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端的要说这些话将我推开?”陆晴萱直接将洛宸的话打断,红眼望着她,气鼓鼓的,像一只又凶又可怜的兔子。 “并非我有意将你推开,倘若可以,我亦想置身事外,只是……”洛宸捧起她的脸,手指在她的眼角蹭了蹭,“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我意料之外的事,子母蛊、藏兵谷、绝龙域,甚至是我师父的无故被害、你阿爹的诡异惨死……看似是巧合是意外,但谁又敢说其间当真没有一点关系?——晴萱,我们很有可能,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被卷进了一张人为编织的网里,不过是这张网收拢到如今这般才发现端倪。” 陆晴萱吞咽了下,寒凉的空气让她的嗓子里干干的。 “你先前在屋里问我怎么办,不也是因着有此揣测么。”洛宸曲折了眉头,又道。 无论何时何地,洛宸想的都是怎样尽全力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陆晴萱怎能不懂。因着她所纠结的,到底也是同样的事情。 但她又怎会把自己撇得干净,让洛宸独自承担之前、眼下,乃至未来的一切? 有洛宸的心意,便够了。 陆晴萱探身紧紧搂住洛宸,在她的颈窝处轻轻摇着头:“你知道吗,和你相遇之前,我从不晓得何为害怕。我见过人死,也尝过悲欢,可是……” 陆晴萱说着,居然呜咽出声来:“可是我现下,只怕身边再有人遭到不测。江独的那些话,远不及曾经遇到的尸人,不及枭,也不及游夜可怕,可是我阿爹被害的背后,却是我看不尽的阴谋与笑藏。” 洛宸把头埋了下去,紧紧贴在陆晴萱的玉颈和肩背,既感动又心疼。 “这还是三年前的事了,阿爹都死得这般蹊跷,我怕,我怕你们……”陆晴萱想说的是,怕“你们也会遭到不知缘由的算计”,但终于没有忍心说出口。 她只是将洛宸紧紧拥抱着,是恳求也是誓言:“所以,你休要再说那些话,既说共你白首,那便无管前路。” 洛宸长睫上沾了些许水雾,她松开陆晴萱,将船桨拿过来递到她手中,目光温柔且坚定:“立身风波处,江海不系舟。唯有逆行而上,方知浊浪源头。命数待你我,就如这寒湖流波,冰冷且难以捉摸。但只要心中的桨不折,终会有靠岸的那一刻。” 陆晴萱垂首看着手中的桨,再看向远处茫茫得几乎不可见的岸,——不知不觉,她们竟被水流送出这般远了。 “现下——要回去么?”洛宸问她。 陆晴萱眼波晃了晃,心头阴霾终化释然一笑。她长舒一口气,回应洛宸道:“回去,我给你做饭。”
第62章 意外所获 每次都是如此,无论她遇到或大或小的困境,洛宸总能给她镇定下来的力量。 她爱这个女人,更信这个女人,没有理由,只是——陆晴萱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好的照顾她呢?说好的不让她担心呢?到头来,却还是要她来安慰自己,为自己操心。 洛宸倒是不意这些,心静如常。 她唇边含着笑,替陆晴萱将被湖风缭乱的发丝理顺。看着陆晴萱的樱色薄唇有一瞬,她才意味深长地回应陆晴萱方才的话道:“我的确有些饿了,但并非一定要吃饭,若是有更好的——” 说完,她还不忘抛给陆晴萱一个含情的眼神。 陆晴萱:“……” 果然,一日不犯“浑”,她就不叫洛宸。 看着陆晴萱精致玲珑的脸上写满错愕,洛宸露出一抹得逞之意,垂首轻笑起来。 陆晴萱:“……” 这女人的脸皮,当真厚得过城墙! 天下怎么会有脸皮这般厚的人? “别笑了!湖上这么冷,也不怕吃了风。”陆晴萱没好气地翻了洛宸一眼,嗔她道,“走不走?” “嗯。”洛宸才不管陆晴萱什么眼神,坐得越发离陆晴萱近了些,“现下便走,回去吃——” 她又故意拖了个长音,陆晴萱被这一声惊得一个激灵,险些连桨都要丢进水里。 洛宸这时才狡黠一笑,道:“吃饭。你紧张什么?” 陆晴萱:“……” 一时间,她既好气又好笑。——早知这女人肚子里这么多黑水,当初就该丢下她不管。如今“自作孽,不可活”,说什么后悔亦是三秋晚矣。 陆晴萱面上恼着洛宸口无遮拦的举止,心里却不知不觉泛起甜意。 她本想“惩罚”洛宸和自己一起摇桨的,可就在这念头一闪的片刻,蓦地想起她的伤来。刹那,强烈的心酸和不适顿时涌上心头,将她疼了一个哆嗦。 她抬起头,正对上洛宸平静如水的墨色眼眸,点点凄迷荡开在眼中。 “晴萱?”洛宸察觉,低声唤她。 陆晴萱只得仓促收了心神,笑掩着道了句“无事”。同时,她又赶忙从洛宸手里接过另一支桨,与怀中的凑成了一对,默默摇起桨来。 她摇得不急不缓,小舟平稳地在湖上行着:舟前暮色,舟尾残阳,就这样两相交错,明灭渐变。 她们一时仿若成了昼与夜的分界,夜色引着,余晖追着,倒也给这寒湖景色平添了诸多物外之趣…… 回到揽翠轩,恰逢谢无亦一行五人也从云安寨回来。 栖梧在屋中新添置了一架泥炉,正给众人煮姜茶喝。 她是个性情平和之人,对男人们在自己屋里休息、取暖之事并不介意。当然,她更多的是考虑到陆晴萱和洛宸回来后,定要先来此找她和叶柒;而谢无亦他们,第一时间亦是要向洛宸回禀消息的。 如此,便是给双方各提供了一个方便。 诸人一盏茶才饮下,房门便被人推开,一股霜气立时扑了进来。 “可算回来了。”