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绿衣人一愣,直接跳下楼。 倪霁皱眉,剑气更靠近了几分,一条隐隐约约的血线出现在那人脖颈之上,“养到了观我境的灵兽也说放弃就放弃?” 那人疯狂摇头,“不不不,其实没有观我境,只是用我门秘法催生的,脱离了主人控制很快就会消亡。所以我才敢走的。” “秋声门秘□□转诀。”绿衣人走到了那人身边,随口道。 倪霁看着修士,感觉有些眼熟。 “云栖。”闻世芳低声提醒道,“上弦湖那日是她得了消息,才找着你的。” 倪霁手一顿,原来是她。倪蔚那时的相好,或许是之一? “教训我?我何时得罪过你了?你是何人?”风廿四秋香色的外袍飘荡不止,腰间十二阁的玉牌极为显眼,正一脸错愕看着只能蜷在地上的修士。 这修士看着也是一副正经摸样,一身绣着回纹的水色长袍柔亮光滑,腰间零零碎碎挂着玉坠、扇子和香囊,若非现下这般凄惨模样,应当也能弄个什么风雅名号。 “在下不才,秋声门周廉!”那人咬牙瞪着风廿四,“你为何一直缠着明光令?!” 风廿四:“哈?” 刚刚走下楼的杨照夜脚步微微一顿。 关我何事?她走到周廉边上,微微弯腰,皱眉道:“这位道友,你我素不相识,你缘何有此一问?” 周廉骤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猛然扭头,“现、现在认识了!杨道友一身正气,修为深厚当属我辈翘楚,又正值盛年,该是除魔卫道的好年华。风廿四素来勾三搭四,与那赤血剑交情深厚的很,可见并不是什么一心向道的人,杨道友可千万别被她耽误了!” 杨照夜来中陆城不过几日,仰慕者中就已经出了这样一位人物。看这周廉年岁大概也不大,果然还是“英雄”出少年啊。 倪霁摇头,这个周廉该去长洲拜师的才对。 她收了手上剑气,冲着风廿四道:“告辞。” 说着便要拉着青衣人走人。 身侧,杨照夜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而周廉愈发手足无措。 闻世芳正要抬步,视线忽然停在了离周廉最远的一个修士上,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如深海,语调奇异,“你是谁?” 那人神情渐渐空白,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我……” 下一刻,他神色狰狞,双臂奋力一挣,便要逃。 数道剑气“咻”地飞来,贴着那人身体围成了一个剑阵,将他死死困在了里面。 饱经风霜的地板不幸多了几个洞。 倪霁黑了脸,面上的冷气剎得人直哆嗦,谢棠默默退到了三尺之外,一旁的周廉也瞪大了眼使劲扭头看过来,一脸惊骇。 周廉急得大喊:“郑道友、郑峰!?你在做什么?!” 风廿四直起身,若有所思地拿扇子敲了敲手心,“大青山的修士?” 大青山?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闻世芳和倪霁对视一眼。 上弦湖! 郑峰挣扎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瞪着眼前的白衣人。他咬牙切齿,虽然出不得剑阵,却有一股要将倪霁生吞活剥了的气势。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郑家如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郑峰歇斯底里地扣着身下的木板,指缝木屑细细,血色淋漓,眼中偏执愈发深重。 “你要走火入魔了。”闻世芳上前一步,挡住郑峰怨毒的视线,声音冷淡。 “那又如何!”郑峰喊道,“若我能将她杀了,走火入魔又何妨?!” 周廉扭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心想:这算什么?郑峰这是真疯了?! 他回头冲着杨照夜哆嗦道:“不、这可不关我的事。我、我不骗你。” 说话间,杨照夜已然出了手,神色肃穆,眼中隐隐透出一层金光,代天印缓缓出现在右手,明亮的金光刹那间照彻了茶肆,亮而不晃眼,暖而不灼人,如旭日东升而无清晨的凉意,沐浴其中只觉心神舒畅。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一瞬。 谢棠就这么呆在了原地。杨照夜眼神擦过她的瞬间,不知为何,谢棠的心动如擂鼓,在杏花洲人潮中的试探打量都不如现在这一眼的感觉来得强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刹那间就明白,这就是杨家未来的最大靠山。 【📢作者有话说】 *:出自老子《道德经》 131 ☪ 落花诗会(十四) ◎彩头◎ 那方小印安安静静地悬浮在杨照夜的手掌之上,獬豸虚影在其上奔腾跳跃,安抚宁静之意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威慑。 闻世芳想起很多年前照彻杏花洲的那一方代天印,那是杨心岸锋芒毕露的开始,又似乎也是她自我放逐的起点。 闻世芳沉默地盯着金印,念头飞转。杨照夜已然把代天印修到极致了,杨家当代也许无出其右者。天麓山当真是长盛不衰。碧霄君虽然身殒,但这一位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成长。而谢家,说来也怪,谢家小辈似乎一直保持着不上不下的水平,要说天资不足,但谢棠、谢道之也是天资聪颖,要说顶尖战力却一直没有。 身后,冰冷剑气一闪而逝,她不由回头望去。 识海中,天心剑虚影震动不休,似是跃跃欲试,又像是嫌恶厌弃。倪霁不动声色按住天心剑,看向杨照夜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天心剑极少表现出好恶,颇有几分万事万物不过眼的感觉。