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说着,紧跟一声冷笑:“若我猜的不错,那日我淋雨高烧,稚楚大人也功不可没。” 稚楚饶有兴味地与洛宸对视,不置可否。 洛宸继续逼问:“坤沙背后的高手,也是你?” “洛大人抬举我了,不过,若非陆晴萱煮了那一锅草药,或许游夜大人便能得手,也好少了这般麻烦不是。”稚楚再一次露出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洛宸登时回忆起那一阵清苦的药香,如在鼻尖流连。 空气又仿佛被黏连,流不动了。 戾王如同在赏味一处精彩纷呈的大戏,而写戏文的人偏生是他自己。 但也许是乏了,又或者他不想再耽搁时间听这些改变不了任何的饶舌,他突然悠悠地开口对洛宸道:“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可以跟我走了吗?” “……” 果然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来了。 如同无形巨网,总也逃不出去。 戾王看似在询问,可谁人听不出这是逼迫? 他们想要咒骂,想要在口舌上勉强赢上哪怕半分,却发现早已被方才如此多的震撼人心的内幕噎住了嘴巴。 洛宸的心绪从未似现下这般混乱,她感觉正有一柄利刃一点一点从自己的后背刺入,穿过筋肉,磨碎骨头。 戾王别有居心地看着她,稚楚心怀歹意地剜着她,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被无措一点点吞噬。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见洛宸一直踟蹰原地,戾王当是没有耐心了。他有意在洛宸的眼皮底下对稚楚使了个眼色。 洛宸恍若正悬崖边的高台上,突然高台碎裂,直抵深渊。而陆晴萱也因脖颈处突如其来的刺痛,惊骇得下意识出了声。 “不要!”洛宸连忙朝稚楚伸出了手臂阻止,所有坚固不坚固的壁垒也在瞬间崩塌。 她,被戾王拿捏了。 “我……我……” “洛宸,不……可以,不可以……”陆晴萱的眼前蒙上水雾,无奈又心伤地与洛宸对望——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自己又成了别人要挟洛宸的筹码,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洛宸的双唇颤抖着,一瞬间眼神里的动容与绝望一并迸发,化作她无力地回首。 陆晴萱分明听得她对戾王道:“我……跟你走。” “洛宸——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她不由急得大喊。分明刀尖只浅浅刺入一点深度,颈间的疼痛却仿佛更甚,又不及心上撕裂的半分。 叶柒和男人们兀自在一旁气得直喘粗气,终究又不知该如何。 然而刁难并没有结束,继而是更深的折辱。但听戾王目中无人地对洛宸道:“方才我给你机会你不要,现在你要跪下,尊我一声‘殿下’,然后求我。” 作者有话说: 看完这一章,朋友们应该就不难理解“小宝”独自为洛宸处理伤口(120章),在听说洛宸放弃找剑后说那样一番话(137章)等一系列令人不可思议的行为了。 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番外,届时会完善这个人物。 关于三阴树如果朋友们不记得了,可以回去翻一翻41、42章。
第173章 别离殇 “王八蛋你别得寸进尺!”叶柒闻言勃然大怒,撸起袖子便要冲上去同戾王拼命。 蓬鹗忙从身后将其拉住,同时看到稚楚举起另一把尚不曾刺入陆晴萱脖颈的弯刀,别有用心地朝叶柒晃了晃。 叶柒:“……” 眼下,他们哪儿有跟戾王讨价还价的资格?莫说是不顺从,就是说错话,陆晴萱都有被稚楚割断血管与喉咙的可能。 戾王长身而立,双手背在身后,俨然是洛宸和男人们都熟悉的做派。 他依旧无视叶柒,只冷眼睨着洛宸,再一次威胁道:“把故月扔掉,跪下,求我。” 这是再直白不过的羞辱,一如豺狼啃食羔羊前的玩弄。戾王就是要听洛宸亲口说出那句让她肝肠寸断的话,方觉一种凌驾众生的快意。 陆晴萱方才听洛宸说要跟戾王走,心绪已然拧成了一团干枯的乱麻,不想戾王厚颜无耻,竟强迫洛宸跪下把话再说一遍,于是,这团乱麻又猝不及防地被闪电击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周遭喧嚷少顷又重归静寂,心跳声自内而外地敲砸,折磨得人极度难耐。 刀尖就刺在陆晴萱脖子里,是以,她不能朝洛宸摇头,甚至用力大声地说话都不敢,只好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清楚些,哀求道:“洛宸不要,不要跪,你不要跪……” 洛宸目光流恋又哀婉地望着她。 不跪,当如何呢? 戾王有备而来,又谋划经营许久,她洛宸拿什么去斗?唯有照做。 听话,或许能给其他人求得一线生机;不听话,便只剩一起死这一条路。 洛宸不怕死,但她不舍,尤其舍不下陆晴萱。在她这长短二十八年的人生中,给了她第一次生命的父母死了,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老瞎子也已故去,她不能再让给了她第三次生命的陆晴萱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于是,她咬紧牙关,硬逼着自己不去听陆晴萱心焦如焚的劝阻,终是横着一条心朝戾王走近,然后缓缓弯下了膝盖。 霎时,陆晴萱的眼睛像被刺入一根最尖利的针,剧烈酸疼起来。