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诺轻笑,想起苏佩,眼底皆是宠溺,“出门前惹得她不高兴了,小孩子脾气,需要哄一哄的。” 刘铭笑了笑,送甄诺到清心居就停了下来,柳夫子不喜欢别的院里面的学生来这的,刘铭也不会在柳力学的面前造次。 忙了一夜,甄诺这才抄好了棋谱,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了。甄诺干脆给自己收拾好了东西,顺道将从文楼里面借着的棋谱还回去。 一通整理下来,都已经是早饭的点了,与其饿着肚子回去,干脆去书院食堂用过饭再下山。 除了甄诺是一个人坐一张桌子,其他的学子大多都是三三两两的,男女间或都有。可能是早饭时间,食堂里面人并不算多,交谈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之下尤为明显,尽数落在了甄诺的耳中。 “今年雨季云平县又要出洪涝了,你们都被分到了什么渡口?” “我听说男学生一般都在平谷县那块了,那块地势低,又是一片洼地,偏偏农户庄稼多。还有...听说齐王殿下明日端午就要去平谷县那块了。我们的话都在比较安全的地方,反正操行评定和我们无关......” “一个皇子,他又不愁操行评定,竟然还愿意去平谷县......” “我觉得还是...那位...被柳夫子护得实在是太好了。” “柳夫子护犊子呗,她也不会缺这种操行评定,毕竟是大氏族苏家的出身,苏大人自会护佑好她的官途的......” “......” 虽然她们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奈何食堂里面静悄悄的,甄诺在一旁吃着饭,听了个十成十,也觉得嘴里面的吃食有些索然无味。云平县与平谷县这两个地方常年受洪涝之灾,还会波及周围的好几个县,尤其是今天的雨季来势汹汹,怕是今年的洪涝也会格外的严重。 往年朝廷都会指派当地的县臣还有水衡都尉丞来这些地方监督指导治水,但朝廷的人总是不够,加上文人不应该只在书本策论上面做真章,也一定要为百姓做实事,故而花山书院的学子,不论男女都会被拉出去帮忙。 毕竟是脏活累活,为了鼓励学生,院使窦向阳就想出了一个主意,干脆将这件事情和操行评定挂钩,那样,至少想要为官的男学生不敢用不入流的借口去推脱了。偏就有一人,在这种事情上可以独善其身,便是甄诺。 往昔不去,是因为柳夫子经常会在这样的日子里面将朝廷都水监的公事交到甄诺的手上,一贯都是跟在县丞或是水衡都尉丞的身后,不露面。虽然也是没日没夜地去忙,但到底不是做在人前的功夫,没人看见。为了这件事情,就算是女院里面的人崇敬甄诺的才华气度,也不免会在背后说上甄诺两句。 今年柳夫子倒是没有多说,怕是想着之前有朝廷考试,便为自己将都水监的公事挡了下来。如此一来,今年便没有理由继续不去了。 甄诺站起身来,将餐盘放到了窗口处,还没有走出食堂,就迎面撞上了刚刚换班回来吃口饭了刘铭。 刘铭眼底下面的乌青明显,想来是昨日将自己送回了清水居,就直接跑到堤坝上面了,一夜没睡,现在才落得空。 刘铭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想简单地和甄诺打个招呼就进去吃一口饭,回去小睡两个时辰再去堤坝,没有想到这回却是甄诺主动叫住了自己。 甄诺发问:“你在的渡口河道是在平谷县那一带了吗?” 刘铭点了点头,苦哈哈地笑了笑,“我待会吃完饭休息一下就要再过去了,你早些归家吧,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 “你回去休息一下,到时候我与你一起去平谷县。” 不容刘铭震惊的神色流露出来,更不等刘铭说出不行的拒绝之言,甄诺就直接拿着自己要归府的行囊重新回了清心居。 和柳先生说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是带着一点危险的事情,但是柳力学并没有阻止,甄诺能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是最好的。 甄诺回了自己的房间,迅速将行囊里面准备给苏佩的竹简还有自己看的竹简都拿了出来,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便直接背在了肩上。身上还穿上了蓑衣,戴上了斗笠,架势倒是做了个十成十。 刘铭睡醒的时候就看见了在自己房门前等待的甄诺,还以为是开玩笑的,没有想到真是要和自己去平谷县。刘铭有自己的坐骑,但是甄诺没有,便绕去了山下马厩借来了一匹比较符合眼缘的母马。 下了山,顺着河道的方向,往南骑马一个时辰便到了。出来的时候没有雨,到了半当中,雨哗啦啦地就下了起来,天好像是裂了一个大口子一样,怎么都停不了。路上的行人不多也不少,都是与刘铭甄诺背道而驰的百姓。 甄诺看着这乌云压顶,雨势越来越大,心里面隐隐有些不安。若是按照自己往年的经验来看,此次的涨潮怕是近五年来最大的一次,怕是会有决堤的风险。 甄诺将自己的经验之谈告诉了刘铭,刘铭也觉得有些不妥,一行人冒着雨驾马的速度也更快了,临近晌午,终于是到了平谷县的河堤处。 天可怜见,下了小半天的雨竟然是在晌午时分慢慢地变小了。河堤上面,平谷县县丞正在指挥青壮年扛着装满沙土的沙袋,虽然乱,但总得来说还算是好的。 