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启程 以防万一, 接近云舟前,丹阙还是拜托了沉张开隔绝屏障。 “云舟能来这边,里面的人应该是被皇女完全控制住了吧?”梵幽诧异问,“咱们连迎接都要隐匿身形吗?” “既然出动了云舟, 来接轩憬的人数量只多不少。虽然现在为首的已死, 但那些做下属的不可能没有备用方案。”丹阙沉声解释道, “还是谨慎些为好。” 等隔绝屏障展开后, 她甚至没有急着去江边,而是先回山洞,将此事告知冥灵仙子。 梵幽仍在洞外,观察着江边情况, 时不时进来告诉她们。 “我看见海忆诗上了云舟,皇女亲自下来领的路。”她道。 丹阙听罢, 只是点点头, 继续给怀中的猫梳毛。 不多时, 她便觉袖中一暖,是昨晚留给轩憬的传讯鹤来了讯息。 这回的讯息不再是“嘤”或者“救命”,但一如既往简短:“徒儿迟迎。” 她刚看完讯息,就听见梵幽的脚步声响起:“丹阙!轩憬来了!” 轩憬来见她们时,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原先的白袍溅了血, 她倒不嫌晦气,也无所谓旁人目光,只是不想满身血污地出现在丹阙眼前。 她是独自来的,一入洞, 便径直走到丹阙面前, 恭敬地向她行礼:“诸事已安排妥当,师尊想再多逗留几日, 还是即刻启程?” “走吧。”丹阙没有犹豫,抱着猫起身,对坐在一旁的冥灵仙子道,“开春前后,我定会回山。” 这是她上辈子盼了整整十年的愿望。 “路上当心。”冥灵仙子笑道,“新年的春茶还和往年一样,给你留着。” 梵幽和了沉默契地跟上去,一行人出了山洞,离开隔绝屏障,走向停靠在江畔的云舟。 “依照先前的计划,留影水镜已在云舟内放置完毕,以防万一,你们的共同住处也摆放了水镜。不过这些水镜只供我们互相保证彼此的安全,影像并不会投放到挽澜郡内的水镜上。” 路上,轩憬解释道,“而我的实时影像也会通过水镜,时刻传给你们。” 众人皆知此行去灵鸢城并不安全,因而连分房间都免了,反正也就是凑合个三五日。 “你一人居住,当真没问题?”梵幽忍不住问,“要是按照计划来,连海忆诗也不在你身边吧?” “我有无情剑意在身,又得先帝剑骨,寻常杀手奈何不了我。”轩憬自信地笑道,“姐姐就放一万个心吧!” 梵幽尚不清楚她的生性,听了这话倒也安下心来。 可丹阙却是心中一跳,下意识向轩憬投去审视的目光。 她想起这个人惯会伪装,哪怕只有六成把握,也要打肿脸充胖子,让旁人以为是九成十成。 “我和你住一起。”于是她冷静地道。 这话出口,别说轩憬,就连梵幽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那、那你的影像也要公之于众啊!”梵幽脱口道。 “我现下是她师尊,与徒弟住一屋有何不妥?”丹阙反问。 梵幽咂了咂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正欲再劝,就被了沉扯了一下衣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道:“行吧,但你要是觉得难受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来找我们啊!”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只胖猫蹿到丹阙肩头,爪子一发力,便朝她扑来。 梵幽已经知道这猫内里是个人的灵魂,并且还是轩憬的母亲,慌忙张开双臂接住它。 海微兰在她怀里找了个好位置卧下,并不打算跟过去坏了丹阙和轩憬的独处时光。 即便这段时光,大部分时间注定会沉默。 丹阙做完决定后,便没有再多言,也没去打听元微忱的事。 说难听点,这事儿不归她管,轩憬自己觉得没问题,便是没问题了。 轩憬也没再说话,她逐渐习惯于顺从丹阙的选择,丹阙一本正经地想和她同居一室,那她就不能再败兴地问“为什么”。 更何况,无论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她都早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和应对计划。 云舟从外界看起来就是庞然大物,进到里边后,各处空间也显得格外宽阔。 但因着这是从皇都飞来、在此之前由弑君罪臣掌管的法器,一行人走在里面也并不自在。 海忆诗已经候在里面了,她身旁还站着两个挽澜宗的年轻弟子,一男一女,皆敛去气息,应当是宗主特意派来的护卫。 “我这就带你们去住处。”她道。 “去通知我们的人,该开船了。”轩憬搁下话,主动对丹阙道,“师尊请随我来。” 目送她们一前一后远去,海忆诗轻咦一声。 “怎么?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梵幽忙问。 “倒是没有。”海忆诗摇头,脸上露出笑意,“殿下此举,于我而言是意外之喜。” 如此一来,在挽澜郡关注水镜的仙门弟子们很快便能知道,即将登基的帝君究竟是何种立场。 