先前情绪最强烈的时候就是在迎上长洲剑仙时,那时也是兴奋居多,像现在这般她真是从未见过。 郑峰也安静了下来,只是仍旧含恨盯着闻世芳。 杨照夜那双带着金光的眸子淡淡看着郑峰,问道:“为何?” 郑峰仰头哈哈笑了几声,声如泣血,“若非闻世芳在锦城打伤了我郑家老祖,我郑家怎会退守蟒山,百年世家,一朝败落,全是因为她!” 风廿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道:“一年前,郑家和三山宗起了冲突,郑家老祖败于三山宗的白长老之手,最后离开盛泽湖去了蟒山。” 倪霁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郑家老祖是谁,脸色愈发难看,“若非你族中子弟口出恶言,我又岂会动手?” 郑峰怒目而视:“不过是实力不如人而已!若是郑杉当时修为更高,若是郑家为第一大族,若是你不过一介散修,你可还会为秦家出头!?” 倪霁:“便是我实力不足,还有其他人,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想法。修士虽无人间律法约束,但修道即修心,若以弱肉强食之法修炼,则世间万物皆如死物,如何能得证道途?” 杨照夜暗叹一声,温言道:“世家败落非一人之力,你若有心重振家族,理应勤加修炼,为何要来这里寻仇?况且,你还拜师大青山,此举不但无用,还会拖累大青山的名声。” 风廿四一敲手心,刚要说什么就被一声重响打断。 “我早已不是大青山的修士了!”郑峰吼道,狠狠捶了一下地板,“姓孙的自从败于陈重之手,脾气愈发暴躁,我不过就是漏送了一瓶丹药,他就把我寻了个错处逐出大青山了!” “郑家若没有败落,他便不能把我怎样!只是——” 周廉听傻了,愣愣地问道:“郑兄,你……你此次是故意的?” 郑峰呵呵笑了两声,讽刺道:“不然呢?我没事陪着你斗鸡走狗、眠花宿柳?你以为你靠自己跟得上‘明光令’和听风台出身的风廿四?” 周廉哑口无言,他修为也就是个花架子他自己也明白,但郑峰这人他也是真当做朋友来处的,没想到却是别有用心。 风廿四沉默了下来,她倒也没有特地躲着人,不过是习惯罢了。周廉这人她也有所耳闻,清都山一个纨绔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天真”。 杨照夜摇摇头,“郑道友,若当真如此,大青山那位长老着实令人不齿,只是一来你杀不了倪道友,二来也对郑家并无裨益。” 郑峰定定地望向虚空,眼中慢慢淌下两行血泪,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陡然开口道:“我自小便被捧为‘天才’,丹药灵器总是拿最好的那一份,后来拜入大青山,三年便入了照神境。都说人外有人,可我总觉得差距不该如此大,我以为你对上长洲剑仙就算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没想到……” 那可是盛名百年的剑修啊,他以为倪霁至少会休养半年,或者直接闭关,就像当年远春君一样。当那人告诉他,今夜来云雾茶肆等天心剑主时,他差点以为那是恶作剧。 当他看见时徐重阳时,他还以为机会终于来了,没想到那也是个废物! “我若有你这般后台……”他近乎呓语地念叨了两声,忽地盯着倪霁笑了两声,“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盼着你死吗?你若死了,白玉京、碧海门便再也没有压力,谢家和倪家的联盟多少也得散,黄家也不用担心你回头报复。九黎门后继无人,想必没了你也会挺开心的。长洲就更不用说了,这么一个长洲之外的剑修足以证明长洲的无能。” “他们不来,只是因为不敢。” 周廉听得整个人麻了,一个眼神也不敢多瞥。 风廿四:“……” 谢棠脸色渐沉,身上缭绕的墨气愈发浓厚。 倪霁冷淡道:“想要我死的人多了去了。” 闻世芳轻笑一声,低头轻飘飘看了郑峰一眼,嘲讽道:“所以你来了?修者修心,你心之所向就是杀人?” 郑峰沉默半晌,环顾一圈,都是修士。 他一时茫然——为何修炼? 因为生在世家。 若有来生?念及曾经所见的川北凡人,他嗤笑一声,扯了扯嘴角避而不答,只道:“这茶肆里可有不少人不是来喝茶的,要不然黎元那个蠢货弟子怎么来得这么巧?” 一脸漠然的叶婆婆默默叹了口气,心道:她这茶肆开了这么多年,今年是最热闹的一年。不知道这茶肆还能不能撑过今年。 看客们:“……” 风廿四念头急转,听风台修士的敏锐让她迅速意识到这次落花诗会较之往常更为波谲云诡,听风台定能借此大赚一笔! 剑阵微动,倪霁冷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郑峰却不答话,兀自低了头,身边忽然冒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闻世芳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郑峰猛然撕碎了什么。 再抬头,他已如龟裂的陶土娃娃,交错的裂痕布满整张脸,鲜红的血液迅速渗出来,眨眼间便成了一个血人。 这是要自爆! 那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电光火石间,闻世芳袖袍一震,已经连甩了几道禁制,杨照夜手中的迷你代天印骤然膨胀,温暖的金光陡然变得凝重厚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天心剑剑鸣骤起,密密麻麻的剑气将郑峰围得密不透风;谢棠十指张开,滚滚墨色从指尖流淌而出,化作一道墨墙将看客们隔开,银凤凰在其中若隐若现;风廿四眼疾手快,一把将周廉和他的狐朋狗友都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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