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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小丫头似乎是在呓语。 刚刚才给她擦拭干净的小脸上，又沁满了绒绒汗珠，她眉头紧拧，双手抓得非常用力，似乎正在做着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师父……” 是在梦里梦到她了吗？ 沈长里在床榻边坐下，无奈地吁了一口气。 其实这丫头恢复记忆的事情，她早已有所察觉，先前几次喊错口时就令她非常在意，如今看来已是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小丫头恢复了记忆，却要保守秘密呢？ “呜呜……”雪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 见它来到榻边，转悠着低声哼哼，沈长里便知它定是知道些什么事情。 她低头问它：“轻轻发生了何事？” 雪儿抬头看向沈长里，似乎有些犹豫。 沈长里看出它情绪不太对，回头看了一眼沐轻轻后，又对雪儿说道：“她正睡着，听不到我们谈话，你可放心说。” 雪儿闻言，眼神中这才松懈些许，然后转了转圈圈，竟化成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来，她白衣白裙，就连皮肤也白得令人感叹。 那胖嘟嘟的小脸上，是天真无邪和稚气十足，但眉眼却格外地老成，像是积累着数千年的智慧，那双秋波无限的大眼睛里，却有着连沈长里也无法洞察的深邃。 她化成了人形，然后小手小脚地走到圆桌边，爬上凳子坐下，挥了挥手，将茶盅变到了自己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一口喝下。 沈长里手被沐轻轻抓着，无法跟过去，只能视线随之移动。 喝下一杯茶后，雪儿才回头看向床榻上的沐轻轻，拧着眉头低语道：“是无魅！” 但沈长里听到这个名字后，却并无太大反应，雪儿诧异道：“你就知道？” 沈长里微微点头，道：“我一直知道师姐并未真正的仙去，却不知道她的仙灵一直徘徊在人间。” “仙上或许知道，无魅已经堕入魔道了？” 雪儿接下来的话让沈长里一怔，显然她是不知道的，六师姐仙去之时，她正处于飞升的紧要关头，因为闭关，所以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 “今日我同修杰仙上那小弟子一起在元州各处探查，曾发现一溜进城中探听消息的小妖，那小妖身上带着妖主炎惑的掌令，而且浑身萦绕火红色的灵力，那灵力的味道我闻一闻便知是谁的。” 雪儿说罢，从凳子上跳下来，然后又踱步到床边，看着仍沉睡着的沐轻轻，轻叹道：“而且，这节骨，肯定是无魅仙上的。” 说着，她拿出一节手指骨头来递向沈长里。 “这骨头被施了法术，所以轻轻一碰便被拉进了幻境之中，而我也被困入了结界，无法去救她。” 沈长里接过那节指骨，细细打量，随后又通过捏着骨头的手指传去了灵力，以感知骨头内残余的灵力。 但很快，她就眸光一沉，低低道：“真的是六师姐。” 雪儿又道：“如今看来，无魅定然已经和妖族成为一丘之貉，而且元州的事情肯定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沈长里收起骨头，问：“幻境里有什么？” 雪儿道：“幻境里有什么我不知道，毕竟我没进去，但轻轻是带着浑身的伤从幻境里逃离出来的，可想而知，他们的目的并不简单。” 沈长里闻言沉默下去，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转头看向仍被噩梦纠缠的沐轻轻，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56 ☪ 第五十六章 初秋的早晨，连空气中都浸染着一丝凉意。 一夜的噩梦缠身，沐轻轻虽然沉沉地昏睡着，却一点儿也没有睡好，直到后半夜突感安心，梦境渐消，这才勉强睡了个安稳。 可还没睡多久，她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下意识摸着被子将自己又裹得紧了些，翻身的时候才察觉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一下想到昨晚在幻境中的遭遇，沐轻轻就猛然惊醒了过来。 可睁眼半坐起来才发现，原来是沈长里。 难怪前半夜一直都在做噩梦，后半夜却突然安下了心来，原来是她和自己睡在一起，驱散了自己脑海里的噩梦。 只是，虽然沈长里面对自己侧躺着，可她外衣没脱，头发也没散，看起来并不像是特意要和她睡在一起的。 而且，她脸色苍白，眉头紧拧，状况看起来不太好。 沐轻轻想到自己昨晚伤痕累累地从幻境中出来，是因为帮自己，才让她仙元受损，累得倒下就睡着了吗？ 想到这里，沐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动了动身体，伤口没了，身上也不痛了。 难道真的是她救了自己？ 沐轻轻看着沉睡的沈长里心里充满了愧疚。 “她是因为吸收了你的缠住你的梦魇，所以才会昏睡的，别担心，到了辰时就会清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沐轻轻回头一瞧，只见一个白衣小姑娘正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碗站在门口。 “你是谁？”沐轻轻问。 “我是雪儿呀。”她应着，然后来到床边，将手中的碗递到沐轻轻而且，“喏，这是给你煎的稳定心神的药，喝了它，就不会再被梦魇缠上了。” 而沐轻轻听到这小姑娘的回应，则满脸惊讶，“雪儿？你真的叫雪儿？我的小雪狼也叫雪儿欸。” “傻瓜，我就是你的小雪狼。”雪儿啧啧摇头，对沐轻轻的智商感到忧虑。 “什么？你就是小雪狼？”