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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

时间:2024-03-24 23:02:53  状态:完结  作者:士多哔哩苹果橙
  四五六

  作者:士多哔哩苹果橙

  文案:

  问题一:“用一句话来描述你和她的关系。”

  “仇人关系,主仆关系,绑匪和人质关系。总之不是姐姐和妹妹的关系。”

  问题二:“用一句话描述她和你的感情。”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会等她死后带其他人在她的坟头大跳广场舞。”

  规矩美学年上X人小鬼大年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无隅,黎以清 ┃ 配角:齐越云,黎以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别人前要先爱自己

  立意:选择要慎重


第1章

  叮…叮叮……

  挂在竹竿上的风铃摇摇晃晃。黎以清抬起头看它。风铃是她的堂哥和堂嫂一起做的。嫂子说听见铃声能缓解焦虑。黎以清听着倒是想起夏天的西瓜,拍起来脆响。

  “阿清,草莓给你洗好了。”

  宋冬的左手托住沉甸甸的肚子,右手端着个蓝底瓷碗,碗里面装有新鲜的草莓。

  黎以清盯着嫂子的肚子,她起来扶着她问:“桥阿姨呢?”宋冬撑着黎以清的手臂坐到椅子上,她捶了捶腰。

  “她出门去买菜。”

  “小平姐呢?”

  “她明天有考试我让她去复习。”

  “阿伯,伯母呢?家里总不会都没人了吧。”黎以清拿了颗草莓吃。宋冬捡起桌面上的广告单,这个纸用来叠纸盒子装果核鱼刺骨头之类的很方便,“又闹出什么事了,小祖宗?”

  “哪有。”黎以清坐到地上盘起腿,她扣着裤子上的纽扣,“就是心情不好。”

  “前两天还和珉霖一起出去玩,我听你哥哥说你们相处得不错。是不是因为他?”

  “不是因为他。”

  “那是?”

  “我哥还有嫂子回家来住,还有取代我地位的T-X。”宋冬敲了下黎以清的额头,“四岁的小孩子你都要取外号。”

  “我在家里没有一点地位。我下午就吃了口T-X的蛋糕就被我妈骂了。我受不了这种委屈。我要去远方流浪。嫂子你不要太想我。”她说完后趴在嫂子腿上装哭。

  “行啦。知道你要出去玩,你旅游的费用嫂子给你出。”宋冬摸着小妹妹微卷的头发。前不久还是张扬的红色,这会儿又是乖巧的黑色。不用说肯定是大伯伯压着人去染回来的。

  “哎呀…嫂子。”黎以清的真实想法被戳破了,“我,我。我谢谢嫂子。”

  有钱出去旅游喽。

  第一站是山城。黎以清一直都想去试试原汁原味的火锅。每次看朋友发来的火锅照片她都馋得不行。她这回一定要试试辣到头晕的感觉。

  按照攻略上的路线去找在社区里的老火锅店。导航半小时后黎以清发现自己在楼顶,她往楼下看。刚刚看明明还是一楼,现在变成八层楼的高度。

  她关掉导航,还是老老实实问路人。桥边有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阿公。就是他了。她问阿公地址上的火锅店怎么走。阿公十分热情,他说先下楼下三个台阶然后左拐……

  阿公的语速快而且带着比较重的本地口音。黎以清没听明白。她做出认真听的表情,她不能让阿公的热情受到打击。阿公爽快地说:“妹儿,我带你去吧。路绕着也不好走。”

  好人呐。黎以清对山城的好感度疯狂地上升。这让她想起之前去榕城碰上的可恶司机,带着她绕远路不说态度还极其恶劣。虽说人是人,城是城。就是因为这样的人破坏了她对榕城的第一印象。

  她跟着阿公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黎以清想请阿公吃饭,阿公说家里煮好饭要回家吃。临走时还推荐她隔壁的隔壁也有好吃的店,让她有空多去转转。

  黎以清进到店里。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她坐。她掏出攻略本子。肥牛,豆干,豆芽,千层肚……菜点好了。本子上有句话被重点圈出来,那是众多网友的推荐调料总结。

  香油加蒜泥赛过还魂丹。

  正等着上菜呢。妈妈的电话打过来。黎以清拒接,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她这个女儿。电话震到不能再震后停下来。紧接着就是爸爸打。他们动不动就电话轰炸,她要是会接那她就是小狗。

  来电显示变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秋嫂嫂这个备注出现。黎以清拿起手机接听。

  “嫂子…我在吃东西。”

  宋冬悬着的心放下来,“你在哪里呢?”她把电话开免提,她身边聚集了家中大小。他们都猜到小妹只会接她的电话。

  “在…在国内的某个地方。”

  “你连嫂子也要瞒吗?”宋冬抬起另一只手扶着手机。

  黎以清正在煮牛肚,吃东西的时候接受盘问会吃不香的。

  “嫂子,我很安全啦。我就是不想被爸妈他们找到,老是让人跟着我。一点自由都没有。”

  “所以你就让外卖小哥开着你的车把阿凌他们溜到南峪去?你知不知道伯母和伯伯很担心你。”

  “哦,是啊。辛苦凌哥他们啦。不过别找我,我的旅游路线是不固定的。嫂子你就劝一劝我爸妈他们吧,我每天给你发信息报平安行不行。”

  一位气得快要变身赛亚人的夫人听不下去了,“阿冬电话给我。”宋冬把手机交给伯母。

  “你这个不孝的小鬼,快给我滚回来。”关怡良的耐心气球一个接着一个炸光,“别人家的小孩出门都知道报备,你怎么还偷跑着出去。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那未出阁的小姐跟人私奔了。”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关怡良往丈夫黎冶怀里倒,“造孽。我不该对她快乐教育。我应该让她试试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黎冶安慰说:“算了,算了。莫生气,多念莫生气。阿冬,你看有没有办法套出她的位置。”

  “伯伯,我尽量。大家先过去喝杯茶消消气吧……”

  黎以清有胆子挂妈妈电话只是暂时的,她真的想专心吃东西,说话容易分心。她的牛肚都烫老了。等她吃饱喝好再给妈妈拨过去吧。

  ……

  “赵哥,我做完这个月就不做了。”

  “哎?为什么?好好的怎么要辞职啦。是哪里有问题吗,别冲动啊。家里是有事情吗?我给你批带薪假,要多久都行。”

  “谢谢你。我真的是要辞职。”

  “不急,不急。你再考虑嘛,真要走那也还有一个月时间,再想想。现在工作难找,我们律所在这行里也是顶好的。你做了这么多年口碑名声都做出去了,现在辞职太可惜了。是吧。不急。再想想啊…”

  “我不是跳槽也不是出去单干,你放心。”

  “哎…说这就伤感情啦。你听哥一句劝,再多做几年钱袋里鼓起来,你去哪里都自在。再考虑考虑啊……”

  “好吧。”

  柳无隅先答应下来。

  辞职这件事她已经考虑两个月了。工作是为了挣钱,钱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欲望不止,钱却是有限的。

  现在她有能够救急的存款,也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还有一辆方便出远门的车。精打细算,紧赶慢赶用了五年时间实现这些目标。

  实现后她的动力能源也闪着红灯告急。她该停下来整理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

  柳无隅坐在书桌前,台灯下飞着两只小虫子。卧室的门敞开着,她能听见外面电视的声音。

  那么,她想做什么?

  她要买店铺。店铺的位置在二中旁边,之前出过命案所以一直空着。

  禅市的人讲究,便宜也不是很敢买。要是住人的房子咬一咬牙也就买下了。可是店铺不一样,那是要用来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有命案的地方地气总是差点。

  柳无隅的笔捏在手里,白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明天先睡到自然醒。

  上班的时候总是爱睡。九点的班她七点半就要起床,刷牙洗脸十五分钟,下楼买早餐吃早餐十分钟。剩下的时间要坐地铁。偶尔碰上点突发情况比如工牌忘记带了,违规走机动车道被交警拦下来……

  迟到一次半天白干。

  辞职后的第一件事那就心无旁骛地睡到自然醒。柳无隅特地关掉早上的闹钟,一夜过去身体里的钟也能准时把她叫醒。洗漱后喝一杯温水再吃早饭。

  早饭过后联系中介。中介小哥是个刚工作的新人,说话没有老员工油条。他诚实地告诉柳无隅这个店铺有点恐怖,半夜会有怪声。不然这位置这价格早给人抢了。

  柳无隅感谢这个小哥跟她说实话。她不怕这些。鬼怪不如人可怕,鬼怪也并非不讲道理。

  卖家是个好说话的姐姐。交易变得简单快速。

  柳无隅收好合同,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在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位姐姐拉住她说:“妹妹,你别怕……”

  那位姐姐说她妹妹因为受不了家暴而提出离婚。男方不肯,后来残忍地杀害她妹妹。

  “我们做过法事的。你别听街坊乱说,我妹妹生前就是极其安静的性格就算死不瞑目也不会无缘无故去骚扰不相干的人。”

  生前就是善良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去世后把怨气撒到无辜的人身上。

  柳无隅走到公园入口的时候停下来,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公园。散步的、聚在一起跳舞的、独自一人表演乐器的……

  仿佛热闹的世界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

  柳无隅摘掉口罩,突然有些不适应。她把口罩戴好,她想是不是该出去走走散散心,看一看正在恢复的人情。

  第一站就定在桂林吧。


第2章

  桂林街头。柳无隅背着包在街上感受着最接地气的人情,空气里有地方特色米粉的酸味。闻到这个味道不饿也想吃东西。

  她在街边找了家食客多的粉店。她点好餐拿着纸条去给橱窗里的阿姨。阿姨的动作利索,很快地把一个装满粉和小料的铁碗推出来。

  柳无隅找了个靠门口的座位。她在想下一个地方要去哪里。桂林的山水是不错,可欣赏它的价格离谱过头。她昨天去一个公园,进去要收费,公园里的小景点也要收费。怪不得买票时售票员劝她买联票。

  票价高她还能接受,可是恨不得把脚底下站的地方都划出个景点收费就过分了。

  柳无隅吃完后从店里出来,想不出下一站去哪里。她这次出行没有做任何攻略。好几次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个字后就没有下文了。对她来说走到哪里算哪里就是攻略。

  她经过巷子口。里面有急促的喘气声和脚步声。柳无隅停下来考虑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巷子里冲出一个人撞到她身上。

  柳无隅摔坐在地上,身上的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

  “救…救我。”

  巷子里也跟出来一个男人。他的神色比身上这人还慌张,他说:“别误会,我家的疯女儿。”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半个月前挂断妈妈电话的黎以清。

  柳无隅搂着黎以清的腰扶着站起来,把她护在身后。

  “先报警再说。”

  听到报警两个字那男人连连后退,最后退回到巷子里。柳无隅松口气,要真的跟那人搏斗也不知道有几分赢面。好在她们身后就是大路,路上都是人,也有巡街的警察。

  “你怎么样?我们先去派出所还是去医院?”

  “派出所…”

  黎以清握紧柳无隅的手,“谢谢你。走吧。我有特别要紧的事情。”

  柳无隅带着她打车去最近的派出所。黎以清一进去就跟警察说报案,还把包里的相机取出来。警察听完后带着她去了最左边的办公室。

  柳无隅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她,值班的警察给她倒了杯水。

  等了一个小时。黎以清从办公室里出来,她看到柳无隅后停下来。柳无隅站起来,“都说清楚了吗?”

  “嗯。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走。”

  黎以清眼前的世界变样了,桌椅板凳和人全都绞在一起,变成彩虹不停的转呀转。转完之后跳出了好多长手长脚的精灵在围着篝火跳舞。它们高呼着。

  “塞勒涅万岁……”

  咕噜…肚子饿的感觉把黎以清唤回来,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能借我点钱吃饭吗?”

  柳无隅指着旁边的夜宵摊,“就近先吃点,可以吗。”“都行。”黎以清现在只想有东西填饱肚子,味道好不好那都不重要。

  柳无隅点了份云吞,还有特色炒粉,再要了些烤串。她看到街对面有卖凉茶的小车。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两杯凉茶。”

  从这里到街对面的距离不过十米。黎以清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柳无隅。她怕,看着那人她稍微安心些。

  柳无隅买好凉茶回来。街边小摊出餐快,炒粉和云吞都做好了,只差烤串还没好。黎以清拍拍自己的脸然后拆掉两双筷子磨掉毛刺。她把其中一双递给柳无隅。

  “我现在的吃相估计不好,你别被吓到啊。”

  柳无隅将筷子接过来,却没见黎以清动筷子开始吃。

  “不吃吗?”

  “你先。”

  “我刚才在那边的粉店吃过了。你放心吃。”

  “我就不客气了。”

  黎以清用筷子把粉卷成一圈。一口粉一口汤,吃得稍微急了点。没有像她说的吃相不好。

  黎以清顾不上管理形象,这些该死的传销犯罪团伙。竟然不让她吃饱饭。她吞下嘴里的食物,“姐姐你叫什么?”

