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被关掉了,于舟的眼睛里只有小小的光晕,笼罩着蹲着的眼眶红红的苏唱,还有地上她蜷缩的影子。 那一刻,于舟觉得自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苏唱与她的影子是自己饥寒交迫时的幻境,蜡烛熄灭,幻觉就会消失,她可能会死亡。 但只要有这一刻,死亡也愿意。 苏唱眨眨眼睛,睫毛垂下来,投射出安静的阴影,之后她抬眼,轻声问:“你想听我唱生日快乐歌吗?” “啊?”于舟轻轻地,压抑地回她。 苏唱抿了抿嘴角,呼吸起伏,随后开口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粥粥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声音有点抖,比她平时说话要薄一些,听得出来很不自信。不算好听,但于舟听着她在隔音不好的木板隔断房里小声唱着歌,突然就哭了。 她望着苏唱,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然后她呼吸急促地把蜡烛吹掉,捂着脸痛哭失声。 苏唱慌了,将蛋糕放到一边,坐上床抱着她:“怎么了?” 于舟抽抽嗒嗒地说:“有人欺负我,苏唱。” “谁?”苏唱抿唇。 “我同事造谣我,他们饭都不跟我一起吃,还要说我不合群,我平时还帮他们复印,还帮他们带咖啡,我对他们可好了,他们背地里吃饭的时候说我。”于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唱给她擦眼泪,眉头蹙起来:“怎么这样呢?因为什么?” 于舟摇头,她担心苏唱自责,说谎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骂他们。” 她其实连这个都不想说,可忍了两天,终于在苏唱回来的时候忍不住了。 苏唱拍拍她的背:“你骂。” “我骂不出来。”于舟嚎啕大哭。 苏唱又难过,又觉得于舟可爱,没忍住笑了一下,于舟也笑了,捂着脸,哆哆嗦嗦地跟苏唱说:“你帮我拿个纸巾,我擦擦鼻涕。” “好。” “为什么每次你哭,我都觉得这么可爱呢?”苏唱抽了一张纸,细致地给她擦眼泪,很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每次于舟一哭,她的心就又是疼,又是软,快要化了。 “你爱我吧。”于舟哽咽着推理。 她顿了顿,又说:“要不你也哭一个试试,我看看可爱不可爱,就知道了。” “我不哭。”苏唱抿着笑,偏头揉揉她的耳朵。 “你怎么不哭,你没有伤心事吗?” 有啊,比如这次漫展,有合作的同事粉丝不喜欢她,在旁边排队签名时还对她翻了个白眼,她看见了。又比如她发了微博之后,总有一些人转发到私人好友圈骂她,这些转发不被显示,但她每次看到数量,也知道。 她有时也会动用想象力,审视自己这条微博有什么是值得骂的。 但当偶尔不礼貌的私信过来时,她仍然感到自己的想象力比较匮乏。 “有,可是,”苏唱稍显苦恼地蹙眉,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我哭起来没有那么可爱。” “扑哧。”于舟笑了,“其实我看你特别可爱。” “是吗?” “嗯。”于舟软软地圈住她,又给自己抹一把眼泪,“但你还是不要哭了,因为你一哭,我也会哭,这样我们两个没办法互相哄的。” “我本来的生日愿望是想你能一直喜欢我,但我又改了。” “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心。” 于舟泪眼朦胧地望着苏唱,诚恳地说。 吹蜡烛的时候,她在心里说,希望苏唱一直能开心,无论身边有没有她。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苏唱抚摸着她的脸,侧头吻住她。于舟不知道,其实没有必要改愿望,因为这两个愿望,在苏唱这里,是可以画等号的。
第76章 大概是苏唱第二次在群租房过夜。 于舟抱着她,很踏实,很满足。爱情是世间所有反义词的结合体,它让人善良又邪恶,真诚却矫饰,脆弱而坚强,知足且贪婪。 睡觉之前,她对苏唱讲:“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生日。” 没有豪华餐厅,没有美味佳肴,没有鲜花蜡烛,连蛋糕都是破损的,可她有一个风尘仆仆的爱人,送上凌晨四点钟的疲惫一吻。 无论她和苏唱能不能携手一辈子,她与苏唱的这些瞬间会走向永远。她想,即便是白发苍苍,记忆衰退,行将就木,苏唱端着蛋糕蹲在床前的样子,会是人生倒带里定格的最后一张胶片。 她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人,爱得既贪生又怕死,既细微又盛大,既迟钝又匆忙。 于舟窝在苏唱怀里,眨着眼睛求助:“我现在这个房子,是我同事林姐推荐我的,我当初也没请她吃个饭什么的,她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苏唱捋捋于舟额头上细密的绒毛,认真地思考:“为什么会对你有意见?” “好像也不会,”于舟有点苦恼,眉间微微捏起来,“那我搬走,要请她吃饭吗?她又会不会觉得我在炫耀?” “正常人,不会。”苏唱说,“而且我不觉得,你搬家,会是请一位并不熟悉的同事吃饭的理由。” “唉,是哦,好烦。”