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举岩还牵涉到了埃蒙科夫。 埃蒙科夫此前早早就被排除出目标行列,再加云婷和舒以情多一个字也不透露,所以她和谈惜归二人,对其知之甚少。 看到那个叫马文的在托枪,沈霏微忽然被碰了一下肩,她回头, 看到谈惜归给她递来了单筒的望远镜。 “还挺齐全。”沈霏微接过去, 用手半掩着往那边看,终于得以看清马文的面容。 这张脸很陌生, 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就算没有鸭舌帽和口罩作遮挡,也不会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他身边有两位也是举岩的投资人, 余下的一位是做新能源的。”谈惜归在沈霏微耳后说。 沈霏微大致扫了一眼, 把望远镜放回到谈惜归手里, 转身说:“埃蒙科夫是什么时候出狱的?” 谈惜归沉默了。 那时料想背后之人不会是埃蒙科夫,所以不论是她们,还是云婷和舒以情,对此人都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 而能被奥莱曼拉下水的,手段通常来说, 也就那样了, 只是…… “听婷姐说的, 那埃蒙科夫以前也算个人物, 怎么会被拉下水?还是以那样的名义,连躲藏的余地都没有, 就被关进伊诺力了。”沈霏微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谈惜归皱眉说:“我怀疑,他当初有把柄在奥莱曼手上,奥莱曼是想进去躲事,他肯定不是。埃蒙科夫此人不简单,他如果不想被擒,必定有的是方法,比如回到P国。” P国? 是了,沈霏微想起来,云婷和舒以情的重逢是在P国,似乎也正是在那个地方,两人中了埃蒙科夫的圈套。 埃蒙科夫对P国应当万分熟悉,要想通过暗网寻找当地杀手,想来也轻轻松松。 沈霏微冷笑,“看来这事不告诉婷姐是不行的了。” “嗯,奔着婷姐来的。”谈惜归还在注视远处的人,“前段时间你在P国发生的事,婷姐也很在意。” “你又找婷姐了?”沈霏微睨过去。 “是一天前。”谈惜归全盘托出。 “以前怎么不见你和婷姐联系得这么频?”沈霏微笑了。 谈惜归眼波敛回,声音一轻起来,语气便也没有那么寡淡了,徒添几分莫名的绵软,“你知道的。” 在乎身边人的安危,想要寻求答案,才会频频联系。 沈霏微知道这不是事先编纂好的情话,不过是一句很诚心的回答,但她一愣,差点溺在对方突如其来的柔软里。 她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十一,我好开心。” 谈惜归看着她。 沈霏微没再往下说,坐在阴凉处等詹娜回来。 远处,詹娜带着枪徐徐走近,她还没来得及把枪交出,就看到谈惜归指向了另一处。 指的是室□□击馆的位置。 “还是到室内去吧,詹娜。”谈惜归说完,便从詹娜手中接过枪。 沈霏微朝马文那边投去一眼,料想谈惜归此番前来,并不是想和对方起正面冲突。 詹娜还挺意外,不过今天的阳光是烈了些,风也大,便转过身,用蹩脚的金流话说:“那走吧。” 沈霏微跟上一步,余光瞥见谈惜归停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先去。”谈惜归低头检查枪支。 沈霏微好整以暇地看她。 “那我们先过去。”詹娜眉开眼笑,笑颜在阳光下尤为灿烂。 沈霏微轻哧一声,能猜到谈惜归想做什么。 其实她也想过去会会那几人,只是马文必定认得她,她过去就宣战得太明显了,显得很鲁莽。 而谈家将谈惜归保护得很好,几年下来,此地虽还有不少人怀有好奇,但谁也不知道谈惜归曾在春岗待过一段时日,也没人听说过她的曾用名。 沈霏微又看了谈惜归一眼,就跟着詹娜走远了。 只谈惜归还留在原地。 远处几人开怀大笑,似是子弹又打空了。 远处飞靶有几个发射器,它发出的次序毫无规律,比其它射击场的难度系数更高,极考验视灵敏。 谈惜归提着枪缓步走过去,没有走得太近,也没有太远。 远处几人哈哈大笑,互相奚落。 跟在边上的教官抵了一下墨镜说:“要开始了。” 那几人终于停下嬉笑,略微紧张地望向远处。 下一个靶在半空被击中,出枪的人既快又狠,但枪声并非出自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人。 那位教官摘下墨镜,朝枪声传来出看去,有一瞬怔愣。 谈惜归却没有投过去一个眼神,下一枪继续命中。她也只打算打这两发子弹,打完,便将枪口对准了远处的人。 只是那几人站得近,谁也不知道谈惜归瞄准的是谁。 马文在一瞬间冷汗淋漓,根本不敢动弹,哑声用A国语骂了一句脏话。 教官却没有那么忌怕,笑着抬起双臂,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扯出一口生硬的金流话,“谈老板,好枪法,好久不见。” 听见这一声“谈老板”,马文神色剧变。 A国姓谈的屈指可数,能被称作谈老板的,更是只有那么一两位。 谈惜归看向教官,微微颔首,放下枪问:“这几位是新会员?” 教官撘上马文的肩说:“是的,这位是做建材生意的马文老板。” “幸会。”谈惜归也不管这马文听不听得懂金流话,对他很轻微地勾一下唇角,又说:“新会员?毒蛇做梦吞大象,说的大概就是你这样的。” 马文赔着笑,朝身边人的后腰拍去。 