  “我姓柳,柳树的柳。柳无隅。”

  无虞?无余?无?黎以清伸出手掌心向上,“写一写嘛。”柳无隅的左手托住黎以清的右手,指尖在掌心里轻轻移动。

  “我叫黎以清。”她放下筷子也在柳无隅的掌心写字。

  柳无隅默念着。黎以清。

  吃完东西后黎以清的肚子有七八分饱,接下来就要吃好吃的。她记得攻略上有家烧烤店凌晨一点钟才开张,现在过去正合适。

  “我告诉你哦,我半个月前到了北海。现在传销的骗术比骗子还高超。一个爸爸说他女儿突然来月经了,让我帮他去商店里买卫生巾。我就去了。哈…结果拿到卫生间里就被困住了……”

  黎以清一想到这里就生气。他们利用路人的善意,以后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怎么办。既然如此她不能白白进这个传销窝点,她要利用此次的机会把这些人救出去。

  柳无隅听完后脑子里有了画面。她就像小说里描写的游走江湖的侠女。瞒着家里从国外回来,回来后开始了自由自在的一人游。旅游途中被骗然后顺手解救了一些被困的人。

  两个人到了那家店。这回是黎以清来点单。她要了生牛肥牛,掌中宝,鸡爪……她们找了张矮桌坐着。

  黎以清伸了个懒腰,“果然要不自由之后才能体会到自由的快乐。”她突然想起一件十分紧要的事,“你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好的。”

  现在才想起来要给家里打电话。柳无隅把手机解锁后交给黎以清。

  黎以清打完电话把手机还给柳无隅,她说:“我完了。我真的完了。”她回去一定会被妈妈打死的。

  “你……”柳无隅本来想安慰黎以清。谁知道她又开始吃东西。黎以清挑眉,“嗯?”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吃东西不方便讲话。柳无隅拿起一串豆腐来吃。

  黎以清一定要吃到撑,她饿了这么久如果不能满足自己的食欲,那么未来她一定会被这次的事件困扰。

  吃完夜宵后柳无隅带着黎以清回酒店。黎以清去洗澡,柳无隅来到阳台。酒店浴室的玻璃是磨砂的,帘子又不够厚。这样共处一室相当尴尬。

  黎以清仰起头,温凉的水冲在脸上。她压了一泵洗面奶到掌心里,她的脸很快地被泡沫铺满。

  这些洗漱用品是柳无隅自带的。

  黎以清盯着架子上的沐浴露,她揉了揉脸蛋。舒肤佳。以前常在电视看到它的广告,怎么这几年没广告了呢。也不对,她已经很久不看电视了。洗发水的牌子是海飞丝。出行旅游会带的经典的洗浴套装。

  一个小时后黎以清觉得自己洗干净了,她擦干身上的水珠,拿起架子上的衣服。最上面的那件衣服沾了潮气,衣服也是柳无隅的,她说是干净的没有穿过的。

  衣服摸起来柔软舒服,黎以清闻到了木头的味道。让她想起之前在马赛朋友家那副油画的气味。

  柳无隅也正好从阳台进来,她的手抬起来扶在门框边。里面的人……让她的眼睛短暂的闪亮起来,像老旧的白织灯偶尔闪一下提醒屋主它还能用。

  黎以清的头上盖着灰色的毛巾,两只手抱着头揉来揉去。

  “人还是要洗澡才行。”

  “头发弄干了再睡不然容易头痛。”柳无隅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她准备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

  “我在浴室里吹干了。出来后又觉得潮潮的。你不一起睡吗?”

  “我有工作还没做完。你先睡。”

  “你……能不走吗?”黎以清小心地问出这个问题,她的眼睛从毛巾里露出来。

  “不走,我等你家里人来接你。”柳无隅的回答没有迟疑。

  不迟疑才容易安人的心。

  “谢谢你。”

  黎以清躺下来,她现在完全理解那些疲惫到站着就能睡着的人。她入眠快也做了梦,她的梦不安稳。

  带头师傅又在开会。他滔滔不绝,说一些狗听见都要哭泣的心灵鸡汤,甚至还秀了两句英语。尽管都说错了。黎以清张了张嘴,声音一点也发不出来。

  她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都被突然出现的人瓜分了。师傅说这是考察期,要锻炼她的抗压能力。

  她特别不听话,所以经常被丢进一个卫生间大小的房间里看电视。电视里也是他们自制的关于成功的纪录片。看一遍不够就看十遍。十遍不够就看一天。电视里出现了雪花屏,雪花又变成了漩涡。

  “嗯…嗬…”

  床上的不安喘气引起柳无隅的注意。她放下电脑来到床边。黎以清睡得不好,满脸是汗还咬着嘴唇。“醒醒。”柳无隅认为对付噩梦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人叫醒。

  黎以清好不容易抓住机会逃出来,可是她的腿像吸了水的海绵,软塌塌的跑不动。她在原地踏步,眼看着带头师傅就要抓到她。

  “醒醒……”

  黎以清睁开眼睛,她误以为是带头师傅的手。她用力地抓住柳无隅的手腕,张开嘴对着手掌狠咬下去。

  柳无隅也想把手抽回来,但黎以清咬得紧。要是用力抽只怕那块肉都能被咬下来。

  黎以清尝到腥咸的味道,她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她坐起来抱紧柳无隅,“幸好是你。”“嗬……”柳无隅忍着痛说:“没事了。没事。”黎以清的眼泪掉出来,啪嗒融进柳无隅的衣服里。

  “吓死我了……”

  “还好不是人贩子。”

  “我这么美…人贩子卖我那…不是找死?”黎以清抬头看柳无隅,“对吧。”

  “…对。”

  柳无隅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开朗的活宝贝。


第3章

  开始得有多潇洒结束时就有多狼狈,黎以清的自由行彻底结束了。她的手里捏着张纸,那是她问柳无隅要来的联系方式。她时不时地翻动着纸,上面的电话号码也能背下来。

  在黎以清身边的男人是她的哥哥。黎以宁早就注意到那张纸,“你放心吧。这位小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她的联系方式我也存好了。”

  “哥。给我带新手机了吗?”黎以清见哥哥的脸色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她才敢问。

  “妈说不能给你任何电子产品。”

  “你的手机借我,我给阿公打电话。”

  “你不用打。阿公这回把他的好朋友请回来,说是要专门给你上课。让你重新学习一下什么是孝顺。”

  “啊——老头不是退休了吗。他那么闲就重新回去教书好吗。”

  黎以清绝望地将脸贴在窗户上,脸颊和窗户互相挤压。她留恋地望着近在眼前的蓝天。她这只没脚的小鸟即将被安装上义肢然后强行降落。她的拇指在纸张的角落画圈,脑子里浮现出那只带着牙印的手。

  “她肯定要留疤了。嘻嘻……”

  “谁啊?”黎以宁伸手把小妹的脸挪过来,“脸蹭在玻璃上会痛。”

  “就是…你不懂啦。”

  到家后黎以清的右脚踏进家门口,她就挨了从天而降的慈母神掌。没有想象中的痛,只不过太突然了导致她没站稳摔倒在旁边的花圃里。人家花朵好好的在土里长着。真是无妄之灾。

  黎以清捂着脸说:“妈,你打我不符合人道主义。”

  关怡良今天要让这个小东西知道家长的厉害。

  “还说…还敢顶嘴。”

  黎以清以前只听朋友说被家里人用衣架啊拖鞋啊电线打,现在自己尝到了真不是开玩笑的。

  “一点不长脑子,不让人省心。你不孝顺,我跟你爸十几天没吃好睡好,给你担惊受怕。我就怕哪天接到电话说你死了,你真是…气死我了。”关怡良边打边骂她。

  黎以清捂着屁股躲到了围栏下,她哭喊着:“爸…你救救我啊。”

  “你就该受这顿打。”黎冶不拦着,他也不打算把老婆的单人模式改成夫妻二人混合双打。

  看起来向老爸求救这招没有用,哥哥肯定更没用。嫂子…嫂子估计还赌车在路上。没办法,她逃不过的这顿打。

  关怡良特地找的塑料衣架,她怕金属的打下去会内伤,还是塑料保险些。打断就算完,铁架子不一定打得断。

  啪……衣架子飞出去一小块。关怡良把架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全家上下哪一个不担心你。你奶奶知道后差点就走了。你现在挨打算什么。”

  黎以清的叹气声只有自己听得见,“我去给全家人道歉。”

  道歉不单是一句话的事。要听长辈们的教育,还要表达出自己的悔过之意。接着要在侄子侄女小孩们面前反省自己的行为。做不成榜样也不能变成以后他们嘴里的万能借口:“姑姑/小姨都可以这样,为什么我不可以。”

  总之道歉是件累人的事。

  熬到了晚上,黎以清筋疲力尽。用上最后一丝丝力气回到卧室,她和她久违的床重逢,她亲了亲自己的被子。“床…好久不见。嗬……我好想你。”她以大字躺下去,“睡觉,睡觉。”

  对于黎以清来说家才是无条件提供安全感的源头。今晚一定好睡,不会再做噩梦。

  几分钟后,卧室的门露出一条缝隙来。黎冶小声地说:“睡了…”关怡良动作轻,推开门走到床边给小孩盖上被子。

  黎冶去把阳台的纱门关上。

  关怡良坐在床边,她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幸好是回来了,也万幸碰上那个愿意帮小孩的好心人。她小声对丈夫说:“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黎冶坐在另一边,他轻拍着小孩的背,在他眼里女儿一直都是那个要闹着骑大马的小孩。

  “是啊。肯定要的。”他低头看着,“越大越顽皮,以前还听话些。唉……”

  “我是不是打重了,你看这有淤青。”关怡良心疼。黎冶无奈地说:“也不知道以后谁能管得住她。老是这么天南地北四处飞。”

  “这回我们就得硬下心。她整天说这个烦那个讨厌,全世界就没她看得上眼的男孩。我看钟洁家的小孩就很好。过两天你去请他们来聚餐,必须得让他们处一处。”

  “确实该打算起来。”

  一个睡觉的时间,黎以清的父母把她接下来十年的计划都盘算出来。第一步就是先回收她的出行自由,让她养成出门先报备的习惯。

  ……

  福林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最近天气变化无常,感冒发烧的人多。注射室里几乎坐满了人。柳无隅坐在塑料板凳上等待着护士来给她的伤口清创。本来以为手掌侧边的伤口两三天会愈合,没想到它发炎化脓了。红肿加大片淤青。

  护士阿姨端着托盘过来,“姑娘…你这是被谁咬的。咬得挺厉害啊。是不是男朋友?那可不行的。”

  “不是,是……”柳无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护士阿姨看她欲言又止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傻姑娘。这没什么好丢脸的,打人的人才应该羞耻。你这个记得拍照下来,明天有空去医院开个证明。千万别等下次,阿姨告诉你这种事千万不能赌下次。”

  “之前也是有个小姑娘被男朋友捅了十几刀,肠子都流出来了。唉……所以,千万千万别等。一定要对暴力零容忍……”

  柳无隅默默点头。护士阿姨也是好心提醒更何况她说的也没错。暴力零容忍,有一就有二,没有下次一定。只有打死为止。

  处理完伤口后柳无隅要去店里。王梓五分钟前打电话跟她说店铺装修完工,让她有空过去瞧瞧。

  王梓结完师傅的工钱。店铺从空壳变成了他们想要的模样。他的脑子冒出提前退休的想法。就像柳无隅说的钱是永远赚不够的,不如先按下暂停键让自己休息。

  王梓纠结地吸了口烟,烟灰掉在手心里。想归想,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让他立刻辞职他也舍不得。

  “吸烟有害健康。”柳无隅老远就闻到了烟味。

  “工作还有害健康呢。烟酒不离手,疾病远离我。长命百岁不是梦。你看乡下的老头都是这么来的。”王梓把烟掐灭。

  “凉茶,去去火。”柳无隅从袋子里拿出凉茶。王梓很难不注意到她手掌的敷贴,像个超大号创可贴。

  “那个妹妹下嘴够狠的。”王梓听说了这桩旅途中的趣事。

  “当时的情况换成谁都会怕。”柳无隅不怪黎以清咬她。

  “我知道,光想想都觉得痛。”王梓哆嗦了下,这一口要是咬在自己身上他估计会痛哭。

  “朝舟叫我们晚上去她那里吃饭。她说今天有新鲜的鱼。”柳无隅说这话时没有去注意王梓的表情。她也猜得到,他无非是在悲和喜之间反复跳跃。

  她,方朝舟,王梓是朋友。三个人不论友情爱情都容易发展成为一加二模式。王梓和方朝舟互相喜欢,偏巧两人都是浑身上下嘴最硬的那类人。所以到现在都没能成为恋人。

  “你们真打算这样耗下去吗。”

  柳无隅现在会觉得时间不耐用,一眨眼它就飞走了。一个十年是如此,下个十年还能如此吗。

  “她忙,我也忙。”王梓嘴里发涩,他想应该是今天的凉茶比较苦。

  “她是跟阎王爷抢人的大侠。你得体谅。”

  “体谅啊。怎么能不体谅,人又不能光有爱情。”

  “人也不能没有爱情吧。”

  “爱情要是像空气那样人手一份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记挂着。”

  “能说尽早说。她很优秀,想追求她的人也很多。你不做别人也会做。而且爱情不止你一个人能给她。也许你给的是独一无二,但是别人给的细水长流也很不错。”

  独一无二能记一辈子。同样的细水长流也能够陪伴一辈子。没有谁比谁重要。不过像这样的事局外人看得再清楚也没用。局里人未必会听,有的事情它就是要不到黄河心不死。

  “不谈这个啦,快进去验收吧。”

  ……

  失去自由的第三十天。黎以清在日历本上打了个胜利的勾,她又坚持了一天。她偷偷地绕到院子的葡萄藤架子后面。要不然从这里爬出去。出去玩十分钟也好啊。

  “小姐。”一个身形健硕膀大腰圆的壮汉出现在黎以清身后。他叫凌然。黎以清转过来笑嘻嘻地说:“凌哥,我没想逃跑。真的。你能不能让我出去散散步。”

  “上回你失踪那小半个月,我们几个哭得祖坟都要冒青烟了。你不怕我们也怕。”凌然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随时都有飙泪的可能。

  “我哪里都不去了,你别哭啊。别带着方哥他们一起来哭。我真受不起。”

  黎以清在石桌边坐着,她滑动着手机屏幕。在这漫长的三十天里她把能叫来的朋友全都叫来了一遍。他们来了之后不过几分钟她又嫌烦把人轰走。朋友数量减少到个位数。

  她的脚边突然撞上来某个东西,是个皮球。不用说,这种五彩斑斓的皮球一定是她侄女的。T-X来袭击她了。她以超快的速度冲撞到她腿上。黎以清假装摔倒。

  “哎呀……小姑摔死啦。”

  “死了就不会讲话,小姑你骗我。”

  “你才四岁懂什么死。我说死了就是死了。”黎以清抱起T-X亲了亲她的脸蛋,“香香的,你又吃草莓蛋糕了。”T-X短胖的小胳膊抱着小姑的脖子,她软乎乎的小脸非要紧紧地贴着小姑的脸。

  “超甜。妈咪说要留给你吃,还有超大超大一块。”

  “是妈妈。”

  “妈咪。”

  “老妈。”

  “妈咪。”

  黎以清要跟T-X比试谁坚持得久吗。她比过,次次都输。她捡起草地上的绘本。海的女儿。T-X把书拿回来,“小姑你要听故事吗?”她已经翻开了书的硬质封皮,看起来不管黎以清想不想听她都要讲。

  难缠的小孩。

  黎以清不喜欢这个童话。如果她是王子一定会记得自己的救命恩人。恩人,对啊。她还有恩人呢。

  正在陪奶奶说话的柳无隅看到了这个不算陌生的电话。来电显示是黎以清。

  “喂。”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黎以清。”

  “记得。”

  黎以清眯起右眼,左手半握起来放在左眼上。天空的云好自由自在啊。

  “你要不要听故事?”

