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只的死相都不堪入目。 华服女子罩着银丝面纱,明眸里水光闪动,语音凄切,“我的猫儿,我的猫儿怎么会都......” 管事弓着身子低声安慰:“唉,庄主,节哀。” 是夜,每个人都床头都出现了一只用猫头或者猫爪、猫尾缝制的玩偶。 萧长引回到阁楼,顾红绫不在。她走到顾红绫床边,枕头上放着一颗被猫毛包裹的猫心。 萧长引脑仁麻木,心脏一抽一抽的痛,连呼吸都开始发紧。“红绫。”萧长引四处寻找顾红绫的身影,“顾红绫——” 一抹粉红的影子从窗外一闪而过,萧长引的余光捕捉到窗外的动静,手撑住窗台翻了出去,翻出窗外,萧长引正好看到一截大肠似的脖子从前方的屋檐拐过,立马跟了上去。 萧长引飞快跳过屋檐,看到了蛇颈六爪的饼头人畜,抽剑追上,跟它跳下茅房后的水井,才发现水井里居然是一个隧道交织的巨大地下迷宫。 “蛭,正式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朋友。” 萧长引猛地转头,这是——人的声音? “你好。我的同类肯定给你留下过非常可怕的印象,但是请别害怕,我跟它们不一样。” 萧长引急刹住脚,紧紧贴在石壁,慢慢探出头,往石壁后望。 一个人穿着血红触手交织而成的“衣服”——不,准确来说,那些水蛭一般蠕动着的触手就是密密麻麻长在皮表——连脖子下的围脖都是爬动的触手,他肤色苍白,眉心嵌着一粒血红的晶石,微笑着,彬彬有礼地欠身,向前伸出手。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自己,美丽的小公主。我是长生总会的最高杰作——‘十豢徒’之一的丙类人畜,蛭。”
第124章 蛭把手向前伸去, 在等候谁的回应,萧长引的半张脸露出石壁的拐角,指甲陷进手心, 再往前一点就能看到蛭前面的那个人了...... 嘶......萧长引皱眉,贴在石壁上的左手手背感到灼热的刺痛,目光后移, 脊髓里窜过一道寒气, 阴湿的地下水道里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鳗鱼大小的水蛭蚂蟥, 在石壁的地砖上爬行蠕动。一条鱼虱子似的大虫正趴在石壁上, 半截身子已经软趴趴地搭在了萧长引的左手上,口器里探出几条钩刺管子, 插进她的手臂。 萧长引的左手开始麻痹, 她暗叫不好,拔出小刀割断鱼虱,鱼虱的下半段肢体掉进阴沟里的积水, 水蛭蚂蟥蜂拥而至,瞬间把半截鱼虱钻了个透。萧长引挪动脚步,水蛭循着活人的气息向她靠近,她一面避着水蛭, 一面看向左手背上剩下的鱼虱。 鱼虱的脑袋还死死黏在她的手上, 口器管子在血管里插的更深, 萧长引啧一声,手指催化仙气点燃灵火, 连通皮肤和鱼虱一起烧下去。火烧肉皮烫出的糊味飘散开,哪怕只有一点点, 又在这腥臭的地下水道里,可人畜对血和肉的味道极为敏感, 仅是只有一点也足够引起它们的注意。 萧长引深知自己已经暴露,下一秒果然听到地道的另一头响起钝肉碾压地砖的沉闷响声,从声音就能判断出人畜的数量有不少。 石壁后的谈话声戛然而止,蛭轻哼一声,朝萧长引在的方位转过头来,“嗯?” 萧长引一身冷汗,糟了。 萧长引现在正神四段,在杜鹃山魔灵缝隙里能够群战己类人畜,但对付戊类就比较棘手,她还不幸遇到过两次丁类,仅能一对一地坚持半刻,若不是外援赶到及时逃生,只怕她早就不知身首何处。 至于丙类——萧长引不敢回头,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动作,沿着大批人畜袭来的反方向飞快逃走——很久以前卢雪逆说过,甲乙丙类和以下品质的人畜完全不同,它们具有等同仙家的智慧和完全的自我意识,天仙都不敢轻易犯陷。 潮湿的空气里扑来浓重的腐腥气,不回头萧长引也知道身后的地道里挤满了一群怎样丑陋的行尸走肉。不,严格说来那群东西连行尸都算不上,它们只是一群“走肉”。一群胡乱拼凑,早已不知根源何处的“肉”。 萧长引本想原路返回杜鹃山庄茅房后的水井,不料前面的地道里也刮来腥风,得,她被前后夹击了。不过这时她该庆幸蛭没有亲自追来,否则她现在必定魂飞魄散。 只是......不知道红绫在哪。她一定要好好的。 萧长引环顾四周,找到石壁上窄小的排水洞,跳起来,用手勾住洞缘,缩着肩膀钻进去,人畜饿狼般扑上来,堵住洞口,但因为体型庞大都挤不进来。 水蛭和蚂蟥从人畜的肉瘤里钻出来,争先恐后地爬进排水洞,萧长引抬手放出灵火,撒下海盐和退魔散,施展缩骨功后迅速爬走。 没头没脑地爬了好一阵,所幸那群吸血虫和人畜没有跟来。萧长引鼻腔里呛满腥气,指甲头发里全是污泥和尘土,难受的紧。手臂和膝盖磨破了皮,她掏出手绢稍微处理了一下破皮,趴在石板子上稍作休息。 萧长引喘着气,感到前面有气流,想来出口不远了。她趴在原地喘息一会,忽然觉得胸口硌得慌,像是压着了什么硬物。 什么东西? 萧长引把手伸下去摸索,摸到一块冰冷的圆片。圆片被凝血和污泥黏在石板的缝隙里,萧长引把它扣下来,举到头顶,指尖打亮冷火照明。 “这是......” 萧长引举着的圆片是一只点翠的袖珍玉托,玉托并不圆润,更偏向扇形,较窄的收尾部分有一个缺口,原本应该连着一根钗。