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谢吟芳还不忘唤来小二,再为两人添上几道点心。 直到出了茶楼,坐上回府的马车,谢吟芳才嘟囔着道:“什么贵客,还要本小姐亲自来接待?” “这……小的也不清楚。”小厮道,“只听说好像是祖上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回来了……” 茶楼外车马喧哗,楼内唱戏声不绝于耳,闻楹自然不可能听见二人对话。 她打了个哈欠,尽管觉得牛郎织女这种戏没什么好看的,但难得出来一趟,还是强撑着看到一出戏落幕。 睡意朦胧中,闻楹听到身旁戚敛开口:“师妹若是困了,那我先送师妹回去。” 闻楹正要点头,忽然意识到她话中的不对。 睡意在刹那消散了几分,闻楹侧头看向戚敛:“师姐送我回去,那你自己呢?” 闻楹当然不会觉得,戚敛送自己回谢府,还会再出来瞎转悠。 所以,她这样说的意思是…… “我要离开一段时日。”戚敛看着她,灯下那双漆黑眼瞳似有几分晦暗不深,“闻师妹,你等我回来。”
第70章 天命 在听到戚敛说她要离开那一刻, 闻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蓦地苍白了几分。 她伸出手,如同一个害怕被抛下的孩子般死死抓住戚敛的衣袖:“师姐要去哪儿?我随你一起去。” 戚敛眸光定住, 她唇线抿了抿:“此去是有要事在身, 闻师妹安心等我,我定会早日回来……” 闻楹却打断她的话:“我不要等你。” 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眸中, 隐约有泪光闪烁:“师姐带上我不好吗?无论你是去做什么, 我保证都不会给你添麻烦……” 闻楹嗓音里带上几分哀求。 戚敛不曾料到, 她的反应会是这般激烈。 若放在往常, 戚敛必定不忍心让闻楹失望, 可这一回, 她终究只是在沉默后道:“闻师妹, 你放心, 你身上的魔气已被遮掩, 不会有人找到你。” 说着,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样的东西——圆润的祥云状白玉, 与闻楹从前戴在颈间的那枚璎珞甚是相似。 “在昆仑境时, 闻师妹为我挡雷劫,璎珞也因此碎掉。”戚敛道, “这枚玉, 是我的赔礼。” 说着,她抬起手便要将玉佩戴到闻楹颈间。 然而让戚敛没有意想到的是, 闻楹略带仓皇地后退了几分, 避开了她的动作。 “我不要什么赔礼。” 闻楹抬起眼,被泪水浸湿的眼睫之下是几近绝望的脆弱, “我只想要和师姐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难道也不可以?” 戚敛握着玉的手,就这样定在半空中。 她眸光闪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闻楹却抢在戚敛前头开口:“我知道师姐离开,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去做,我并非信不过你,可、可是……” 可是她这一走归期未定,闻楹不敢保证,是否事情的走向,又会向原文的剧情靠拢。 难道自己注定会坠入魔道,与戚敛桥归桥路归路? 脑海中刺耳的“滴——”一声响:“警告!警告!宿主不得向文中角色透露系统和任务的存在,否则将受到惩罚。” 闻楹无视系统的警告声:“可是师姐一旦离开——” 话未说完,脑海中陡然似有千万根细针搅弄,细细密密的疼意像是活生生要将她吞噬。 闻楹呼吸陡然一滞,思绪一片空白,叫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戚敛微微蹙眉,察觉到少女的不对劲。 “闻师妹?”她握住闻楹的手腕。 闻楹疼得说不出话来,系统的警告声和惩罚也随之消失。 她这才感觉到,腕间似有潺潺清泉流入,是戚敛在为自己输送灵力。 闻楹闭了闭眼,终究是没再开口:“师姐放心,我没什么事。” 戚敛抿起唇:“闻师妹,你可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沉默片刻后,闻楹侧头看向楼下戏台。 皮影戏进行到牛郎织女的私情被王母发现,天兵天将前去缉拿织女,王母的玉簪划出一道银河,将上前追赶的牛郎隔开。 闻楹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透光的薄纸上,而是逐渐游离:“师姐可知道,皮影戏是如何扮出来的?” 戚敛点了点头,漆黑眸中却有几分不解,似不明白她为何会提起这种事。 “无论牛郎织女,或是架桥的喜鹊,都是由纸片或兽皮裁剪而成。”闻楹低声道,“所谓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并不能由他们自己决定,而是被戏台后的人操纵。” “闻师妹的意思是……” 闻楹深吸一口气:“师姐,你我和他们,并没有差别。” 说罢,她闭上双眼,等待来自系统的惩罚。 然而,想象中的痛意并未到来,闻楹只听到戚敛的嗓音:“闻师妹,天命并非不可违。” 