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后来桑渊不知所踪, 才叫旁人捡了漏。 原来数百年间, 他竟然被困在了此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桑渊突然狂笑出声, 笑声回荡在洞穴之中, “看来本尊这么多年不曾现身,倒也名声在外。” “也罢, 待本尊出去了, 先会一会那将我诓骗镇压至此的好弟弟,再夺回龙王之位, 嘶……你们凡人进贡的童男童女的滋味,本尊可是怀念得很。不过在此之前, 拿你这细皮嫩肉的女修来塞牙缝也不错——” 说着,它铜铃大的双眼露出凶光,扬起被长剑截断的龙尾。 不过是瞬息之间,血肉模糊的龙尾竟又重新生出新的血肉,巴掌大的青色龙鳞再度覆上去。 有了先前被戚敛一剑斩断龙尾的教训,桑渊没有再轻敌,它犹如一条进攻状态的蛇,长尾逐渐盘旋起来,高高扬起头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巨吼。 戚敛的长指握紧剑柄。 她薄唇抿起,仰头看向巨龙的七寸之上,某个闪着微光的位置。 那里,是龙的护心鳞所在。 唯有刺破护心鳞,方能真正将其置于死地。 在堕龙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喷来一团赤红滚烫的火焰时,戚敛持剑飞身离地。 幽暗的洞穴之中,青色巨龙几乎快与潭水化为一体,唯有时而一道银冷剑光闪过,照亮戚敛裙摆处那一抹黛色。 纵然修为上乘,但终究只是肉.体凡胎锻造而成,要应付天生神族的桑渊,对戚敛而言并非易事。 桑渊亦不曾料到,按理来说,自己要杀死一个修士,就应该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这女修的剑招灵动,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两两胶着,一时难分上下。 最先露出破绽来的,竟是身为神族的桑渊。 它在此地被困多年,神力被亲生兄弟布下的阵法日夜消减,再加上方才挣脱结界和锁链已耗费大半力气,在与戚敛的几经周旋过后,竟生出几分力不从心。 就是现在—— 戚敛漆黑眸中,多了一丝冷然。 掌心长剑势如破竹,又似离弦之箭,穿破层层水雾迷障,朝那片护心鳞直刺而去。 桑渊察觉到她的意图,猝不及防地后退着,扬起龙尾想要阻拦,却为时已晚。 剑尖雪芒转眼已裹挟着灵力而至,在最为脆弱的那片护心鳞前不过是稍稍一停,旋即便狠狠推入。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护心鳞,便是龙的七寸。 原本还高高扬起的龙尾,在护心鳞被刺破的刹那,无力落入水潭中,激荡起无数的水珠。 片刻前还趾高气昂的堕龙,发出一声悲怆哀嚎。 不甘的嚎声回荡在水面和洞穴之中,它奋力挣扎着,仰首从喉间吐出一颗赤金圆丹。 那是什么,戚敛再清楚不过。 是神龙的元丹。 桑渊试图引爆元丹,与她同归于尽。 可戚敛丝毫没有退缩的打算——她的灵力,亦在耗尽的边缘。 一旦收手,便功亏一篑,难以再攻到这堕龙的命门。 思及至此,戚敛眸中多了一抹厉色,她抬起另一只手,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用力将剑身刺入护心鳞之下的龙心之中。 龙丹释放出火红的光采,一波又一波向四周振开蕴集舍命相搏之力的光圈。 戚敛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唇角有鲜血溢出。 不止是五脏六腑的血气在翻涌,在她身上早已有许多肉眼可见的伤口。 鲜血浸湿衣袍,贴着她的肌理流到手掌和指缝间,也弄脏了那柄不沾尘埃的长剑。 可戚敛握紧剑柄的双手,从始至终没有松开半分,而是不住朝剑端灌输着灵力, 闻楹刚步入这方天地,感受到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意。 双眼虽看不大清,可她能够闻见浓厚的血腥气息。 是戚敛的血,还是堕龙的血? 抑或两者皆有…… 闻楹再无瑕想下去,她仰起头,只觉得漂浮在半空之中,那枚红澄澄,应是元丹的东西正在猛烈攻击着戚敛。 焦急之下,闻楹不由得出声:“师姐?” 她向上抬起双掌,朝着那团火红祭出魔气。 黑雾缭绕,朝龙丹缠绕而去,阻挡了它施加给戚敛的威力。 闻楹额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方才身受重伤,又是头回这般驾驭魔气对付不容小觑的堕龙,难免有几分吃力。 可闻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停下来。 她不要给师姐拖后腿,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她为保护自己而负伤。 若生,她与师姐一起活下去,若是死…… 在魔气的过度消耗下,闻楹思绪有些恍惚。 她只是茫然地抬头看向戚敛的方位,唇角下意识勾起一抹笑。 却浑然不知,自己此刻的脸色已是苍白到了极点。 戚敛垂首看下去,本该淡漠漆冷的眸中,浮现一丝异样的情绪—— 又是那熟悉的厌倦和烦躁。 可倘若自己当真烦她厌她,又为何要时刻念着这个人。 就连离开魔界后,戚敛无处可归,最后不知不觉去往的,竟是在昆仑境二人曾同居三年的木屋。 在那里,门前屋后的花草蔬果,都曾是自己与年少时的闻楹亲手种植。 