这无疑是一步险棋,厌妖的思想在人界并不算少见,尤其是传承几百上千年的仙门,当他们发现新任帝君的理念倾向后,必定会为了各自的利益,赶在皇女顺利抵达皇都前,做最后一搏。 毕竟在他们看来,登基等同于继承轩氏的无情剑意传承。 那时的帝君,必将再无敌手。 但反过来,轩憬也可趁着尚未登基,在路上以自卫作借口,将众仙门派来的好手清理掉,也算是一种震慑——帝君和凡人君王的差别,在于帝君可以凭借绝对的实力服众。 这无疑和她们的计划一样,是相当高调的回城之旅。 - 跟着轩憬去房间的路上,丹阙也考虑到了这点。 只不过,这一世她已经不在意了。 如果轩憬弱到连这些拦路杂鱼都对付不了,那就说明她连成为帝君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说推动人、妖两族关系的破冰,创造出那个理想的未来。 “云舟内有暖泉和小厨房,师尊若想吃东西,随时吩咐一声就好。”轩憬还在为她介绍,“暖泉在另一侧,没有放水镜,不确定安全与否。但师尊若想去,我可以陪师尊一起。” 丹阙“嗯”了声,并不是很在乎这些。 轩憬的住处,被她自己特意安排在比较远的地方,为的是和丹阙她们的住处分开,毕竟杀手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她这个储君。 哪怕现下多了个人同居,她也没有换房间的打算。 丹阙一进门,就看到一面硕大的水镜靠在墙上,以特殊术式固定。 此时水镜中央的灵力正在缓缓转动,表示传影和留影正在顺利进行。 轩憬来的路上吩咐过站岗的挽澜宗弟子,她们到房间没多久,就见两个弟子走进来,一人唤出屏风,摆放在房间中央,另一人在一侧唤出一张木制大床,麻利地收拾起来。 丹阙曾在归静楼住过,一看便知屏风、卧榻和被褥都是挽澜宗特定的款式,想必是从宗内带来的。 她也不知自己走后,轩憬究竟跟宗主又谈了什么,怎么连这种生活用具都能备上。 - 与此同时,挽澜郡聆汐茶楼内。 “出现了!有人了!” 不知是哪个修士喊了声,早就在大堂内等得快睡过去的修士们纷纷有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现出清晰影像的水镜。 “怎么有两个人?哪位才是皇女殿下啊?” “穿红衣的吧?那名白衣姑娘怎么看都过于年轻了,而且她还称呼对方为师尊呢!” “我看未必!过去不止一次有过帝师,落难皇女被年长者所救,尊其为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人界并没有规定不能如此议论皇族,众修士便你一言我一句猜测开了。 一片议论声中,一名模样生得阴柔的男子,却看着丹阙发起呆来,脸色越来越差。 那不是他初到挽澜郡时,上前搭讪过的女子吗? 怎么短短几日过去,她就成帝师了?! 不管众修士如何猜测、看待,水镜中的师徒俩和往常一样各自入定打坐。 打坐之事,但凡是个修炼者,每日都在做,然而一部分修士并不愿错过未来帝君的打坐,无数双眼睛盯着轩憬,试图从她的神情和姿态里悟出什么东西。 另一部分修士没有这种心思,看了一阵觉得无趣,就离开了。 更有一部分经商的修士据此嗅到商机,纵使师徒二人以屏风相隔、分床而眠,然而只是半日后,便有新的话本横空出世,当晚就被说书先生搬上了世家子弟的私人舞台—— “却说皇女与美人帝师抵足而眠,二人名义上虽以师徒相称,然共历生死的过往,让她们早已互相暗生情愫,只是我等看客不知罢了。” “长夜漫漫,皇都路遥。那皇女有绝世美人在侧,自然无心睡眠,于是趁夜悄悄与之肌肤相亲。怎料帝师也未寝,却因着师徒禁忌并未道破,佯装安睡,任皇女自取一夜,次日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哎!如何‘自取一夜’?能不能展开给咱们讲明白些!”有个胆大的女纨绔出言截住话。 “就是!说说嘛!我们又不差钱!”又一位世家小姐大声附和。 被她们请来的说书先生拿了太多银两灵石,笑容灿烂地将折扇一打,“且听我细细说来——” - 是夜,浅眠的轩憬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下意识去看丹阙,但瞬间想起现下有不少人正观察着自己的言行,便只能将脑袋埋进被窝,一遍又一遍默诵静心咒。 在雪涛客栈和丹阙同居时做的那些梦,即便到了这种时候,竟也缠着她。 只不过,她这回梦见了前世的花烛夜。 最开始的时候,她记得是自己主动的,为此她事先也做过不少功课,满心期盼着到了这一天,便可以让自己最喜欢的人牢牢记住欢愉。 然而,她却把丹阙弄伤了。 即便后来她才知那是很正常的事,本来妖族的五感就更为敏锐,那并不算什么伤,只是一开始难受罢了,可她当时看着丹阙落泪,心就软得一塌糊涂,说什么也不愿再碰。 ——当年的花烛夜,最后反而是丹阙在她心底留下了名为“幸福”的烙印。 结果在方才的梦里,丹阙捉住了她的手,不顾她的道歉与自责,一点一点往里送。 “为师教你。” 只是短短四个字,语气如同今世这般冷冷淡淡,却听得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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