于舟在她的胸口蹭蹭,睁着眼睛想来想去。 苏唱的指尖在她的下颌骨处蹭蹭,于舟很享受她的抚摸,不一会儿听到苏唱均匀的呼吸声,她大概是累极了,本就强撑,听于舟安静下来,便放松入睡。 于舟看着她的轮廓,暗暗责怪自己,苏唱在身边,想林姐干嘛呢?本来交集也不多。 点一点苏唱的鼻子,又点一点她的眉尾,苏唱觉得痒,侧身一把揽过于舟,贴在怀里,于舟舒服地轻哼,想到以后每天都能这么睡觉,真是幸福得要死。 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个多小时后,她又被吵醒,发现自己转成了侧卧的姿势背对苏唱,身后传来轻“嘶”的忍痛声。 “怎么了怎么了?”依稀看见苏唱捂着膝盖,低低呻吟。 于舟赶紧开灯,苏唱略是委屈地望着她,抿唇,眉头皱起来。 还没太醒,眼睛雾蒙蒙的,曲起腿按着膝盖。 “痛吗,哪里?”于舟欺身过去检查,苏唱好像有点懵,眨着眼没说话,于舟又小心翼翼抱着她:“怎么了啊?抽筋?” 苏唱指指旁边的墙,嗓子哑哑的:“撞到了。” “噗。” 于舟的卧室很小,床的右侧紧贴着墙,苏唱通常都要从左侧绕过于舟上来,她不习惯睡这种单边床,又手长脚长,一伸腿狠狠被磕到。 “救大命,我看看。”于舟一边笑一边让苏唱把腿伸直,给她揉捏膝盖。 一米七二那么长一个,跟小孩儿似的,可逗了。 苏唱躺着没动,穿的于舟的长T恤当睡衣,肩膀落下一小半,还有点睡迷糊了的红痕,一双白皙的长腿未着片缕,在灯光下莹润得似珍珠粉磨成的。 她就那样随意地伸着让于舟揉,神情倦倦然,还未完全苏醒。 “对不起啊大小姐,我这个床太小了。”于舟抱着她的小腿,其实早没事了,但她看出来苏唱想撒娇,便再多按几下。 苏唱动了动脚腕。 于舟摸过去:“咋,脚也踢到啦?” “没有。” 于舟善解人意地一笑,抬手给她揉揉脚腕:“那就是赶路了,腿酸,是不是?” 苏唱掖了掖嘴角。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没睡醒的样子特别像小孩儿啊?”于舟不用力地按着,从脚腕到小腿肚,“赖叽叽的。” 触感酥酥麻麻,苏唱很舒服,她想了想,轻声说:“没什么人见过。” “哦,倒也是。” “你平时睡,会撞到吗?”苏唱清醒一些了,缓声问于舟。 “我当然不会,我很习惯睡这种床,不过你放心,咱们要搬的那个,是不靠墙的,而且我还买了两个智能插线板,到时候一边一个,很方便。” 苏唱望着于舟,点头。 “开心了吧。”于舟关灯,趴过去,咬一下苏唱的嘴角。 苏唱没让她撤退,灵敏地含住,缠绵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今天什么时候去看房?” “下午两点,你多睡会儿,我等下起来做个午饭,然后我们一起去。” 苏唱揽着于舟,于舟趴在她身上,耳畔有她时不时落下的吻,春雨似的,让于舟思绪昏昏,快要被浇灌得即刻成眠。她怕压死苏唱,强撑着滚下来,趴到枕头上睡。 后背一热,苏唱贴过来,小臂横在她腰窝间。 莺啼鸟鸣的中午,俩人散着骨头醒来,吃苏唱喜欢的清汤面。 昨天剩下的蛋糕没坏,于舟怕浪费,又加了一小块,俩人吃得饱饱地往新家去。 果然是还不错的小区,一排排板楼颇有气势地排列,楼间距很宽,里面的花园水系修剪精致,小区内没什么人,只见巡逻的保安。 靠近江城第二大商业圈,小区内部却出奇地安静,分为几个园区,每个之间用内部的单行道隔开。进入大门,喷泉后是下沉式的会所,她们看的8号楼离大门不远,门厅里有一个管家,24小时酒店式服务。 于舟挽着苏唱,跟在中介后面:“这个桥还不错吧?” “唉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凉亭。” “保安的制服也好好看哦。” 嘴没停过,听起来像邀功,很想苏唱夸她的样子。 “这个会所里面有健身房,以后我们去办张卡好不好?” 苏唱看穿她的小心思,抿了抿唇角,轻声道:“来之前你告诉我,要砍价,让我表现得不那么满意。” 所以苏唱一句话都没说,而于舟一进门就像被放飞的山雀,恨不得把树上结的早春果叼下来堆到苏唱怀里。 “啊这……”于舟讪讪闭嘴。 是哦,她表现得跟这儿的业主似的干嘛。 “其实那个喷泉水有点黄。”按电梯时,她旱地拔葱地跟苏唱说了句。 “啊,姐,黄吗?”中介纳闷。 “嗯,黄。” 一梯两户,楼道明亮而干净,于舟怎么看怎么喜欢,连门上的那个电子锁都高级。进门是宽阔的客厅,窗帘被送去洗了,还没装上,所以落地窗特别亮堂,好似一整面玻璃幕墙。 比VR上大很多,气派很多。 壁挂式的电视,里面隐隐约约地照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于舟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跟苏唱对视一眼,转头看沙发。 茶几是黑色的大理石,不大但很有设计感,米色沙发灰色抱枕,装修色调和苏唱的房子有些接近。 LDK一体化设计,餐厅正对着U字型的大开间厨房,灰色柜板和内嵌式冰箱,推拉门能关上,隔绝油烟的同时,能看到于舟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于舟和苏唱阅读彼此的眼神,于舟喜欢宽敞的厨房,苏唱喜欢透明的推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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