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昭服侍她用了药,她用了药后更觉困倦,眼皮沉重,她强撑着温声叮嘱道:“不必在此守着,去偏殿榻上歇着去吧。” 顾夕昭忧心忡忡缓缓摇头,坐在榻上温声道:“待陛下睡下,臣妾再去。” 萧晏着实无力同她拗,点了点头便合眼睡了。只片刻便顾夕昭便听见她绵长深重的的呼吸声。顾夕昭捋着袖子,伸手感受她的鼻息,又绵又烫。她还轻轻蹙着眉,想来身子十分不舒服。 顾夕昭命人取了清水,她将帕子放在水中浸透再取出拧干水。殿中安静,水滴滴答答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异常。顾夕昭将帕子轻轻放在她额头。她皱了下眉头,眼睛动了动,片刻后她才展平眉头,呼吸舒缓一些。顾夕昭便如此反复替她换帕子。 至晚,殿内掌满了灯,如白昼般亮。赵谦等人也都候在门外,寸步不离。 顾夕昭一刻也不曾懈怠。萧晏时而将被子紧紧盖在身上瑟瑟发抖,时而又掀开被子出着薄汗。 她冷时,顾夕昭就将她被子掖好,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热时,她就用帕子替她擦擦身子,让她舒爽些。 萧晏烧的迷迷糊糊,只觉整个人一会儿掉进冰窖一会儿又跌入火炉。太医守在前殿,每半个时辰便要来看一次,他道邪寒入体,只怕是还要有几日的罪受。 太医把了脉,状况好转一些,稍稍松一口气道:“总算降下些热来,只是万万不能松懈,此病凶险,若是有不妥之处,请即刻唤臣。” 顾夕昭便衣不解带的伺候她,后半夜,萧晏烧退,整个人安稳熟睡,顾夕昭才趴在她榻前合上眼眯了一会儿。 翌日清晨,萧晏缓缓睁开涨疼的双眼,侧目便瞧见顾夕昭趴在她身边乖巧的睡颜。她头枕着右臂,左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 昨夜她昏昏沉沉,如入幻境,但她知道,耳畔那个轻唤自己的声音是她。她这是守了一整夜吧? 这般睡姿,四肢也该麻了吧。 右手被她牵着,她只能伸出左手去拨开掉落她脸上的一缕青丝。 微微有些痒,顾夕昭眼睛动了动,像只猫一样懒懒睁开眼。 萧晏浅笑一声。 顾夕昭见她醒来,揉了揉眼,既欢喜又担忧:“陛下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她想起身,但如此跪坐半宿,此刻腿如同万千针刺般疼。 “嘶~”她吃痛出声。 萧晏强撑坐起,紧张问道:“如何,是否腿麻了?” 顾夕昭面露窘色,点了点头道:“陛下容臣妾歇一会儿,片刻便好。” 萧晏又气又心疼:“朕不是告诉你,不必守着?红袖和太医都在,何须你如此?” 顾夕昭捏了捏她的手笑道:“臣妾知道红袖和太医定也能尽心侍奉,只是臣妾不亲眼看见陛下无虞,难以心安。” 萧晏看着她浅弯的眉眼,心下一片温暖,可她又一瞬清醒,以她的性子,只不过是觉得自己这场病是因为她吧? 她语气伤感问:“你,是否在愧疚?” 顾夕昭垂眸局促道:“若不是臣妾惹陛下不悦,陛下也不会淋这场雨,便不会生这场病。” 萧晏心中一沉,果然是因为愧疚。她闷闷道:“你不必觉得愧疚,此事与你无关。” 顾夕昭其实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不悦,但她那日分明就是在气什么,她此刻也怕提起此事,再惹她不悦。 她转而问道: “陛下可要用膳?” 她在避而不谈,萧晏听出来了,她闷声道:“朕说了与你无关。腿若是无碍,便回去吧。” 她不想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让她心软。 顾夕昭心中一紧,果然又惹她不悦了。方才还好好的,如今又这般了。她动了动身子,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萧晏紧张的身子前倾去扶她,她躺着离得又远,自然是扶不到的,只是五官跟着她跌下去又站起来的动作一紧一松,待她完全站起身,她又装作若无其事躺回去,别过眼生起闷气。 顾夕昭局促道:“陛下稍等片刻,臣妾去取早膳来。” 萧晏拦下她:“不必,唤红袖进来伺候便好,你回去吧。” 顾夕昭抿抿唇,迟疑片刻问:“陛下为何对臣妾忽冷忽热?臣妾总担心哪句话会惹您不悦,可还是次次惹陛下不悦。” 她睫毛微动,语气委屈,小心翼翼试探问了出来,生怕又触了她的逆鳞。 萧晏呆呆看她,一时间慌乱不已。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是不是太过喜怒无常了? 明知道她脆弱敏感,怎么还能叫她这般害怕?萧晏突然自责更深。 “夕昭,是我不好,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这般委屈自己?”她拽着顾夕昭的衣袖小心翼翼说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你这段日子定很难受,是我不好,我说过要一直待你好的,可我娶了别的女人,是我食言了。” “是我对不起你。”她有点哽咽。 顾夕昭诧异的咽了咽喉头。