听见门响,栖梧转头笑迎,“去哪儿逍遥了这是?整个揽翠轩都寻不见你们。” “大人,陆姑娘。”五个男人很是自然地站起来行礼道。 洛宸没有回答,只轻轻点了点头,权作回应。栖梧会意,又笑着将眼睛挪到陆晴萱身上,居然盯得陆晴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晴萱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瞥了一眼洛宸,随之给栖梧做了个划船的动作道:“让你们担心了,我先前心情不好,……泛舟去了。” “泛舟?”栖梧有意看了一眼窗子的方向,笑对道,“眼下可不是泛舟的好时节。” 陆晴萱:“……” “冷不冷,你鼻尖都冻红了。”栖梧一边说笑,一边给陆晴萱和洛宸各倒了一杯姜茶,递到她们手里,“先喝着,暖暖身子。” 姜丝被切得极细,盛在琥珀色的茶盏里,随着不知是什么药物煎煮出的浅褐色茶汤起起伏伏,姜香四溢,还有淡淡的红糖的清甜之气。 “多谢。”洛宸和陆晴萱接过茶盏,同众人一样围着泥炉坐下,居然一瞬间有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韵味。 只是好巧不巧,二人正好坐到了叶柒身边。 茶盏尚不曾触及唇沿,身边的人影蓦地受惊般弹了起来。如此还不行,下一刻她竟指着洛宸,恨不得声嘶力竭般嚷道: “你睡冰窝子去了?浑身没点儿热乎气!” 陆晴萱:“……” 洛宸兀自端坐,斜过眸子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继而垂下头,细呷杯中热茶,不做理会。 叶柒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讨了个没趣。但她当真怕冷,偏生洛宸又好似故意一般,十分努力地抖了抖衣衫,藏在衣底尚未被融暖的寒气呼呼地直往叶柒身上蹿。 叶柒愤愤地朝洛宸“哼”了一声,果断和栖梧换了个位置。 姜茶入口,甜辣的滋味顿时在舌尖上涤荡开来,驱散了陆晴萱身上侵染的寒气,也令她心上纾解许多。 洛宸饮完姜茶,身子发了暖,手却还是凉,她便又伸手凑近火炉取暖。栖梧则继续添茶至杯中。 陆晴萱瞧见洛宸的动作,不由得想起方才,她连件厚衣物都不曾添就随自己去了湖上,——好歹自个儿还比她多穿着一件,一时自责。 她的手已然暖和,便从外面将洛宸的手包住,给她暖着。 “是我不好,把你冻坏了。”说着,她又将洛宸的手捧到嘴边,开始呵气。直到洛宸的手被捂得足够热乎,陆晴萱才满意地将其放开。 “江独和蓬鹗呢?”如此坐了不移时,洛宸环顾了一圈在座,问道。 “江独酒醉,方才说难受,我便让他休息去了,蓬鹗在盯着。”栖梧一边给每个人杯中添了些水,一边回答,“我思量着他同晴萱相熟,具体怎么安排他,还是你们决定比较妥当。” 洛宸捧着茶盏轻轻颔首,又忖了片刻,问陆晴萱:“你欲如何处置?” 对于江独的去留,她有自己的考量,但在此之前,她还需听一听陆晴萱心里的想法。毕竟这是陆晴萱的故旧。 陆晴萱似乎对此也早有打算。只是不知是出于不满,还是想到了其他什么,她抿了一口手里的茶,语气有些冲:“明天就送他走。” 她用手敲着杯沿,清脆的敲击声像雨落青瓦,又道了句:“他给我的感觉并不舒服。而且沥血剑的事,绝不能再让旁人知晓。所以,我不会带着他。” 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如果这真是一个局,那沥血剑便是这个局中最大的诱饵。已经有了这么多教训,陆晴萱绝不允许她身边再有任何一个人陷入危局。 况且,她并没有对江独的话深信不疑。——再伤心难过也没有。 “话是这般说,但他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一个熟人,会走么?”栖梧说着,见陆晴萱杯中又空了,欲再为她添水。 陆晴萱轻轻抬手护住杯口:“先不喝了,谢谢。” 她搁下杯盏,站起身:“等他睡醒我便同他说此事,不走也得走!” 的确,才见面时,陆晴萱确实信了江独,但想了这段时间,她看到了事情的其他方面:无论江独与陆羽生前如何交好,他对陆晴萱而言总归陌生;而且,他说的话没有可以佐证的证据,并不能完全相信。 陆晴萱很清楚,无论江独说的是真是假,留他在身边都是有害无利。 洛宸一直垂眸安静地听着,自然,她知陆晴萱做出这般决定的原因。 她对陆晴萱的决定不置可否,只将杯中残余的茶送进口中,也站起身,目光却是往谢无亦身后那一大堆东西上瞥去。 “这是你们此番添置的物事?”洛宸走过去,翻看了其中一二,巧妙岔开了话题。 谢无亦闻声上前,赶忙称“是”。 “可有让阿叶过目?” “什么?为什么让我过目?”叶柒被莫名点了名,好似讲堂里跑神时被先生叫到的学生。她凑了过去,看着地上一堆大大小小的物件,有些出了神。 “此些物事皆依你所列清单添置,是否合你要求,或还缺少哪些,自是要由你过目。”洛宸说着,给叶柒让开地方,朝她扬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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