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引恨不得能用针缝上她的嘴,手上布着阵法,没有空闲理会她。 朱曦是觉得自己活不了了,所以在死前,要多发发牢骚,多看看她。 “如果这次以后我们还活着,你还愿意陪我去醉仙楼吗。” 一片月瑕黑洞里,只有一点雪白与鲜红。 萧长引抖下光剑上的秽物,低头看她。 朱曦的眼睛眯成弯弯的缝:“一起吃烧鸡啊,萧萧。” 萧长引热血上涌,用沾满鲜血的手盖上她的眼睛。 “那你就听话,给我好好活着。”
第150章 朱曦想, 虽然自己没用,但最后要为萧长引做点什么。 她抖抖睫毛,睫毛上粘连的血浆拉出黏丝, 在她的视野里织出紧密的网,网把萧长引的面容切割成许多小块,跟着她们战斗的动作发颤。 朱曦说:“我因灵爆诞生, 本来有一部分就是你的, 你把我吃了吧。” 豢开始发出震耳的呜鸣。 萧长引冷冷扫了她一眼, 简短带过:“哦, 你别着急。” 别着急?什么意思?朱曦笑了笑,但她没有更多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昏昏沉沉地被萧长引带着走。 豢颈部的肉在不断收缩, 从豁口里冒出血泡,又炸开,迟迟不得成型。 萧长引环顾四周, 从交错的肉藤里穿过,手疾眼快地把朱曦放到云狮背上,用力拍云狮的屁股。云狮咆哮一声,跳起身回头看她, 萧长引朝崖壁上望一眼, 高声喝道:“跑!”云狮呼噜一声, 踩着风溜了。 朱曦趴在云狮背上,颠得直吐, 再清醒些时,已经跑出几千里了。 朱曦走后, 攥着霪霏的那只“肉瘤手”高高举起,谷底的肉床里射出无数肉鞭, 蜿蜒蛇行而上,在肉瘤的上方聚合。肉鞭拧成一股粗壮的“腕”,断头锐化成尖刺,笔直地指着霪霏。 萧长引顺着攀附在崖壁上的肉藤跳上去,霪霏被“肉瘤手”握得紧,只露出些许发丝,但祂到现在都没反应,只怕...... 脖子后根感到一阵热气,萧长引敏捷地闪到一旁,侧过头,不远处的烟雾里喷出了灼热的蒸汽,豢跪倒的躯体正摇摇晃晃地直起。斜上方的空中传来噗噗声,肉鞭拧成的尖刺穿透了“肉瘤手”,弥漫开一团紫色的迷雾。 紫雾逐渐将豢的烟雾吞并,笼罩了整个峡谷。 萧长引有些意外,那是霪霏的绝招“幻魇”,不知霪霏在何时布下的,明明已经半身不遂了,还能回光返照,真是神奇。不过幻魇催眠豢的这段时间是绝佳时机,至少能为萧长引争取时间寻找“豢之心”。 豢的肉身和绵延的肉床一同鼓动出震动鼓膜的韵律,即使幻魇麻痹了豢逐渐成形的感官,豢的肉身依旧凭借□□自身的收缩拍打发狂,萧长引小心躲闪,还是不断被它打伤。 豢颈上不断涌泡的肉瘤释放出含有灵爆的因子,稍有不慎就会被炸伤,其威力比起朱曦的耀斑有过之无不及。近距离接触豢的头部不受灵爆因子干扰是不可能的,为了尽快破除豢之心,萧长引也只能忍痛直上。 在与豢的肉翼周旋之间,萧长引终于醒悟了。她没有快速制服豢的力量,但有抵御豢伤害的体质,这也算是天人族刻印体继承的能力。萧长引告诉自己,就算毁不了豢,豢也无法令她消失,只要用足够长的时间牵制住它就好。 萧长引攀在豢的肩头眺望它不断翻滚血泡的颈口,不禁陷入沉思,是什么让它无法愈合? 难道......它还在等什么吗? 不管如何,先找到它的核心为上。 