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匠说:“不是,那是周菜农的老爹,送乌头去港子的。” 萧长引问:“去港子?海岛的人已经来接虎头了?” “是啊。” 顾红绫喃喃:“怎么觉得怪怪的。” 瓦匠又多一句嘴:“你们真要感兴趣就去问那算命的啊,养肥的人都是他算的八字,镇里都说他也是海岛来的。” 瓦匠说算命的行踪不定,常出现的地方有清晨的集市,庆老宅后的栎树下边,还有通往西郊陵园的道上,能不能遇得到要看运气。 两人找了好几天,总算是在一个雨天里找到了算命的。 庆老宅的栎树下边,一个人穿着粗布衣裳,坐着一张小板凳。 两人走过去。 萧长引问:“请问你是若水镇的算命先生?” 算命的抬头,是个姑娘。 两人皆是一怔,原以为是个男人。 “算命先生?” 顾红绫指一指板凳旁边的小旗子:“你旁边立着‘摸骨’招牌呢。” 姑娘问:“你要摸骨?” 顾红绫当她默认了,想要试试她的深浅,说:“是啊,先生能给我算一把吗?” 算命姑娘起身,把板凳让出来:“请坐。” 算命姑娘开始给顾红绫摸骨。 摸骨先从头摸起,然后是手。 算命姑娘摸完了,顾红绫问她怎么样,算命姑娘没有解释,只说了句:“命途坎坷。” 顾红绫讪讪的,觉得没意思,又拉萧长引过来,说:“那你给她摸骨。” 算命姑娘看了顾红绫一眼,没吭声,请萧长引在板凳坐下,先从她的头颅摸起,然后摸了一会她的手。 摸骨完了,顾红绫问:“她怎么样?” 算命姑娘说:“虽然半生劳苦,但是个龟精。” 顾红绫笑道:“好端端的,你怎么骂她是王八精呢?” 算命姑娘瞥了她一眼,不做声。 萧长引说:“我以前听一位占验宗的老师来极意楼讲过课,说摸骨里有一种体相叫‘龟骨’,有龟骨的人喜好清净,洁身自爱,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会在生命的某个节点走大运,占验宗把这种骨相的人叫做龟精。” 顾红绫说:“那看来你运气还不错呀,我就可怜了,命途坎坷。” 算命姑娘又坐回了板凳。 萧长引问她:“姑娘要多少钱?” 算命姑娘说:“不要钱。” 顾红绫有些不信,街上摆摊算卦哪有不要钱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要?一会你再找,我们不给,你别赖我们。” “不要。” 萧长引说:“姑娘,其实我们想问问你给村里人算八卦的事,你给人算了八卦,就会挑人给港子海对面的岛上送去,这些人是送去做什么的?” 算命姑娘沉默了一会,说:“你们明天再来。” “为何要明天?” 算命姑娘又沉默了一会,说:“因为我一天做一桩事。” 萧长引思忖片刻,道:“好,那我明日再来拜访,谢谢你。” 两人与算命姑娘别过。 走了很远,都快到客栈门口了,顾红绫突然掉头:“不对,我们被骗了!” 萧长引的心吊了起来:“怎么回事?” 顾红绫说:“你注意到那个算命姑娘背了一把用布包起来的剑吗?” 经红绫一提萧长引才想起来那姑娘背后确实背了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她没注意。 顾红绫说:“你见过哪个在街上摆摊算命的会带剑?” 的确,在大华,除了贵族、士兵、江湖游侠和名门修士,普通百姓不得携带兵器,而修士是不屑于摆摊算命的,所以平常的算命先生绝不会佩剑。
第35章 海菟丝 两人倒回去看, 板凳和旗子还在,人没了。 等了一会,庆老宅子的侧后门里走出一个山羊胡子, 看见她俩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坐上小板凳。 萧长引问:“你怎么坐这儿,算命先生呢?” 山羊胡子说:“我就是算命先生。” 萧长引一脸质疑, 山羊胡子不高兴地说:“若水镇就我一个会摸骨算卦, 不信你去找别人, 看谁给你算的出来?” 萧长引看着山羊胡子言之凿凿的样子, 难道他才是真正的算命先生? 顾红绫问他:“你刚才去哪了?怎么从庆老宅出来?” 山羊胡子说:“我刚刚拉肚子,进去如厕啊!” “那之前给我们摸骨的姑娘是谁?” 山羊胡子莫名其妙:“什么姑娘!我不知道!” 山羊胡子开始收拾东西, 看样子是打算开溜, 萧长引按住他收板凳的手:“你先别走,我们有事问你。” 山羊胡子说:“你们要算命啊?测八字五十铜子,摸骨八十。” 萧长引说:“我们不测八字也不摸骨, 就想问你,每年这个时候是不是你给人测八字送去海岛?” “什么海岛?我不知道。” 顾红绫抽出萧长引腰间的常羲,剑尖抵在山羊胡子背后:“你要不说,我就把你的腰子掏出来下酒吃。” 山羊胡子眼神都虚了, 挺着肚子往前躲, 连声求饶:“女侠饶命。” 顾红绫把剑往前送一送:“说不说?” “说、说。” “你说就要老实说, 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一个字是说谎,我不光要掏你腰子下酒, 还要掏你肠子灌腊肠!” 山羊胡子倒吸凉气,一口气没接上, 晕了。 萧长引看向顾红绫,顾红绫无辜地耸肩。 萧长引心笑:这个丫头真是恶毒,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 顾红绫说:“现在怎么办?” 萧长引左右看看,发现栎树上挂着一捆麻绳,把麻绳取下来:“先绑起来,叫醒他继续问。” 