  “什么故事?”

  “海的女儿。”

  柳无隅从座位上起来,她对奶奶说了句:“电话。”说完后她走出客厅,来到院子的水缸旁边。水缸里有三条短胖的鱼。

  “你说吧。”

  柳无隅知道这个故事,她怕这是黎以清求救的信号。

  故事的开头也把她对这篇童话的记忆唤出来。海的女儿,她不喜欢这个童话。她无法理解小美人鱼最后的选择。

  故事讲到小美人鱼手起刀落剜出王子的心脏。柳无隅疑惑了,这和她看的是同一个版本的吗。她记得是小美人鱼放弃杀掉王子最后变成泡沫消失。

  “小美人鱼怎么会杀掉王子?”

  “预知后事如何。那就抓紧时间来我这里。你来了我再告诉你。拜拜。”黎以清挂断电话后给柳无隅发了条信息。

  柳无隅点开信息,将地址复制到地图,地图上显示是在东山区。那里的治安好,应该不会出事。那么是单纯打电话来给她讲故事?与其自己乱猜不如上门去问清楚。

  黎以清的两根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敲击移动,一大段的文字删删减减最后归零。她放下手机,她的直觉告诉她柳无隅会来。

  等了四十分钟后,黎以清看到了柳无隅开着电动车经过她家院子栅栏。她抓紧栏杆兴奋地喊:“柳无隅别走啦,我在这里…这里这里。”

  听到喊声后柳无隅停下来,回头看到黎以清在栅栏后面。她将车开过去, “你家里人真的不让你出门。”她们隔着栏杆说话。

  黎以清伸出手放在柳无隅的手臂上,“对啊。我以为你不来呢。”她把另一只手一起伸出来,“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柳无隅抬起手,“好了。”好是好了但也有个疤。“你试试这个。好吃的哦。”黎以清把蛋糕从空隙里递出来。柳无隅托住瓷盘,上面的银叉子差点滑下去。

  草莓蛋糕切件,草莓给的足也很新鲜。比起蛋糕柳无隅更想知道小美人鱼的后续。

  “故事的后来呢?”

  黎以清清了清嗓子,“小美人鱼用王子的心脏换回了自己的歌喉,和姐姐们回到海里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柳无隅点了点头。这样的结局还差不多。黎以清转变语调,“好景不长,那位王子的未婚妻成了复仇者。她发誓要屠尽所有的人鱼,为此她跟女巫做了交易。让她拥有能够畅游海洋的鱼尾和能够杀死海王的三叉戟。”

  柳无隅心想公主未婚妻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她不清楚王子和小美人鱼之间的事。

  “如果跟女巫做交易的话。让整个王国的士兵拥有水下行动力比较实用吧。”

  “哎…是吗?公主不能自己复仇吗。自己的事自己做,拉上士兵就是两国交战啦。”

  “公主的目的是杀光所有人鱼。单枪匹马比较困难。”

  “自己的目标自己实现。”

  “那是侠客不是公主。”

  “仗剑天涯的公主,很酷的。不会被困在皇宫里。”

  柳无隅看着黎以清,她明白了。

  “你乱编的对吧。”

  “当然啦。我不喜欢小美人鱼的结局。”

  叮叮……

  黎以清被这响声吸引住了。柳无隅的钥匙扣上有个铃铛,风吹铃铛叮当响。她伸出手去够铃铛,像只关在玻璃橱窗里使劲掏门锁的小猫。

  柳无隅拔出钥匙给黎以清。黎以清开心地把玩着铃铛。

  被困在皇宫里的公主,大概就是黎以清目前的情况吧。

  黎以清:“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就要当海巫婆,多自在。才不当憋屈的公主。你明天还来吗?你有空的话。我还是在这里等你。”

  “你是不是想出去?”

  ”是啊。你帮我吗。”

  “帮。”


第4章

  黎以清等到花儿都快谢了终于等到她爸妈回家了。她手里有份合同,这可不是简单的普通的劳动合同。是能解放她的自由钥匙。她跟在爸妈身后。关怡良转身竖起食指戳了戳小孩的额头。

  “没用,做跟屁虫也没用。”

  黎以清秀出合同,有底气地大声说:“爸,妈。你们教我做人要会感恩。现在我跟我的救命恩人签订了劳动合同。我要去她的公司…店里上班。”

  夫妇俩不相信,谁知道是不是小孩子骗人的把戏。

  “你们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我老板。”黎以清找出手机准备给柳无隅打电话。关怡良抽走小孩的手机,“你找人家来给你帮忙是吧。”

  “谁…谁说。我上回就和她说好了,她的店铺刚开张生意好特别忙需要信得过的人手。我就说我去啦。”

  黎冶收起合同。小狗不出门都会抑郁,更别说他这个天生爱乱跑的宝贝。也是时候该放出去遛遛风。

  “我跟你妈妈考虑一下,明早给你答复。”

  “怎么这样。”黎以清知道爸爸说话不顶用,她尽量装出忧郁的眼神,她的脑子里浮现出铁叔爱而不得的眼神。就是它了,模仿这个眼神。

  关怡良不吃这套,“说了明天就是明天,你别装可怜。”“阿公,奶奶…”T-X特有的阳光单纯无添加的童音出现了。爸爸妈妈变成了慈爱的爷爷奶奶。

  黎以清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她躺倒在沙发上,“我的事原来只值几分钟来讨论。”

  T-X对她发起了亲亲攻击,黎以清还以挠痒痒。

  “爸。妈。我回来了。”

  亲嫂子回来了。T-X以她的肚子作为发射点弹出去,“妈咪。我好想你,爸爸也好想你。”

  “妈咪也想你啊。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黎以清继续躺着,她不要加入对嫂子嘘寒问暖的队伍。她从口袋里找出柳无隅送给她的钥匙扣。上面的红铃铛掉漆了。她一直都很容易被旧的东西吸引,一些她认为有意思的旧。

  比如栗子巷里有个阿婆卖凉茶,她那些用久了的茶壶和长勺。壶口被草药水长期浸泡染成了褐色。那和脏不一样,阿婆把茶壶洗得非常干净。

  这个钥匙扣更不一样,它常待在口袋里或者被拿在手心。而口袋是个极其迷幻的地方,它会沾染到身体的温度和气息。

  “定情信物吗。”

  嫂子坐到她身边还拿走了她的钥匙扣。叮铃响叮当。不听话的铃铛。黎以清坐起来,“嫂子。”

  “挺厉害的,能从传销窝里跑出来还能收集证据去报警。”

  “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嫂子现在还提起来。”

  “过去三十几天叫久吗。唉…也是,找人的是我们。怕你被拐到缅甸柬埔寨大老远地跑去找的也是我们。”

  黎以清的撒娇术在她嫂子面前不管用,她偷偷地看向她的爸妈。她爸妈无视她的求救在那里陪孙儿玩。这个家到底是变了,她嫂子是新上任的有绝对话语权的家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黎以清说:“嫂子,我真心悔改,以后出门一定报备。”

  “口说无凭,把你的宝贝们交出一半来。看看你的诚意。”

  “我全交出来。只是嫂子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黎以清小声地说:“我想出门,你帮帮我吧。去我救命恩人那里上班,真的。我们合同都签好了。家里你是老大你说了爸妈肯定同意的。嫂子……”

  “救命恩人…好。我知道了。”她盯着铃铛看,是那个铃铛吗?如果是的话,上面的漆应该早掉光了。

  ……

  一家名叫Thanatos的店。大堂里的桌椅歪七扭八,白色的瓷盘里有残碎的蛋糕和撒出来的茶饮。地上也能看到揉成团的纸巾。漫画书也有好几本泡到了水。

  柳无隅戴上手套收拾。她有好好遵守进门都是客这样的规则。只可惜,有的人不想当人。

  王梓昨天问她要不要帮她招个人,她告诉王梓会有人来帮忙。

  门口柜台的招财猫喵喵叫,比起欢迎光临的语音播报柳无隅更喜欢这种动物叫声。

  “老板…我来上班喽。老板?”

  黎以清左看右看。这里大概有一间教室那么大。中间是书架,书架的左边是桌椅,右边是放置甜品的玻璃柜台。

  柳无隅从架子后面走出来,她晃了晃神。她看到拔地而起的大树,这棵树不停地长啊长啊直到遮住了半边的天。树上的叶子是橙红色的枫叶。

  过分美丽了。

  “你怎么啦?”黎以清蹦跶到柳无隅面前,“我知道我是个绝世美人,你的反应是不是太迟了。”

  柳无隅回过神来,“会吗?”

  “当然会。虽然说我们初见时比较惊险,我又比较狼狈。可是你不觉得像那种被追杀的黑衣侠客吗。”

  这种时候该回答是吗。

  “也对。”柳无隅的一肚子气被海精灵带来的新鲜海风吹走了。

  “那些蛋糕是你自己做的吗?”黎以清指着冰柜里卖相优秀的蛋糕,她馋,她也想吃。

  “嗯。试试吗。”

  这些大学课堂里会出现的桌椅跟店里的风格不太搭。黎以清说:“怎么全是单人桌啊。”

  “单人桌好移动。我不喜欢客人聚在一起打牌聊天。吵。”

  黎以清拖了一张桌子出来,“你知不知道小桌子会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柳无隅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几款不同的蛋糕。

  “单人桌不能两个人坐。乌龙喝吗?”

  “我要讲究点,给我祁门红茶。”黎以清开玩笑地说。柳无隅从冰箱里拿出瓶装的乌龙茶,“我这里没有十元以上的茶。”

  “这样的话给我来一元钱的冰露。”

  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会知道冰露。现在市面上都很少看得到。柳无隅顺手拉来旁边的椅子坐到黎以清对面。她们的膝盖碰到后又擦着腿不得已地交叠在一起。

  “冰露也没有。你怎么会知道?”

  盘子上的提拉米苏脱颖而出,黎以清决定第一个先吃掉它。“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因为你看着比较小。”柳无隅不好意思直接问她几岁。

  “我都二十三了不小啦。这个有点苦…你是不是可可粉放多了?”

  “我特地多放的。我不太喜欢甜食。”

  做甜品的人不喜欢甜食,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又没有死规定要做菜的人爱吃。

  黎以清又吃了一口,她说:“甜品啊。它只有足够多的黄油,奶油和糖才能让人原地飞升。”不甜又好吃的蛋糕更容易让人上瘾。柳无隅做的蛋糕比起很多打着外国学艺回来的甜品店要好得多。

  “这个好是好,就是容易让人依赖它。它不那么甜所以能让人心安理得的忽略掉它的糖分。”

  “你好像在胡说八道。”

  “你知道提拉米苏的故事吗。”

  “如果是说妻子给士兵连夜赶工做出来的那个,我听过了。”

  “不是那个。这道点心最初在意大利宫廷流行是因为它能让人兴奋,贵族们认为能够催情。所以tiramisu想表达出来的意思应该是跟我一起来失乐园吧。”

  黎以清继续说:“我还听过另外一个版本就是给嫖客事后吃的,为了让他回家后能再次应付老婆。”

  意式咖啡,马萨拉葡萄酒,可可粉……兴奋。柳无隅盯着缺了一口的提拉米苏出神。

  失乐园的邀请函……进去体验亚当夏娃的快乐吗。

  “你不热吗。你的拉链拉得那么高?”黎以清出门时想穿短袖,这几天热得要人命。早晚却有冷风,穿短袖她怕着凉感冒。

  “还好。”

  “你的店名为什么叫Thanatos?”黎以清在想柳无隅会不会是古希腊神话爱好者?

  “一部动漫里的曲子。”

  “动漫?你竟然会看。我以为你是闲来无事要泡茶读书的那种人呢。”

  也不是爱看。身边朋友看,她跟着一起而已。柳无隅摸着手上不平整的伤疤,“朋友喜欢看。”

  “懂了。店里的钥匙也给我一份吧。”

  柳无隅早就准备好了,不止是店里的钥匙。一些可能要用到的物品她也一起装进盒子里。每一样东西都贴上标签,写明用途。

  “柳老板你是哆啦A梦吗。”黎以清撑着下巴,上身稍稍往前靠。“不是。”柳无隅往后退。

  桌子小,两个人的手臂都撑在上面会显得她们像亲密无间的爱侣。不合适。柳无隅摸着衣领上的纽扣,要保持安全距离才行。

  黎以清笑了笑,躲避的动作意味着柳无隅不是一个喜欢随意身体接触的人。

  咴咴……

  一只可爱招财猫的嘴里怎么会冒出马的叫声。有一对年轻的情侣进来,“你好…可以点单吗?”

  柳无隅站起来对黎以清说:“这些动物叫声是提醒音,有客人推门进来就会叫。你多听几次就习惯了。”

  “哈哈哈…你好逗啊。”

  柳无隅去招呼客人。

  黎以清喝了口乌龙茶。她的视线一直跟着柳无隅。柳无隅点单的时候也不笑,哪怕是细微的弧度都没有。她冷淡地礼貌着,和来的人之间隔着道空气墙。她是她,他们是他们。

  在她藏得严实的身体里住着个有意思的灵魂。黎以清想到这点就莫名的开心,也许是因为她们之间没有那道空气墙。她碰巧找到了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宝藏。那么她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宝藏的拥有者。


第5章

  “啊……没生意啊。”黎以清像只小毛虫蠕动到沙发边缘,“妈…教教我做生意的诀窍吧。”

  关怡良端起茶杯喝水,突然问做生意,难道开窍了。准备收心帮家里啦。有兴趣是好事,万事兴趣始。她准备给小孩好好说说自己的生意经。

  “谈生意嘛。就是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茶桌上聊生活,酒桌上谈风月。”

  “我不是说你那种的。柳无隅店里的生意极差,翻台率都不用计算器来算。一人霸占一张桌子能坐一天。才二十元。”

  “你敢想吗,妈。这年头点杯奶茶都要二三十。二十元在店里从早坐到关门,还能看书。她又不是k记m记。唉……我好担心哦。”

  “会不会是你老板的营销策略。”

  现在的年轻人做生意和他们这一辈人不一样。看起来随意简单可生意做得也红火。关怡良偶尔也会想是不是自己的生意经过时了。所以小孩才不愿意学。

  “我们店里的规矩。柳无隅特地买了块小黑板放在门口。”黎以清把照片放大给妈妈看。

  “禁止打牌抽烟……”

  “成群结队的初中生,高中生。价格是一百元一小时。”

  “单人来的二十元一天。”

  ……

  看完下来关怡良摇摇头。现在年轻人都有个性,谁也不愿意惯着谁,更别说这样子有规矩的店铺。

  “这…姑娘挺有个性的嘛。”

  店铺生意不好老板不愁,可是黎以清愁。

  “我那一心不想赚钱的老板啊。妈,我觉得她的时间好像在倒退。”

  赚不赚钱是其次,黎以清经常看见柳无隅在架子后面看书。漫画、故事会、名著……阅读的画面一般是安静的,励志的。柳无隅给她的感觉并不是那些,而是身不由己的努力。

  关怡良:“现在过得比以前快多了。大家都燥得很,人总该停一停想想自己要什么。什么让自己开心,什么又是必要的追求。”

  关怡良:“社会压力大啊。逼得人往前跑。想停下来也要考虑会不会被后面的人踩死。所以不得不跑。这姑娘的爸爸是警察,妈妈又是老师。她家里对她应该是很严格的。现在她想停下来休息也很正常。”

  黎以清一下子坐起来,“妈,你去查她啦?”

