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明白,上天赐我这双‘观命眸’究竟有何用处,更想不明白,这种无法改变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但我若早早地死去,或者干脆毁灭这个无趣的世界,便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她深知自己的心性不宜久留于世间,于是在唯一能够开导她、约束她的恩师故去后,便独自归隐青岚山下的深苔居。 不闻不问不知世事,便不会厌世,更不会堕魔灭世。 “……我可从没听你说过这些!”梵幽盯着她的眼睛,气恼道,“你既然要隐瞒,一瞒到底便是了,为何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说出来?!”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远没有你想的那样干净。”了沉答,“也正因此,我会非常顺利地化魔,你不必为我担心。” 梵幽快被她气笑了,用力抓住她的胳膊。 “这两年里,我不知道我说过多少次,有什么心事咱们敞开了谈,能解决就想法子解决,不能解决,我就陪你一起难过。”她沉声道,“你是我道侣,我却对你的另一面毫不知情!我们在人界四处游玩的这两年,你总说你很开心,原来你是带着恨意在旅行吗?” “我没有!”了沉下意识否认。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梵幽死死盯着那双不复碧绿的眼眸,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为什么还会因为这种理由堕魔啊?!” “梵幽你先冷静一下!”丹阙见势不妙,立刻上前拉住梵幽,“大师会愿意说出这些心事,应当是她已经从中走出来了。” “魔气源于心魔与魔障,有人堕魔是由于无法摆脱魔障,大师却是看清并接受了自己的另一面,且将之具象化作力量。从今往后,她也会用这份负面的力量去守护心中所想。” 了沉这人,在丹阙看来就跟前世的帝君轩憬半斤八两。 明明满心都惦记着心上人的安危,想要竭尽全力去保护对方,可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却无意之中将人伤得彻底。 她实在不愿再看到梵幽和了沉因为这种误会而产生隔阂,这才忍不住出言为了沉解释一二。 梵幽再愤怒,老友的话还是听得进的,闻言,抓着了沉胳膊的手稍微松了力道,语气却还是半信半疑:“真是丹阙说的这样吗?” 了沉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哪句话惹恼了她,但一听这话,她便知道梵幽已经九成九相信了,连忙抓住机会点头:“我想多了解魔气,方便守护你!” 她素来习惯直言,直球这么一打,反倒让梵幽内疚起来。 因愤怒和难过而炸毛的狐尾巴,主动搭上了沉的膝盖,安抚似的左右摆了摆。 了沉也第一时间抚上狐尾,顺着毛捋起来。 但谁也没有再说话,像是在用沉默去道歉。 丹阙和轩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要不是梵幽好哄,加上了沉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告知和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这事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有了沉的佛光相助,只用了一日,梵幽就将斥魔石容器内的魔气吸收了个干净。 “总感觉我的体型大得不像狐狸了。”结束魔气吸纳后,梵幽特意化出妖身,歪着头略有些苦恼。 她如今的体型,就跟一头成年母狮子差不多,甚至可以轻轻松松把人驮在背上,眉心由灵力自行构成的火纹变得更为鲜红,耳朵尖上几乎看不出来的几撮赤色狐毛,一眼看过去也不会再忽视。 “魔气的确能够促进妖身的成长。”陪丹阙一起看了一夜典籍的轩憬解释道,“人族总将妖、魔划为一类,也正是因此。” 丹阙点头。 她自己的妖身也在化魔之后大了一圈,并且额上还生出了犄角,依照传承记忆,这是更高修为的丹虺族才会出现的特征。 “这是好事。”了沉说话时,手已经搭在了狐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大家都这么说,梵幽心中那点不愉快也散了。 她低头蹭了蹭了沉,正要问接下来能不能继续吸收魔气,一直带在身上的龟甲片却突然有了动静。 “冥灵仙子回讯息了!”她立刻变回人形,拿出龟甲片看起来。
第166章 出发 “事关重大, 我即刻带宿摇光赶赴碧落谷。你们保护好自己,在我到来前,切勿入魔界!” 众人收到回讯的第三日清晨,冥灵仙子便亲自找上了门。 她站在剑意屏障前, 往里注入自己的灵力“叩门”时, 天还未亮, 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休息。 唯有负责维持屏障的轩憬惊醒过来, 披衣下床,第一时间赶去。 “好久不见呀,小友。”这里没外人,冥灵仙子也就不以“君上”相称。 轩憬忙打开屏障迎她进来, 歉意道:“没想到您会来得这么快,让您吹冷风了。” “无妨的, 你们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大事, 是该多休息。”冥灵仙子笑着回应, “我已将宿摇光带去见谷主了,不过凝聚身体是相当困难的禁忌之术,哪怕有贪狼族的秘法,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应该赶不上你们去魔界。” 