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他觉得蚀骨的冷,好像是冰天雪地中行走许久的旅人,血液都要被凝固了。 抱着双臂的男玩家连连摇头:“没事,我没事……” 一边喃喃念着,他一边急匆匆往外跑去,看方向是想回到住处。 在场的人都没敢喊住他,只看着他离开,心里认定他大致是废了。 “昨晚上他房间动静很大,我还以为挺过去了。” “有声音吗?我睡着了完全没听见,在这鬼地方谁敢不睡着啊。” “他没找过糯米吗?” “找过了,没找着,厨房都给翻得底朝天。” 一心想解决寒冷的玩家没有管那些话,踉踉跄跄地跑进分配的房间里一把掀开被子把自己团进去。 他太冷了,骨头缝里都结着冰一样,本能地去寻求温暖。 床上的被子拱成小山包,肉眼可见地发着抖。 这屋子隔音很一般,在被子里的人能隐约听见外面的交谈声。 好像也是几个玩家在分配任务,他们都不打算坐以待毙,不在屋子里留一整晚。 今天白天的时候身边一直都有NPC,几乎没有收集到什么有效信息,所以今晚打算出去逛一逛,最好能找到能更换的备用蜡烛。 渐渐的,人声也消失了,被子里的人只能听见自己因为寒冷而发出的磕牙声。 重生之门的道具不好获得,拥有治愈功能的道具更加是凤毛麟角。 他大部分道具已经损耗殆尽,昨夜来的仆从鬼虽然都不强,但奈何数量多,总会有消耗完的时候。 冷到极致,手臂上的伤口都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梳妆台上被罩着一层布晃了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里缓缓下落,露出镜面来。 镜子里渐渐显露出一道穿着蓝衫的窈窕身影,长发无风自动。 “砰砰砰,砰砰砰!” 恍惚中,男玩家听见有人敲门。 他发着抖,咬着被角不敢去理会,可是他却听见自己在问:“门外是谁?” 门外的声音恭敬道:“小的来送热水,请客人开门。” 热水?是那种泡着浑身舒坦,骨头都发热的热水吗? “水?我没叫人送水” “这是供客人每日洗漱的热水,人人都有,劳客人开个门,让小的们把热水给您抬进去。” “好。” 男玩家猛地捂住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从答应的开始,他的身体就不少控制地坐了起来,双脚着地,扶着床柱站直。 掀开被子的时候还对上了爬出镜子爬了一半卡在中间的镜子鬼,她歪着头,像是迷茫地看着人。 他像是看不见对方一样,径直朝门口走去,动作如提线木偶般僵硬。 “不,不不,我不要开门……” 颤抖僵硬的手指抽开门闩,门闩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吱呀——”门被打开了。 门外没有光亮,也没有活人,更没有热水,只有几张青面獠牙的脸。 濒死前的痛呼声并不能传到灵堂处。 此刻,有七位玩家待在灵堂守灵,其中陆沅也包括在内,盘坐在蒲团上,垂着眼复盘今下午查到的线索们。 桌面上小臂长的白蜡烛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也不失为一种蹭光的方法。 夜晚气温骤降,玩家们拿了铜盆来烧纸钱取暖。 前殷家本身就是做这个生意的,这东西多的是,烧了还会有仆从来补充。 棺材里的殷二少估计是挠累了,已经不挠了,静悄悄的。 夜色又深了不少,闭眼休息了一会的陆沅睁开眼睛,打算出门逛逛。 站起身提着灯笼就要往外走,守在门前的护院问:“客人要去哪?需要小的带路吗?” 陆沅眼皮一抬:“不必了,我去小解。” 护院本想再坚持坚持,可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站回了原地,目送她离开。 大宅里的护院也属于管家的统管范围,管家的话不得不听。 在陆沅走了不久后也有玩家想用这个借口出去,但是都被拒绝了,还差点引起了争端。 后来还是林娇娇站出来调解,才让护院站了回门口守着。 不过有一个玩家趁着正乱,拿了桌上的一根蜡烛,从偏厅隐蔽的小窗口溜了出去。 已经走出偏厅的陆沅似有所觉地回头,寂静夜色中隐隐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只有一个客人。” “管家说过府上的规矩就是不能出来,不然要挨罚。” “她好香啊,比其他客人都香。” 陆沅脚步一顿,站定在了原地。 那悄悄跟随的摩挲声们也停住了,只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光没有消停,反而越发大了,还带着遗憾。 “她带着灯,我不能靠近。” “灯笼应该不能点着我的吧?” “可那是管家的灯笼,管家又丑又凶,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我吃了怎么办。” 陆沅心念一动,把手上的灯笼收进了系统背包里,之前一直拿着就是为了气管家。 在进入重生之门前,陆沅其实有经常去拳击馆释放压力,但是进入重生之门后就不需要花那个冤枉钱了。 NPC免费挨打,打坏也不会被系统缠着要赔偿。 “诶?她的灯笼没了!” 惊喜的声音响起,陆沅猝然回头,果然看见身后跟着好十几个纸人鬼。 在阴森的月色下皮肤泛着无机质的惨白,艳红的嘴唇里露出锋利的尖牙。 年龄体态性别各异,眼眶里不知道被谁用红墨水点了睛,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 因为没有了灯笼,他们越发地靠近了,一眨眼的距离就要飘到跟前突脸。 