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是一个好记者,以后工~作~加~油~” “采访我的话,能让你交~差~吗~哈哈哈哈哈好傻逼我们本来就是冲她去的哈哈哈哈!” 嚣张的叫声在房间里穿荡回音,骤然“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撞到墙上发出巨响。回头,只见幽黑的走廊,从屋内投出去的光线折射出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影,似破庙闪电劈中佛像,强烈的光线聚集到两只镜片上,刀一样刺眼。 纵观整个娱乐圈,坐轮椅的有且只有一个。 “你,你是......你......霍.....霍总.......”
第30章 诉心(一) 深夜的兰滨迎来初雪, 细面子似的飘下,在路灯的光线里飘出灰尘的颗粒感, 疏疏落落,洋洋洒洒,无声落向静谧的黑夜,遥看近却无。 蓝苏沉默了一整晚。 听到小房间两个跳梁小丑的嘲讽之后,她没有说一句话,折身离去。跟着江枫一起上车,一个小时的车程都坐在后排只字不吭,眼睛望着窗外,目光失焦, 好像在看经过的风景,又好像沉沦在某个漩涡汹涌的噩梦。 江枫开车,许盼盼坐在副驾驶,后座是蓝苏和霍烟。 空气之间充斥着微妙,许盼盼有意想调节气氛, 笑着说: “蓝小姐, 没关系啦。老板已经让那两个人把录像删掉了, 他们不会发出去的。” 给江枫递了个眼色, 开车的某人立即会意,附和道: “对。你之后要进军娱乐圈,我刚跟一家正规媒体联系了, 会给您安排一个正规的采访。” 许盼盼拔高嗓音:“就是!其实采访本身没什么,你刚出道肯定要采访的。主要是那两个人太蔫坏了。卖惨骗人,博取你的同情。蓝小姐, 你放心,那俩人已经被开除了!”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却怎么也没说进蓝苏心里。 她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盯着那些在温差导致的水雾里模糊的光斑,动了动唇: “谢谢。” 谢什么,不知道。 想什么,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颗珍藏许久的柔软的心,被恶劣的欺骗压回冰河,封冻三尺。 许盼盼求助地看向江枫,接到一个轻微的摇头。 只能咬着嘴唇缩回靠椅——她情愿蓝苏不说话。一直闷着听她跟江枫把那两人骂得落花流水。但她说了,还说了句谢谢,就好像一个被踩到尘埃里的提线木偶,明明落魄难堪,却还保持着本性的纯良。 比抛弃这份纯良,更让人心疼。 一路回去的车程没有再说话,霍烟似乎也不打算调理她的情绪,一本心思地浏览报告书,挑取下一部投资的影视剧。 到家之后,蓝苏径直回了卧室,十分钟洗完澡,然后缩在阳台上看星星。 人们说,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天上。 但那晚乌云密布,没有星星。 她就这么裹在被子里,在深冬的室外坐到凌晨。 次日,她很早就收拾出门,家政艾厘跟上去,问要不要叫司机。 蓝苏回头,越过艾厘看向沙发浏览报告书的霍烟,问: “我可以自己出去么?” 霍烟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一下,抬手看了眼腕表,早上七点。 “九点之前回来。” “好。” 蓝苏很快离开,直到坐上去往滨海岛的轮渡,才在海风中清醒几分——霍烟说的九点,是早上还是晚上? 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九点半,那就默认是晚上九点吧。 兰滨通往滨海岛的轮渡只有两班,早上九点半,下午五点半。 单程一个小时,掉漆的船皮在反射出冬日的金属光泽,惊飞港口栖息的一串海鸥。 顺着松散的人流下船,找到记忆中那家破旧的电车租赁商铺,骑车从海岛南面绕到北面的疗养院。 顺着后门那棵香樟树爬到二楼的高度,大衣和背包甩到树杈上,纵身一跃,从窗户跳进女洗手间。出门后右拐第三个房间,随便找了一件护士服换上,扣上帽子,潜入三楼尽头的疗养室。 那里躺着一个女人。 沉睡十一年,未曾苏醒,也未曾死去。 原本,蓝家真正的二小姐也躺在这里,只是不久前营养不良去世,留下与她一样大的,同样沉睡这么久的,苏沁。 “姐姐。” 蓝苏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握上纤细的手掌,轻轻贴上脸颊。 “我来看你了。” 蓝苏本名不叫蓝苏,叫苏蓝。 单名一个“蓝”字,乃是因为当年妈妈怀她的时候,爸爸跟蓝家交好,便给她取这个名字。 苏家一共三个女儿,大女儿苏沁,二女儿苏蓝,三女儿苏小玉。 当年,苏家突发变故,父亲双亲车祸去世,她带着小玉从火海里逃生。姐姐苏沁,和恰好来苏家玩耍的蓝家二小姐“蓝舒”双双从楼顶坠下,一睡不醒。 她用脸颊蹭弄着温暖的手背,喃喃说: “我结婚了,她叫霍烟。虽然性格不怎么活泼,也算不上温柔,但她对我挺好的。” “本来,我没想结婚。但是,蓝家当年毕竟收留了我们,还帮爸爸和妈妈报警。这些年也一直在支付你的医疗费用,前后做了很多事。