萧长引看着钗子眼熟,不消多久便想起来了,这是乞巧节明鹭送给吕蓉蓉的钗子,那时萧长引和顾红绫刚进吕家军不久,吕蓉蓉每天都戴着。 吕蓉蓉的发钗怎么会在这?萧长引往后望,视线穿过漆□□仄的排水道,难道从吕蓉蓉也来过这里,和她一样被人畜前后夹击,被逼无奈钻进这条排水道......那么—— 萧长引转头看向气流涌动的另一边,脸色沉下来,从那里出去就是...... 萧长引深吸一口气,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咬着布头勒紧手背,抑制鱼虱的毒素蔓延,确认常羲剑和剑灵的状态良好,提着十二分精神朝前爬去。 看到光亮,排水口吹进清凉的山风,眼前一片青翠。 萧长引躲在排水道里观察了一会,慢慢爬出来,靠在田埂边喘了几口气,转头望一眼,这里果然是她和顾红绫种的那片瓜田。 背后袭来一道热风。 萧长引迅敏地转身,拔剑、变异的动作一气呵成,在瞬间凝聚起包裹剑身和手臂的魔晶,雪白的冰凌和炽热的火焰碰撞出蒸腾的水汽,刺啦啦在空中弥漫起烟雾。 糟糕! 萧长引斜眼,看到握剑的手臂迅速僵硬,定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金色的长发落下,在微风中吹拂。 谢燏明亮的眼眸放肆张狂,站在萧长引面前的坡道上。 “反应真快,值得表扬。”仿佛应证她的话,谢燏象征性地鼓掌,“你还是头一个不了解我就能瞬间阻断我‘化血’的猎物,很不错。” 萧长引沉一沉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用还未完全麻痹的左手取下长剑,径直砍断僵硬的右臂,断口里的骨肉筋血已经不翼而飞,自剩下空荡荡的皮。 谢燏笑一笑:“有魄力。” 萧长引用魔晶封住右肩的断口,又用骨针封住左臂的穴道,阻止毒素进一步蔓延。骨针封穴虽然可以暂时封锁毒素,但也会阻断仙气回流,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萧长引不想这样做,只是如今这个情形,她只有这只左手能用了。 萧长引仰头看着谢燏,忽然想起来她见过她。那是刚从上七荒飞升到小洞天的时候,在云艇上,就是这个黄毛矮子跟她搭讪。 “吕蓉蓉是你杀的?” “不是我。” “那就是你的朋友。” 萧长引认出谢燏的声音,她就是刚才在地下水道里和蛭交谈的人。当时应该还有一个人,就是蛭自我介绍的对象,可是萧长引没有看到那个人。 谢燏倒是一脸真诚,“他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吕泼妇擅自闯进了别人的地盘,是她自己找死。我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留了个全尸,已经仁至义尽了。” 萧长引冷笑:“你的朋友能够称之为‘别人’吗?它是人吗?” 谢燏的笑容渐渐消失,抱起胸,“你也只能怪自己,擅闯不敢闯的地方。” 谢燏的眼珠变红,萧长引闪身躲避,谢燏凝视之处物体扭曲,在瞬间升华蒸腾成雾气。 萧长引左手握剑,但手指麻木不停使唤,只能指挥剑灵突袭,但健全时她就不是谢燏的对手,何况此时肢体不全?拖延之中萧长引只得寻求时机开溜。 谢燏对萧长引像猫对耗子,想玩一玩再把她弄死,也给了萧长引迂回的机会。 可惜被动躲避的萧长引没有找到半点逃跑的时机,眼看着谢燏的残影在眼前晃过,下一秒剑就被她踢了出去,脊背重重挨了结实的一脚,轰隆一声栽进地里。 “咳、咳咳——” 萧长引的脸陷进泥土,泡在自己吐的淤血和酸水里,五脏六腑都碎了。 谢燏的手脚劲力比以暴力著称的刚系飞白还要凶残千百倍。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不过奇怪的是,照常理来说萧长引应该就此昏厥过去,可是很奇怪,虽然很痛,但还没到完全无法忍受的境地。萧长引能感受到她的体内,元神的深处,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隐隐跃动,它散发出温凉有力的精气,不断扩散向四肢百骸,甚至连本该缺失的右臂和麻木的左手都能感受到它的抚慰。 残缺的骨血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构,破碎的内脏也疾速修复。 萧长引用左手抓紧泥土,撑起胸膛,在泥地里划动法阵,念起咒语。尽管现在精修剑灵,萧长引可没忘了自己是符箓宗出身,一天也没放下对符箓的修行。 没了剑和手,她还有法阵和符咒。 谢燏何其老道,当即看出她的心思,冷笑三声,粉碎地下暴起的闪电火雷。 “你不适合这种火啊雷的咒术,虽然这些的确是伤害高的仙种。” 谢燏这样说着,单膝着地,逐一破除萧长引的咒术,“但是你的仙根里透着寒气,你不是个‘能见光’的东西。” 谢燏眼中红光闪耀,萧长引翻身躲开,半边身子没躲开,血肉登时蒸腾成汽,痛得她失去知觉。 “啊——噗——” 她不知道这吐的是不是最后一口血,体内是否还有存活的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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