  “咳咳咳…了解。是简单的了解。再说了是你爸爸查的,我不过听一耳朵。她跟家里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在市区的房子和店面都是自己买的。家里人没有赞助。”

  关怡良的话点到为止。这样的家庭重男轻女起来比普通人家还可怕。

  “如果她亏本赔钱家里肯定也不会帮她的。”黎以清掏出钥匙扣,“这样的话她又要开始跑。多累啊。”

  和家里关系不好的原因可以有千万种。也不知道柳无隅是哪一方,主动的脱离还是被驱赶。

  “妈,你的手机给我。我要下个大单。”

  黎以清不止要用妈妈的手机下单,她还让她仅剩的好友去下单。先得把人气带起来。

  柳无隅跑个步的时间,单量比平时要多出两倍。恶意刷单?可是附近没有同行。第二天她在外面黑板上新写一条。今明两日不提供甜品。

  黎以清上班的好心情和昨天努力一下午的心血全毁了,她抱着黑板冲进去。“你…生意好不容易好一点,为什么不接单?”她指着黑板上的字。

  柳无隅正在用搅拌器搅一盆看起来像巧克力一样的东西。“做不完。”她拿起旁边的波特酒倒进盆里。

  “我可以帮你啊。两个人干活会轻松很多。你在做什么?”黎以清每天也就是整理桌子,扫扫地。至于其它的事柳无隅全都自己包揽。

  “巧克力萨拉米。我一个人能做完。你可以帮我把旁边那几块饼干碾碎吗?”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善良的老板。”黎以清去洗手。柳无隅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的舂臼,“用这个好弄些。”黎以清把饼干丢进去,嘎啦嘎啦的声音格外脆响。

  “生气了吗?”

  “对啊。生意好不容易有点起色。”

  “别担心,工资会照发给你。”

  “什么?你以为我担心这个?”黎以清气得连杵几下,饼干屑飞出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工作最要紧的就是工资。”柳无隅看了眼舂臼,里面的饼干碎得很完美。她拿过来倒进盆里,再用油刷将底部那些刮出来。

  上班不为工资难不成是为了快乐。这年头快乐是上班永远也给不了的。

  “发工资跟生意好不冲突,而且我是真的在担心店里的生意。不是为了钱。我生气了。”

  “这……对不起,下次我不说这样的话。加点开心果进去怎么样?”柳无隅前两天看到桌上有一小堆开心果壳,她想黎以清应该喜欢吃坚果。

  “还要葡萄干。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这次先原谅你。”

  柳无隅把盆里的东西倒在保鲜膜上,卷成圆柱状后放进冰箱里。黎以清收拾桌台,“你去过奥地利吗?”“没有。”柳无隅很少出去旅游。

  “明信片上的经典图案,童话小镇。我去的时间不好十分月特别冷。在湖边吃了烤饼,那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后来我在晒太阳,一个奶奶分给我吃这个。就是你做的这个。人间美味。”

  “你常常去旅游吗。”柳无隅洗干净手。黎以清跟在柳无隅身后,“是啊。景点本身还好。路途特有意思。可以看见不同的人。这时候就会觉得啊自己也是千千万万有趣灵魂中的一员。”

  “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家里人都会记挂。”

  “做个风铃给我好不好?”黎以清想要家里有个柳无隅做的风铃。

  “风铃?好。可能没办法像卖的那样精致。”柳无隅从来没做过风铃,只是黎以清想要那就答应好了。

  黎以清搂住柳无隅的腰。柳无隅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一个人待久了后再碰上另外一个人的温度真的会手足无措。黎以清的脸靠在柳无隅的肩头。

  水龙头口的水滴啪嗒滴进池子里。

  “你是不是很累。”

  “为什么这么问?”

  柳无隅没有熬夜失眠,昨晚十点半上床睡觉。早上七点钟起床。她疲惫吗。或者说她表现出自己疲惫的模样?

  “感觉。”

  黎以清把手臂收紧,她之前救助流浪小动物的时候,它们的状态差不多也是这样。身体绷紧蜷缩在墙角,眼神有敌意但更多的是恐惧和疲倦,还会时不时低吼两声。

  王梓推门进来,“外面的牌子怎么不见了。呃呃…”他看见了什么。孤女寡女共处一室,这个姿势。哦哟哟,不一般。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去外面等你们。”

  黎以清松开手。柳无隅拿起毛巾随便在手上抹着,虽然她的手已经干了。

  “王哥好像误会了。”

  “没关系。”

  黎以清懂了,她凑近说:“你喜欢女人。对不对。”“分明是你抱着我。怎么变成我喜欢女人。”柳无隅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取向被知道。

  “在国内两个女生牵手抱抱多平常。王哥那副表情就不一样。”

  “他…好吧。我是。你别怕。”

  “我为什么要怕?”

  “你…能接受同性恋?我的意思是你不排斥?”

  “我或者大部分的人的接受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喜欢女人多正常,对黎以清来说这不是需要讨论的话题。谁没事对吃饭喝水这样的平常事一惊一乍。

  现在年轻一点的人对同性恋的接受度算是高的了。但也没有到黎以清说的这样平常。柳无隅好奇黎以清所在的坏境,“你是在国外读书吗?”

  提起这件事黎以清就烦恼。

  “是啊。下下个月就要回学校了。”

  “好吧。”

  就好吧?黎以清歪着头看柳无隅,“我走了你会不会把我忘记。毕竟天南地北,大洋彼岸。”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好看。”

  就这。

  “俗人。我要是不好看你就记不得了呗。”

  “不会。”

  “理由呢。”

  “你会歪编故事。”

  “你最好是这样,我先去采办清单上的水果啦。”

  王梓蹲在树边抽烟,这个妹妹出来了。他们互相寒暄问个好。王梓目送黎以清开着电车出去,他熄灭烟头进去找柳无隅。

  “天气预报说要下好几天的雨。你们俩?什么情况啊?”

  “朋友。”柳无隅想了想朋友比较符合。

  王梓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蛋糕来吃,“会不会是你对人家一见钟情。”

  “不会。”

  她不信一见钟情,那样的感情比天降流星砸到人还稀有。在她看来一见钟情变成了许多人见色起意的借口。再说了她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现在并没有相同的感觉出现。

  可是……喜欢的感觉是固定的吗?

  “你说喜欢的感觉会变吗?”双向箭头的爱情有时候就像一场梦。在梦里时不会去想这是不是假的。梦醒之后留下来的也只有脑子里模糊的画面。

  “会啊。否则怎么会有移情别恋。”王梓顺手拿了瓶茉莉花茶。

  “我是说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是固定的吗。就像数学的标准答案。”

  “不一定。它可能像解题过程,答案是定数可解题过程有很多种。真的不喜欢那个妹妹吗?”王梓猜测是这样,不然无缘无故也问不出来。

  柳无隅收好桌上的漫画书来到架子边。王梓跟过来,“你要真喜欢就试试。过去的事情还是放不下吗?唉,她的小孩都四岁了。”

  柳无隅的视线停留在蜡笔小新二十五上。五年。才过去了五年吗。

  “没有放不下。”

  曾经也以为自己到死都放不下。时间慢慢地告诉她。能放下。

  “还想见她吗。想和她接吻吗。想和她上床吗。”王梓从来就不觉得这些是单纯的色欲,“当你对一个人有最原始的欲望时最能证明你喜欢这个人。”

  潮湿的吻和雨林一般的床。柳无隅扣着书角,那些过去眷恋的人和事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她的梦境。

  “没有。”

  王梓继续问:“妹妹刚才抱你,你有感觉吗?”

  “有。”

  那感觉复杂,像是走在悬崖边不小心掉下去却被凭空生长出来的藤蔓接住。想快些到安全的地方但是双手却死死地攥紧藤蔓。不管它上面是否有刺。

  “我猜也是。妹妹是我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见过的帅哥美女里唯一一个能跟她颜值打平的人。”

  别说什么不看长相,那都是假话。第一眼就是人的脸,好看的人自然加分。

  “嗯,太美丽了。很危险。”


第6章

  “哥,哥,哥。”黎以清从后面飞扑过来,黎以宁听小妹的语气就知道她的心情一定非常好。“今天忙不忙?好少看到打工人像你这么开心的。”他把电脑屏幕压下去。

  “看。柳无隅专门做给我吃的。我一个人的哟。”黎以清用着中华小当家那般郑重的表情打开饭盒盖子。黎以宁配合地装作被耀眼的金光刺到眼睛。

  “这…就是传说中的……叫什么?”

  “哈哈哈哈…”黎以清倒在沙发里抬起脚踩在哥的膝盖上。黎以宁看清里面装的东西,“巧克力卷啊。”

  “好吃的。你试试。”她将饭盒伸出去。黎以宁拿了块出来咬掉半块,“好像偏苦了。味道很不错。”黎以清摇着手指,“我们店的特色,巧克力产品就是做的苦点。”

  “蛮好吃的。”黎以宁想再来一块。黎以清盖上盖子,“你都吃了爸妈嫂子他们吃什么。”

  “我看得找时间去投资人家的店。不然光吃都要被你吃赔本了。”黎以宁抽出纸巾擦手。

  “不跟你说了。我要和她去爬山喽。”

  周末适合爬山。她们约好早上十点钟。路线是从五峰寺的后门上山。

  柳无隅开电车来接黎以清。黎以清推门出来,“这么快。”她抬起长腿跨坐到柳无隅身后,“没有头盔吗?”

  柳无隅拧电门开出去,“没有。这个车小可以不戴头盔。”“戴头盔是为自己安全。自行车也可以戴。”黎以清靠近了说。她的下巴若有若无地擦着柳无隅的肩膀。

  今天气温有二十六度,阳光明媚。柳无隅只穿了一件薄的卫衣。她腾出左手摸了下脖子,她的肩膀痒。

  “要不要听歌?”

  “我没带耳机。”

  “我带了。”

  “听。”

  黎以清掏出耳机,一人一只戴上。晴天。非常符合此时此景。

  半个小时后到达五峰寺的门口,找了一路终于有个狭小的停车空位。黎以清两只手盖在额头上挡住刺眼的阳光,“以前我爸总带我来爬山。哎…半山腰上那个建筑是什么?新盖的?我太久没回来了。”

  柳无隅停好车,“是啊。游客多了之后就盖了,说是方便休息。”

  寺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她们穿过大雄宝殿经过藏金阁,山路在前方等着她们。今天来爬山的人也多。黎以清想着超过那一波人,这样安静些。

  “你不要走得那么快。爬山要稳不要快。容易累。”柳无隅以为黎以清是不常运动的人。

  黎以清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了,竟然敢小瞧她这个会健身运动的绝世美人。

  “喂。我们来比赛吧。”

  “比赛?”

  “对。你输了到时候就来机场送我吧。”

  “我赢了呢?”

  “我不会输。”

  “万一呢?”

  “你想要什么。”

  对啊。赢了能要什么?柳无隅想不出要什么,但她不想放弃这个奖励。“可以保留这个奖励吗?”黎以清大方地同意了,“当然,随时随地想到了就跟我兑现。”她不觉得自己会输,所以保留也不吃亏。

  比赛开始了。终点是半山腰的公共休息站。

  一开始是快走,中间是小跑,到了最后阶段就是全力冲刺了。爬山不像平地跑,耐力耗得快。

  黎以清的腿开始酸了,但柳无隅紧跟在旁边又逼得她加快速度。她轻敌了,柳无隅的耐力怎么会这么好。

  到了终点,不分胜负。黎以清手叉腰绕着亭子慢走。她的嘴半张开吐气。柳无隅也是在绕半圈慢走,只不过她走动的过程里会抬起小腿拉伸。黎以清看她的动作很熟练,“喂…你。你平时有去跑步吧。”

  柳无隅怎么也想不到黎以清的耐力会这么好,跑起来还真是快。

  “有。”

  “什么啊。”黎以清冲过来,“你这个狡猾鬼,你应该事先告诉我的。”

  “你呢?你有把全部情况告诉我吗。”

  “我…一看就像是会去健身的人啊。”黎以清就算理亏气势也不能弱。

  “你一看就是那种会拿着书懒懒地躺着不想动的人。”

  “再来。”

  黎以清不服气,今天非要比出胜负不可。柳无隅笑了笑说:“算我输。”海精灵气呼呼的样子挺可爱的。

  “输了可是要来送我哦。”

  “我会送你。放心。”

  “既然你都认输了,那我们平局。给你保留你的奖励。”黎以清满足了,就算是柳无隅嘴上认输也没关系。

  现在她们慢慢地走才有了点爬山的意思。黎以清偶尔会走出石头台阶到山道旁边的斜坡去捡松果。她捡到的多是缺口大个头小的,捡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

  黎以清找到了一根光秃秃又直的完美树枝。她随意地挥了两下再用拇指按压着树枝。韧性不错,是好树枝。

  柳无隅落后黎以清三四个台阶,她看着黎以清的背影,她拿树枝的姿势怎么那么…眼熟。她想起奶奶说每座山都有山神看顾。

  庙里山神的塑身几乎都是土地公那样的。慈眉善目,白须飘动。年轻山神会是什么样子。柳无隅自动代入了黎以清的模样。

  幼稚的山神。

  半山腰有个露天营地,旁边还有一片供人休息野餐的草坪。草坪的后面有小型的游乐设施给小朋友们玩。

  柳无隅坐在椅子上休息。黎以清停在一颗树下,抬着头直勾勾地往上看。柳无隅顺着她的视线看上去。是被树上的鸟窝吸引了?

