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 谢道之有些晕,但她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看得见,您的手。” “你看,你不瞎,我也不瞎,你做的那些事我自然看得见。” “果真如此!”某长老冷笑一声,桌子拍得震天响,“你放任徒弟入那外道,引来长洲剑仙,可知会给谢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那可是长洲剑仙!” “这事吗,”谢卉嫌弃地捂了捂耳朵,皱着眉头想了想,“古已有之。据典籍记载,上古时代的奇楠居士就用过。况且,我徒儿用的是已死妖兽的残魂,又并未以恶法折辱它们,何来邪魔外道之说?长老你难道不知道长洲剑仙的脾气么?” 二长老气得哆嗦,一拂袖,“不知悔改!” 谢卉坦然领受,无辜道:“长老若是看不惯,何不去找远春君?想当年镇魂塔里多少魂魄,我徒儿总比不得她吧?” 闻世芳:“……” 长老们一众哑了火,眼神在青衣人身上一掠而过,喝茶的喝茶,看天的看天。毕竟,她说的没错,枯荣道也没比那拘魂的干净多少,但这位年轻的元君干了什么,在干什么,打算干什么,他们没资格过问。 谢天影促狭的眼神看了过来,闻世芳想了想,决定装聋。 最终证明,谢道之的良心还是比她师傅要多一些。她嘴唇动了动,传了一道音。碍于修为,这一声秘密的传音变得人尽皆知。 “师傅,远春君救过我一命。” “哦。”谢卉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她也救过我。” 闻世芳:“……” 真是难为她还记得。 二长老看不惯她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谢卉!你还知不知廉耻!你们用魂魄造傀儡,那和远春君做的是一样的么?!不要颠倒黑白!” “行了。二长老,你那小儿子最近怎么样啊。”谢天影突兀地插了进来,虽是问句,语气却平淡至极。 她锐利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二长老,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晨风终于吹了进来,远山堂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去。 闻世芳心头忽然一颤,谢天影是谢家的家主的事情从未像此刻那么明显。 二长老骤然紧绷了起来,背后开始渗冷汗。傀儡虽好,但谢卉师徒一向特立独行,和其他长老都搭不上边,偏生又坐享海量资源,看她们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 刚才他一番折腾就是为了能好好打压一下谢卉,还有她那个桀骜不驯的徒儿,但他万万没想到,谢天影居然如此信任她们。 至于他那小儿子,自然是没做什么好事! 想到折在他手上的那批金精,二长老心疼得肝都在颤。 混账东西!要不是临时出了这档子事,他不得把老本都赔进去么! 他咬牙开口,“多谢家主关心,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最近还好。” 谢天影玩味地“哦”了一声,随即起身宣布:“谢卉你的月例也停一年。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众长老们心有不甘,却谁也没吭声。 谢天影看着长老精彩纷呈的表情,心中大悦。从前若是有人跟她讲,她会在这种时候开心,她绝对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嘛,确实挺有意思的…… 谢卉也很开心,她确实有些怵长洲剑仙,谢天影此举就是明摆着护着她们。不过就是一年的分例,算什么,她东西多着呢!实在不行就偷偷换一些呗,谢天影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走啦!”谢卉一把拉起还跪着的谢道之。 长老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徒二人扬长而去。 84 ☪ 傀儡阵(七) ◎三圣剑下无邪魔◎ 这几日,中陆城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修士们到底还是人,这三步之外便不可见的雪让许多修士都消停了不少。杨心岸不知所踪,而长洲剑仙也没了动静。 闻世芳也终于和谢天影喝上了一回酒。 酒是谢家永年坊里珍藏了三十年的玉液光,很是应景。这一回,酒量一向很好的谢天影喝得烂醉,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漫天飞雪里,打了一套拳,说是叫一意拳,她自创的。 白茫茫的背景下,那身沉重的紫色都被衬得轻盈了不少。 还是刚从桐城赶回来的方圆把她接走了。 方圆的温柔耐心一如往日。闻世芳目送着二人一紫一白,似乎合二为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飞白里。 最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蒋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陪她喝完了剩下的酒。 闻世芳其实也有些醉了,但她酒品好,又不忘事,没人敢在她喝醉后捉弄她。 一向唠唠叨叨,没个正形的蒋瑛难得有些疲惫,一开始都没怎么说话。几杯酒下肚,她才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拉着闻世芳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说着川北那个长命的皇朝又怎么怎么样了。 说着东阳的谁谁谁和谁谁谁飞快地结成了道侣,又飞快地反目成仇。 说着云州那位神秘的鹤散人又写了什么新奇的话本子。 …… 许是房间太暖,屋外的雪太大,闻世芳也难得有了一丝倦意,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分不清是何年何月,也辨不出身在何地,只是有听来并不喧嚣的欢笑,还有飘飘荡荡的落花,风一直在吹,长路迢迢,她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身边却永远伴随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居然也从来没有试图去看,只是一直走着,走着…… 闻世芳是在一声厉呵中醒来的。 “谢天影,出来!” 是长洲剑仙。 无数道冰冷的剑气高悬,将整个谢家笼罩得飞鸟不进,层层叠叠的防御大阵启动,漫天流星雨似的灵纹和禁制瞬间闪现了出来。 雪还是没停,忽略掉四溢的杀机,五光十色的大阵闪烁在漫天飞雪中,直接映出了一片琉璃世界。 闻世芳出来的时候,谢天影已经到了。 她一身紫袍,猎猎作响,飞雪在她身侧化为蓬勃的水雾,一丝丝致命的气劲在其中飞窜。 她森然开口:“剑仙此举是何意,当我谢家是好欺侮的吗!?” 长洲剑仙厌恶地扯了扯嘴角,几乎不怀好意地朝谢天影扔了个东西,“谢家主,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谢天影一手截住了那物,是个傀儡。 她心头咯噔一下,往灵核里一探,缺损的三魂七魄赫然在内。 人的。 闻世芳默默上前,接过傀儡,也探了探。 长洲剑仙冷笑一声,问道:“远春君,这可是人之魂魄?” 闻世芳收了手,淡淡道:“不知长洲剑仙从何处得来此物?” “得来?”长洲剑仙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怒骂道,“分明是你谢家已经无药可救,才能让我在中陆城中也能碰见此邪物!” “慎言!”闻世芳和谢天影同时厉声道。 两人对望一眼,谢天影含怒开口:“剑仙如何认定这就是我谢家子弟所为?莫不是剑仙与杨家交好,便看不起我谢家了?” 长洲剑仙冷哼一声,阴沉道:“那傀儡底下的印记分明与当日平阳谷中的一模一样!怎么,平阳谷不是你谢家的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和杨家人沆瀣一气,来针对你谢家?” 闻世芳脸色十分难看,不惊枝骤然直指长洲剑仙,“剑仙还是少说些话吧,这傀儡到底如何而来,还不知道呢。” 不惊枝飞快地沾上了落雪,明朗的绿意正肉眼可见生发出来。 长洲剑仙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貌不惊人的枝桠,他能感到上面浩瀚而诡秘的气息在一点点壮大。 况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快动手了。 “远春君是一定要淌这一趟浑水吗?”他阴森森质问道。身侧,一柄古朴长剑骤然出现在风雪中。三圣剑随他百来年,早已和他心意相通,如今正是怒气高涨的时候,剑气也跟着森寒了起来。 一直抱剑站在一侧的顾简阳也走了过来,威胁性地盯着谢天影。 脚下,五光十色的大阵灵光愈发闪烁。大阵内,紫衣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惊骇地看着头顶上的对峙。大阵隔绝了攻击,也隔开了声音,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头上的都是谁。 家主,远春君,元光剑和长洲剑仙。 两个半步元君和两个元君。 杏花州明年还能有杏花赏吗?不少人心中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闻世芳淡淡道:“剑仙或为有心人利用也未可知。” 她总觉得,谢道之和谢卉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况且黑衣人也很可疑。 而很不巧的,长洲剑仙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修士。可以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才是他的宗旨。 “那这里还有哪个傀儡师能做出如此精巧的傀儡,又能收集一个魂魄放进去呢!”长洲剑仙不怒反笑,“要不然,这魂魄是远春君放进去的?” “此事无关闻道友,道友还是爱惜羽毛的好!” 他是真的不懂,闻世芳一个倪家客卿,来这里做什么。她和谢天影那点少年情谊就这么重要吗?还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两人实乃一丘之貉? 长洲剑仙心念急转,看向青衣人的眼神瞬间就有些不对劲了。 谢天影强按下心头的蓬勃怒意,冷声道:“四方明境许久未出世,剑仙打算以身试之么?” 长洲剑仙只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三圣剑猛然往下一压。 噌—— 森冷的剑尖骤然抵上流光四溢的大阵,激起阵阵飞溅的灵光,剑鸣之声不绝于耳。阵法外,恐怖的灵气震荡顿时蔓延到了中陆城内,一时间,无数修士驻足,骇然回望杏花洲。 四方明境是谢家的大杀器,只要修为到达半步元君,就可以催动,只不过,每一次都耗时耗力,若是谢天影来,最多不过三招。放在从前,谢道之还算未来可期,可如今,她已然是废了,谢天影断不会为了一名废子而作如此无谓之事,不过是做个姿态而已。 一念至此,长洲剑仙快意顿生,他略略扫了一眼大阵,只见人潮涌动,神色惊惧,耳边却唯有簌簌落雪声。 他一笑,断喝道:“交出那个小丫头,还有她的师傅。要不然,我就破开你们的大阵,自己来!” 一片寂静中,金纹紫衣的家主眼中杀意毕现,被家族琐事和无害外表掩盖了许久的杀性逐渐显现,曾经那个在一怒之下让封山灵光照彻长野的修士再一次出现在杏花洲上空。 四方明境本体所在的杏花洲上,纷纷扬扬的落雪骤停在了空中。 笑话!谢家的事跟他长洲有什么关系! 今日若让这老不死就这么欺上门,她杏花洲谢家从此是要并入长洲了么!? 拿着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东西就想在杏花洲“铲妖除魔”,他也未免太小看谢家了!她倒是要看看三圣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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