第74章 缓和 “你怨我恨我讨厌我都可以,只是你别把我推给别人成吗?”她声音轻颤着拽着顾夕昭衣袖轻轻扯了扯。 顾夕昭抿了抿唇,这好像是她第一回 见萧晏这个样子。 很委屈,一直都很委屈,这一刻尤其委屈,豆大的眼泪不自觉就一颗一颗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委屈...”顾夕昭哽咽着说。 萧晏的心被挖去了一块,心疼之余更慌了:“你别哭成吗?要不,要不你打我几下?骂我几句也成。” 顾夕昭被她这句话逗笑了,破涕为笑一瞬又趴在她身上恸哭。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萧晏抱着她,险些也哭了出来。 她又突然重重咳了几声。顾夕昭才紧张擦了擦眼泪转身出去,传药进来。 她不曾唤红袖进来侍奉汤药。而是接过来药,屏退宫人,亲自侍奉她用了汤药。 萧晏也未置一词,乖乖喝下她一勺一勺喂来的药。 两人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 顾夕昭轻轻用帕子替她擦拭嘴唇,又捏起一颗蜜饯,递到她嘴边。她喝第一口药时眉头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顾夕昭留心她的一切自然察觉了。虽说她淡定自如的喝完了药,但是想来也是怕苦的。 萧晏轻启薄唇,将蜜饯含入口中。 顾夕昭一愣,方才那温热柔软触感,分明是手指触碰到了她的唇瓣。 温润在指尖晕开。 萧晏白日的精神尚可,面上有了些血色。 赵谦碎步入内通传道:“陛下,辰妃娘娘请见。” “让她回去吧。” 顾夕昭扯了扯她的衣袖。 萧晏微微皱着眉头,问:“你想我召她进来?” 顾夕昭点了点头:“她也是担心陛下,她见了陛下也可安心些。” 她定又再替别人考虑了。 萧晏看了她一眼,暗叹一声才道:“让她进来。” 顾夕昭起身站到一旁,傅常乐入内看了一眼顾夕昭才下跪行礼道:“参见陛下。” 萧晏淡淡道:“免礼。” “谢陛下。”她起身看着萧晏虽还是孱弱的样子,但比起昨晚已上好许多,温声问:“陛下身子可好些了?” 萧晏淡淡道:“朕无碍。” 她松一口气,打开手中食盒,温声道:“那就好,陛下这看着并非普通风寒,臣妾照着母妃传授的法子熬了药膳。” 她取出一盅汤,微笑道:“臣妾熬了两个时辰,里面有八味药材,不如臣妾侍奉陛下用些?” 萧晏看也没看便道:“搁那儿吧,朕口苦,没胃口。” 她一盆冷水泼下来,傅常乐捧着盅站在原地无措。她挤出些笑意道:“那臣妾命人拿去小火温着,待陛下有些胃口再用。” 萧晏也不好当众拂了她的心意,点了点头。 她将盅交给宫人吩咐小心温着,又看着顾夕昭微笑道:“姐姐昨夜怕是辛苦了一夜吧,陛下的病症像是邪寒入体,只怕入了夜便会时冷时热,反复起热。” 顾夕昭心中惊叹,确如她所言!她忧心道:“陛下确实反复起热,我倒不觉幸苦,只是陛下受了些罪,太医道只怕还有两三日的苦要吃。” 傅常乐忧心忡忡道:“两三日若是能好,已是幸事,通常也要三五日,更有七日才见好的。” 顾夕昭听她这样一说,心中便更是忧心,满眼忧思看着萧晏。 萧晏却不以为然道:“病痛岂有不磨人的,不必忧心。” 傅常乐长叹一声道:“太医一刻也不敢松懈的守在殿外,还望陛下万万保重身子。此病若不能好好将养,易落下病根,臣妾父王便是如此……” “只可惜,彼时父王未听医嘱,以为只是普通风寒,因此缠绵病榻,母妃才以医女身份入宫为妃,侍奉多年,只是伤了内里,母妃也只能每日以汤药养着他的身子。” 顾夕昭眉头随着她的话越皱越紧,几乎要将一颗心吊出嗓子眼。 萧晏知晓傅常乐的话定会让她心里不安,看了一眼顾夕昭,淡淡道:“青王那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此病在如今不过受几日罪罢了,没那么可怖。” 傅常乐愣了一下,了然于心,浅笑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妾妄言。” 她顿了顿,也看了一眼顾夕昭,说:“不过姐姐昨夜守了一夜,想必已十分累了,还望陛下体恤,不如换臣妾侍疾吧。” 顾夕昭下意识道:“我尚可,不觉得累。” “姐姐,你现下觉得尚可,晚些时候只怕就要精神不济了。我同你分担一二。” 萧晏担心这样下去再把她身子也熬坏了,遂淡淡道:“你们都回去吧,有红袖在,你们不必留下伺候。” 顾夕昭薄唇微启,再一看,她已合上双眼闭目养神,通常她这样是不想再多说。 顾夕昭和傅常乐面面相觑,无奈福了一礼道:“臣妾告退。” 出永安宫后,二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言。 “姐姐。”傅常乐突然驻足,看着她问:“姐姐应当无争宠之心,对吗?” 顾夕昭一愣,说:“我无此心。” 傅常乐迟疑片刻才道:“我与姐姐是一样的。常乐心慕陛下,嫁入宫中,首先出于爱意而后才是家国大义 ,我不否认我会吃醋,我总觉得陛下待我们不同,但我并无争宠之心,也不愿这般想姐姐。只是常乐性子直,常乐真心待陛下,也同样真心待姐姐,也想日后同姐姐一起好好侍奉陛下。” “我也怕真心错付,所以,姐姐,我希望我们是坦诚相待的。我母妃待我父王的侧妃皆真诚真心,所以常乐也会如此。” 她目光真诚,意有所指。 顾夕昭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话,但她心里确实没想过要争什么宠。 “妹妹待人真诚,我自是看得透的,我也真心待你,更没有同你争宠的心思。”她顿了顿道:“我同你一样,心中只愿陛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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