  一会儿,黎以清走过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朵花。

  “你看…我在那棵树下等到现在才等到它掉下来。是不是很幸运。”

  柳无隅看着这朵淡粉色的小花,“你怎么确定它会掉下来?”“感觉。”黎以清把小花别到柳无隅的头发上,“送给你啦。”

  “谢谢。”

  “我们一起去那里看看吧。”黎以清指着一条小道。

  “走吧。”

  那条小道两人并排走不了,需要一前一后。道路的两边有破旧生锈的护栏。越来越深入后路渐渐变得宽敞,勉强可以并排走。有一座木头桥,桥底下的水干透了露出发黑的青苔。

  黎以清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好多避孕套,这些缺德的人。”看来这个隐蔽之地也有许多人来拜访,还在这里做一些刺激的事。

  柳无隅拉着黎以清继续往前走。

  “学校里稍微偏僻的草丛里都有很多避孕套,更别说是山里。”

  她们没走多久就被一个告示牌和铁网挡住了。告示牌上写着:“禁止跨越。”

  柳无隅:“这就是尽头了。”黎以清戴起兜帽,“cult片里一般这种时候主人公都会作死地跑进去,然后遇到各种怪物杀人狂。”

  “紧接着就被虐杀。”柳无隅知道这类电影里的套路。

  铁丝网的另一头并没有恐怖的东西,仍然是树、草和路。只不过还有一座墓碑。碑已经裂开了,裂缝的地方爬满了绿植。

  黎以清:“你看到那座墓碑了吗。”

  柳无隅:“看到了。以前这里有很多墓,后来要开发就都迁走了。”

  黎以清去旁边的草丛里摘花,“他被遗漏在这里。”柳无隅跟过去,“也不一定。相关部门会处理无主墓。”

  “你傻呀。要处理早处理了。怎么还会留个墓碑在那里占地方。”

  黎以清摘齐一束花,她朝着铁网的右边走去。柳无隅拦住她:“你做什么?”

  “过去啊。”

  “不行。”

  黎以清指着右下角被剪开的那个大洞,“那个洞分明就是让人过去的。”“牌子写禁止跨越。”柳无隅指向牌子。

  黎以清:“哎呀…求求你啦。”

  “不行。”

  “啊…蛇。”黎以清指着柳无隅身后的树杈。柳无隅转身根本没看到蛇。倒是黎以清的动作快,半个身子已经钻过去了。

  “最好你等下就被蛇咬。给你个教训才行。”

  黎以清吭哧吭哧地起来,“笨了吧。蛇冬眠。”柳无隅也钻过去,“现在是春天。”两人来到墓碑前。黎以清放下花,“你想过死后骨灰怎么处理吗。柳无隅。”

  “我没想过。正常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柳无隅把头上的小花摘下来放到那一束花上。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钻出去。黎以清拍着衣服上的泥土,柳无隅抓紧她的手腕,“不准再乱跑。”“知道啦。”黎以清老实地跟着她往回走。真是个会遵守规矩的人。

  “你胆子很大。”

  “有人陪胆子就大了。既然有缘碰上为什么要立刻离开呢。”

  “人死之后没有那么多讲究。”

  黎以清当然知道这些。死了就是死了,死后的世界要等死了才懂。可是她还活着呀,自然是要用大活人的方式。

  “我又不是跑去冒险,你何必生气。”

  柳无隅松开手,她生气了吗。是的,生气了。

  “园区里的人在那里放警示牌就说明铁网外不安全。你进去或多或少都有风险。”

  “可是我确定到墓碑的那个范围它没有危险。”

  黎以清在想这个人生气的原因是什么,“你有强迫症吗。还是规矩美学?”

  柳无隅:“我见过很多不遵守规则的人,下场并不好。”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不破不立嘛。”

  柳无隅转过来,“你现在是要跟我辩吗。”黎以清也没想争辩,“你不也跟进来了吗。你都用你的行动验证过啦。没有问题。”

  “没出事是幸运。如果出了怎么办。”

  “现在没出啊。”

  柳无隅的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如果出了你现在还能跟我狡辩扯歪理吗。”

  “嗯…为什么不能呢。也不一定就摔得不省人事。”

  黎以清认真地想各类情况,她没注意到柳无隅脸色变得比六月的暴雨天还黑。

  一直黑到她们抵达山顶,黎以清才反应过来,“好啦。别生气嘛。因为有你陪着我,我就十分的放心。下回我不这样了。”她装出一副讨食的小猫那般无敌可怜的模样。

  气是消了一点。柳无隅放慢脚步,“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险。无视园区警告出事是要自己负责的。”“你好像个老师。”黎以清转到她面前倒着走路。幸好这一段路都是平坦的。

  “是你心太大。”

  “以前我跟我爸爸一起去乡下。走的路比这危险多了。所以没事的啦。我肯定不能拿我自己的命开玩笑吧。”

  看起来这人确实是到处走。柳无隅想了想说:“你的新手保护期这么长,阎王爷都要怕你三分。”

  “明天你还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去游乐园。”

  柳无隅没有马上答应,她认为这件事不该简单的略过。黎以清扑过来环住柳无隅的肩膀,“好不好嘛?一起去啦。别生气了,生气多不好。”

  这个距离太近了,似乎她的眼睫毛都要碰到她的下巴。

  “唉…好。”


第7章

  回到家。柳无隅走到阳台,她坐到椅子上。明天去欢乐谷,她要不要准备零食和饮料。游乐园里的食物不好吃。水不必带太多,一瓶就够了。不够可以在游乐园里买。

  再看一看明天的天气,是晴天。柳无隅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倒影在按掉的屏幕上。有点期待呢。

  黎以清躺在长椅上,她在看欢乐谷推荐项目。看来看去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广告推文。T-X跑进来用她的小胖手扒住她的腿,“小姑…”她甩掉鞋往上爬。黎以清伸手托着T-X的屁股让她更好爬。

  “小姑…这个好难,我不会做。”

  黎以清接过T-X的图画书,“我看一下。”题目是把同类的蝴蝶圈出来。这些蝴蝶只有简单的线条且没有彩色,这样怎么圈。

  “谁给你买的这本图画书。”

  T-X嘟起嘴,这本图画本不是她的。

  “是陈超然的,他要跟我换书。我不想…可是爸爸和妈妈说要跟大家做好朋友。”

  黎以清把书拍到桌上,“什么狗屁。”T-X吓到了,瞬间眼泪汪汪。黎以清急忙坐起来安慰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对你凶。你跟小姑说说怎么回事。”

  T-X的小胖手抱着黎以清的脖子。

  “陈超然坏,他老是要我的东西…呜呜…”

  黎以清翻开画本的第一页,上面有姓名和班级。

  “我明天带你去把画本要回来,你在路上想一想他拿走了你的哪些东西。我们都一起要回来。”

  T-X不哭了,她问:“可以拿回来吗?他会跟妈咪还有爸爸说我是坏孩子。”

  “当然可以。你怎么会是坏孩子。我真无语了,哥跟嫂子是怎么搞的。妈。爸。你们孙儿被人欺负了,你儿子跟新任家主就只会舍得委屈她成全别人。”黎以清把T-X 抱起来去找爸妈。这件事件一定要好好说清楚。

  有期待就会有期待落空的风险。第二天早上柳无隅接到了黎以清的电话,说是约会延期。听她的语气像是在生气。

  “发生什么事了?”

  “你想知道的话你过来。”

  看起来她只能过去一趟了。柳无隅来得快,她看见了黎以清以及一个小孩。

  “这是?”

  “我的侄女。T-X,这是小姑的朋友。她今天来也是给你加油助威。”

  T-X抬起圆乎乎的脑袋,“姐姐。”柳无隅蹲下来,这么小的孩子叫她姐姐不合适吧。“你好啊。能告诉阿姨今天要做什么吗?”

  “抢东西?”

  “T-X,我们是去拿回自己的东西。不是抢。”黎以清把T-X交给保姆,她拉着柳无隅走在前面。简单地说了T-X被抢东西的事。

  柳无隅听完后说:“天生坏种。为什么你叫她T-X?”

  “哈哈哈。她的大名叫黎祁忻。T-X是我给她的外号。因为她破坏了我的很多宝贝。终结者里有一款超强反派机器人。她的破坏力就是那么强。”

  “你好幼稚。”

  “嘁。等下把你的气势给我拿出来。”

  “好……”

  到了陈超然家门口,那个调皮的小男孩正压着另外一个小朋友打。T-X躲到黎以清的身后。

  黎以清牵起T-X的手,“别怕。走。”这种不知死活欺负别人的熊孩子,黎以清上前就是一脚。把那骑在别人身上的熊孩子踹翻出去。

  柳无隅没有想过黎以清会这么直接,她想的办法是找这个小孩的父母谈一谈。

  熊孩子呆坐在地上,只不过很快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石头往黎以清身上砸。黎以清躲开然后跑上去扭住熊孩子的手,“你是孤儿吗。”

  听到这话柳无隅忍不住笑,只是这样的画面给小朋友看到了不好。她上前蹲到T-X身边。T-X自然地抱住柳无隅的脖子,柳无隅抱起她说:“别怕。他才是坏孩子。”

  熊孩子经不住痛,开始鬼哭狼嚎。叫爸叫妈。

  黎以清不会因为他哭就放手,她把熊孩子压在地上。熊孩子的脸颊紧贴着粗糙的石头地,感觉脸蛋要被压成肉饼了。

  “T-X,你过来。”

  柳无隅抱着小孩过去。黎以清指着熊孩子说:“他在学校这样打过你吗?”

  T-X摇头,“他拉我的头发。好痛…”黎以清继续说:“来。打他。”T-X犹豫了。

  柳无隅把小孩放下来,她想说以暴制暴不太好。黎以清却说:“他欺负你,你不打回来他以后只会更过分。”

  T-X就像只幼虎一样扑过去。黎以清松开熊孩子。他不敢对抗大人,所以把气都往T-X身上撒。两个小孩扭打在一起,小孩打架根本不管不顾。幼小的他们天生懂得打架往死里打。

  熊孩子边打还边喊:“我让我爸爸杀掉你爸爸。”

  小小年纪就敢说杀人这种话,长大了还得了。

  黎以清:“T-X,打赢他。你就是拯救被他欺负的小朋友的奥特曼。加油。”

  T-X很争气,虽然个头不如熊孩子壮,好在韧性强。一直和熊孩子扭打,直到把他的体力耗光。

  “把我的画画本还给我。把抢大家的玩具还给大家。”

  “我要告诉你妈妈你打人。”

  “我才不怕,我妈咪说错的是你们。”T-X的小拳头又砸下去。

  T-X不止拿回了自己的画本,还顺便帮其他人要回了玩具。这些玩具装了五个大袋子。全都由柳无隅提。

  黎以清牵着T-X走在前面,“脸都花了。等下消毒擦药你要痛痛喽。”T-X一听就想哭,“小姑…陈超然会不会真的杀掉爸爸。”

  黎以清蹲下来,“你知道杀掉是什么意思吗?”“陈超然说杀掉就是像他把蝴蝶撕成两半的样子。”T-X害怕地抹眼泪。“不会。我们回到家就会看到他爸爸像条狗一样来求饶。”

  这样的话说给小孩听合适吗。柳无隅找出纸巾,她蹲下来给小奶糕擦掉眼泪鼻涕,“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叫法律的守护神。它很厉害的,会替大家挡住那些刀和枪。而且它的耳朵能听到所有人心里的想法。”

  “比如陈超然说杀掉。你爸爸的守护神就听见了,它就会自动展开保护罩。所以啊…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安全的。”

  圆圆的清澈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问号和仰慕,“真的吗?法…绿?”黎以清配合说:“对啊。它超厉害的。会给那些坏人惩罚,把他们全都关进黑屋子里。那些特别特别坏的还要拉去枪毙呢。”

  她又指了指柳无隅说:“这个阿姨啊,就是法律的打手呢。她等下回去就会去告诉她的法律大佬这件事。你放心吧。小姑不骗你。”

  柳无隅笑了笑点头说:“是啊。”

  小朋友的仇报完了,打架打出来的伤是正义勋章。

  既然报完仇那么约会要继续。她们去了欢乐谷。柳无隅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个垂直过山车真是要命了。读书的时候也有玩过类似的刺激项目,也并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舒服。

  她扶着垃圾桶狂吐。黎以清拍着她的背,“你好弱啊。”柳无隅用水漱口,“我很少来游乐园。”

  那么接下来的刺激项目是没办法玩了。好在有别的不刺激的项目可以玩,比如旋转茶杯。

  黎以清在疯狂地扭中间的转盘,柳无隅低着头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来游乐园。这不是旋转茶杯,是脑浆摇匀搅拌器。

  两人晕乎乎地下来,互相搀扶着走出通道。她们找到椅子坐着休息,得缓一缓。

  玩得最起劲的黎以清躺倒在柳无隅的腿上。星星啊…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的星星。柳无隅垂着头,她闭着眼睛。黎以清晕得能看到五六个重影的柳无隅。

  好久之后她们才缓过来。能看清楚对方的脸。黎以清坐起来,她从礼品袋里翻出一个面具挡在脸上,她对着柳无隅说:“看我。谁要是欺负我在乎的人。我就咬死他们。”

  “要先保护好自己。”

  黎以清放下面具,“为什么你总叫我保护自己?”她听柳无隅提过好多次。

  “因为很重要。对于自己和在乎你的人。”

  柳无隅盯着前方的旋转木马。牺牲自我的保护在她看来沉重得令人窒息。

  黎以清想摸一摸身旁这人的脸,看看她是不是凉嗖嗖没有温度的出家人。她歪着脑袋靠过去,“你保护好自己了吗?”

  柳无隅抬起手挡住黎以清的眼睛,她也不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面对清水般的眼睛她也会怕。

  显然海精灵不愿意被捂眼睛,她眨巴着。睫毛挠着掌心。那种痒不是抓一抓扣出井字能缓解的。

  “柳无隅。”

  “嗯?”

