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对林得缘还有别的利用原因,那她这样自私自利的行为岂不是比林得缘还要可恨。 林惜的眼神从刚刚蓦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变得锋利起来。 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心生憎恶,又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状似自然的向女人回道:“阿姨,你好。” 佘宁轻点了下头,接着对林惜表示道:“念念辛苦你照顾,杯子交给刘秘书就好,不好再耽误你的时间,回去上课吧。” 这话说完,佘宁身旁的助理就自然而然的拿走了林惜手里握着的杯子。 林惜恍然发现这女人平静的声音下,其实是对自己下了逐客令,那助理紧跟着过来的动作,让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门被关上,两方置换一般,林惜站在门外,刚刚站在门口的一行人进到了病房。 长而幽寂的走廊里踩着少女离开的脚步,操场上活跃的学生又换了一群人。 林惜这节课是数学,程建邦的课她向来有逃课的资本,走的不紧不慢,正四散看着,她就看到在不远处的教职工停车区,停着一辆格外扎眼的劳斯莱斯幻影。 这个学校没有人能开得了这样的车。 唯一有可能的人在林惜脑海中呼之欲出——顾念因的妈妈。 这车子可比林得缘的那些车昂贵多了,纯粹的黑色拒绝着光的渗入,透着种冷萃。 林惜蓦的有些恍然,所以林得缘用保时捷卡宴接送顾念因不是谄媚,也不全然是对顾念因的偏爱,而是这就是顾念因过去生活的最低标准。 这辆黑色的庞然大物中间凸起的银纹就像是一道道沟壑,顺直又遥远。 这就是她跟顾念因之间的差距。 即使是拿骄傲垫在脚下,她依旧够不到。 . 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了病房一周,佘宁才走到了顾念因的病床前。 顾念因看着落在手边的影子,对佘宁喊了一声:“妈妈。” “你真的有把我吓到。”算不上嗔怪,佘宁在顾念因喊完她后,眼神里露着心有余悸。 她并没有在床边那张掉漆的老椅子上坐下,目光由上及下。 那别在顾念因头上的卡子在漆黑中抹着一缕粉色,突兀的,叫人眉头一蹙。 佘宁一言不发,径直伸手便把这个东西从顾念因的头上拿了下来。 她仔细的按照自己的审美替顾念因整理着头发,白色的纱布刺眼,让她接着就又对顾念因道:“跟你说过,遇到任何突发状况,要先保全自己。” “她冲过来的太快了,我没有反应过来。”顾念因淡声解释。 其实对于处理这件事情,顾念因有很多个办法,其中大部分都是可以保全她不受伤害的。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选的,她想要的就偏偏只这一种。 流血留疤都是旁人会担心的事情,顾念因并不在乎。 她确实感觉到了疼,却不觉得这种感觉是什么坏的,血花迸落在她手背铺开的红色让她能够获得快意。 晦涩又微妙,始于将一切美好都破坏掉的病态。 更重要的是,正如佘宁当初告诉她的,世上一切都是交易。 所以她一如既往的递交了自己所付出的代价,换而得到了她最想要的怜悯。 不是佘宁给的。 反而她还利用了佘宁。 是一场胜利。 顾念因在心中总结着,低垂的视线平直的落在床单。 而等她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边就又多了一个影子。 佘宁没有对顾念因有过多苛责,看向一旁刚过来的女人,道:“周医生,麻烦了。” “这我是的职责,夫人。”周医生是佘宁的随行医生,这么说着便坐到了顾念因床边,“小姐,下面我会帮你重新检查一下伤口,可能会有点痛,但这是为了排除其他问题必不可少的。” 顾念因点点头,顺从的看着周医生靠近。 那刚刚才贴上的纱布又被人重新揭开,那敞开的白色上沾染着药水的味道,被人并不在意的搁置到了一旁。 周医生的检查比校医细致很多,从查看伤口的轻重程度,到分析顾念因的反应判断,事无巨细,观察入微。 只是她最后并没有重新拿起那块纱布。 新拆开的敷贴比校医院的东西高级得多,近肉色的贴敷平整的盖住伤口,碎发垂下,不仔细看,是看不出这里有受过伤的。 一切处理好,周医生收起了她的工具,给佘宁回复道:“夫人放心,小姐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伤口处理及时,没有被污染,愈后不会有任何问题。” 佘宁这才算真的放心,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助理吩咐道:“送周医生回去。”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明白佘宁是要跟顾念因独处,给二位倒好水,便带着周医生离开了。 秋日寂静,没有蝉鸣的世界少了几分聒噪的乐趣。 房间里只剩下了佘宁跟顾念因,母女二人的影子隔着一段距离。 但接着就在站立的影子伸出手来后,交叠接触在了一起。 佘宁轻抚过顾念因的额头,眼里有些心疼:“是妈妈让你受委屈了,在这样一个地方,忍受这样事情。” “不过,妈妈是不会让你受他们这种人的委屈的。” 话说到转折的地方,佘宁顿了一下。 