方才月瑕的使用频率已经远远超过了萧长引的负荷,现在她只能用符咒和剑刺探豢的肉身,排查它体内的灵脉回路,从而寻找支撑它灵能和魂力供给的灵核。萧长引划开豢的身体,它的体内立马喷涌出脓水般的黄浆,冲刷在萧长引身上。黄浆迅速凝成粘稠的胶状,封闭豢的伤口,同时把萧长引裹在其中,动弹不得。 一次两次,萧长引还有力气挣脱出来,次数多了,她的气力衰退,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每一次刺探灵核,她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高频的动用天眼观察灵脉也耗费了她大量仙力。 皇天不负有心人,萧长引终于在豢脖颈和心□□叉的十字点找到了不同于其他部位的灵脉。这里的灵脉交错密集,并且散发出幽蓝的灵光,偶有高强度的灵子溢出,看来这里的深处就是豢之心。 大量的黄浆喷涌而出,把萧长引裹进了豢心口的裂缝,萧长引迟疑了片刻,咬着牙往豢体内钻去。她把布满裂痕的剑插进肉里,用硬化的指甲在□□内挖掘道路,虽然筋疲力竭,但丝毫不敢松懈——因为她知晓,成败在此一举。 指甲盖下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萧长引看到渗进指甲的黄浆凝成纤细的经脉,扎进粉红的指甲肉里。萧长引皱起眉,当即削去指甲,倒抽一口凉气,用灵火把黄色的经脉烧掉。 或许是多重痛感叠加在一起让萧长引更加清醒,她便靠着这丝来之不易的清明在腥臭的肉山里挖掘前行。 终于,黑暗里闪烁出深蓝色的光芒,她抬手遮住眼睛,张开手指,从指缝里露出瞳仁。 她看见了。 不知是惊异还是恐惧,她瞳中圆润的满月犹如水中的倒影,顿时碎得零星。 - 嘀嘀...... 嘀嘀嘀嘀...... 金丝绣边的裙摆从冰冷坚硬的砖面上擦过,一声哀哀的叹息:“看样子,已经去了多时了。” “是许多年了。”杰弥从地上捡起仍在孜孜不倦发送灵波信号的传播仪,扣住卡壳,啪嗒一声把它关掉,“这就是虽然遥塔天师早就亡了,可是鸦青议会一直没有显示大荒世界遥塔信号中断的原因。” 杰弥神情冷淡,手上稍微加力,把小小的传播仪拧成了粉末。她微微侧头,背后映着紫夜星云,把幽幽的青光投在她的脸庞。 “不过话说回来,能把鸦青的灵波信号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这个人是真有本事,起码是深蓝高阶造世或者平台世界的灵体。” 杰弥说着,笑了笑,只是公主羽看了她的笑心里有点发怵。 杰弥托起砖面上萎缩的枯竭灵脉,那是大荒上一任遥塔天师的遗骸。 杰弥收拢手指,把灵脉碾碎,装进随身携带的水晶瓶里,又拿出一块铁青的令牌,往遥塔中心的空洞扔下去,塔内霎时泛起柔和的碧绿光芒。塔下突然响起悦耳的水声,公主羽急忙去望,倏地转过头,目瞪口呆:“水、水?” 杰弥站起身,看着塔顶幻棋室的六芒星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她才回道:“那是‘生之碧湖’,萃取了造物的灵液,修护遥塔的。” 公主羽局促地回到她身旁,垂首:“哦哦......” 不出一会,阴沉晦涩的遥塔焕然一新,透明的玻璃穹顶下缀着数不清的玻璃珠,在微风的轻拂下轻摇撞击,叮铃叮铃。 