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雪逆环顾四周,道:“我和红绫在神殿废墟中都看到了历史残象。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些特殊的东西能保留发生过的事情再重复显现出来?比如与水镜同理的玄念石英,还有一些天然雷暴击中的辰砂岩壁......红绫——” “什么?” “你还记得你是在废墟的哪里看到残象的吗?那里有什么特别的?” 顾红绫回忆了一下,道:“在地下沙海的黄金珐琅桥上。”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你漏掉的?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仔细想想。” 顾红绫闭上眼睛,试着回想当时在地宫里的情形,她走在黑漆漆的长桥上,不,不应该是黑漆漆,是有微弱的点点星光——星光,那些星光是什么?是...... “我想起来了,沙海里有很多琉璃灯。” 仔细想来,那黄金珐琅桥上绘满了图案,当时顾红绫也没仔细看,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琉璃灯映出的桥上图案,这种灯光漫射投影的技法配合特定仙术,确实可以达到重现过去情景的效果。 至于卢雪逆那边,页岩壁川的石料本身就很奇特,或许和玄念石英有异曲同工之妙,天性就能收集影像,过了时日再反射出来。类似回音,不过间隔时间不定。 如此想来,那埋在黄沙中的神殿废墟犹如一座困在回忆里的悲鸣囚笼。 萧长引说:“白石城里的砌墙的白石也很奇怪。你们看,这座城池是被包裹在白石城里的。雪逆,你是占验宗人,对奇门遁甲最为熟悉,你好好回想一下我们在白石城里的路线,还有间隔不远的橘树,是不是有其特殊用意?再看这城池......” 卢雪逆静心沉思少许,惊醒:“糟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顾红绫垂着眼,“你是想说,我们现在所处的这里,是以外围白石城为反射道具,制造的一处巨型实体残象。你说它是假的,可它真实可触碰;你说它是真的,可它只是重现亿万年前的光景。真亦非假假亦非真,要想出去,难了。” 卢雪逆握拳头隔空挥了一下,气道:“是我大意了,白石城摆的是‘听月仙典’,刚才那五色石子就是定阵的死门,过死门便无出路。这仙典是古纪元就失传的究极奇术,用的又是阴月仙力,我也只是在老师祖收藏的禁书里看到过一些残破的图纸,入了阵也很根本看不出来。就是现在想起来了,也没办法破阵。” 萧长引面色沉静,顾红绫和卢雪逆都看不出她的情绪,此时都不开口,等她拿主意。顾红绫悄悄地想,长引真是变化了,过去虽然她也总是一副万事肩上扛的样子,但遇见大事总会向顾红绫问主意,而现在......顾红绫已经慢慢习惯跟着萧长引的路走。她总是能让她安心的。 萧长引说:“有句话道,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找到出去的办法。先适应这里,慢慢找线索。而且来到这不一定是坏事,就像雪逆发现听月仙典一样,既然这里是古纪元璞教国的残象,我们说不定能从中寻到许多意外的收获。来,别丧气。” 萧长引牵住顾红绫的手,眼神温柔:“别害怕。”顾红绫微微低头,“嗯。”她身上还套着萧长引的袍子,衣衫上原主的味道时不时窜进她的鼻子里,这些天她们风餐露宿,汗流浃背,那味道说不上好闻,但顾红绫闻着怪踏实的。这时三人身上的酸甜香气已经散干净了。 “诶,诶。” 萧长引闻声去看,刚才那个挑扁担箩筐的人一直没走,他在旁边观望了她们一会,笑着走过来,与三位着装怪异的姑娘打招呼:“诶,三位是‘溯时’吧。” “溯时?你指的是什么?” “哟,这位姑娘好漂亮。” 顾红绫不喜欢油腔滑调的男人,眼神戒备:“是什么?” 挑扁担的说:“溯时是我们神官大妃说的,她说呀,从别处来的异朝客人就叫溯时,我看你们和其他异朝客人一样,模样古怪,一脸困惑,肯定也是溯时。” 萧长引道:“照你这意思,还有其他和我们同样的人来过这里?” “有啊,时不时会有。” 萧长引问:“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挑扁担的嘿嘿笑:“这里啊,是璞教国的净黾。” 璞教国。 三人皆是一怔。神官大妃的“溯时”一词用的很妙,溯时溯时,她们这些异朝客人还真是溯时而来者。 挑扁担的说:“嘿嘿,你们说巧不巧,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接待过一位溯时,到我这辈呢又遇见了你们。我说,你们要不要先跟我回家,我再好好与你们说说这的风俗?” 顾红绫和卢雪逆都望着萧长引,萧长引看了挑扁担的一会,心想,反正跟谁落脚都是落脚,现今谁都无法相信,倒不如先跟这人走,省了麻烦。再者,这人先来搭讪,想必必有所图,有所图便可有所谋对,难道她们三个还怕他一个不成? 于是萧长引道:“如此,那便麻烦小哥了。”