轩憬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松了口气:“有劳前辈千里迢迢赶来相助!” 二老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们,亲自护送宿摇光,一来是为了安全起见,二来则是为了协助她们入魔界。 “你和小阙我放心, 但另外两个孩子情况特殊, 星千舞虽然靠得住,可若不亲自过来瞧一眼, 我跟桃天玑都没法真正安心。”冥灵仙子轻叹,“容我冒昧一问,如今你们准备到什么程度了?” “我们都已顺利化魔,且能时刻保持清醒。”轩憬如实答,“现下正在抓紧时间了解更多关于魔族的情报,以及适应魔气。” 她们寒暄时,丹阙也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梵幽和了沉。 梵幽这几日格外嗜睡,丹阙唤了她很久,才将她叫醒。 不过一见冥灵仙子,这狐狸顿时来了精神,晃着尾巴兴奋道:“吸纳魔气没有让我恢复记忆!” 自从两年前得知自己是魔君转世后,梵幽最担心的便是自己一沾魔气就会唤醒前世记忆,继而被前世的自己取而代之。 而桃婆婆和冥灵仙子隐瞒她三百余年,怕的也正是这点。 但冥灵仙子听了她的话,只是笑笑,并未恭喜。 这又让梵幽有些不自信了,不等她开口,冥灵仙子便叮嘱:“去了魔界也要事事留心,护住自己。你名中的‘幽’,乃是‘幽冥’之意,对于人界而言的幽冥,并非黄泉地府,而是魔界。” “你与魔界羁绊颇深,只怕这回一去,就难以有归期。” 即便早就做好了当魔君的准备,但命数被最为信任的长辈道出,梵幽心里依然不好受。 “……这就是桃婆婆当年为我卜出的命数吗?”她耷拉着狐耳问。 冥灵仙子向来健谈,此时却只报以无奈的神情。 “没关系,只要不死,我总会想办法回家的!”梵幽这话,既在安慰大家,也在激励自己。 然而无精打采的耳朵和尾巴还是出卖了她。 “您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可否提前入魔界?”丹阙有意岔开话题,“按理说,魔族都会受到魔界招引,但碧落谷的灵脉被问荆暗中干涉三百余年,将特定的地点人为改造成了魔界入口,并加以封印,也正因此,我们化魔之后才得以继续留在这边。” “可我们要想探明真相,从根源终结灾年,就必须入魔界。恕我直言,出于保险起见,我们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 实际上,这几日她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问荆的藏书涉及太多关于魔族的未知领域,光是阅读这些从未听闻的情报,就足以提前商量出针对性的措施。 但丹阙依然要跟冥灵仙子强调时间紧迫。 ——她们表现得越是心急,就越能向这些担忧她们的长辈们表明决心。 不管前世如何,今生自己和梵幽都是二老看着长大的妖精,哪怕二老再理解她们的夙愿,再清楚她们早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妖,也难免要在意她们会不会遇上危险。 而这种在意,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成为拖累。 丹阙知道自己不应当警惕至此,却又不能完全不防这种可能性,毕竟她的确经历过类似的事,故而干脆主动做这个恶人。 “莫急,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冥灵仙子看出她的心思,温声解释道,“来之前,我便向谷主打听过现状,谷中的魔界入口附近已经清场完毕,防备心魔入侵的结界也随时可以展开。” “如果你们确定所有亲友都告别完,所有事情都交代完,并且身心状态也调整到了最佳,那么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如您所言,我们已经准备完毕了。”丹阙答,“事后,劳烦您带微兰前辈和竹芝回峨影山。” 其余三人也不假思索地点头。 冥灵仙子立即捏碎传讯鹤,纸鹤化作流光,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离开洞窟之前,丹阙还把问荆的藏书全部收入芥子空间,以便进魔界之后及时对照、订正内容。 冥灵仙子化出一枚硕大的龟甲,驮着众人朝碧落谷入口处飞去。 入口所在的那处山谷,如今已被星光月华之力隔绝,隔着老远,就能看见璀璨星芒与冰冷的月华在山林间时明时暗。 待龟甲飞近,丹阙一眼就看到了星千舞师徒。 准确来说,是星千舞和被宿析木附身的廉玉衡。 “我的修为只可用出五成,结界只能维持半个时辰。”见她们飞来,宿析木开口,“还请抓紧时间!” “你们进去之后,魔界入口依然要封印住。”星千舞补充道,“丹阙小友,还请务必保管好引航星盘。此物虽和我断了血契,但毕竟在我这待了三百多年,只要你带着它接近入口,我仍能感应到你们的方位,及时为你们开启封印!” “多谢前辈,我必定牢记在心。”丹阙向她点头致谢。 等冥灵仙子将龟甲降下,进入结界内侧,四人纷纷跃至地上。 丹阙很快就觉察到,那些长势狂乱的灵植如今正持续散发着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魔灵植。 与此同时,结界内的天地灵气在持续向一个点聚去。 听见魔灵植开始活动发出的轻响,丹阙立刻释放自己的魔气,压制住试图袭击她们的藤蔓与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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