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找了她十年。 掘地三尺,不死不休。 从南城找到渚城,从南方又找到北方。 而这些事情,林惜在今天才刚刚知道。 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顾念因摇了摇头:“不会。” 顾念因:“等我,阿惜。” 林惜轻点了下头,看着顾念因的瞳子,跟她保证:“我会等你的。” 可病人怎么能保证,她一定能够履行她的承诺呢? 林惜记不太清之后又跟顾念因聊了几句,反正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就已经恢复了安静。 她盘腿坐在顾念因的床上,手机早早就熄了屏,倒映着她没有多少气力的脸。 她的双相其实保持的挺不错了,从去年到现在有好些日子没犯了。 所以也在无限逼近一个临界值。 太阳烧红了天,窗外一片橘红灿烂。 林惜借这透进来的光望着顾念因的房子,对面柜子上落着蝴蝶的身影,被人精心制作的标本透着漂亮诡谲。 也不知道这些年顾念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这么大的房子却空荡荡的,不像她家,到处都被堆放得满满当当的。 不过她现在起码自由了,可以将她喜欢的蝴蝶标本放在房子任何位置,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在别人家里完成自己的梦想。 …… 忽而,林惜塌坯下的身形直立了起来。 她望着窗外满目的红色,想回去京都,回去她京都的家。 京都也有蝴蝶。 也是顾念因的蝴蝶。 . 与此同时,渚城的天边也悬着快要落山的太阳。 刚刚生意谈的不错,马场上也透着愉快的气氛,alin恭送离开场所的几位大佬,终于看到顾念因从远处缓步走来。 落日余晖将她身上罩了一层朦胧的纱,alin不觉感到顾念因气压算不上多高,刚给她打开车门,就听到她说:“最快多久可以结束这边的事情。” 这次顾念因回来是因为二房联合四房搞了个事情,还觊觎着被拿去的市政大单,想把她从顾家主人位置上拽下来。 可这些人搞事情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回来两天不到,顾念因就已经将事处理的七七八八了,压的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顾念因的杀伐决断似乎不是针对他们,单纯是因为在赶时间。 她现下又问了alin这个问题,alin回答道:“周六下午。” 顾念因皱眉,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车子在启动,她的思绪也随着道路两侧后撤的绿植拨动,想了一下,道:“把上月拍来的景泰蓝花瓶送去张公馆,告诉张先生我这边有些突发状况,没办法跟他见面,下次回渚城我会亲自登门。” “西边那块地的会议推迟到下周,怎么对接让他们自己决定。剩下的会你重新排列一下,我不需要休息时间。” alin听到顾念因最后一句话很是意外。 ——她本就已经在压缩休息时间了,现在竟然还要压缩! 可在其位谋其事,alin知道自己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还是听着顾念因的吩咐去排,很快就给了顾念因答案:“最快明天中午两点可以结束,中午住建局的饭局不好推。” ——这是整个大盘里最关键的一环。 显然顾念因也知道,只是她在后视镜的神色依旧未变,不满意这个安排。 略想了一下,顾念因:“今晚不回老宅吃饭,把跟住建局的见面安排在这个时间,我要明天上午就回南城。” alin脑袋嗡的一声。 倒不是突然改饭局难搞,而是跟在顾念因身边这些年,她就没见过顾念因这样过。 在她记忆中,顾念因从来都是慢条斯理,就算是处理背叛者,也是八风不动,优雅松弛,哪有今天这样急迫。 那位林小姐,对顾念因来说就有这么重要? alin一边难以置信的想着,一边重新规划时间。 饭局敲定得快,住建局的几位都愿意给顾念因这个面子。 剩下的只有私人飞机的起飞时间。 “机场发来时间表,凌晨五点二十八分有空闲跑道可以飞,预计九点前可以到南城。” alin是将跟住建局饭局的时间也算了进去。 这些家伙难缠,被二房四房一搅,最后鱼上来,各分多少,谁先谁后,都得一个个重新计较一番。 凌晨能结束已经很好了,五点是最近最合适的时间。 “太晚。”可顾念因又一次否定了alin的安排,直接吩咐:“调直升机来。” alin意外。 顾念因却看向她,疲惫的眼睛因为笃定而锐利:“我不要等,alin。” 这种四平八稳的声音冷静而具有压迫感,叫人服从。 她依旧是那个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的顾念因,除了碰上跟林惜有关的事情。
