轻一拔,徒手揪出心脏,那人倒在地上没有声息,没有活口了,满门全灭。她转身,正对上了离音的视线,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她纤尘不染,自己满手血腥。 她避开视线,笑了,走到龙吟面前随手把东西丢在他头上,“还你。” 龙吟疯疯癫癫大笑,“我等你!我等你!”头骨碌碌掉在地上,凝芙平静收剑入掌心,一时寂静。 随着艳曲转身离开,她们身后“轰”地一声,大火骤起,焚心焰将所有血腥吞噬。 见艳曲身形微微一歪,银儿叫了声“大人!”急忙伸手去扶。 电光火石间,玉耳和离音同时动了,玉耳一把拉开银儿,躲过艳曲拧向她脖颈的手。 离音一手搂住艳曲一手按在她额前,冰蓝色的光晕闪动,她带着昏迷的艳曲慢慢跪在地上,璇丝灯自离音心口飞出,幽幽漂浮在艳曲上方,光晕缓缓将她笼罩。 未冥卿拿着小瓶子跑过来,“让我帮她……” 离音抱起她,大步离开,经过解济脚步未停,“带路。” 23 ☪ 宴会宴会快走开 这一夜的魔界注定无眠,涯烬的血腥千岁寿宴结束了。 络丰私会一事还是东窗事发,未冥卿匆匆过来看了艳曲一眼,无奈只能去叫上卫新台一起去处理这桩风流韵事。 炎君殿上下都没人有心思管别的,全都围在艳曲房前的小院里。凝芙原地转圈,清璇元君在里面没人敢进去,她们实在太担心,强行把霖秋推进去。 霖秋,“……我就看看,看看,还在睡,哦,打扰打扰。” 小楼悄悄问银儿,“姐,大金怎么靠在那儿也不说话。” 银儿,“……他什么时候主动说过话?” 小楼,“……” “他意思是,大金是不是不高兴了,往常大人无论是晕倒还是懒得动都是他去接。”绿湖也凑过来,“吃醋?” 银儿一哆嗦,“瞎猜!大金对大人没有那种意思。” “你知道?” “大人知道,要真是你们说得那样,大人早就把大金赶走了。你看,佰七将军至今没能踏进炎君殿一步。” 有道理,大家纷纷点头,但小楼还是觉得大金不太高兴,可能是担心大人吧。 没用很久,艳曲醒了,霖秋端上了小药仙给的药。 艳曲一看皱眉,“不喝,苦。” 众人瞠目结舌,前几天一天好几碗的不是你?现在说苦,跟谁撒娇呢? 离音把药推走,“嗯。” 是她们多余了,告辞! 满室寂静,艳曲发现身上血迹都被收拾干净,一点血腥味没剩下,璇丝灯还悬浮在头顶。离音伸出指尖轻轻点在她额头,晶莹的花朵缓缓没入灵台,提神醒脑。 “这是……”艳曲摸着自己额头,“送我?”嘴又咧开了。 “嗯。”离音板正道,“你内心燥郁,往后需修身养性,这灯会帮你清心。” 这灯她炼了三千年,是骄阳说的,每一片花瓣都是离音的日夜心血,轻描淡写送她了。 她还没有感动完,离音问,“可知道原因?” 摇头,“药仙看不出。” 离音蹙眉,连药仙都看不出,会是什么……艳曲忍着鼻酸爬起来抱她,“我也有礼物送你。” 墨玉明珠法器盆栽……直到离音的乾坤袖放不下了,艳曲拉开门,“骄阳,借个乾坤袋!” 玉耳,“……” 既然叫乾坤袖,那必然是非常能装,所以你到底塞给她多少东西?? 魔界事多,他们神界的不便再留,老许深知艳曲的心思,忙活了一晚上,后来玉耳的乾坤袖也被征用了,带了一大堆点心糕饼的玉耳仙君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有“烟火气”。 渡口分别的时候艳曲照例给离音披上狐皮大氅,万般滋味在心头,话太多一时不知从何开口,想说等着我,又觉得遥遥无期。 草木香迎面袭来,唇上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清璇元君下巴埋进雪白的绒毛里,清冷高贵,“感觉你想。” 愣神间船开了,艳曲突然摸到那一叠情诗,急忙卷起来用法术丢上船去,信纸掉在船上呼啦啦散落一地。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 骄阳兴奋,线儿玉耳惆怅。 