她顾不得接下来的举动是否会激怒敌人,当即把脑袋向后用力一抬,令刺入肌肤的刀尖迅速与她分了开去,然后声嘶无望地喊道:“洛宸——,不可以,不可以……” 然而没喊两声,稚楚就又迅速攀上她的身子,把刀横在她咽喉前,锁住她的声音道:“给我闭嘴!” 洛宸此时已全然跪在戾王面前,她垂着头,依从戾王的话用力将故月往地上一插,当即是裂土穿石,碎石撼地。而后又强忍屈辱与怒火,颤抖着声音,艰难道:“洛宸……恳求殿下,放过他人,自甘随殿下回去,任凭……处……置。” “……不要洛宸,不要走……”陆晴萱已不晓得自己的声音变成什么样子。 叶柒和男人们也喊得声嘶力竭:“狗东西(大人),不可以啊!” 眼看着他们拼尽最后的努力要把自己留下,洛宸不由得心如刀绞,因为自己根本没有退路了,而即便有,她也不能动摇。 戾王听洛宸说完,忽地仰天大笑,一时间,凡是听到这笑声的人,无不感受到他的癫狂与残暴。 他突然出手,捏住了洛宸的下颌,硬生生将她的头扳得抬起来,嘲讽道:“想想我才说过什么?感情只会让你向最厌恶与不屑的人摇尾乞怜。” 洛宸全无挣扎,任由戾王摆布,唯独将绝望到略显呆滞的眸子滑向一侧,转瞬凄然。 看着这一幕,陆晴萱的泪水盈盈夺眶,只觉心脏仿佛被人拿着锤子狠狠地凿砸,原本就柔软、致命,顷刻间更是鲜血淋漓,碎痕满布。 洛宸的气质何等高贵,是寒山素雪,蘸水芙蕖,冰清玉洁,出淤不染。 即便是面对有救命之恩的晏诚,在请求他重返墓里解救其他人时,也自始至终不卑不亢。可是今日,却为了保护她陆晴萱,放下尊严放软膝盖,豁得出对与自己不共戴天的敌人低三下四,卑躬屈膝。 陆晴萱的心被震撼着,刺痛着,折磨着,她也在这一刻恍然明白,洛宸并非那不会妥协之人,而是早把生命中所有的柔软与让步都留给了她。 往昔风华随波逝,几回江流复西归? 陆晴萱知道,此番无论如何,她都留不住洛宸了。 这一次,戾王倒还算遵守承诺,许是怕洛宸知道被骗后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届时,若影响到沥血剑的炼化,可就不是小事了。 于是,他让稚楚松开了对陆晴萱的胁迫,却仍用弯刀指着她,不让她上前一步。 洛宸此时堪堪转过身子,面对着陆晴萱。陆晴萱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晴萱,”她一如既往地温柔唤她,好似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那般,“可还记得,那日渡口相谈,我同你说过的话?” 陆晴萱含泪一怔,恍然想起那一日在湖边:后面的路凶险难测,我想你牢记四个字,“信我”与“活着”。晴萱,你可应我? 随即,陆晴萱脑袋里霎时冲过一道霹雳,令她不由鼻尖一酸,俶然下泪。 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回答洛宸道:“……记得,洛宸我记得……我都记得……”一语未罢,结果还是泣不成声。 陆晴萱其实很想告诉洛宸,自己曾可以毫不犹豫地信她,但是今天不能;她让她活着,殊不知,她却没有勇气独活。 看到陆晴萱这般难过,清泪也从洛宸澄澈的眼睛里滚落,在衣襟上荡开。 她望着陆晴萱,似是想在最后一刻,把她所有的美都刻进骨子里。倘若不幸到了那时,能带着它们蹚过黄泉,也不悔此生。 她轻轻张了张嘴,似轻叹一声:“你记得……便好。”兀自又抬起头,望向昏黑嶙峋的洞顶一瞬,唇角微勾起,对陆晴萱、叶柒还有男人们轻轻道一句:“大家,珍重!” 语调虽是分外平和,却让伤感不觉中浓烈到顶峰。 说罢,她最后把目光在陆晴萱身上留恋一番,然后决然地转过了身子,朝戾王走去。 “洛宸,洛宸——”陆晴萱的心已经碎了,血已经冷了,她只能拼命呼唤洛宸的名字,像被遗弃的小狗小猫只能嘤嘤地哭泣一样。 随着戾王带人逐渐往洞外走去,陆晴萱终于可以挪动脚步,可是发现竟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洛宸了。 “洛宸——洛宸——” 她继续喊她,恨为什么……为什么时间不能就此停下?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心中祈愿,下一刻,戾王还当真停住了脚步,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回身。 陆晴萱他们也就犹疑地站停下来。 “……洛宸?”陆晴萱有些不知所措,一颗心跳得格外剧烈。 然而等来的不是洛宸的回首,却是戾王背对众人的一声令下:“游夜,把他们收拾干净。” “……”闻声,陆晴萱登时傻了眼,叶柒和男人们头皮当即一麻,更险些软了腿脚。 洛宸先前是因着害怕看到陆晴萱悲痛欲绝的眼神而动摇,才选择不回头的,不想突见戾王动了杀心,顿时抑制不住心头怒火,猛然回首怒视住他。 “戾王!”她咬牙愤恨道。 谁知戾王等的就是洛宸这一瞬的转身,因为她在把自己的后颈暴露给身后的枭时,就算彻彻底底的输了。 身后突然一阵阴飒飒的风扫过,洛宸后脊梁不自知地一凉,同时恍然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她忙反手抵挡,不料稚楚已经率先一步将她的肩臂紧紧锁住,而枭的手刀也迅速斩下。 洛宸再想躲闪已是来不及,就这样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看着洛宸被戾王算计,陆晴萱自然倍感煎熬,但戾王此人着实让人摸不清楚深浅,是以她一时又不敢冲动行事,不由得更加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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