她眼里没多少情绪,和缓不是,温柔也算不上,冷泽泽的透着寒气:“这个家人不过是走了一时运气,天不助他,掐断就好了。” 佘宁说这话的时候字里行间都是轻描淡写,她的风轻云淡,像是在玩游戏。 可事实上,周晓峰家引以为傲的产业,对佘宁来说,的确只是个小玩意儿。 刚发展起来的企业是最容易寂灭的了。 因不满足于之前盈利,欲望膨胀起来,很容易就被旁人吃死。 商场就是这样,最不过一场大鱼吃小鱼的游戏。 而这也是顾念因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关于学校对你的那些流言,你是什么想法?”讲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佘宁就想起了整件事的起因,对事情的源头问起了顾念因。 “已经杀鸡儆猴了。”顾念因答案简单。 但她知道,佘宁不会这样“不了了之”。 果不其然,佘宁开口道:“既然你还没有想法,妈妈就替你处理了。” “所有关于你性取向的帖子都会消失,那位姓周的学生作为事件的源头,我觉得也不适合再在学校久呆。” 轻描淡写的安排了这些,佘宁又给顾念因分析起了利害:“念念,这样的传闻对你很是不利,被渚城那几位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不要让妈妈担心你,你明白吗?”佘宁说着,就握住了顾念因的手。 女人的手带着温和的暖意,冰冷的戒指却是有些硌人。 她就这样将自己削瘦的骨节贴靠在少女细腻的肌肤上,只微微收紧便已经很是清晰。 这是告慰,也是警告。 渚城那边的人还没表态,她就已经将态度明示给了顾念因。 她不相信,也不允许顾念因是同性恋。 那试探的触角被强硬折断,失败强烈如血液爆裂。 顾念因面无表情,没有点头的顺从,而是对佘宁道:“妈妈费心了。” “如果能给你谋得更好的未来,费心也值得。”佘宁道,眼里有些纠结,“妈妈本以为就像你当初跟我说的,南城教学的环境虽然没有渚城好,但起码是安全的。但现在看来,不知道妈妈当初是不是听错了你的建议。” 察觉的佘宁的动摇,顾念因低垂的目光顿了一下,接着便道:“只是学校内部的一点事情,哪里都有这样的人的。” “这倒也是。”佘宁点头,对这个学校的评价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今天我对你们学校的确挺不满意的,但你们班主任还不错,把你交给她,我也算放心。” 顾念因想起刚才一直在护着林惜的汪婷秀,也认可的点了点头:“她是个很好的老师。” 说到这里,佘宁就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顾念因,眼里透着质疑:“不过念念,刚才我跟你们班主任去你们教室看过了,你的位置现在是在教室最后一排吗?” 顾念因倒是处变不惊:“对,后排比较方便我做自己的事情。” 这个理由佘宁了然又满意,认可的点了点头:“这倒没错。这里的授课方式还是十几年前的老一套,的确不合适你。” 说到这里,佘宁又是一声叹息:“辛苦你了,念念。” 她的手说着就又重新揉上了顾念因的头,体量的对她安慰道:“先忍一忍,明年高考后妈妈就会安排你出国,之后的环境会比现在好很多。” “不辛苦。”顾念因淡声回应,越过了佘宁“以己度人”的最后一句宽慰。 太阳又朝地平线落了几度,日光里佘宁目光深深的注视起了顾念因。 她没有在对顾念因说什么,顾念因也向来不是那个会主动开启话题的一方,四下里安静。 少女精致的面庞略过干瘦的手指,指尖拨开了她散落下的头发。 那遮住伤口的隐形绷带也被长发遮蔽,只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就像是造物主的恩赐。 佘宁的视线在顾念因的眼睛前停顿了好一会,慢慢弯曲起了弧度。 只是不是像爱,倒像是在欣赏她此生最杰出的艺术品。 似乎这就是她们之间最温馨的时候。 看了有一会,佘宁便满足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对顾念因道:“好了,妈妈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还要回去。” “你小叔叔那边的项目对接昨天出了点问题,可能有些棘手,妈妈待会就要回渚城了。这次回去,年前估计都不会回来,你自己在这里,要掌握好度,明白吗?” 顾念因听到这话,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点头点的都在佘宁要求的弧度范围,回应道:“我明白,妈妈放心。” “好孩子。”佘宁笑着摸了摸顾念因的脸,“妈妈虽然很久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但也会在监控你看着你的。” 屋外忽的吹过一阵风,吹得枯枝乱颤。 就连太阳都被推过的云遮住了一大半,明亮蒙着层氤氲,是暗色调的冷涩。 佘宁说完这话,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顾念因跟在她身后送她,两人并行着,却也有一段似有若无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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