甄诺与刘铭齐齐下马,将马留在了水位较浅,不会淹上来的地方。本该在平谷县这边待着的水衡都尉丞听说临近的天台县的河水决堤了,便赶了过去,留下了一个不会指挥的县丞,县衙里面的差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就只能一趟一趟地跟随百姓扛着沙袋。 如今看见齐王殿下这个主心骨来了,身边还跟着去年由水衡都尉丞带过来巡视的甄诺,立刻跑了过来。 “齐王殿下,您可算是来了。” 甄诺可没有功夫停留在这里听县丞说无用的汇报,还不如自己过去亲自看。甄诺拍了拍刘铭的肩膀,抹了一把脸上面的雨水还有黏在脸庞处的头发,打了个招呼。“我先去看看水则碑。” 记下水则碑的情况,甄诺便与身边一个学生里面的带头人一块指挥了起来,期间还直接扛上了沙袋,一趟一趟地往河提上面送。生怕再来几场大雨,这座河提就会撑不住。 刘铭看着甄诺这幅样子,自愧不如。突然便觉得她不像是自己的目标了,更像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应当成为自己盟友的伙伴。有朝一日甚至是能成为自己的挚友知己。
第27章 决堤 苏词甩了甩手上的伞, 将自己的蓑衣脱下来交给了长箐,甩了一下下摆处染上的水渍和污泥之后才走进了苏佩的房间。 苏佩看见苏词,立刻迎了上来, 担忧地问道:“哥,阿诺是不是被雨阻挡没能回来?” 苏词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 如实回答道:“诺姐姐随齐王殿下去平谷县了,这回端午节就不回来了。” 苏佩瞳孔微缩,外头的雨下得噼里啪啦的,好像都下在了自己的心里面。今年的雨来得这般凶猛, 阿诺还要跑到河道上面, 就是为了那根簪子,躲着不见自己吗...... 苏词看着妹妹这幅样子,心中也是不忍, 立刻安抚道,“诺姐姐心里面是有数的, 况且每年她都会跟在水衡都尉丞的身边学习治水,她对河道上面的事情清楚着呢。我们不必要担心的。” 苏词说的话丝毫没有缓解苏佩的担忧,反而更加加重了,苏佩咬唇辩驳道:“但是往年她就是做司水监的文书工作,又不是真的上堤坝上面去。洪水是真的能将活生生的人冲走的,哥哥!” 苏词无言,只能继续宽慰了两句, 交代长箐好好伺候苏佩, 便离开向父亲去报告这件事情。 顾长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甄诺去平谷县的事情, 想着苏佩前些天和自己说的事情,冒着大雨就来了苏府, 直接到韶玉居里面找到了苏佩。 看见顾长君来了,苏佩慌乱的心神这才安定了一些。 “我要去平谷县。” 这是苏佩对顾长君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说得最多的话。顾长君心里面也担心着甄诺的安全,但苏佩的安全也很重要。带苏佩去河道,属实是太危险了。 顾长君深吸了一口气,保证道:“我帮你去平谷县看顾甄诺,你就好好地待在府里面,我一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完完整整,全全乎乎的甄诺。” “不行!我一定要去!”苏佩还是梗着脾气。 顾长君是一个人出的苏府,可惜身后还是跟上了一条小尾巴,小尾巴的名字叫做苏佩。 走到半路上面,顾长君就发现了苏佩。出都已经出来了,难不成再送回去? 颇为无奈,顾长君只得带上了苏佩。去的路上,顾长君只能不断地嘱咐苏佩,“河道上面毕竟危险,去了那里,你要不就跟在甄诺的身边,要不就跟在我的身边,总之不要乱跑。” 苏佩自然应下,只要能看见甄诺安好就行。 快到平谷县的时候,苏佩与顾长君只能看见行色匆匆的青壮年,肩膀上面都扛着沙袋。顾长君首先意识到了不对劲,翻身下马,拉住了其中一人,急声问道:“前面的平谷县是不是出事了?” 这一青年看见问话的是两个女子,忍着肩膀上面的磨破的皮,掂了掂沙袋,大声提醒道:“你们两个小姑娘不要再往前面去了,决堤了,已经有两个人被洪水冲走了......” 苏佩脑子轰隆了一下,拉住了这青年,寻求一个更加肯定的答复,“你说的是不是平谷县的河堤。” “自然是。”没有功夫再多说了,那人掂了掂肩膀上面沙袋,往河堤的方向继续走。 苏佩整颗心都被那人说的决堤二字填满了,先顾长君一步翻身上马,朝着平谷县的方向挥舞马鞭疾驰而去,一刻不停,顾长君只得快速跟上,生怕出事。 刘铭还站在显眼的地方指挥着,甄诺此刻离脱力就差一点了,脸色不算太好,喘气的声音越来越重。从卯时发现决堤的时候,甄诺就开始忙起来了,雨水穿过蓑衣打在里面的衣服上面,和着甄诺自己的汗水,从头到脚全部湿透。 苏佩远远地就在人群之中看见了甄诺,无论身上是否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来了。前世的甄诺也应该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中硬生生地挨过来的吧,只不过当时自己在府里面赏雨景,哥哥根本就没有将甄诺的事情摆在自己的面前,而长君也没有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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