哗啦—— 顾红绫泼了山羊胡子一盆冷水,他喃喃着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绑在栎树上。 “啊哟喂!你们饶了我吧!” 顾红绫一靠近他就打哆嗦,话都说不好,萧长引无奈,叫她站在一边,自己来问。 “你挑出来的人去海岛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挑人去的,怎么会不知道?” “挑人的习俗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岛上都有什么人?” “不知道啊!” “他们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 顾红还在一边恐吓他:“你想好了,要是让我发现你说了谎,把你脑子撬出来烤着吃!” 山羊胡子脸都吓青了,直呼:“妖精啊!妖精!” 萧长引瞪顾红绫一眼:“别吓唬他了。” 顾红绫噗嗤笑出来。 山羊胡子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他干“养肥”这行已经有段历史了,活路是祖上一辈辈传下来的,最早什么时候有的不得而知。干的活很简单,就是每年腊月前找出镇里八字最阴的人,送到港子口,把人泡在海里,系在码头柱子上,晚上海岛自有船会来接。 没有人知道海岛上有什么人,每年要一个阴八字的人做什么,但是送去岛上的人都没回来过。 顾红绫说:“你说我是妖精,我看岛上的才是妖精,每年送去的人从没回来过,肯定都被吃掉了。” 山羊胡子说:“不关我的事啊!养肥是若水镇上百年的习俗,不能断!有一年镇里来了个新镇长,他就不信邪,那年没给海岛送人,结果那年一整年都在闹涝灾,频繁起海啸,腊月前海里的鱼长了脚,全部爬上来把家畜都咬死了,还吃人,哎哟,那个吓人劲儿嘿!你们俩看了都得吓晕!” “......” 山羊胡子继续道:“那个镇长死的最惨,身子不知道被什么切的七零八落的,泡在他家腌菜的坛子里,县爷以为是恶性杀人案,还专门派人下来查了,结果捕快刚刚到镇长家里,就看到一群蠓柏子趴在坛子上吃人肉,哇呀,你们是不知道,那些蠓柏子都有渔雀那么大啊!所有人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蠓!” “然后呢?” “然后县爷就说,那是妖魔作祟,管不了,让若水镇自己解决,镇里选了镇长,从此以后再也没断过养肥的习俗,每年按时给海岛送人,后来年年风调雨顺,尤其是庄稼,长得尤其的好。” “这么多年了,没人去海岛上看过怎么回事?” “有啊,那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会我还年轻着呢,也是有几个婆娘追的——” 顾红绫用剑鞘捅他,秀眉竖起,山羊胡子看得害怕,立马住嘴。 顾红绫凶道:“谁要听你歪瓜裂枣的破烂事,讲正题。” “噢,那是十几年前,镇里有个姑娘被送去了,她的丈夫很想念她,就和他兄弟一起出海找海岛,结果在海上漂了好几个月才回来,说能看见岛的影子,却怎么都到不了。” “所以没有人上过那个岛是吗?” “是啊!不然呢!”山羊胡子不满地挣扎,“我说两位姑奶奶,是不是该把我放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你们再绑着我也没意思不是?” 顾红绫嫌他嘴巴讨厌,点了他的哑穴:“三天后点穴会自动解开,你就安静两天吧。” 萧长引给山羊胡子解开绳子,顾红绫又拿剑逼着他说:“我们找你的事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把你骨髓敲出来煲汤喝!” 山羊胡子惊恐地点头,家当都不要,一溜烟跑了。 萧长引说:“想想我的处境真是岌岌可危。” 顾红绫眼波流转:“怎么?怕了?怕了你随时可以走。” 萧长引说:“我说我岌岌可危是因为我身边有个人,她喜欢掏人的腰子下酒,抽人的肠子灌腊肠,烤人的脑花,炖人的脊髓。” 说着,萧长引转身看顾红绫,抱起剑:“你说,我要是冷不丁被你生吞活剥了怎么办?” 顾红绫被呛一口了,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顾红绫狠狠踩了萧长引一脚,趾高气昂:“那你死了继续修鬼仙吧!” 萧长引在她身后笑:“遵命。” 萧长引抬起脚,脚背麻得她嘶一声,啧,这仙女祖宗踩得真狠。 “诶!”顾红绫说,“乌头白天被送去港子,今晚是不是要被接走?” “是。” 萧长引和顾红绫想到一块去了:“走,晚上来个守株待兔!” 两人到了港子,找到被拴在码头柱子的乌头,半大的孩子泡在水里,又冷又饿,嘴唇都乌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在游船后躲到半夜,约莫子时,海面起了大雾,夜里响起细碎的密语,切切察察,码头前的水湾漂来十几根一丈粗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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