公主羽转头,安静看着她,心里担忧豢,嘴上却不好开口。 “不好,有诈。”杰弥蓦地转身,公主羽慌张地跟上她的背影。 ... ... 峡谷边,朱曦带来的仙兵全军覆没,羲和带着幸存的少部分兵力仓皇撤离,还没到离清微天一半的距离,就被一股热浪掀翻。 悲愤的呻-吟从地底直穿天际,所有人回头,眼瞳里映出铺天盖地的暗红。 那悲鸣痛苦,愤恨,呜咽着,刚硬和柔弱的叫声混在一起,像地狱的深渊里交织的诅咒。 啊......好害怕......好黑啊...... 那悲鸣这样哀嚎着。 仙兵们的脚仿佛被定住,颤抖地望着乌云坠落般压来的怪东西——它们像水母,柔软,半透明,软趴趴地向四面八方膨胀、侵袭。它们像一团发胀的面团,表面被揪成一个个疙瘩,每一个疙瘩都是一个脑袋,眼眶和口腔黑洞洞,震动着发出悲戚的呜鸣。 好黑啊......呜呜呜......救救我,救救我...... 那些水母一样的脑袋重叠在一起,像水车一样啪嗒嗒转动着前进,有些拉长的脑袋像雨后窜出的竹荪,又像蠕动的海肠,歪歪扭扭地爬行着向人逼近。 它们呼喊着恐惧,然后用水母般的身体吞噬掉一切活物,再把新的活物融化成暗红的黏液,组成它们新的一份子。 萧长引用尽全力抱住了豢体内散发蓝光的那个东西,集合最后的仙力,打开月瑕黑洞,而后一声巨响,豢的□□轰然爆炸,把萧长引的身子炸得粉碎,幸而她在失去意识前保住了灵脉,只要静养一阵,□□就能自愈如初。 萧长引被气浪抛到了峡谷外很远的地方,灵脉连着一点脑子,陷入沉沉的昏迷。 远远的,两道白影疾速闪了过来。 “鸦青使。” “朱曦姑娘。” 骑狼赶来的杰弥和骑着云狮的朱曦打了个照面。 朱曦望向悬崖,豢炸开的肉块还在四处迸溅。 更扎眼的是那些暗红的半透明软物,大量的污秽纠缠在一起,连接天地,不断膨胀侵蚀。 朱曦惊愕道:“体型这么大,只怕是穿透了好几个界层。” 杰弥骑狼走在前面,“嗯。这个,我来解决。” “您吗?”朱曦困惑,“可是您说过您不会干预大荒。豢炸开了,说明神月成功了吧,剩下的交给我,虽然我制服不了豢,但这种邪灵我还是......” 杰弥跳下白狼,拍拍狼脖子,白狼吐出一柄环绕青光的灵子炮。 “那不是邪灵。”杰弥左手提起灵子炮上的手环,轻车熟路地拎着它转了两圈,忽的抬起右臂,猛地抽起后座把炮往上一抬,对准疯狂扑过来的暗红秽物。杰弥微垂下眼皮,说道:“那是不该出现在大荒这种级别造世的污染源,我们把它叫做‘苦瀣’,是大量飘荡的无形阴念附着在高浓度灵子上生成的高危污染源。” 杰弥说:“仅仅是大荒的人畜屠-杀程度和豢,远远达不到自然生成‘苦瀣’的程度,它们出现在这里,说明有其他造世的人——” 哐!!! 杰弥被强劲的力道震得后退半步,青色的发丝飞扬,纷乱中她看到她刚刚打出去的净化弹被一道亮光一闪劈开。 她的眼里闯进一张笑脸面具,洁白的雪玉,和煦温柔,透着淡淡的暖意。 铮—— 空气里划过剑身嗡鸣的细响,只闻剑声,不见剑影。 杰弥神色一变,喝道:“白藏牙!”白狼应声跳起,嚎叫放出声波扫荡。 苦瀣从四面扑来,杰弥提炮旋转一周,放出量子灵弹,推出一道光圈,把哀嚎的苦瀣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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