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在昏昏沉沉之中核酸,在昏昏沉沉之中等待,在昏昏沉沉之中打上了吊瓶。 我发烧一向是来得凶猛但是去的也快,晚上八九点打完退烧针,吊上水,十二点还没过,我已经从烧到昏迷的状态中缓了过来,所以当我凌晨三四点结束观察,神采奕奕地回到寝室时,相当不会说话的赵雨停问我,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你才回光返照了,我这是大病初愈好伐。” “嗯,看出来了。”王歌看我元气十足地跟赵雨停拌嘴,本还有些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翻了个身安安心心地睡了。 而白天睡了太久的我,望着天花板开始失眠。 距离我来到这座岛上已经过去了快要两个月,这两个月我认识了一些新的人,获得了一些不知道会不会是黎明岛限定的友情。虽然尚不能确认自己是否积累到了有效素材,但我确实感受到了一些新鲜的情绪。这种情绪我当下还无法用具体的语言表达,但我知道它是珍贵的。同时我也知道,也许随着我下岛和节目结束,这宛如夏令营效应的情愫很可能会消失殆尽,可至少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来自我的室友们真切的关怀,这便足够了。 当我闭上眼的时候,我仍有自己依旧身处沙滩上的错觉,跨年的烟火仿佛依旧在耳边炸开,热闹,绚丽,转瞬即逝就像是我这一次旅行。 尽管我来的时候便没有设想自己会走很远,可是当告别的钟声即将响起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仍需要预习告别,和黎明岛告别,和这个节目告别,和我短暂的练习生生涯告别,和我的新朋友们告别。 虽然从审计狗摇身一变成为练习生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其实在我的编辑两次找我的间隙里我的的确确每一天都在人神交战,我想来看看这个看似光鲜靓丽又在外界口中腐烂不堪的世界,可我又怕我不记得回去的路。 如果人生可以存档就好了,这样或许我可以在每条路上都多走一段之后再决定自己要过怎样的人生,要遇见什么样的人。 当然,时间是一条单行道,人生无法存档。 思绪越飞越远,我离入睡也越来越远。实在睡不着干脆爬下床拿着我的电脑去公共区域,准备将我这一个多月的见闻和我此刻的心情慢慢梳理出来。 虽然我看似总在犯困,但我真的很喜欢熬夜,当所有嘈杂的声音散去,宁静的夜晚更能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内心。 所以在这样宁静的时刻,门开合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注意力即刻从电脑屏幕扭转向那一扇打开的门,同门里出来的邢楚姚还有韩可嘉六目相对,有些尴尬。 啊……这…… “那我先上去了。”韩可嘉有些急切地跟邢楚姚说了再见,路过我的时候又跟我说了晚安,一溜烟上楼了。 我一脸八卦地看着邢楚姚,她一如往常并不想讲这个故事给我听,准备效仿韩可嘉一溜烟跑回寝室。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个寝室的,你回去我也跟你回去喽。”倒不是我突然没了分寸感,而是那一刻我有预感,关于邢楚姚跟韩可嘉的故事,我或许可以在今天晚上听到一个有双方视角的版本了。 邢楚姚认命地坐在了我旁边的高脚凳上。 “一换一?”她看着我从不让人看屏幕的电脑,提出了条件。 “成交。” “我跟韩可嘉,当年关系真的很好。” 你有过一拍即合的朋友吗?你们之前没有见过,也没有过相同的朋友,你们所处的位置差不多隔了横跨了一整个中国,然后有一天,你们在一座海岛上相遇了。 你们被收了通讯设备,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处于比赛的高压之下,但对未来充满着向往。 “我们那一届有个特别烦人后来被曝出来赛时霸凌最后退赛的人你知道吧?” “知道。”我点了点头,她课太有名了,国内选秀因霸凌退赛的唯一一人。 “我第一次跟小嘉说话其实就是看见小嘉去拿酸奶,刚拧开盖子就被那个女的抢了过去,还一脸戏谑地跟她说不客气,”邢楚姚大概是也有些感冒,吸了吸鼻头:“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啊,十七岁生日都还没有过,而且一直被家里保护的很好,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场面,或者说她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着霸凌吧,傻乎乎地还在问那个女的,还要不要她再去拿两瓶。” “这么小白兔吗?” 邢楚姚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但是这个场景我熟悉啊,”像是知道我要提问一样,她先堵住了我的嘴:“不要问我为什么熟悉。” “哦。” “反正就是,我觉得不大对,就上去把酸奶从那个女的手上抢了过来还给小嘉,跟那个女的说,想喝自己去拿。” “你很勇哦。” “谢谢夸奖。” 其实一直到重新拿回那瓶牛奶,韩可嘉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尚且一头雾水的她被邢楚姚拉到了没有摄像头的地方。自持为年龄略长一些的邢楚姚问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谁知韩可嘉傻乎乎地说:“她不想自己拿牛奶?” “那你想把你手上的那一瓶给她吗?” “不就是一瓶酸奶吗?