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林惜总是不屑于电视剧里的亲吻画面,在钟笙她们脸红耳热的时候,面不改色。 她实在是不明白,就是一个交换唾液的事,有什么好脸红的,就这样不卫生的事情,为什么那些人会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当钟笙听到林惜这番言论,痛批她为无情无欲的钢铁直女。 而就这样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铁直女,此刻脑袋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崭新又叛逆的想法。 ——跟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顾念因的唇那样薄,也会像电视剧里的女主那样,柔软可欺吗? “当当当。” 就在林惜冒出这样想法的时候,敲门声骤然在房间响起。 陶医生推门进来,对她道:“小惜。” 做贼心虚四个字明晃晃的贴在了林惜的后背。 她听到有人从背后喊自己,立刻反应特别大的站了起来:“陶医生。” “不用这么紧张。”陶医生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安抚,揉着她的肩,又问道:“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一聊阿姨的病情。” “好。”林惜点头,没有犹豫。 只是在她要跟着陶医生离开的时候,她转头去,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顾念因。 她有什么话想要对这人说,或许只是叮嘱她在这里待会,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可就是这样简单,她的话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要说的话的确简单,却好像并不止这么一点,文字拥堵间横着没有平复下的心跳,上下闭塞,一团浆糊。 林惜就这样注视着顾念因。 日光笼在少女的脸上,将她的眉眼映衬的清晰,光顺着她挺拔精致的鼻梁滑下,薄唇一抿,晶莹干涸,让她又变回了过去的清冷孤高。 大抵是自己刚才想入非非了。 林惜。 你寡疯了吧。 四目相对,林惜在心里自我谴责的否定着自我,终究还是没对顾念因说什么,转头跟着陶医生走了。 .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上,走廊上大部分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林惜熟练的搬过椅子自己坐下,看着陶医生调出刑秀的病历。 屏幕上字太小,专业知识太多,林惜看不懂,却也捕捉到好几个熟悉的专业词语,说不上不好,但她隐隐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事。 病历翻到最下,陶医生看着各项化验单,对林惜道:“阿姨这个出血点有点大,而且还是上次那个点。” 林惜听到这话,心兀的沉了一下。 但说没有准备,是不可能的,这么久的时间了,林惜已经从慌乱担忧中平复下来,对刑秀的病也有做复盘。 她点了点头,道:“所以,上次手术效果并不理想。” “对,阿姨的病情发展比想象中还要快,病灶切除有残余。”陶医生将检查报告上的医学影像指给林惜看。 那黑白色的图影囫囵混沌,林惜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还要再进行一次手术吗?” 陶医生有些犹豫,现在刑秀的身体情况不能再折腾手术了。 她的身体很脆弱,几次手术折腾下,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来场稍微大点风就能将她整个人击破。 “我这边建议是化疗为主,将目前的癌变情况控制住,不要让它再扩散了。” 林惜听着到这话,轻皱了下眉:“可之前不是说化疗不如手术来得快一些吗?” “但以目前阿姨的身体状况来看,治疗计划还是转为更温和一点的方式好一点。”陶医生没法跟林惜隐瞒,只得用温和些的方式解释给她听。 “我明白了。”林惜点点头,垂在膝上的手握了握紧。 陶医生说的很委婉,给了她能够接受的温和。 但明晃晃的事实摆在这里,她怎么也不可能不面对的。 ——手术不理想,癌细胞变化迅速,刑秀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她需要□□。 这样的一个消息,林惜是不可能让刑秀知道的。 过去是刑秀保护她,现在她要替刑秀撑起来,对陶医生道:“这件事不要跟我妈妈说。” 陶医生也明白,承诺道:“放心,我会叮嘱下去的,跟阿姨那边也是说,手术顺利。” “谢谢。”林惜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化疗要准备多少钱?” “这你就不用太担心了。”陶医生道,“交上去的审批已经给阿姨批下来了。以后阿姨的治疗,包括今天的手术费用,咱们院方都能做一个百分之四十到五十的减免,估计阿姨每月的赡养费以后还能有些剩余。” 不好的消息如同癌变的细胞,疯狂的,一个挤一个的朝林惜堆积过来。 而终于在陶医生的这句话后,拥挤的黑暗中破开了一点点的光。 有空气灌了进来。 林惜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惜:“谢谢你,陶医生。” “应该的。”陶医生看着林惜说不上的心疼,拍了拍她瘦削肩膀,“回去还是要多给阿姨补补营养,化疗会产生一些不适的反应,不要太紧张。” “我知道,您放心就好。”