沐轻轻一惊，瞳孔地震。 雪儿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本意也是不想这么快就对这丫头显露自己的人形的，可昨晚沈长里吸收这丫头脑海里的梦魇时交待过了，在她醒来之前拜托她照顾一下这丫头，若她不化成人形便没办法照顾她，所以也只能如此了。 “你真的是雪儿？”沐轻轻用狐疑的眼光将雪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仍是不肯相信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竟是自己从戏云峰捡回来的那只小雪狼。 雪儿早知她会是这种反应，便也懒得再去多废唇舌解释，直接将手中瓷碗递上前去，吩咐道：“快将这药喝了，不然凉了药效减半，可就要辜负你师父的一番心意了。” “师父？”沐轻轻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沈长里身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仍沉睡着的沈长里，眉眼中皆是担忧，也不知她想了些什么，片刻后抬头便接过雪儿递上来的药汤，仰头咕咚几大口全灌进了喉咙里。 药汤苦涩，可她却全然不顾， 又问雪儿：“你说她是因为吸取了我脑海中的梦魇，所以才会昏睡过去的？” 雪儿点了点头。 “那她会因此受到伤害吗？”沐轻轻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雪儿依旧一脸淡定：“你莫要太担心，她真没什么事，只不过就跟你一样，梦魇会让她做噩梦罢了。她是不想让你被梦魇着，做一晚上的噩梦，想让你能得到安心的休息，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师父……” 沐轻轻满心内疚自责，她还以为是因师父睡在了自己身边，所以自己才没有继续做噩梦的，没想到是因为她将梦魇吸走自己承担了，所以她才得以安睡的。 “她心里的噩梦，可比你的噩梦要可怕多了。”雪儿叹道。 “师父心中究竟藏着怎样的噩梦？”看着沈长里苍白的面容，紧锁的眉头，沐轻轻心中自责更甚。 “不如等她醒来你自己问吧，我守了你俩一夜，现在该换我休息了。”说着，雪儿打了个呵欠，眨眼就变回了小雪狼，然后轻盈地跳上了床。 沐轻轻来不及再问她些什么，她就已经窝在角落里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回头看看还在睡着的沈长里，沐轻轻拉了拉被子给她盖上，然后起床梳洗，静等辰时到来。 可她刚梳好头发，戴好发冠，簪上簪子，就听到停云在外头敲门：“七师叔，您在吗？” 沐轻轻往床上看了眼，沈长里还没醒，便赶紧去开门。 门一开，发现是沐轻轻从里头出来，停云神情一惊，但想到七师叔和轻轻的关系向来亲密，便也没有多问。 他正色道：“七师叔呢？” 见他神色严肃正经，想来是有事情发生，沐轻轻不敢耽搁，忙应道：“未醒，何事？” 停云压了压声音：“城中昨晚死伤十余人，皆是怨妖所为，早上被人发现，我师父以及二师叔，甚至住在庄子里的那些渡魂人都出去寻了，却连怨妖半丝踪迹都未曾发现。” 沐轻轻闻言惊呼出声：“就连你师父还有修杰上仙都没有发现端倪吗？” 停云摇了摇头：“未曾。” 想到沈长里因吸走了自己的梦魇还未醒来，沐轻轻便不想再让她去涉险，索性从屋内出来，转身关上门道：“我也出去找找吧。” 她毕竟随师父学过渡魂除妖之术，虽只是皮毛，但若碰到情况，兴许也能帮得上忙。 可她关上门一转身，抬头的那一瞬间，却猛然呆怔在原地。 昨个儿里还压得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那厚重的云层，如今已经消散开来，露出了原本的晨空。 远方天际霞光万彩，仿佛朝阳正待破土而出，就连空气也都舒缓开来，让人心情分外地舒畅。 沐轻轻颇为惊讶：“这雾怎么突然之间散开了？” “是昨晚方渐师兄奉命去城中各处布了阵法，后半夜七师叔又在我师父和二师叔的仙力加持下往全城施了引仙术，这才得以破开这一直笼罩在元州城上空的诡雾。” 沐轻轻有些迷惑：“引仙术不是用来清除怨妖怨憎之气的么？为何还能清除这灰雾呢？” “听七师叔说，这雾中飘浮着大量怨妖的粉末，因怨憎之气深重，所以才会久散不去。” 听了停云的解释，沐轻轻这才了然于胸，但随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整个元州城……那师父一定耗费了不少的仙力，她自己都还没能好好调息，就吸走我的梦魇……” 甫一想到这里，沐轻轻就愈加内疚自责，她拔腿就走：“我也去找找线索。”能让师父省点儿心也好啊。 脚上步子才迈出一步，右手腕就被人猛一用力拽了个结实。 沉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莫要冲动！” 沐轻轻翩然回头，只见沈长里正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稍显凌乱的白衣，略微松散的黑发，疲惫苍白的面容，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若说那个一身黑衣，手持无妄剑，行走世间，渡魂除妖的上仙沈长里是一面照出世间险恶的明镜，那眼前这个身形薄弱，气场不足的女子，就像是沐轻轻设下的结界那般，有着无数的破绽。 她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有些不妙，就连沐轻轻这个初入仙门的外行也看得出来，更莫说是停云这个在九曜派中待的时间稍长的正统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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