又不限量,她想喝就喝嘛。” “那如果她每一次都不自己拿,而是让你拿,如果你不愿意她就抢你的东西呢?” “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有些事情,要在一开始就拒绝掉。” 韩可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从这里开始,她们两个的友谊突飞猛进。 “我跟小嘉,真的很有共同语言。” 虽然一个学的唱歌,一个学跳舞,但都是没有童年的小孩。又因为从小学艺术,尽管方向不同,接触到的知识面却多有类似之处。不仅如此,二人的生长环境也极为相似,哪怕中间隔着快要一整个中国,父母却是差不多的国企员工。于是两个人虽没有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但是从今天路边的迎春花开了聊到要一起去看繁花似锦的未来。 霸凌女之后也不是没有来找过事,最严重的一次邢楚姚都快跟人打起来了,还好她当时的室友即使出现,将邢楚姚拉走。 她被淘汰实属意料之外。等她下岛之后仔细研究了各方信息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跟霸凌女的冲突不知道被谁春秋笔法发到了论坛上,加上她本来就大大咧咧的性格,顺势被扣上了有狂躁症的帽子。 “9pick阶段好感票也很重要,这个你知道吧?” “嗯。” “当时大家都在说我有狂躁症,所以为了保证自家pick的人身安全,几乎没有人投好感票给我。” “你是被狙下岛的啊?”由于那段时间我实在没有关注选秀,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邢楚姚作为实力超群的大VOCAL当年到底是为什么一轮游。 “差不多吧。” 韩可嘉的淘汰原因众说纷纭,但最令人信服的说法是因为做票被做了下来,而当年节目组要保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霸凌女。 “这什么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谢谢你夸小嘉。” 邢楚姚并不理听到这句话一头问号的我,接着说:“我那天去机场不是临时起意,我知道这种意料之外的淘汰有多让人难过。” 她本来是想买迎春花的,只是季节不对,只好选择了向日葵。 从机场出来之后她才知道,在她淘汰之后霸凌姐看韩可嘉没了“保护伞”,对她冷嘲热讽不说,更是处处给她使绊子。抢韩可嘉手上的水跟食物都是小事情,过分的是开始在选手之中传她们两个在恋爱的消息。 “没有人制止她吗?” “有啊,但是一顺之后大家都很忙,当然有人制止一两次,但不能次次都有人及时出现并制止这种现象吧。” 带着对韩可嘉的怜爱,两人进入了传闻中的“楚河韩界热恋期”。 ”所以你俩到底谈没谈啊?” “金闪闪你声音可以再大一点。” “嘘,”我做了小声的手势:“我小小声。” “当然没有啊,我是直的啊。” 我迅速找到逻辑漏洞:“你是直的,那么她呢。” 邢楚姚耸了耸肩,并没有直接回答我。 我心里却有了答案。 “所以你俩为啥BE啊。” “就……她当时的公司来找我了。” “什么玩意儿?” 韩可嘉之前的公司在当时的娱乐圈实在算得上几个巨头之一,公司老板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炒CP赚钱这种事情要么两个人都是自己公司的 ,要么就干脆不要炒,没必要拿自家公司艺人的名气去带邢楚姚,更何况邢楚姚当时对外还是有狂躁症的形象。 “然后你就不理人家了?” “那我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没有经验吗?” “你这会儿开始没有经验了?” 邢楚姚憋着嘴一脸委屈。 现在想想,邢楚姚跟我虽然同为选秀大龄组选手,但是四五年前她也就十九二十岁,那个时候的我还在因为拿不到学生会合适的职位跟学长吵架,这么想来,邢楚姚幼稚的处理方式虽然该挨打,但也不是不可原谅。 “那你俩今天这是啥?坦白局?” “其实我之前跟许静茹聊过。” 我瞪大了双眼:”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昨天在沙滩上啊。” “哈?” ”算了这个不重要,”时钟向凌晨五点靠拢,邢楚姚打了个绵长的呵欠:“是小嘉让她来跟我道歉的。” 我看着这个故事逐渐向我想象不到的方向飞奔而去,放弃挣扎,做一个只有耳朵的聆听者。 “就……其实她每次呛完我,韩可嘉都会回去跟她说下次不要这样子了,但是小嘉没有跟她具体聊过我,她就始终相信外界的说法,说我借着韩可嘉炒了一波热度,赚了钱就跑路了。” 邢楚姚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是要谢谢你呀,金闪闪。” “谢谢我?” “就是我们上一期衍生节目呀,在工厂不是带着她们找到了补给点吗?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觉得我好像并不只是在利用小嘉。” 所以许静茹就“撬开”了韩可嘉的嘴。 尽管在韩可嘉的视角里面,邢楚姚依旧突然消失得不明不白,但当年是邢楚姚帮她树立了很重要的人生观。尽管时至今日,她依旧不擅长在人前打断许静茹的无理,但至少背过人群她终于会跟许静茹说她这么做不好。 “那今天又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去医院半天没回来,我又睡不着,就说去小练习室弹会儿琴,刚好撞见了小嘉。” “然后就聊到了现在?” “如你所见咯。” 邢楚姚终于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指着我的电脑问我:“轮到你了,你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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