林惜笑了,扬起的眼眉似乎又恢复了过去那副开朗明媚的样子。 却也是强弩之末。 林惜脸上的笑在她离开陶医生办公室的下一秒,就再也挂不住了。 明明只是一场简单的对话,半小时都不到,她却好像耗尽了力气,骄傲挺直的肩脊一下就塌了下来。 说到底,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要是钱的问题还好,她豁出自己去,哪怕是找林得缘,低头认错,出卖尊严,只要能帮刑秀挣回一条命来,怎样都好说。 可现在不是了。 冷风穿过寂静的走廊,钻进林惜的手指,又倏然吹走。 她感觉自己好像要留不住刑秀了。 林惜永远记得,小时候她被叔公哄着从地上起来,放过了骂她是没有爹妈的野孩子的臭小子。 离胜利只差一步之遥的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脏兮兮的被领着去见她已经很久没见,满是陌生的“父母。” 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他手里夹着烟,跟村支书吹嘘着。 林惜很讨厌的那个男人,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新来的陌生男人,她叔公却是一种很高兴的样子,也忘了村支书上月还扣了他钱的事情,凑过去加入那场谈论,周身散发着一种比过年都开心的气场。 反胃。 林惜远远的站在院子,心下生出一种想要走的冲动。 而就在她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女人走进了她的视线。 那时候的刑秀也才三十来岁,柔黑的长发烫着漂亮的大卷,比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还要漂亮。 她个子算不上太高,浅驼色的大衣上拥着一条白色的毛领,打眼瞧上去,就让人觉得温柔。 跟她相比,林惜脏兮兮的样子显得有些寒碜,连带着她自己也有点怯怯的。 可刑秀对她笑了。 “小惜。” 她柔声唤着林惜的名字,接着就蹲了下来,对这个小家伙张开了怀抱:“是妈妈呀,小惜。” 妈妈…… 林惜圆溜溜的眼睛眨了好几下,像是扫描的仪器,将这个漂亮女人的样貌录入她的系统。 那个时候的林惜对美丑没有多少概念,看着刑秀,只觉着她亲昵温柔,想要朝她走过去,被她抱着。 小姑娘向往着,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刚从村口土地上滚了一群的裤子。 她好脏。 走过去也会把妈妈弄脏的。 犹豫怯怯。 林惜越是想要靠近她的妈妈,就越害怕她的妈妈会嫌弃她。 小小的影子就这样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可内心里向往的爱意却促使着她的手下意识的伸向刑秀。 然后,林惜就被一道力量拥进了怀里。 小姑娘脏兮兮的小脸陷进绒绒的毛领里,扑鼻而来的香气好闻极了。 刑秀的怀抱就如她这些年在床上偷偷想象的那样,温暖美好,让人不想放开。 “……妈妈。”稚嫩的,小姑娘的声音从刑秀的毛领中响起。 “哎。”刑秀点头应,靠在林惜身上的心跳咚咚的敲着两个人,“妈妈让我们小惜等了很久吧,对不起啊。” 林惜懂事的摇摇头。 就是刚才跟人打架都没掉一滴泪的她,突然一下就很想哭。 春意料峭,郊区农村更是冷。 林惜却在单薄的衣料里生出了暖热。 也是从那天,刑秀就把林惜接回了南城。 她也一直都是林惜获取温暖与爱的唯一来源。 可林惜现在,就快要失去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了…… “林惜。” 就在林惜越来越深的陷入自己织造的情绪时,一道轻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平直的冷光沾满了消毒水的味道,长而寂静的走廊里走来一道人影。 林惜定了定神,就看到顾念因朝她走来。 那人走的不疾不徐,鞋跟踏过地板的声音敲得平稳。 林惜杂乱的心情好像也随着这道人影的放大,而尝试开始沉淀,一如在小区孤立无援的她,看到了迎面朝她驶来的车。 可现在的情况跟当时不一样。 林惜一如既往的不想因为自己说出了实情,在得到体谅宽慰的同时,还收到怜悯的同情。 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语气问的自然:“你怎么来了?” “阿姨刚才有些要醒的迹象,我已经通知护士了,现在过来找你。”顾念因道。 “哦。”林惜点点头,接着就越过了顾念因,招呼她道:“那咱走吧。” 只是不想她刚迈出一步,顾念因的声音就从背后响了起来:“林惜。” “啊?”林惜意外,兀的刹住了自己的步子。 只见顾念因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的对她道:“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也是一种情绪宣泄。” 这话来的突然,没有任何前倾提要,听的人摸不着头脑。 林惜极力掩饰着自己快崩溃的情绪,不暇顾及的茫然被明晃晃的落在脸上:“什么意——” 而她话刚开口,接着就被人抱住了。 少女沁香的身体同她紧贴在一起,手臂收拢,箍着她的手臂,将她紧紧抱住。 林惜仓皇茫然,一下怔住了。 走廊的灯光白炽的刺眼,她的视线里是一片白芒,四下寂静中她听到顾念因在她耳边轻声:“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写满了‘快来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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