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三十四岁了,等到过了七月的生日,就是三十五岁。 江雪荷知道,父母一直把自己当作全家的骄傲;她也知道,父母想得没错,自己的事业,大概率不会再有任何起色了。 显然父母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象征性问过她的戏之后,又问道:“八月的时候,你一起去吃饭的那个男的,是谁呀?” “别人介绍的一个朋友。”江雪荷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这种其实都属于不需要澄清,无人在意的绯闻,却被父母抓得仔仔细细,试图从里面挑出一个完美女婿来,“不是谁,就见过一次面,没有后续。” 对方想有,被自己婉拒了。 她拿起瓜子钳,装作专心致志地开西瓜子。 爸爸进了厨房,大展厨艺,把交流的重任都留给了妈妈。 她和妈妈关系好,提前说道:“妈,去年没开玩笑,我不打算恋爱,也不打算结婚的。” 妈妈说:“那你爸可又要吓坏了,他很传统啊。” “没事。”江雪荷说,“如果是真的传统,就不会只有我一个闺女了。” 她费尽心力,终于撬开一个湿软的西瓜子,里面的瓜子仁也是湿漉漉的,很咸。 “为什么啊?”妈妈问她,“为什么不想成家,我和你爸的家庭生活还没有差到给你造成阴影的地步吧?” 江雪荷反复调整角度,试图打开一颗新的西瓜子:“不是那个原因,我没有找到想在一起的人,所以没办法结婚。而且我自己一个人过得好好的。” 她放弃了那颗夹的好几个豁口的瓜子。转而说:“妈,我这回买了两个新出的折叠手机,给你买了个白色的,还有毛绒小猫的手机套,特别可爱,你看看?” 妈妈也是挺富有生活情趣的一个人,马上同意要看,翻来覆去的很爱不释手。 江雪荷默默地注视着妈妈研究手机折起来后的小屏幕,心里知道,等到晚饭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灾难降临。 家里没有真正的大厨,除了爸爸炒的几个家常菜,还去外面买了些她喜欢吃的红烧茄子和炸鱼。 电视里播着综艺,不过没人看,权当背景音。她一年基本只有过年回家,父母把这一年拍的戏做的工作都问了一遍,连商业活动也没落下。 等到都问完一遍,永恒的话题又回来了。 爸爸说:“我们不给你介绍相亲,身边孩子没有配得上你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自豪,“你演艺圈的朋友,是不是其实都给你介绍了?” 江雪荷不打算费劲撒谎,一边夹了一块鱼,一边计算今晚得做几个卷腹:“有介绍的,你们别担心。” “咱们这个年纪,又是初婚,这样条件的男方也不少吧?”爸爸问,“肯定是不着急,再好好挑挑,只要你有这个意愿。” 江雪荷大可以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不过烦躁过后,她又感到非常疲惫,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了:“爸,意愿不意愿的,先放在一边,现在要是不把力气放到拍戏上,以后应该更没工作可接了吧?” 演艺圈的现状实在不是什么秘密,爸爸说:“所以这活是吃青春饭的啊。”妈妈也点头:“别看你现在才三十多岁,一个不小心,就要去演妈妈,就要演婆婆去了,这能行吗?往后没法发展。” 爸爸应该也是退休了没事做,成天替江雪荷考虑这些问题:“越来越觉得,当演员看着光鲜亮丽,尤其是女演员,可根本干不长啊。荷,你自己也要多想想,往后该怎么办,往后你不想演婆婆妈妈吧。” 江雪荷当然不想演! 她一想到刻板的家庭角色,一想到好妈妈坏妈妈,一想到好婆婆坏婆婆,就头晕,胸闷,四肢酸痛,精神崩溃! “不想演。”江雪荷低声说。 她完全知道父母想说的话,内心的想法。 趁现在,在演艺圈,找到在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男人。可能是导演,可能是同龄男演员,可能是富家小开。 一定很有钱,相貌也不会比穷的更丑,一定能让她从现在这个职工家庭,离中产都十万八千里的阶级跹跃上去。 她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自白》上,这部电影红了,一切都好说,倘若没红呢,或者说,没让她红呢? 也很有可能,这部电影本身很成功,只是带不了她红。 以往的很多角色都是前车之鉴。角色红了,她没红。观众看到屏幕的她,只会很惊讶:“这个人好面熟,还演过什么来着?” 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赌了,《自白》让她红不了的话,她连BV的一个title都拿不到,更遑论后续的资源? 江雪荷没说话。 父母也不再说了。电视上的明星们撕名牌,做游戏,玩得很开心。 这顿饭很好吃,米饭蒸得粒粒分明,外面的炸鱼也很有水准,外酥里嫩。 吃完饭,江雪荷陪父母一起试玩新手机,又一起看了会新出的电视剧,十点多洗漱完才回房间。 她房间的布局一直没变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书柜里放着许多以前看过的书,床上还有一些小玩偶,有的年纪都赶得上她一大半了。 