这个恩情,还是得还。” “就是我还是那么笨,在外面混了那么久,还是分不清好坏,别人稍微掉两颗眼泪,我就心软了,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我应该很聪明,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是人是鬼,应该预防一切的坏心,应该像上帝那样,分辨所有的是非。可是,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看人心。他们只教我怎么认古董,怎么用刀,怎么逃跑......然后,我选择释放一次善意,所有人都开始怪我。” “什么时候你醒了,得骂骂我,不然我永远都这么笨。姐姐,都说你跟妈妈最像,眼睛大大的,跟混血一样,你睁开眼睛,我看一下好不好?” 寡言少语的蓝苏几乎说完了一辈子的话,等到太阳一点点往西落去,漫天席地一片橙红时,她终于埋怨了一句: “姐姐你都不理我。” 轮渡在五点半准时鸣笛,催促最后一个赶来的游客。 夕阳斜斜地挂在海平面,水波微动,浓郁的光线将轮渡的白漆铺满绯红,铺天盖地无所遁形。 轮渡朝着夕阳的方向驶去,不知是在追求光明,还是追求黑夜。 小城酒馆来了一位老客,不同于从前的不修边幅,杏色高领毛衣勾勒出修长脖颈,立挺的黑色大衣外长发松散披垂。 酒保给她留了吧台最角落的位置,调了杯陈年不变的“苦荞星空”,待酒过三巡之后,苦涩的话终于出口。 “我感觉,身边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她常来这家酒馆,酒保银秋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好像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长了一双慧眼,每每都能说出一两句点睛之笔。 银秋趴在吧台的另一侧,将她的苦恼收进眼底,说: “说明你是自由的,独立地站着,活着,不依赖,不攀附。” 蓝苏闷闷地抬头,双眸涣散:“可所有人都讨厌我,很难受。” 昨天那两个记者的嘲讽历历在目,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缩影,无论是网络社会,还是现实世界,大概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嘲讽她的蠢笨、无用、弄巧成拙、自以为是。 银秋弯腰,下巴撑着吧台,用同样的高度跟她说: “因为喜欢你的人藏起来了。” 当晚九点,蓝苏准时返回,一身酒气。 进门的下一刻,霍烟收到保镖的信息,上面记录了蓝苏一整日的行程,和一句结语。 【未发现可疑人员,老宅和蓝家均未出手】 于是放心,轮椅缓缓驶向门口。那里,蓝苏偏偏倒倒地被艾厘和小兰一左一右掺着,看到面前的轮椅人,一切似乎都寻到出口一般,麻袋般的身体腾地就扑了过去。 “蓝小姐!” “哎呀!” 艾厘跟小兰同时发出惊呼。 霍烟眼明手快地锁定轮椅,蝴蝶般的身子撞到她身上,酒香扑鼻而来,一缕长发挂上镜框,随着蓝苏坐到地上缓缓滑落,掠过鼻梁、撩拨嘴唇,被静电吸附在毛衣上。 低头,在不省人事的边缘游离的人侧向跪坐在地,脑袋枕着她的大腿,两手向上攀附,胡乱抓着她的胳膊,却因无力向下滑落,霍烟不得不反抓住她的小臂。 “霍烟......” 被酒精烧昏的脑袋抬起,眼眸在凌乱的发丝中反射涣散的目光。 “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她问霍烟,如三月的蝶腊月的雨,一个渺小无助,一个卑微无声,却无尽苦涩。
第31章 诉心(二) 蓝苏极少喝酒。 从前在蓝家, 古董在路上总是出事。今天被盗墓贼偷了,明天被敌对堂口的人截了, 一年有三百六十天她都在外周旋。 好不容易歇下来,她才去小城酒馆点一杯苦荞星空,顿平的苦味被酒精的刺激中解,拉回她还是一个活人的感知。她的酒量就到这里,不多不少。 那晚心里的苦多了一点,多喝了一杯。 纤细的气息隔着长裤的布料扑向大腿,传来一阵酥麻。抓着胳膊的手指动了一动,抬头跟艾厘等人说: “你们进去吧,我来。” 小兰大惊失色:“这怎么行呢?她这喝这么醉, 霍总你一个人搬不动!” 艾厘却洞悉一切,将小兰拉回来,对霍烟说:“那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们。” 一楼大厅重新回归宁静,水晶吊灯坠下浩瀚星光,普照着霍烟宛如庇佑凡人的神女雕像。 蓝苏扑在她腿上, 大衣如鱼尾摊开, 两手向上攀附, 似在蜘蛛网中挣扎的蝴蝶。 霍烟这么托着她, 垂下的头颅徒生一股神明的悲悯。脚踩上地面,柔软的地毯吞没一切声音。手臂揽过后背和腿弯,毫不吃力地将人抱起。 偌大的建筑万物悄然, 每一个物品都待在固有的位置,连边缘的光线都均匀分布着,线条清晰。每一寸光线都精妙计算的精密空间里, 只有一样东西是模糊的。 那是交叠在一起的一双人影,一人将另一人打横抱着, 顺着蜿蜒楼梯一阶一阶往上,模糊的影子在地上缓缓挪动,似这个精明算计的世界的唯一活物。 喝醉的蓝苏很乖,不哭,不闹,不发疯,不诗兴大发。 她只是乖乖巧巧地缩在温暖的怀抱里,贪恋地呼吸每一口乌木柑橘的香水味,觉得,这应该是天堂的味道。
159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