  “明天关店之后可以去你家玩吗?”

  “明天我要去看奶奶。后天可以吗?”

  “今天晚上八点怎么样?”

  现在是四点钟,打车回去差不多也要一个小时多。回去收拾卫生做个晚饭时间刚刚好够。柳无隅说:“好。要不要我准备晚餐。”

  “当然要。”

  约定好了就要分开回去。黎以清有专门押送她回家的车。柳无隅打车回去。在长夏大桥的前一段路堵住了。这让柳无隅有些心烦。司机师傅在听语音,说是前方追尾,堵了好长的路。让同行们绕开这段路。

  柳无隅看向窗外,堵得水泄不通。不过车离旁边的街道近。她记得这附近有个比较大的菜市。

  “师傅,我在这里下。麻烦了。”

  刚好是晚市,菜市里的菜肉海鲜都上新了。做些什么好呢。刚刚问过黎以清喜欢吃什么,她却说做什么吃什么。

  菜市口有个阿婆卖的甜麦菜看起来很新鲜,买两把回去。看到了菌子…买些回去做汤。五花肉看着不错,晚上吃怕海精灵觉得腻。再看看。

  牛肉…牛肉好。是要爆炒还是凉拌…牛腩也好。柳无隅决定买牛腩回去炖,高压锅压一遍再慢慢炖。时间也合适。再去买些萝卜,可是现在过了萝卜最好的季节。换成番茄吧。

  黎以清在思考着晚上穿什么好,她要盛装出席。想到这里她拍着座位大笑。凌然早就习惯了,他问:“跟柳小姐出去是不是特别好玩,我每次看你都很开心。”

  “开心啊。不开心为什么要跟她玩。对吧。”

  她要穿裙子,这段时间她都没有穿过裙子给柳无隅看。

  到家后。黎以清直接往楼上跑,风风火火地穿过哥哥的面前。黎以宁想喊住她都来不及。谁知道她跑到半路又下来。

  “哥。去别人家做客带什么好?”

  黎以宁好奇地问:“你要去谁家玩?随便带点都好。心意到就行了。”小妹也不是去应酬。

  “不能随便。你第一次去嫂子家你带了什么?”

  说起这个那黎以宁可就不随便了。

  “我带了我的资产明细表还有律师。”

  黎以清的表情是丝毫不掩饰的嫌弃,爸妈那时候说哥是要把自己一起变成聘礼送到嫂子家。她以为是爸妈夸张,没想到是真的。

  “你好俗啊。嫂子又不缺你那点俗物。”

  黎以宁摸着耳垂,俗吗?

  “你小孩子懂什么。”

  “算了,我就不该问你。再见。”黎以清白浪费几分钟时间。黎以宁拦住小妹问:“你去谁家玩这么正式。快点老实交代。”

  “柳无隅啊。”

  “你老板?她喜欢什么?你可以带点她喜欢的。”

  是啊。柳无隅喜欢什么。黎以清摇摇头,她没有问过。她感觉柳无隅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她…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那就从最基础的来。送点贵重的。”人情往来,利益是最好的维系方式。送些贵重的东西不会出错。

  “她不是物质的人。”

  “收不收是一回事,你送是自己的心意。她不要你就顺便问一句你喜欢什么。这不就有来有往了吗。”黎以宁拍拍小妹的腿,“看吧。妈的生意经在哪里都适用。”

  柳无隅做完最后一道菜,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她把火调成小火继续炖,然后摘掉围裙,洗干净手。卫生她昨天搞过来。再去检查一遍。

  楼下的打牌的阿姨阿公阿叔阿婆都不顾牌了,全都看着那位靓丽的小姑娘。是不是电影明星来这里拍戏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搞得黎以清都不好意思了。

  凌哥转头盯着那几个男的,他们的眼神他看得懂。下流的东西。他侧过身尽量挡着小姐,不让他们看。

  “几个傻逼玩意儿,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的样。真是败类。就是这些畜生败坏我们男的名声。”

  凌然骂骂咧咧的,声音大,就是要说给那些猥琐男听。

  黎以清特别喜欢看凌哥骂人,很有意思的。她的好多骂人的话都是跟凌哥学的。当然那些过分脏的她也说不出口。

  “…今晚上我能不能不回家。”她从包包里拿出钥匙,“哥哥。送给你啦。我听方哥说你还差一辆车车库就满了。”

  凌然盯着那面橙色皮质的钥匙。小姐又要用这招贿赂他。他脑子里坚硬的拒绝早就碎成渣渣了。不是他贪财而是谁能拒绝库里南。

  “不行啦。小姐。晚上还是回家比较好。”

  黎以清把钥匙放到凌哥手里,“我这不是贿赂你。你下周生日啊。本来是想等那天给你的。”

  什么!小姐打温情牌了。虽然但是…感动……凌然说:“除非你让我守在外面,不然先生太太那里没法交代。”

  “你去把车开来在车里等吧。你蹲在柳无隅家门口会让人当变态的。”

  “对哦。小姐真机智。”

  电梯下来了。十五楼。

  B座1502。黎以清仔细看门牌,没错就是这里。她按门铃。柳无隅开门,有些庆幸自己不是情绪容易表现出来的人。庆幸归庆幸,该躲的还是要躲。她不敢再继续看。

  “拖鞋是全新的,进来。”

  黎以清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反应。她换上拖鞋,早知道就不穿这个鞋了,从停车场走到楼上,她的脚疼死了。

  柳无隅看见黎以清的脚后跟那里磨破皮了,她又看了眼鞋子,是新鞋子。

  “来吃饭吧。”

  黎以清好奇地四处看。这…这个风格好像有点…嗯…该怎么说…像云端。空呐。

  柳无隅在电视柜旁边搬出药箱,拿出创可贴。黎以清走到餐桌边,三菜一汤,闻着好香。

  “你这里磨破了,我帮你贴。”

  柳无隅已经蹲到黎以清腿边,她的手托起她的脚。小心而准确地贴上印有小花朵的创可贴。黎以清低头说:“难怪这么痛。”

  “小朋友穿大人衣。”

  黎以清精心打扮可不是为了换一句小朋友。

  “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弄伤自己的美丽不划算。”

  “好不好看。”

  “好看。”

  柳无隅去盛饭。好看到她心慌,慌到拿饭勺的手都在轻微颤抖着。黎以宁握住她的手,真的在抖耶。现在她完全相信了,“就这么好看。不过一般是看呆了。你为什么发抖啊?”

  “别人我不知道。过分美丽的一切我都会有些害怕。”

  危险才会怕。黎以清松开手,难不成这人以前被美丽的事物伤害过。柳无隅将饭碗放到黎以清面前。她瞥到她腿上那圈简单又搭配裙子的腿环。不看还好,看一眼后心更慌了。

  脑子里竟然有奇怪的画面出现。

  “这些够不够?”

  “够啦,吃不完这么多。”

  开饭喽。

  黎以清拨了两筷子饭进嘴里,她肚子饿了。试试牛腩,好…吃。再试试这个辣子鸡,辣…也好吃。

  柳无隅吃了一口饭。看黎以清吃饭总会觉得她碗里的饭是最香的。她不浪费食物,饭碗干净,筷子也会放好。

  黎以清抽出纸巾擦嘴,“干吗。看我吃饭能饱啊。”柳无隅看了眼自己的碗,光顾着看海精灵吃饭。自己的饭没有动几口。

  “我留着明天炒蛋饭。”

  “再吃几口吧。吃完了我们可以下去散散步消食。”

  柳无隅点点头,她吃就是了。海精灵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你过去有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会晕过山车啊?”

  “为什么皮肤这么白啊?”

  “在哪里请的设计师?“

  “有没有想过当出家人啊?”

  ……

  柳无隅放下筷子,“小朋友的问题都没有你的多。”黎以清敲了敲桌子:“嘴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个摆设。今天天气好。吃了吗。在街边看到漂亮的裙子…随便说嘛。你看,这样你吃饭都不无聊了。全吃完了。”

  不知不觉一碗饭真的吃完了。柳无隅收拾碗筷,“你随意参观。”

  “等等。等等。我有礼物送给你。”


第8章

  门口有四个纸箱和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的旅行包。柳无隅:“这些是你带来的吗?”

  “对啊。你快搬进来。”

  多带一些过来总会碰到喜欢的。别看箱子不大搬起来却沉。

  黎以清拉开胶条说:“送给你的礼物。全部。快拆开看看嘛。”

  箱子里全是盒子。柳无隅拿了个离手边最近的盒子拆开,里面有个橘色的盒子。这个橘色的盒子里不会还有盒子吧。想到这里她笑了。俄罗斯套娃蛮有意思的。

  黎以清没有错过这个笑容,她误以为柳无隅是喜欢这个。看起来哥的话也有一点点用处。

  柳无隅拆掉上面的丝带掀开盖子,里面有个白布袋。袋子里是个包。

  “这……”

  黎以清仔细地观察着柳无隅的表情,她看起来并没有刚才高兴。

  “你不喜欢吗?下次我直接带你去挑。”

  “我还好。你给我我也不会背出去,很浪费。谢谢你的好意。这些也不用拆了。”她想剩余的东西大概都是包之类的。

  “不行,拆开来看看嘛。我帮你一起拆。”

  箱子被黎以清放倒,里面的盒子一鼓作气冲出来。她坐下来开始疯狂地拆盒子。

  鞋子、衣服、包……还有一些柳无隅也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拆完盒子就轮到那个大旅行包。大包里是各式各样的小盒子还有黑布包。不一会儿满地都是珠宝。

  “你看啊,这个蜻蜓胸针多适合你。很搭衣服的。还有这个这个…”她举起一串项链,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你穿这个配这个无敌了。”她丢开项链去翻找别的东西。

  柳无隅想起以前邻居家的小孩在一堆玩具里专心地挑选心爱的玩具给喜欢的小孩时也是这副样子。她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我对这些真的不感兴趣。”

  “你喜欢什么,告诉我呗。”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你先去那边坐,我收拾完这些我们一起下去走走。”黎以清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这个送给你。我很喜欢这只表。别拒绝这个嘛。”

  “多谢你。”

  柳无隅接受这只表。黎以清躺进柳无隅的怀里,她捏着柳无隅的掌心。

  “我会带你找到你喜欢的感兴趣的。不然人生少了好多乐趣。人就是要快乐的。要有世俗的欲望,我真担心你哪天就去出家了。”

  “少点欲望不好吗。”

  “有欲望才像个人,你说是不是。”她抬起头看柳无隅。柳无隅的下巴碰到了她的脸颊。

  “我发现你的歪理很多。”

  “才没有。”黎以清攀住柳无隅的肩,“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她猫儿似的蹭着柳无隅的脸颊。柳无隅的呼吸慢下来。这感觉就像是有人按到了她的淤青,那一瞬间痛也不是酸也不是。

  “是有点。”

  黎以清把人抱了个满怀压下去,柳无隅闭上眼睛。拥抱这个姿势亲密得让人无措,熟悉它需要双倍勇气。接受拥抱带来的温暖的同时也要承担失去后的冷风。

  最开始的时候也很好睡,随着时间的前进睡眠也越来越浅。有时候冷不丁的就会清醒过来,连朦胧的睡意都没有。以前读书时一觉到天亮的睡觉不足感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现在有点感觉了。想睡,也觉得能睡好。

  “我抱抱你,你会好些吗?”

  “嗯。”

  黎以清从柳无隅身上起来,她当然没有错过柳无隅的表情,像吃到一半就被拿走饭的猫。

  “充电宝也是有时长的。第一轮充电结束。我要参观喽。”

  柳无隅还不想起来,她随手捞了个盒子枕在头下,“我睡一会儿。”

  “啊…行吧。只给你睡十分钟。”

  “可以。”

  黎以清先参观客厅。客厅里都是些常规的家具。电视机竟然是游戏电视,她没想过柳无隅会玩游戏。柜子上有游戏卡盒,她一个一个地数过去。有小卡片的也有光盘的。

  房间有两个。第一间是书房,她来到书桌旁边。电脑没有关,一只水母在屏幕里飘来飘去。她动了动鼠标,水母消失了。原来柳无隅在看电影。

  她绕过桌子来到书柜前,最靠边的柜子单独放了个首饰盒。盒子上面没有积灰,应该是常常打扫。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黎以清打开盖子。一对金镯躺在里面。

  金器比钻石漂亮。黎以清想象着柳无隅戴金镯子的模样。不适合,她捏着念珠才合适。

  黎以清多了个目标。就是把柳无隅这个大神庙改造成酒池肉林。

  最后一站,卧室。神秘的、放着许多个人宝藏的最令人期待的地方。期待越大失望来得越快。卧室一眼就能看完。一张床一个衣柜。卧室有个阳台。

  阳台放着可折叠的桌椅。桌面有本教材书,综合基础知识。难不成柳无隅也要准备吃公家饭。她的专业也合适。

  客厅里的闹钟响起来了。柳无隅睁开眼睛,十分钟到了啊。黎以清听见声音后走出来,她说:“走吗?”

  “嗯。“

  出门散步要换身休闲的衣服。柳无隅打开自己的衣柜,黎以清问她:“你是不是批发来的衣服?”她看到好几件一摸一样的衣服和裤子。柳无隅从上面那层拿出一套她没有穿过的,“你穿这个吧。”

  黎以清摊开这件印有小兔子图案的卫衣,“这?”“我奶奶买的。图案太俏皮了,不适合我。”柳无隅又拿了条烟粉色的运动长裤,“这些我全都清洗过。”

  奶奶买的衣服穿着就是舒服。

  “明天我也想陪你一起去看奶奶。”

  “可以,但是不用带礼物。”

  她也好久没有带朋友去见过奶奶。奶奶常说她快要活成一座孤岛。

  第二天。柳无隅早早地来到奶奶家。奶奶在院子里给菜除虫。她听动静就知道是她的孙儿来了。

  “你来啦。上次给你带回去的三色堇好不好养。”

  柳无隅养不好花,没空看它也没心思照顾它。她放好水果,这是在路口买的。她坐进藤椅里,在哪里都不如奶奶这里自在。

  奶奶把虫放进塑料袋里,等下收废旧的老陈来了交给他。他的画眉鸟会吃。她捶了捶腰,这两天天气不好,身上没有一处是痛快的。她回身看看孙儿,年轻的小人儿。

  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得这么出神。她走到孙儿面前,是手表。表盘里有个没眼珠子的圆脸头像。像个外国妖精似的。

  “戴在手上更方便你看。”

  柳无隅有些不好意思,她把手表捏得更紧些。

  “我不适合戴手表。奶奶,两点钟我的朋友要过来。”

  “好事啊。是不是?”