江雪荷把被子推到一边,躺到床上,先做了三组卷腹,接着又是三组平板支撑。然后她摆好臀桥的姿势,用力地在手机上打字,给卢想慧发消息, “我现在想去破浪,还有机会吗?” “晚了。” 卢想慧秒回,“肯定是因为回家又开始焦虑发作吧,年关已至,你当时拒绝的时候要考虑这点!” “这回焦虑的程度高不高?” “失眠。”江雪荷回复。 “这样,我给你支个招。”卢想慧这会应该在兴致勃勃,雄心壮志地盯着手机,每句话都是秒回,“小郑启发我了,咱们有一个特别好的招数,能红的又快又干净,万无一失。” 江雪荷几乎马上明白她想说什么,但自己现在心态很不正常,没有打字让她打住,不准说了,自己是有底线的演员云云。 “你和白寄凊卖姬。”卢想慧斩钉截铁地打出这七个字,“我都算好了,到时候借着电影的东风,这么时髦现代的招数不可能不红。” 江雪荷不回了。 卢想慧意料之中地关闭微信,继续玩开心消消乐。 拖延症是成功的大忌。江雪荷翻来覆去地想,只是问问,也没什么所谓吧? 现在丢人,难道比将来为找一个好男人蝇营狗苟更丢人吗? 自己也没什么人可丢了! 她打开短信,选择白寄凊的电话,输入:有时间吗,想和你谈谈。发送。 随后,江雪荷愣了十几秒,迅速打开百度,搜索:短信能撤回吗? 答案非常令人绝望,你可以在自己的手机上删除短信,但对方依然能收到。这是什么标准的鸵鸟卧沙? 微信都起码还有两分钟的挽回时间! 江雪荷清理了所有后台界面,关闭手机,平心静气地阖上眼睛, 接受了自己今天晚上即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在痛苦与后悔中煎熬的事实。
第37章 追悔莫及(一更)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在她幻想白寄凊是不是根本不看短信的时候,这位大明星给她回了个电话:“江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江雪荷镇定自若:“没什么事。” “一般跟我玩这个手段我直接拉黑。”白寄凊说, “有事说事。” 江雪荷实在难以启齿,她想了一会:“真没什么事, 要不见面说吧。” 她本来想着能拖则拖,反正白寄凊应该是贵人多忘事, 没想到这女人直接问她什么时候回京, 三下两下就敲定了见面时间。 “如果是告白的话记得带花哦。”白寄凊利索地把电话挂了。 江雪荷没她那么好的闲情逸致开玩笑, 生活已经一片愁云惨淡。 她又在家消磨了两周时间,父母再也没提成家的事情,知道说多就惹人逆反了,还不如静待花开。最后到了分别的时刻, 终于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江雪荷。 江雪荷也很依依不舍, 她不想回京面对白寄凊的邀约!但是定好的时间, 绝不能不回, 卢想慧当天晚饭时间已经在办公室等着她了,点了一桌好饭好菜, 最郑重的是,在风水中最好的青龙吉位,给江雪荷摆了一摞的剧本。 江雪荷拿起一本翻了两下, 略有痛苦:“中偶也就罢了, 我在这里面也要演心机女二吗?” “什么心机,你注意措辞。”卢想慧睁着眼说瞎话,“明明就是流星花园藤堂静风格的女二!” 江雪荷说:“你最好真的说的是这部剧。” 她不过草草一翻, 就看到温柔的大小姐女二给女主下绊子了。 “我觉得还是不要接触中偶。”江雪荷说, “我总有种想法, 如果接了中偶,一旦开了这个坏头,就是每况愈下,一泻千里了。” 卢想慧内心也是认同这个观点的,她咬了口琉璃馒头,把本子放到了一旁:“肯定的,不到最后,肯定不能接中偶,大概率对演艺生涯是有损害的。” 恐怕自己离最后也不远了。江雪荷默默地想。 卢想慧又递来一个本子,这次是悬疑剧,最近很流行,类似迷雾剧场。 江雪荷囫囵吞枣地看过去,想给自己的角色算是女主,为什么说算,因为这个女主也只能轮到五番六番,前面全是男人,不出意外,肯定是要陪衬到底了。 “先留着吧。”江雪荷说,“在好剧里做戏份轻的花瓶也比扛烂剧在路人观感里强。” “电影本子呢?”江雪荷问,她没动筷子,一是这些日子在家吃了不少好吃的,二是过两天要去见白寄凊,她焦虑的食不下咽。 卢想慧拿出一沓给她,看起来花不了几分钟,都是大纲和一小部分完整剧本。 平平无奇的几个本子,导演也很普通,阵容也很普通,说不上从差得惊天动地,也只不过够到了差强人意的及格线。 “对了。”卢想慧早看过了,也知道这几个本子一般,自己也实在推销不出口,不能硬逼着江雪荷为了工作拍这些东西。 她神秘兮兮地丢出一件自认为的大好事:“有一个综艺邀请,大平台的,治愈生活型的,叫出发!奇遇农场,我觉得这个特好。” 江雪荷早年连综艺都不想上,觉得上多了影响演员形象,但到现在,可不是为了职业的清清白白才不上的,是社恐作祟加没太多综艺来找。 她一听,也觉得不错,问道:“其他嘉宾有谁呢?” “那先不重要。”卢想慧立即说,“就是这个综艺吧,平台花了大力气要做的,说要请至少六到十二人,大部分都是有名的演员,流量,喜剧人,比如最近很红的脱口秀明星。” 江雪荷顿时有种不妙预感:“是因为《自白》才请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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