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惜视线的落点并不是在她,亦或者林得缘的身上。 而是那个站在中央,打扮精致得体的小女孩。 发黄变旧的照片透着陌生的时间,可在这之上站着的却是个有点熟悉的人影。 顾念因。 “知——!!” 蝉鸣拼尽全力的在树叶里叫嚣着,不是在痛诉太阳的炽热,而是它们快要结束的生命。 所以这个季节也不是叫她心里燥热难耐的夏日,而是初秋才对。 这年的秋日没有跟夏天接好班,空气里还浮动着挥之不去的热意。 穿着职业套装的老师站在队伍前端,跟排成两排的两校同学示意:“同学们,我们接下来要去花圃,我们两两握手,一起走,不要走散好不好!” “好!”两三年级的孩子声音没有褪去稚嫩,齐齐的声音格外嘹亮。 林惜很不屑这样的事情,但还是听话的伸手握住了给她配对的渚城国小的同学。 炽热的天气叫她的掌心都是汗意,可那只被她握起的手却透着冰凉。 清热消暑,叫人不想放手。 她诧异这样神奇的温度,不觉抬头朝那人看去。 跟她这些天相处惯了的同学不同,这个人的表情始终平平淡淡的。 过曝的日光打在她脸上,五官精致的跟画上画的洋娃娃似的。 这人生得白皙,除了眼睫漆黑浓郁,连眉毛都长得纤瘦细长,小小的鼻头盈着点肉感,像枚果子。 林惜看得有点愣,接着就扯了扯她跟这人握着的手:“喂,我叫林惜。双木林,珍惜的惜。” ——这是刑秀教给她的,认识新朋友前要先主动自我介绍。 林惜时刻都记着,说完就跟对方抛去了橄榄枝:“你呢?你叫什么?” “顾念因。”小女孩说着,就把胸前的名牌递给了林惜。
第95章 明媚的日光打在玻璃房上,中央控温系统将花圃控制在适宜的温度内。 白色的小蝴蝶充满了活力,扑闪着翅膀飞在阳光下,四处寻觅着一个合适的停留的落脚点。 刚刚老师交给了大家吸引蝴蝶的小方法,现在所有学生手里拿着拴着白色纸片的小木棍,纷纷饶有兴致的尝试按照老师教的方法吸引蝴蝶。 顾念因动作从容,白色纸片在她的操纵下不疾不徐的飞舞,很快就吸引来了蝴蝶。 那干净的白色穿梭在绿意中,小小又轻盈,就跟顾念因这个人似的。 林惜对招蝴蝶不感兴趣,却还是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感慨:“好漂亮啊——” 只是林惜的最后一个音节不是感慨,而是惊呼。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厚重的脚就闯进了她的视线。 朝她们飞过来的蝴蝶根本没想到厄运会突然降临,一下就被突然过来的脚踩死了,薄如纸片的身体嵌在泥土里,印着丑陋的鞋印。 顾念因表情一滞,难得亮起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亮。 林惜一整个气不过,抬手就拦住了突然过来又突然想跑走的小男孩:“你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你管!”小男孩说的理直气壮。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这几天他都在到处欺负人,不是推到这个人,就是抢那个人的东西,也不知道仗着什么,整个人气焰嚣张得很。 可林惜不惯他臭毛病,拉着他就命令道:“道歉。” “我凭什么给你道歉。”小男孩不服。 “我也没要你给我道歉。”林惜道。 她的正义感是天生的,眼神透着不卑不亢的气势,拉过顾念因,又指着地上的蝴蝶:“你要给顾念因道歉!还要给死掉的蝴蝶道歉!” “我就不!”小男孩依旧拒绝,并放言道:“她算什么东西?我爸爸可是这里最大的官儿!我跟你们道得着歉吗!一群垃圾!下等人!知不知道什么是社会险恶,你们到了社会连给我提鞋啊——” 没等小男孩说完这句话,林惜就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实现了物理闭嘴:“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林惜过去在叔公家野惯了,最见不得人这样。 她忍过了一次两次就算了,今天这人还惹到她跟前来了,她现在倒要让他尝尝什么才是真的社会险恶。 “叫你不好好说话!” “叫你不好好说话!” 重复着,林惜对着那个小男孩的屁股就狠狠地踹了好几脚。 过去叔公就是这样边揪着她耳朵骂,边惩罚她的,这地方肉厚,无论踢几脚都不会有事。 可明明过去林惜被踢多少脚都一声不会哭,这次她还没踢几下,那小男孩就趴在泥巴里哭了。 林惜愣了一下,小男孩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抽噎着,脸上的泥巴灰跟泪珠子混在一起,头发也塌了,衣服也脏了,整个人狼狈不堪:“你等着!我告老师去!” “你告诉去啊!我怕你!”林惜自觉没错,才不怕这个威胁,不屑的切了他一声。 可就是这样,她在这之后却被林得缘硬压着去道歉了。 那小男孩的爸爸跟小男孩一样恶心,一开始表示小孩子打闹没什么,接着就开始假借欣赏慰问之名对林惜动手动脚。 这种感觉令人难受害怕,更是恶心。 林惜还记得她那天很想哭,整个人都在抖,但下嘴的力道一点都没减轻。 她对着那个男人横在面前的手臂狠狠的就咬了一口。 男人捂着手臂痛苦大叫,而她口腔里是血腥的味道。 所有人都在骂她,她不解又求助似的看着林得缘。 可他是所有骂她的人里骂的最狠的那个,甚至还对她动了手。 林惜磕在柜子上,小脸憋的通红,整个人委屈到了极点。 可是刑秀不在,她不能哭,她只能靠自己,她只能坚强。 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她只能靠她自己。 