她睁开眼,瞧见戚敛近在咫尺的脸庞,依旧是往日的从容和平静。 戚敛捧起少女脸庞,指腹缓缓为她擦去眼尾的泪水:“我知道师妹不易,也明白你的害怕,可无论是身怀魔骨,抑或误杀师尊,错的人并不是你,是天道不公,才会让你经历这一切。” 闻楹一时忘记该说什么。 在戚敛看来,自己怕的是沦为魔族的宿命,是误杀闻清风的过往。 可闻楹同样也怕,将来难以逃脱的剧情线。 这样的胆怯,却无法宣之于口。 的的确确称得上是……天命难违。 闻楹也曾想过改变这一切。 在昆仑境那三年,她努力修行,却被一道天雷劈得连仙骨都不复存在。 她试图过违抗系统杀死闻清风的任务,却照样无意让他死在自己手中。 她想要藏住身为魔族的身份,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拆穿。 …… 每当她稍微想要反抗,既定的宿命便犹如潮水,推涌着她被迫行进。 闻楹已不敢有任何气力,再去生出半分反抗的想法。 她只是贪心地想着,这样安然无恙和师姐相处的静谧时刻,能够再多一些就好。 可戚敛却说,天命并非不可违。 潜意识告诉闻楹,她不应该再有半分同命运反抗的心思,可说这话的人……是戚敛。 闻楹看着眼前之人,似乎要将她的模样深深摹进脑海中。 半晌过后,她似是用全身气力下定决心:“师姐,我只能等你这一回。” . 闻楹离开茶楼时,是独自一个人。 在她颈间,已戴上戚敛赠的祥云纹玉佩。 除此之外,袖中也是戚敛留下的各种法器和丹药。 在留下它们时,往日沉默寡言的戚敛像是变了个人,事无巨细地交代道:“这是传送符,闻师妹一定要记住它的法诀。” “这化形丹,闻师妹每隔五日记得吃下。” “此去路途遥远,且我不便与你传音,闻师妹留在谢府,无事莫要出门,安心等我回来。” 闻楹明白,师姐这是担心自己孤身一人,会遇见什么意外。 末了,戚敛要送她回谢府,闻楹却拒绝了。 闻楹是这样说的:“师姐若连这一段路都不放心,又怎能安心离开?” 然而闻楹心中清楚,她只是害怕若再与戚敛多相处片刻,兴许自己就会反悔,会死皮赖脸地求着不让她走。 那也实在是太难看了。 . 花灯依旧,烟火扑簌,闻楹慢慢边走边看,心境却与来时大不相同。 直至走到一家卖糖画的小摊前,闻楹脚步一顿。 她忽然间想起,曾经在月城,师姐也给自己买过同样的糖画。 卖糖画的老翁看见她停下,笑着开口:“姑娘来选一选吧,想要什么花样的画儿?” 闻楹走上前,轻轻拨动木制的箭头。 对于能够转到最好看的凤凰糖画这种事,闻楹本已不抱任何希望。 却没想到木牌渐渐停下来,竟当真落到凤凰的图案上。 “姑娘真是好运气,今日满大街来来往往的客人,转到这花样的,您可是头一个。” 老翁说着,已乐呵呵开始为她制作糖画。 他动作麻利,做好的凤凰糖画很快已成形。 闻楹往乾坤袋中一掏,动作却蓦地停住。 往日出门时,都有戚敛付银钱,是以闻楹身上什么好东西都有,唯独没有银钱。 闻楹犹豫过后,从发间拔下一只珍珠簪子递过去:“抱歉,我忘了带钱……” 卖糖画的老翁却并没有收过珍珠簪,只是笑着道:“这东西贵重,我哪里收得?” 说着,又将糖画递过来:“看姑娘孤身一人,不大开心的模样,怕是与家里人走丢了。罢了,这糖画就当送你的,你拿着它快些回家去吧,眼下时辰也不早,小老儿我也该收摊了……” 不等闻楹反应过来,他已经收起各种工具,挑起竹担晃晃悠悠离开了。 闻楹看着手中的糖画,半晌过后,轻轻咬上一口。 甜意在齿间泛开,竟当真将苦涩压下去了几分。 难得的好运,让闻楹不禁觉得,兴许……上天仍对她有几分怜悯,会开恩放过自己。 这样的错觉,在糖人快要吃完,回到谢家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往日守在谢家侧门的几名家丁不知踪影,眼下纸糊灯笼在夜风中晃晃悠悠,荡开一圈圈让人不安的曛黄微光。 一阵凉风吹过,闻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看向那扇紧闭的铜钉门。 鼻息之间,似乎传来什么被烧焦的臭味,闻楹眼尖地瞧见,空中漂浮着被烧成灰的黑絮。 可她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瞧见火光。 此时,朱雀突然出声:“主人,是障眼法,是谢府出事了。” 听到谢府出事,闻楹想也不想,便上前要闯进去。 却没想到谢府的大门分明看上去近在咫尺,却无论怎么走,也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闻楹很快明白过来,这应当是某种有障眼法的结界,目的就是阻止旁人进入府中。 闻楹当即召出魂蝶,见它振动着幽蓝翅膀朝前飞去,她忙快步跟上。 直至魂蝶破开结界,闻楹已步入谢宅门中。 只不过……眼前已不是她熟悉的谢宅。 火光冲天,几乎将半边天照亮,滚滚浓烟中,闻楹听见屋梁摧朽断裂,脚下的滚烫的石板亦随之微微颤动。 不曾见过这般的景象,等闻楹回过神来时,便瞧见墙角下似有几道人影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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