  奶奶搬起小凳子去另一头坐,她在想是不是破镜重圆了。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柳无隅摇摇头,“奶奶,不可能的。是我店里的小妹妹。她…你见了就知道了。”

  “小孩好啊。活泼精力足正好带着你也跳脱些,省得你整天板着张脸,比老师都严肃。”

  柳无隅和奶奶说了些关于黎以清的事。

  黎以清按照柳无隅给的地址一路找,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这种横竖穿插的巷子比蜈蚣脚都多。

  黎以清放弃,她在一家养身推拿的店门口打电话给柳无隅。柳无隅接到电话后出门,她很快地找到了黎以清。

  “迷路了吧。”

  “是啊。”

  柳无隅的奶奶住在同思区,这是个老城区。老城区里的房子不像新区那样密集。房子也宽敞,路窄了些。黎以清一直觉得老城区才是一个城市里最适合养老的地方。

  “这里的价格可不便宜。之前我朋友想买个便宜的房子当工作室。后来他知道价格后就果断的在明湖那边买。”

  “现在买肯定贵。这里也是以前的中心城区,现在大部分人都往庆云区那边跑。这里也没有以前热闹。”

  “没想到啊。柳老板也是个小富二代,不,富三代。”

  “不富。我们是普通的人家。奶奶工作时有分到房子,后来房子拆迁她也有得到补偿。”

  穿过巷子后能看到许多人在家门口聚集打牌。都是五六十以上的大叔和阿婆。日子过得真自在。

  “奶奶住的地方还要继续走。能看到爬满墙的三角梅就是了。”

  黎以清远远地看见了那片漂亮的花墙。

  “早知道不听你的了。什么都没带真的很不礼貌。”

  “没事的。你带补品水果过来我奶奶也吃不了多少,看着东西被浪费她更心疼。”

  两人来到门口,门是敞开着的。柳无隅喊:“奶奶,我和我的朋友来啦。”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迷了黎以清的眼睛,还要那些老式的桌子,全是竹子做的。

  奶奶从椅子上起来,她的头发是灰白的。黎以清看到这个奶奶就想起自己的奶奶,她先一步说:“奶奶,你以后就把我当你的孙儿吧。多我一个不亏。”

  柳无隅压住黎以清的头解释说:“奶奶,她年纪小乱说胡话。”黎以清白了柳无隅一眼,“我不小。别把我当小孩。”

  奶奶握住黎以清的手,“多你一个怎么是亏,是奶奶我的福气啊。真好。”黎以清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可要好好的呀。”老人家摩挲着黎以清的手背,“你瞧瞧,我就说你运气也是好,顶好的人都给你碰上。”

  柳无隅:“奶奶,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啊。不会是那样吧。黎以清有些不敢相信,在她的印象里老人家的想法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黎以清:“奶奶你能接受吗?你听到这些会不会气得晕过去。我不敢讲太多。虽然我们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但保不准以后就会有呢。对吧。”

  “这有什么的。喜欢谁都要顾虑这个害怕那个,那人还活不活。”

  真的让她遇上会跟着时代进步的奶奶。

  “太对了。人活着就是要快乐啊。不快乐我为什么做人。”

  奶奶的笑容有种佛陀的慈悲在里头。黎以清太喜欢了,感觉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原谅。比她的霸道蛮横的亲奶奶好说话。

  柳无隅插不上话,奶奶跟黎以清聊开了。聊得让她觉得她们之间有着君生我未生的遗憾。她在想有谁是黎以清聊不开的,谁她都能说上两句,嘴巴一刻不停地直往外冒词。

  陪到傍晚的时候,奶奶让她们先回去。因为她家里人要过来。临走时奶奶送给了黎以清一个长命锁。黎以清附在奶奶的耳朵边说了句悄悄话。

  路上柳无隅问:“你刚才和奶奶说什么了。”黎以清的手搭上柳无隅的肩膀,“想知道吗。拿点东西来换,不然不告诉你。”柳无隅想笑,“你想要什么?”

  “明天晚上出来约会吧。”

  “好。”

  “我跟奶奶说下回给她带红豆沙来吃。”

  “不行。奶奶她不能吃那个。”

  人老了之后要格外注意饮食,不能像年轻时酸甜苦辣随意吃。

  “她高兴吃,我刚刚和奶奶聊天。你没听见她馋很多东西吗。柳无隅,都到那个年纪了。少吃能延续一百年的寿命吗。能延迟半个月都算是厉害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她高兴。”

  畏惧死亡是本能,但在最后一段路也要走得开心呀。

  “话这样说也没错。我自然希望能多留她一天是一天。”

  “不开心,长生不老也没用。开心,活几天也足够。经典台词你懂不懂啊。”

  “你最好偷偷地带过去,我在场的话肯定不会让你给奶奶吃的。”

  “哦哦哦。蛮横无理专断的孙儿哦。”

  黎以清又多了个不想要小孩的正当理由。小的时候要管着小孩,老了之后就要被小孩管,天道轮回谁又饶过谁。

  她要打破这个恶心循环,她要做自在飞的鸟儿。不,现在是要把柳无隅拉到光明的正道上。两个人一起自由的飞。

  蛮横无理专断?

  柳无隅拉住黎以清的手,突然好想给这个海精灵一个脑瓜崩。

  “如果是你的爷爷奶奶你会给他们吃那些不可以吃的食物吗。”

  “他们开心我就愿意。”

  这就是交换。是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走完最后一程,还是让他们谨慎克制多留一天是一天。黎以清不需要这样名为孝顺实则残忍的陪伴。

  柳无隅被黎以清目光里的星点吸引得挪不开眼,“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

  “确实。所以我说你蛮横无理专断。”

  哒。这个脑瓜崩终于降落在黎以清的脑门上。黎以清捂着额头,不痛。

  “说不过人家就动手。哼。”

  “我没有用力。”

  “我这么娇弱你的不用力对我就是很用力。”

  “爬山不带喘的人说自己娇弱,笑死人。”

  哎哎哎。这还是平时话少的柳无隅吗。黎以清踮起脚凑近了,柳无隅来不及退开。这个距离暧昧到呼吸都该屏住。

  “你的封印解除啦?我还以为你不会说笑呢。”

  柳无隅突然想抱黎以清,她紧了紧手。不能。朋友间的亲密是沾了蜜糖的刀子。糖衣厚刀子隐藏的位置也狡猾,一口下去刀子顺着食道直往心上插。


第9章

  今天亦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天。

  黎以清趴在桌子上,一只铅笔在收据本上涂涂画画。柳无隅从厨房里出来,她抽出纸巾擦手。现在的海精灵看起来不大高兴。她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六点钟。也没有到时间出门约会。

  她走到黎以清身后。图纸上画着一个人拿着剑斩下另一人的头。

  “今天早点关门吧。”

  黎以清放下笔,左手从桌子上垂下去揪住柳无隅的裤子。

  “我刚刚听了个好气人的故事。”

  原来是生气啊。柳无隅半蹲下来,“这就是你画砍人图的原因?”“不是。”黎以清抱住柳无隅,“是有个顾客姐姐在复习的时候偷偷地哭了。我以为她是压力大……”

  顾客姐姐的男朋友比她早一年上岸,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她恰好倒霉地被斩掉了。原本只是眼睛红,偷偷抹泪。而黎以清送来的热可可和关心让顾客姐姐的委屈和压力彻底决堤。

  惨是真的惨。

  “唉……是该死,那个人。”

  好奇怪。黎以清的心情变好了,还想继续抱着。柳无隅也想,就这样简单的相拥。

  不该。会迷恋到无法自拔的。

  “走吧。去吃东西。”

  “错。是我们现在开始约会吧。”

  “约会要做的事情很多。”

  “我要先吃饭,然后去看电影…接下来呢?流程呢。”黎以清想的是最普通的约会。普通的就是最有意思的。

  柳无隅想了想说:“公园?海岩公园今晚有个舞团表演,我也是听来店里的客人说的。”

  “去啊,干吗不去。热闹才好玩。你快说我们去哪里吃饭。肚子好饿。”

  吃饭的地点要让柳无隅选。不为什么,就是想知道她平时去哪里吃饭。柳无隅在想要不然就去她和王梓他们经常去的餐厅。

  餐厅在老小区里,它的位置刚好在小区大门旁边。它是由旧房子改造的。一共三楼,一楼堂食,二三楼都是包厢。最重要的是餐厅的菜品味道很不错。上菜的速度也快。

  一楼没有位置了。三楼还有一个小型包厢。柳无隅要了这个包厢。服务员带着她们上楼,进到包厢里后黎以清说:“这么热闹味道应该好呢。”

  服务员给她们拿来菜单,还说如果不想被打扰也可以选择手机点单,他提醒她们手机点单要记得领优惠卷。

  黎以清听完后就想给服务小哥满分好评,她点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

  “这个长岛冰茶是买了罐装倒出来的还是有调酒师调的?”

  服务员小哥:“都是我们调酒师自己调的。两位客人,还是别喝容易醉的酒。天晚了回家也不安全。我们家的果茶也很不错,解腻又好喝。”

  黎以清关上菜单,她看了眼服务员小哥的名牌。

  “平哥,你觉得我点的这几个菜怎么样。你推荐推荐……”

  柳无隅喝着柠檬水。这人无缝切换跟服务员小哥聊上了。聊着聊着都快把老板的底套光。

  好在这菜总算是点完了。

  柳无隅放下水杯,“你说这么多话不口渴吗?”“渴啊。我这不是正在喝水吗。”黎以清喜欢跟自己觉得好的人聊天。随便聊都行,哪怕是互相说一句今天适合晒衣服都可以。

  “干吗,嫌我话多?”

  “没有,挺好的。”

  菜很快就上齐了。柳无隅给黎以清盛汤,她一直觉得这里的汤炖得极好。喝完口不干,蛮滋润的。

  黎以清喝掉小半碗汤,她要吃肉。她期待的炸鸡腿一看就很好吃,上面一层油亮亮像钢化膜似的酥皮。这一口下去不用说。

  “这个鸡腿你要吃吗?”

  那道菜看起来是很好吃但柳无隅觉得有点腻。

  “你吃吧。”

  “我不客气啦。”黎以清已经戴好手套,她抓起鸡腿大口地咬下去。嘎啦嘎啦脆响。柳无隅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果然很脆啊。

  黎以清小觑了刚炸好的鸡腿温度,这一口香是香但也烫嘴。柳无隅把饮品送到她嘴边,“烫吧。”黎以清就着吸管吸了好几口,“呼…烫死我了。”她转了下眼睛,把鸡腿伸过来,“你试试。”

  柳无隅看她那坚持的模样想来自己也是拒绝不了的。她吃了一口。

  “好吃。”

  黎以清的手机在桌面上嗡嗡震动。她瞥了眼。柳无隅问:“不接吗?”

  “家里的电话,接了我们的晚餐就要吹喽。”

  “接吧,万一家里有事呢。”

  黎以清摘掉手套接听,听了大概一分钟她对着柳无隅说:“你先吃,我去外面听。”

  “嗯。”

  黎以清挂断电话下楼,凌然站在楼梯口。

  “小姐。傅惟跑了,不过阿边他们也快追到他。抓到后要不要直接…咳咳,埋了?”

  “你先抓回来。”

  柳无隅夹起一颗腰果。

  嘭——

  一声巨响震得她从椅子上摔下去。耳朵里只有滋滋的蜂鸣,暂时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楼上楼下的人都往外跑,也有几个人倒在地上跑不动。凌然用身体护住黎以清,然后扛起她往外跑。黎以清头晕,眼前的景象全都在摇晃。她的身体也轻飘飘的飞起来。

  着火了。

  “快…跑。尽量弯腰贴地。快…”黎以清对着还懵的人喊。柳无隅呢。她突然从凌然怀里跳下去。凌然伸手就要拉住黎以清,可是黎以清的动作更快些,她手脚并用往楼梯口冲。

  凌然撒腿追上去,没想到吊灯砸下来。他被逼得后退。

  柳无隅先去开门。难道是地震?她打开门一股浓烟直呛过来。是着火了。她迅速地将门关上。她在地上找到湿巾包,用里面的毛巾吸干地上的水然后捂在口鼻上。

  她弯腰出去顺着地上的安全出口绿标移动。

  另一边。黎以清找到了她们的包厢,柳无隅不在这里面。她看到地上撕开的纸巾包。柳无隅一定出去了。黎以清把衣摆撕了一圈下来揉成团塞进水壶里。地上有安全出口的标志,她猜柳无隅一定往这边走。

  柳无隅找到了安全出口的门,那门被爆炸震松了。好巧不巧的倒下来压住她。她顶不开这扇门。烟越来越浓。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

  她闭上眼睛,看起来她要比奶奶先走一步。

  暂时不会死。黎以清找到了柳无隅。

  “喂…醒醒啊。”

  这声音?是?柳无隅呆呆的。黎以清的手在柳无隅眼前晃,“发什么呆啊。我把这个门抬起来你就往外爬。要快。”

  “你?着火了,你快走。走啊。”柳无隅清醒过来。黎以清没空和她拉扯走不走这样的话题,要先把门板抬起来才行。

  “我抬门板你就快点爬出来。”

  “你这样我们两个可能都会死在这里。你快点出去然后告诉消防员我的位置。”

  “你给我闭嘴,有这力气不如快点爬出来。”黎以清的力气哪里搬得动门板。好在凌然从楼梯口跑上来,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一起挪开门板,把这两人扛下去。

  得救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柳无隅回头望着被大火吞没的餐厅。她眨了眨眼转而看向黎以清。现实的火燎出来的火星子把心里的旧房子一起引爆。她愤怒地扇了黎以清一耳光。

  黎以清首次收到耳光礼包。啊…原来奋不顾身地去救人得不到感谢还要挨打。

  “你混蛋。”她还给柳无隅这巴掌。

  “忘恩负义。”买一送一再给柳无隅一耳光。

  “你还敢动手打我。你该死。”两个耳光不够解气,黎以清打了第三个。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在哪里不知道。耳光倒是收下不少。柳无隅的嘴角都出血了。

  “是个正常人就该往外跑。你是练了绝世神功的大侠吗。你能带着我飞檐走壁跳出火海吗。我告诉你,这次没烧死我们那是老天开眼。”

  黎以清在这一瞬间很庆幸自己救出柳无隅。因为只有救出来她才能活活打死这个白眼狼。

  “你……”黎以清扬起手准备打第四个耳光。

  “真是…胡来。”柳无隅拖住黎以清的手腕将她拽进怀里。

  黎以清的眼睛里映着大火,她扣紧柳无隅的背。

  “我知道该往外跑也清楚等消防员来是最正确的做法。你在等待救援的时候撑得住吗?你多等一秒钟就多体验一秒钟的绝望。难道我不是吗。我不想你一个人在等希望。”

  “嗬……对不起。”


第10章

  电视新闻在播报昨晚的餐厅失火。

  柳无隅从厨房里出来。王梓放下食物问:“你的脸?”电话里明明说没有受伤。可这脸?看着也不像是被火烧到。

  “你是被打了?”