面朝着他们的陆沅手腕一转,手掌一握,手中就多了一柄桃木剑。 “等你们好久了,一直跟着。” 握着剑柄挽了个剑花,这是她带人过本的时候得到的S级道具,之后就成了本命武器般的存在。 三尺三寸无敌,这个技能也是因此觉醒。 本来不应该是剑的,因为拿着长棍子的时候长棍子的末端会散发难以容忍的气味,第一次战斗完像是从旱厕里逃出来一样。 陆沅哪里受得了这个,坚持苦练剑术,给自己干成高玩。 第一个冲到她眼前的小厮纸人直觉得眼前红光一闪,视线顿时天旋地转。 他身形矮小,现在却能从跟陆沅平视了。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头就已经滚到地上了,被其他纸人蹬了一脚,在地上骨碌碌乱转。 云姜到达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一副场面。 只身持剑闯鬼群,剑锋凌厉,果断干脆。 颇有一女当关万夫莫摧的气势,纵使纸人们万般纠缠,也没有奈何得了她。 劈斩截撩挑钩刺,端的是英姿飒爽。 云姜空荡的胸膛蔓延出奇怪的情绪,她说不出合适的词汇去形容这种感觉,只能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熟悉感。 满地的纸屑和纸人残肢,纸人跟其他鬼不太一样,他们丢了头还能移动,只是杀伤力不能那么强罢了。 如果她不一边打鬼,一边低声痛骂的话,像极了话本子里只身端了匪窝的女侠客。 “我让你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我让你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 “再说一遍,原告坐在原告席就行,别跟被告吵起来!我稳赢!非要吵!非要吵!” “我是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不是你口中大龄未婚剩女,带着你的媒婆给我爬!” “我让你离婚前想伪造夫妻债务拿回当初的彩礼,我让你离婚前想伪造夫妻债务拿回当初的彩礼!” “离不离!离不离!不离也别让你老公找人打我!” “抵制黄.赌.毒.从我做起!赌狗.嫖.娼.吸.毒.家暴给我死,全都给我离!!!” 一顿打完,陆沅爽了,连续加班七天的怨气终于发泄出去了。 长舒一口气,撩开散下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沁着一层薄汗。 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不远处的少夫人。 云姜:“……” 陆沅:“……” 好半天,云姜抬起袖子挡住下巴,轻声道:“你打了他们,就不能打我了哦。” 陆沅:“……” ** 夜风萧瑟,卷起了纸片飘了又落下。 遍地的凌乱好像是陆沅凌乱的心,她希望这风能再大一点,把她狂野的形象从云姜脑子里吹走。 可是事违人愿,风反而停住了。 陆沅握着手上的桃木剑,她闭了闭眼,轻声说:“你要是想笑,就直接笑吧。” 丢脸丢到鬼王面前,也是头一回。 “噗。” 陆沅倏地抬头,没想到这鬼王还真笑啊。 “你…” “代姑娘?”云姜放下袖子,疑惑地跟她对视,没上胭脂的嘴唇弧度平直,好像刚刚发笑的不是她一样。 “没什么。”陆沅摇摇头,拿出了灯笼映亮周围。 人不能总指望鬼王徇私,夜间出门不点灯是符合攻击判定的。 “这么晚了少夫人不休息,是要做什么吗?”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没滋没味地说了两句,就又安静下来了。 云姜想人是玩家,现在估计是要去找线索,自己在这里就是莫大的限制。 “代姑娘继续,我先回去了。”云姜就打算离开了。 “少夫人等等。”陆沅也不知道为什么,嘴巴比脑子快就叫住了要走的人影。 “有什么事吗?”云姜果然停下来了,秀丽的眉眼竟有种超脱尘世的纯粹。 或许是应景这寒凉夜晚,云姜穿上了重工刺绣氅衣,下身是凤尾裙。 宽大的衣袍穿在她身上,挽着繁复发髻,带着浓浓的旧时代气息,凤尾裙上坠着的小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总觉得云姜看过来的眼神里写着期待。 也可能是夜色朦胧,也有可能陆沅刚刚肾上腺素狂飙,迷惑住了大脑得出了这种结论。 陆沅从衣兜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承蒙少夫人款待,我空手上门做客总觉得不好意思……这个小东西送你,希望你能喜欢。” 云姜目光下落,只见她白净掌心躺着一根方方正正的黑管子:“这是何物?” 陆沅向云姜那靠近几步,说:“这是口红,就是你经常用的胭脂。是我来之前新买的,还没用过。” 那是她出差的时候给自己买的小奖励,种草了许久的颜色,只是一直没空去买。 刚好回来的时候在免税店里看见这个色号,就买下来了。 本来放在包里的,下午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放在衣兜里。 对面的人影忽然不说话了,裙摆微动,铃铛轻响,冰凉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一只冰凉的手好奇地碰了碰她手心的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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