林惜也不记得这件事最后怎么样了,反正她一点也不想回忆。 对于那段记忆,连带着渚城,她标注的都是很不美好的,讨厌到极致。 她一直都在让自己忘记。 忘记不愉快,忘记孤立无援,忘记屈辱。 可她不知道,在她的这份屈辱的背后,站着一个被她拯救的小女孩。 就在那个看起来跟往常一样的日子里,小女孩死气沉沉的昏暗世界被年少的她撕开了一道口子,注入了一束光。 040716,是她们当初学校友好交流定好名单的日子。 那天是她的名字第一次跟顾念因的名字并排出现在一起,虽然她们属于两个不同的学校,还有世界。 她努力忘记的,正是那个小女孩拼命在寻找的。 “阿惜——” “顾念因。”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顾念因往林惜这边走,林惜正转过身去找她。 明媚的日光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不曾被人刻意注意。 顾念因默然望向林惜,视线下方是她手里拿着的照片,跟她过去无数次翻看过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我找到了。”林惜笑着对顾念因说,声音却有些哽咽。 她欣喜又难过,眼眶被窗外的刺眼的光烧得有些红:“我找到我忘记的事情了。” . 有时候爱一个人,恨不得把自己整颗心都剖给她。 除了林惜要求看一眼的合照,别墅的桌几上还摆着其他东西,顾念因将她这些年细心收藏的东西都拿给了林惜。 合照,夜市上的蝴蝶标本,游乐园的票根,纱布,残破的翅膀碎片…… 还有一颗扣子。 “靠北……” 林惜拿着面前这颗扣子看了好久,回忆迅速汇入她的脑海,叫她有些难以置信:“顾念因你变态吧,你怎么连这个都藏着!” “不想你送给别的女生。”顾念因坦然。 越是亲密的话题,林惜越不敢直视,老爱在某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倔强:“我那时候性取向还没定。” “那就更不想了。”而顾念因话说的直白,慢条斯理的靠近林惜,“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太阳落下的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倒映在林惜视线中的瞳子平静而贪婪,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这是第一次林惜被顾念因的阴影笼罩,那种直视深渊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的滚了下喉咙:“那个……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我现在撤销婚姻申请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顾念因道。 那骨骼分明的手在刚刚林惜不注意的时候已经环住了她的腰,冰凉的温度略过衣摆抵在她的肌肤上,一阵明显的酥麻沿着她的脊柱盘升上去。 顾念因:“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这辈子也逃不掉了。” 占有欲浸透了顾念因的声音,林惜听着喉咙又滚了一下。 倒不是害怕,而是对所谓“危险”的一种期待,诡异的,病态的,同时又充满炽热向往。 对于林惜来说,顾念因才不是什么深渊。 她需要她的爱,越浓烈越好,越真切越好。 所以林惜任凭顾念因倾压过来,碰碰她的脸,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南城中学的?” “赌了一把。”顾念因答道,目光坚定。 “当时只想你在南城,父亲又是那样的人,不太可能让你去私立,南城中学是南城当时最好的中学。” 顾念因说着,抬手抚过林惜的颈子。 林得缘从不曾给予林惜的,她会给:“你值得最好的。” 林惜在这句话中鼻头一酸,她目光摇摇,对自己算不上太自信:“那万一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没有那么好呢?” “万一我的成绩不够南城中学的线,去了别的中学呢?” “我还是会认识你。”顾念因答。 日光从一侧打在沙发上,她同林惜的影子近乎没有缝隙。 那舒润的唇轻轻蹭了蹭林惜唇,跟她道:“南城比渚城近多了。无论路过多少学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样的话多少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也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言大于行。 可顾念因做到了。 无论她们分开多少次,她都一如既往的走进了林惜的生活,重新跟她产生交集。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惜都放不过有顾念因的那些日子。 在顾念因存在的那半年里,胜过林惜过往许多的经历,那是她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她午夜梦回无法回望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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