第86章 晨光破晓,沉寂了一夜的世界慢慢苏醒过来。 凌晨的京都已经慢慢有不少车辆上路,并不临海的城市透着些干燥,日光中浮动着尘埃,南北是完全不同的气候。 加湿器在运作,挑高的客厅里腾起一片白色云雾。 日光像是被打湿了一样,穿过落地窗,向下落去。 手臂的影子靠在地上,同从沙发上垂落下的手靠在一起,倒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产生了接触。 林惜呆呆的躺在客厅沙发上,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道是昨夜天色太晚,夜色太黑,她的记忆不甚清楚,等她回过神来,她就已经走出了京都站,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林惜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唯一能去的就是她在京都的房子。 这个房子很大,但还是比顾念因在南城的家小一点,装饰繁琐的房子里被安排满了东西,写意的画、巧夺天工的艺术摆件,嘈杂拥挤的放在一起,好像不曾孤单一样。 只是这个房子在怎么被林惜归置的拥挤,有一处地方是最干净的。 日光顺着加湿器的云雾飘散,客厅的长墙挂着一幅没有完成的蝴蝶标本画。 那是这个房间最好的位置,日光充足,通风干燥。 当初设计的时候,明珍就说这个地方适合挂最好的收藏品,可林惜却挂上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画框。 那一只只蝴蝶标本本应该是聚集成月牙形状的,可分不清是没做完剩下掉落的蝴蝶,还是故意设计的,这弯月牙由上到下逐渐稀疏,像是蝴蝶伪装不成月亮,一只只掉落下去,瓦解寂灭。 这是没有完成的作品,实在称不上最好,寓意也不够积极。 可林惜偏要。 林惜挪动着视线看过去,耳边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确定要在这个地方吗?这块疤不用遮?” 窗外的日光被十年前的京都冬日覆盖,冷风过境,路上行人稀少。 纹身店的老板看着图纸,又看了看林惜指的纹身位置。 她有点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拿错了图样,对明显遮不住疤痕的图纸又一次跟她确定。 林惜却是平静点头,径直坐到纹身店的专业椅子上:“不用,留着它就可以。” 老板听林惜这么说,又仔细端详了,似乎是有些明白她的意思,笑了一下:“小姑娘,你这个设计挺别出心裁的。” 她对自己感兴趣的图案很有把握,说着就准备起了工具:“行,我保证给你纹好。” “多谢。”林惜淡声。 酒精棉签擦过敞开的领口,麻药压着她锁骨上的肌肤打了进去。 一小下的刺痛后压迫感随之明显,林惜看着刺入的针管,眼睛里的情绪算不上多,甚至有些麻木。 “开始了啊。”老板出声提示,“不要动,纹歪了可要多遭些罪。” “嗯。”林惜点头,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 为了方便老板纹身,林惜的头全程都是偏侧向一旁的。 她看不太到纹身的过程,只勉强能透过镜子看到老板忙碌的模样。 麻药早就已经开始起作用,门缝里溜进来的冷风也在她袒露的肌肤上掠夺温度。 灯光晃眼,林惜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丝疼意,好像蝴蝶在她身体里埋入她的血肉,白茧如疤,她以她的血肉喂养,生出最漂亮的蝴蝶。 “这是什么蝴蝶?”老板闲聊。 “蓝闪蝶。”林惜回道。 “你很喜欢蝴蝶?”老板顺着问道。 林惜却轻摇了下头:“不算。” “那怎么想起来纹这个。”老板疑惑。 “有个人喜欢。”林惜答道。 “男朋友?” “女朋友。” 听到这个回答,老板有点意外。 但她这周围都是艺校,这样的事也见怪不怪,很快就接受了:“要给她个惊喜吗?” 林惜听到这句话,紧着皱了下眉头,她心里在抵触,又好像是在挣扎。 那是她再也不能得到的人,如果说是惊喜,她该怎么样才能让她看到。 没有答案。 这是个一开始就被出卷人设置错了参数,写坏了假设的数学题。 不是惊喜。 该是此后余生刻骨的纪念。 林惜:“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给她的惊喜。” 她话说的直白,跟老板那句话完全意义向悖。 老板握着工具的手没停,只是抬眼看向林惜,只觉得这孩子情绪太低,眼神也空洞。 她想起上一次她见这孩子。 也是穿着这么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整个人罩在阴影里,一点也不透光,来问了一句“接不接定制图案”,得到她肯定答案后,接着就走了。 像个游荡在世界的孤魂。 可她明明是个人。 不大的纹身店里安静显得格外明显,林惜察觉到自己这句话不是个很好的回答,主动了几分,跟老板转移了话题:“你这个店开了多久了?” 老板抬头略数了一下:“……得有个五年了。” “五年啊……”林惜小声感叹。 那时候的她还觉得五年的时间很长,离开南城的日子都度日如年,她不知道五年自己该怎么过。 “五年挺快的,一转眼的事。”老板截断了她的思绪,说着过来人的经验,“忙起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是吗?”林惜不以为意。 “当然。”老板笃定,她说着又换了个工具,“接下来给翅膀上色了,会有点疼,忍忍。” “好。”林惜点头,嗅到了空气中慢慢扩散开来的颜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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