第90章 菜人 三人跟着挑扁担的回了家。他家有一片大菜园子。他把扁担和箩筐卸下, 解开搭在箩筐上的黑布,萧长引这才看见了箩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一只箩筐里是白色的骨,另一只箩筐里黑色的角。 “你, 呃......”萧长引开口,不知怎么称呼他才好,挑扁担的说:“我叫泽, 你们叫我泽就好。”萧长引点头:“嗯, 泽。这些是白骨和黑角吗?”泽笑道:“哈哈, 很像, 是吧?其他国家来的人也经常这样说。这是璞教国特有的越菜,若是白天下的种, 长出来像白色的人骨, 若是夜里下的种,长出来就像黑色的鹿角。” 卢雪逆听后叹道:“世间竟还有这样奇特的菜。”泽道:“这有什么奇特的?只是你们第一次见到才觉得稀奇罢,我第一次见你们也觉得稀奇哪!”话是这个理。 泽请三位姑娘进屋坐下, 挨着倒了水喝。泽说家里原本有三个杯子,结果前天摔坏了一个,只能拿只碗代替了。泽给姑娘们讲了璞教国的现状,原来这残象所处的时期正好是璞教国内部叛乱后, 受櫂斗和凭岺联合侵略的时候, 现今璞教国已经失了大半以上的城池, 净黾处在两军交战的边界,自是人人自危, 萧条肃杀。 泽好心劝道:“姑娘,你们是溯时, 和这些国家的纷纷扰扰没有任何关系,还是早点逃到太平的地方去吧。听说摩诃国有幽玄圣尊霪霏尊上坐镇, 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要不你们先去那里,没准还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顾红绫坐在桌子边,问:“摩诃国有霪霏坐镇所以最太平?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是在哀叹璞教国无所凭依?” 泽苦笑一声,眼里有太多说不出的失落和疲惫:“唉,国家依附于王,王依附于圣尊,北朔诸国都是神月尊上的属国,说到底都是因为神月薨了,璞教国才会落得此下场......祜商国他们以为作壁上观就能撇清关系高枕无忧了吗?呵呵,作为北朔诸国,兔死狗烹,唇亡齿寒,璞教国亡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 不知怎的,顾红绫突然头痛的紧,可是她很想听泽说下去,偷偷吞了仙丹,勉强坚持下去。 萧长引不解:“你说阴月的圣尊死了?这怎么可能?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三大圣尊最终只剩下霪霏一个,而且还遁入了魔道......” “什么?”泽蓦地站起来,两眼放光,“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说,很久以后,三大圣尊只有霪霏尊上一位了?” 萧长引更加困惑:“是的,怎么了?” 泽突然放声大笑,跑到菜园里手足舞蹈地跑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天道有轮回,报应啊,报应!”蓦地,他停下来,咬牙切齿地对天长啸:“阳炎朱曦!你杀了圣尊神月,终究你也活不下去!这都是报应!”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泽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癫狂状态,一直念叨轮回报应,问萧长引阳炎的朱曦圣尊什么时候死掉,死得惨不惨,然后又在夜里对着明月叩头,嘴里念念有词:“无极生月,月鸣长生,无极生月,月鸣长生......”萧长引有一次起夜听到了,心中起疑:难道阴月仙源的神月圣尊和长生无极有关?还是说神月和长生会有关?再者,长生无极境和长生会又有没有关系?她不知道,只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泽在家里癫狂了好几天,没有出过门,应该是他的突然消失耽误了越菜的生意,有一天有人来他家找他。 来人是个生猛的汉子,进门就嚷嚷着问:“泽呢!”然后注意到开门的萧长引,大吃一惊:“好奇怪的打扮,你——你是溯时!” 萧长引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扣紧门环:“你是来找泽的吗?我去叫他。” 汉子的表情一时风云变幻,惊喜与恐惧交织,他也不再在意泽那懒汉的破事,冲着院子里破口骂道:“泽你这个混蛋!竟然私藏溯时!呵呵,这回老天开眼让我捡了宝贝,你可给我等着!” 顾红绫听到骂声走屋子:“谁啊?”萧长引拉她回去:“别管,一个疯子。雪逆呢?赶紧叫她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这。”顾红绫沉下脸,问:“发生什么了?”萧长引看了一眼瘫在床上醉酒的泽,小声对她说:“他没跟我们说实话,总之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走。” 顾红绫和卢雪逆急忙收了包袱,跟着萧长引到后门,刚刚打开门就被一群士兵围住了,领队的兵头看了两眼她们,没什么情绪地开口:“神官大妃有令,凡在璞教境内发现溯时,一律带回神殿。” 萧长引害怕冒然出手会引来争端,所以暂时没有反抗,姑且先去神殿会会那个神官大妃再做决定。三个人被塞进了黄牛拉的木笼,路过初到残象时的街道,那个枯瘦的妇人还坐在道边,有气无力地低着头。押送溯时的一个士兵停下,走到妇人边上,拿起她脖子后插的篾板查看,讥笑:“你这货色还想卖银币?”说着,她提起她的胳膊:“看着就硌牙。” 妇人给他磕头:“兵爷,买了我吧,我可以便宜的,求你了,我儿子被櫂斗军砍断了腰,大夫说再没钱给治,就真的没命了。”士兵想了想,说:“好吧,那你把白肉割给我。”妇人哭着磕头:“谢谢兵爷,谢谢兵爷。” 顾红绫看着他们,喃喃:“白肉?哪有肉割啊?” 其他士兵吆喝道:“来来来,大家让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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