甚至因为有结界庇护,又有土拨鼠精们照拂,花果不曾衰败,屋宇没有落灰,一切仿佛都还停留在昨天。 戚敛闭了闭眼,握紧剑柄的双手更用力几分,直至剑身死死嵌入护心鳞掩护下的龙心之中,再难以拔.出。 直到这一刻,她方才松开手,任长剑钉在恶龙心脏处。 自己却犹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到闻楹身旁。 一道黛色身形在视线中划过,在身旁落定,闻楹松了口气,她侧过头:“师姐,你可有受伤……” 话未说完,身旁之人却似是捂住胸口,噗地吐出一口血。 闻楹动作一僵。 她顾不得其他,忙收起了魔气,试探着要去扶起戚敛:“师姐?” 双目无法看清,手也跟着始终落不到实处,正在半空中摸索着,却陡然被骨节瘦劲的五指握紧。 戚敛嗓音微哑,说出的话犹如一道惊雷落下:“闻师妹,你给我种下的根本就不是相思蛊,对吗?” 不曾料到她会在此时发出质问,闻楹哑然愣住。 然而,戚敛似乎并不在乎她的答案,便已抬起闻楹的手,沾着血的指尖飞快地在她掌心描勒着什么。 闻楹仍在被拆穿谎言的恍惚之中,甚至来不及去想戚敛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下一刻戚敛轻声开口:“乾坤否泰,日月亏盈——” 闻楹眼睫猛地一颤:“师姐不要!” 为时已晚。 掌心由戚敛摹下的传送符如同逐渐升温的烙铁开始发烫,却并不会将人灼伤。 “师姐……”闻楹还想要说些什么,可传送符在刹那间生效,带着她的声音彻底消失。 像是这个人,从不曾出现过。 戚敛的指尖下意识颤了颤,似乎想要留住独属于闻楹肌肤的那份温热。 却终究只是握了个空。 视线在短暂的恍惚过后,再度凝结成冰冷的漆黑。 她顾不得擦净指间的血,只又一次看向仍在潭中的巨龙。 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剑身虽插.进了它的心脏,桑渊却并未立即死去,而是仍在潭中扭动挣扎着,流出的血将整片水潭染成幽绿。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戚敛双眸低垂,长指飞速掐诀,失去血色的唇瓣默念法诀。 在法诀念出最后一个字时,洞穴之中,似有火光闪烁。 它们逐渐凝聚在一起,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桑渊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这是龙族的引雷之术?” 戚敛没有作声。 但很快,在潭面上空形成的乌云,以及云层中的霹雳闪电给了桑渊回答。 轰隆—— 巨雷从云端滚落,汇聚于剑柄之上,沿着剑身来势汹汹地灌入护心鳞之下,给了桑渊最后的致命一击。 它终于再无力挣扎,而是重重落到地面。 直到死去的前一刻,桑渊仍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败在这小小的凡人女修手中。 它嗬嗬喘着粗气,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戚敛,用最后的力气道:“你……你竟敢杀死本尊,可知弑龙的天罚是为何?” “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戚敛淡淡说着,她微微屈身,拔.出紧插在护心鳞处的长剑。 随后,神色淡漠地看着堕龙在一道长吟后,鳞片失去所有光彩,气息绝尽。 戚敛心中一片平静,丝毫没有弑龙的兴奋,抑或是担忧后果的惊恐。 反正,这也不是头一遭了。 既然注定无法回头,那就让她一直这样走下去好了。 戚敛并没有急着将剑收回鞘中,她侧转过身,漆黑双眸虽不曾动,却似盯着暗处:“阁下暗中藏了这么久,现在总该舍得现身了?” . 啪嗒,啪嗒——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滴落在闻楹面庞。 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视线中却依旧是一片看不清的血红朦胧。 刹那间,闻楹忆起所有的事情。 洞穴,巨龙,还有…… “师姐——” 闻楹猛地从地上坐起来。 凭借直觉,她知晓自己眼下应是在一片下着雨的草地中。 可她又该去哪里找师姐呢? 正当闻楹要唤出朱雀之际,她听到异样的窸窣声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沙沙嗤嗤地朝她窜腾而来。
第89章 白蛇 虽然双眼无法看清, 但闻楹已本能地后背发凉,生出一种不妙的直觉。 这似乎是……蛇类鳞片摩挲在草地间的动静。 而且这条蛇定是庞然大物,才会将草枝压得发出噼里啪啦折断的声音。 闻楹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逃。 可自己一旦站起身, 只怕更容易被它察觉。 情急之下, 闻楹悄然屏住呼吸,右手探入袖中, 打算从乾坤袋中取出法器来。 不成想袖中空空荡荡, 竟是摸了个空。 闻楹一愣, 这才蓦地想到, 许是在与堕龙那一场恶战中, 自己的乾坤袋已不知掉落到何处。 就在这时, 那窸窣声响已逼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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