岸上众人看自家大人望眼欲穿的,思雨幽幽叹气。 思烟,“怎么了?” 思雨,“那件狐皮大氅可千万不能给水神看见。” 回去才知道,袁月被左护法杀了。 这二人虽说是私会,其实光明正大往来也不是不行,据络丰说他是舍不得离开妖界放弃王子的荣华,袁月也舍不得自己的统领职位,主要还是妖王本人希望儿子取妖界女子,所以二人才这样偶尔找机会见一面。 涯烬把人叫来的意思也是做个好事,为自己波折的寿辰做个美好结局,若是袁月同意,妖王也愿意给魔君面子成全这对小鸳鸯。 本来挺和美的事,袁月也松了口,左护法却突然翻了脸,以败坏风气为由当场杀了袁月。 络丰殿下当即疯了,要跟卫新台不死不休,左护法当然是不能因为这事就给袁月偿命的,最后妖王强行带走了络丰,妖魔两界第一次不欢而散。 这是未冥卿给艳曲转述的。 右护法大人心事重重,“我觉得啊,袁月死前有话要说,但是没来得及,这卫新台不知又在暗地里搞什么。” 左右护法还是针尖对麦芒,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生了解济。 解济躲远远的,反正母亲也不是很想见到他,倒是拉着燕婉的手嘘寒问暖,生怕她被昨天的场面吓到。 等络丰和袁月的事在魔界传了一圈,众魔才反应过来,龙吟死前说的什么。 玄帝谱是上位者们的事,他们自去争抢他们的,但是艳曲是螣桀情人这件事可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紧跟着的疑问就是,“滢澜知道吗?” 银儿出去转了一圈听了满耳朵的螣桀滢澜艳曲,气得跟霖秋抱怨,“这些人不敢跑到魔王殿跟前说,尽在咱们门前晃悠,烦死了。” 霖秋让她少说话,开门放大金。 讲闲话的来,打走。 打探消息的来,打走。 重佰七来,统统打走。 短短几日炎君殿门前成了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之地。 魔君来了,这个不敢打,恭恭敬敬请进来喝茶,艳曲就歪在贵妃榻上接待的,涯烬也不恼。 “大仇得报有没有舒坦些?” “还行。” “手段过激了。” “要我偿命?” 涯烬看了她半晌,“长老封号你自己选一个。” 艳曲摩挲手中的银制发饰,沉默良久,“炎音。” 涯烬起身离开,“……你好好休息。” “我杀了龙吟满门你还满意吗?”艳曲突然道。 涯烬站在院门口看她,艳曲红衣素发,未施粉黛,有些凋零的艳色,她笑着,仿佛脸上从未有过阴霾,“你满意吗?赢凡。” 处事阴沉的年轻魔君这一刻似乎忘了隐藏自己的情绪,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一言不发离开了。 这两次的事就像是把头递过来给她们杀,还要问角度顺不顺手,她们活像是被借了的刀。 借刀杀人。 涯烬,龙吟,自己。 谁才是真正的刀? 银儿这几天忙着带人修缮魔外村,回来喝口水又跑去看看凝芙的伤势,凝芙那天受伤了,内伤,她们居然后来才发现,下葬了尸骨之后,这口气松下来就倒下了。 银儿跑去凝芙的房间看了一眼,气色好多了,还在睡,见后窗开着就跑去关窗,才看见了那个外界传闻中被龙吟吓到一病不起,实际专心修身养性中的大人。 后面的小院儿里,郁郁葱葱的凤凰树下放着一张软榻,艳曲躺在上面也不规整,头和手脚都垂在外面,像张大饼装摊在小盘子上。 鲜红的衣摆和黑发随微风浮动,春风已有热意,夏天到了,凤凰花死亡前宣泄般地盛放,极致艳丽的颜色遮掩了日渐干枯的事实,终于不堪春风阵阵,落在一席鲜红的绸缎上,乌发上,紧闭双目的人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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