被拍到的人用A国语干巴巴地问:“谈老板要一起吗。” “下次,只是看你们一直打不中,过来试试枪。”谈惜归的A国语说得极为流利。 看到那瘦条条的人影快淡出视野了,马文咽了一下唾沫,这才问:“刚刚她说的是什么?” 教官是会一点金流话,但也还没厉害到句句都听得懂,摊手说:“我不知道。” 几人相视一眼,心有余悸地纷纷收枪。 “今天不打了。”马文本又想脱口而出一句脏话,但生怕被走远的谈惜归得知,硬生生憋了回去。 室内舒适许多,没有阳光直照,连墨镜都无需佩戴。 沈霏微枪枪直中红心,手法专业得叫詹娜震撼不已。 詹娜原先将沈霏微当成了完完全全的新手,不过是陪同谈惜归过来的。 她刚想从零教起,却听到沈霏微说不用,接着便见识到了方才的一幕。 “我第一天见到小谈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震惊我的。”詹娜发出赞叹。 沈霏微收回手,把枪交还给詹娜,坐到一边喝水。 詹娜回头说:“她很专业,对枪的种类也很熟悉,不是经常出入射击场就能练得出来的。” 她轻叹一声,又说:“但她是谈家人,或许是为了防身才学会这些的。” “她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沈霏微拧起瓶盖。 詹娜回忆了一阵,说:“是其他人陪同前来的,但她不说话,不和身边的人交流,也总是没有表情,就像一个……假人。” 沈霏微完全能想象出谈惜归当时的模样,那时的十一很擅长用沉默来武装自己,以减少各种来自外界的伤害。 那种防御机制原本已被挫出一道口子,没想到分别过后,破开的缺口竟又重新合上了。 但幸好,谈家对十一真的很好。 沈霏微笑说:“一直是你跟在她身边陪练?” 詹娜点头说:“因为那个时候她只和我说话,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说金流话的。” “她和你说什么?”沈霏微还挺好奇。 詹娜回答:“那时候恰好入春,她兴致不大,我问她要不要去放风筝,这附近环境很好,可以露营,可以踏青春游。我接触金流话的时间太短,词汇量很少,我几乎把我能想到的关于那个时节的词,都说了一遍。” 说着,詹娜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当时大概是误打误撞,又说:“后来她说可以,我们两个人就到外面去了。” 沈霏微心不在焉地听着。 詹娜接着说:“后来我遇到一些事情,本来要离开俱乐部了,是她施以援手,不过她给出的说法是,暂时还不想更换陪练。” 她轻快地耸了一下肩,“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谢她。” 面冷者也有一颗软软心,铜盔铁甲下掩藏的,是极脆弱的皮肉。 这件事,沈霏微在很久以前就知道。 “后来俱乐部里不少人也学着说金流话,但还是没能得到她的青睐。”詹娜调侃起自己,“或许我当时真的是歪打正着。” 沈霏微颔首笑说:“你有自己独特的一面,比其他人更具吸引力。” 詹娜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远处门响,转身说:“你来了,你没见识到刚才神奇的一幕。” 这夸张的说辞令谈惜归走慢了一步,她看向沈霏微,又看了远处的靶子,大概明白了,淡淡地说:“我早就见识过了。” 她的尾音微不可察地上扬着。 尽管那个语气淡得好像没有情绪,但沈霏微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炫耀,就好似独她享有优先权,早早就领略过一切。 这样的事以前沈霏微常做,只是她做得更明显一点。 沈霏微闲适坐着,“怎么来这么迟。” 谈惜归坐到沈霏微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靶子,很淡地说:“在狮王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众人明明合力就能将之擒获,但他们宁愿互相猜忌,也不上前一搏,就好比举岩和埃蒙科夫的现状。” 沈霏微往后倚靠,眸光飘了过去。 “那是因为,他们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危,但如果有人介入呢。”谈惜归垂眸,眼中寒意逼人,这其中的锋锐早不同于往昔。 以前她无意展露的一面再骇人,在旁人面前,也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般的殊死一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能算笑料一桩。 而今她单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便能令人窥见隐藏在水面下的浩瀚冰川,那才是她全部的心绪所在。 能将族内亲属亲自送进伊诺力的,又能是什么善茬,许多事她不做,只是尚未到她动刃的时刻。 沈霏微真切地感受到了,谈惜归的心是岩浆,不打算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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