  “噢…是啊。被打了。”柳无隅的嗓子让烟呛哑了。医生让她多喝水多去野外呼吸新鲜空气。

  “谁打的。我找他算帐去。”王梓非要把这个动手打人的狗男人揪出来十倍奉还。

  “没…昨天那个餐厅不是爆炸了吗……”柳无隅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给王梓听。王梓吸溜着奶茶,“感动…这就是小妹妹的魅力。很多男的对自己女朋友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小妹妹打人也很重。”柳无隅想笑都不敢笑,一扯到右边的脸就痛。

  “小妹妹下手是有点狠啊。她都愿意陪你一起…你真的不心动?我看不一定要小鹿乱撞才是喜欢。日久生情也是情啊。干吗不跟她试试。不然你拿什么还救命恩情。”

  “她早上给我发信息说去旅游。说是只有旅游能消气。”

  昨晚谁不生气。那样的行为简直是作死。更何况一还三怎么着也该消气了吧。柳无隅给黎以清打过电话,然而她不接。

  “可爱的妹妹。不过暂时分开也好,万一你错把感恩当喜欢呢。是吧。留点时间来分辨也好。”王梓竖起大拇指。

  “我分得清。昨天才发生那种事她今天就跑出去玩。起码该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而不是仗着年轻就使劲作自己。”

  可是年轻就是资本。

  动车上。黎以清在专心地做西宁的旅游攻略,她对塔尔寺特别感兴趣。凌然在旁边看着小姐,仿佛回到了七八年前小姐在飞机上赶作业时的场景。

  “阿清。你才死里逃生呐。你真是想死在西藏吗?”

  当凌哥换掉对她的称呼,那说明他真的生气了。黎以清拧开保温杯喝水,“凌哥。别生气了嘛。我们去青海西宁,谁说去西藏。”

  黎以清把当地美食重点圈出来,试过味道好的话等她回去后也叫柳无隅学着做。

  “一样的都有高反。”

  “高反因人而异,有的人登小山还能昏迷呢。”

  “薛定谔的高反是吧。”凌然把她的笔和本子拿走,“先生跟太太可是放狠话了,你要是违规去危险的地方,那就永远别想再出门。老板也说要是我们几个再没照看好你,他要把我们全部辞退。”

  “凌哥。好哥哥,胜似我亲哥的凌哥。我们现在的终点站是沈阳。青海我看看嘛。”

  “唉……小姐睡会儿吧。”凌然探身过去将遮光帘拉下来。

  黎以清也没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反正就是山啊树啊房子啊水啊……没意思。

  一周后。周六固定堵车,柳无隅去奶奶家。她经过长水路的时候看到排长队的人群。那家老店做的糖水很好吃。不知道海精灵喜不喜欢糖水。她停下来买了份红豆沙。

  奶奶坐在床上,鼻梁上架着眼镜。她腿上的报纸是早上老林给她的。柳无隅敲门后进来,她说:“奶奶,刚才路上看到彩霞。”

  奶奶先是看到了那份糖水,她的眼镜又往下滑落了点。

  “你又被甩啦?苦着张脸。”平时最难讲话的就是柳无隅,吃食上根本没得商量。今天怎么突然肯给她带红豆沙。

  “阿清她托我带过来。你最多只能吃三口。”柳无隅打开盖子。正如阿清所说。见一次少一次,让奶奶开心才是最要紧的事。

  “阿清今天怎么没来。”

  “她去旅游。”

  当然餐厅爆炸的事情没有告诉奶奶。

  奶奶喝了口红豆沙,“怪不得。闷葫芦变苦瓜。”柳无隅的嘴角抿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很明显吗?”

  小小的一碗红豆沙不耐喝,喝几口就能看见底了。奶奶把碗放到桌板上,“苦得这红豆沙都不甜了。”

  “奶奶。我的心很乱也很怕。”

  要怕的事情很多。怕没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也怕自己的一颗真心被消耗殆尽。柳无隅的食指拨弄着手机的静音键,小小的拨片左右摇摆。

  奶奶先是叹气,再说:“你不能想那么多,总要用现在去换未来,未来又能有几年。按我说啊抓住当下才是要紧事。”

  “嗯。”

  “阿云还在不在你心里?”

  如果过去的人还一直住在里面,那么新的人就会被拒之门外。一亩三分地还不够一个人霸占的。怎么能勉强装进两个人。

  “奶奶。过去的那段感情它就像博物馆里的文物,它会永远的存在在展柜里。偶尔兴起会想去看一看,我不会想要占据它,更不会想和它天长地久。”

  “我怕这些事容易变成伤害你们的刀子。”

  “她不会在乎我的过去。她…心大得很。”

  奶奶摸着柳无隅的额头,“在不在乎都要说一说。说了是你的态度和诚意。在不在乎是阿清的气量和宽容。”

  “现在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真的很奇怪。”

  “奇怪什么。你不能事事跟过去比。不一样的阶段有着不同的心境。找不回来也不可能跟当时一摸一样。阿云能给你的也只有她能给,别人就是想给也给不了。”

  柳无隅给奶奶倒水,“我本来也没拿她们作比较。人都不一样怎么比。”“是了。人都不一样当然给你的感觉也不一样。唉……这事我说再多也没用,你自己好好理清楚。”

  怎么才能理清楚?这对柳无隅来说是个难题,她想破脑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周后的某个下午她收到了一张明信片,是黎以清寄过来的。

  “我在漠河,好冷。是你想象不到的冷,你这个没来过北方的南方人。我还吃了卤猪皮。糖葫芦咬不动,凌哥的牙差点啃掉了。你想体验鼻涕冻成冰条的浪漫吗。”

  柳无隅反复看了好几遍,本来乌云密布的心情也云开见日。漠河。她打开电脑搜索这个地方。是个安静人少的小城。

  寄信的人早不在漠河了。黎以清来到厦门。今天的计划是鼓浪屿一日游。她跟着大部队一起坐船。她望着对岸的岛。

  凌然十年前到厦门办事时去过鼓浪屿。那时候岛上的一碗鱼丸汤卖十五元,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个价格而是碗里的鱼丸只有三颗。

  “小姐。我背包里全是零食,你要饿了就吃点。味道比岛上那些餐厅要好。”他不是抠门。真的没必要在景区里吃东西,难吃和贵成了标配。何必在那里浪费钱呢。

  “我听江湖传言说情侣上去必分手。那不是情侣的有没有可能在一起啊。”她更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分就分了。再找下个呗。”凌然不懂这些,他也不感兴趣。情情爱爱的哪里有赚钱实在。

  船靠岸了。人人人人…

  黎以清跟着一对情侣走,她要看看传言是否成真。

  八天后。柳无隅收到了最新的明信片。

  “我在等回去的船时前面的一对情侣在吵架。女朋友说男朋友只顾自己走在前面不等她。男朋友说女朋友臭美非要穿高跟鞋出来,旅游哪有穿高跟鞋的。他好凶的。我在想如果你骂我的话我就让你背我回去。鼓浪屿,有意思的是一起登岛的人。”

  鼓浪屿的名气大。以前工作时常听同事们说去鼓浪屿拍照看海。

  柳无隅找来了鼓浪屿的图片。没人的时候好看,人多的时候就像集市。还有很出名的南普陀馅饼。柳无隅在网上找不到制作馅饼的视频。

  有意思的是一起登岛的人。柳无隅来到阳台。那个陪在身边的人确实很重要。

  黎以清最期待的西宁没能去成。凌然知道自己说不服小姐,所以他早早的打电话给先生和太太让他们来说。

  那么只能直接去最后一站了。琼海。黎以清要用这座美食小城来抚平自己不能去西宁的遗憾。

  美食是挺多的,只不过大部分都不合适自己的口味。黎以清盯着面前的这盘芒果肠粉咽口水,她不是很想吃。

  “凌哥,你爱吃肠粉。别客气都是你的。”

  凌然不爱吃甜食但小姐叫了他就得吃。两条肠粉三两下就被他吃完,“挺好吃的。小姐,今天就结束吧。我跟你出来一趟起码胖十斤。”凌然准备订回去的机票。

  “行吧。”

  这趟旅游一点都不好玩。突然想看流星雨,她想对着接连不断的流星许愿。愿望不多,要柳无隅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阳台的桌子上有五六盒馅饼,其中一盒拆封过。里面缺了个空,有两个馅饼被吃掉了。

  好多天没有收到明信片。柳无隅能得知黎以清心情的唯一途径也断了。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人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柳无隅闷着口气在心里。当一个人想断绝一切联系时想找到她也是一件困难的事,哪怕是在交通和通信便利的今天。

  叮……有条信息进来。黎以清发过来的。

  “我打算后天回去。”附带着一张照片。生长在一堆紫色小花当中的小白花。

  “这是我在一口井的旁边看到的。好看吧。”

  黎以清发出信息后没多久柳无隅的电话打过来了。她蹲在台阶下跟民宿老板养的狗玩。

  “喂。”

  “你玩得开心吗?”柳无隅紧张地在客厅和书房之间来回走。

  “开心啊。”

  “你…把你的地址发一个给我吧。我去找你。”

  “想知道我的地址,拿点什么来换吧。”黎以清也不是真的要什么,就是她立刻答应显得她好像很希望柳无隅来。她捏了捏狗耳朵。

  “我找到你才能给你。”

  “那也行吧。要是敢骗我就把你埋在沙滩里。”

  “好。”

  一条新的信息进来。原来她在海南。柳无隅没去过海南,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想象的画面。穿着印有椰树和海滩图案的花衬衫然后手里捧着两个不去皮的椰子。

  这是多少年前的过时想法。


第11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沉寂已久的同学群突然活跃起来。一个早上消息就成了999+。柳无隅机票订好了,下午五点出发。

  他们的三人小群也热热闹闹。柳无隅更有兴趣看朝舟和王梓的无限拉扯。他们也在谈高中群里的事。

  内容是后天的聚会,高中群里的同学们都希望今年来一次大团聚。

  她顺手点开大群。高中时期的照片也从不同人的图库里发出来,一起回忆青春对很多人来说是有趣的事。

  只不过总有人爱八卦。还有的人不顾他人感受把一些不该说的事情挑出来说。

  “你们怎么样啦?”@她和齐越云。

  尴尬凝固的氛围屏幕都挡不住。只是这人不光要问,还发了一张照片出来。

  一个穿着校服的美丽女生强行把柳无隅的头往她的肩膀上按。

  柳无隅将手机放到桌上。她们后来怎么样是件无人知晓的事吗。恰恰相反。

  不到几秒钟,方朝舟这个久不在群里发言的人连刷了几十个表情。

  “管天管地就是不管管你自己。她们怎么样用得着你来问。”

  方朝舟在屏幕前要被气死了。这些无聊的八卦精就是欠骂。王梓立刻加入。两人在群里大杀四方。

  柳无隅在小群里发消息:“谢谢二位勇士。”

  笑话。自己人客气什么。只不过方朝舟更想知道这次的聚会她去不去。

  柳无隅盯着那个问题。去还是不去?聚会的时间是在明天晚上。她的机票在今晚。

  先搞清楚最基本的问题。去了是见谁?朝舟和王梓随时都能见。去见那些关系普通的同学?浪费时间。

  柳无隅丢开手机。想见她。然后和过去说声再见。这是什么虚伪又奇怪的仪式感。

  两点钟。柳无隅陪奶奶去寺庙上香。明明这时候该准备行李然后三点钟出发去机场。大雄宝殿的后面有好几只小猫翻开肚皮晒太阳。

  寺庙里的猫不怕人。柳无隅坐在花坛旁边的石头上。一只白底有三四块橘色毛发的肥猫,它悠哉地甩着尾巴跳上来。上来后躺倒开始舔毛,自顾自地舔完后开始蹭人。

  它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无隅,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还不撸它。柳无隅轻轻地摸着它的下巴。呼噜呼噜……小马达启动。小猫仰着脖子歪着头,舒服。

  “我有一个难题需要你帮助。假如你翻开肚皮我就去,撅起屁股是不去。”

  小猫听得懂就有鬼了,但柳无隅超高的撸猫技艺让它翻滚了几圈后露出肚皮。

  “谢谢你帮我解答。”

  小猫不屑,明明就是自己想去。

  柳无隅给黎以清打电话,计划有变要后天才能去。问她可不可以等等她。黎以清喝掉鲜榨椰汁:“要加钱才行。”

  “好。等我找到你,就把过去的一些事情告诉你。到时候你再来决定…”柳无隅停下来。决定什么呢。她们之间的关系。

  “决定什么呀。”

  “见面说。”

  “呵。行。看你能说出什么。”

  ……

  说实话柳无隅缺了点独自去参加聚会的勇气。所以她和朋友三人组团去。方朝舟想问又不太好问出口,她有听王梓说过店里小妹妹的事。

  王梓往后看,他说:“你要是挨打了就往地上躺,千万别还手。你的专业在她的权力面前屁用没有。你要是再被抓进去,我们俩可找不到通天神仙捞你出来。到时候你还是要跟她服软。多不划算啊。”

  方朝舟也心有余悸,他们可是见过她们打架的场面。要不是有人拦着,她们真会分出个你死我活。

  小孩才叫打架。大人都是互殴。互殴的下场就是她单方面的责任,她对齐越云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她一天不认错就一天不能出来。那时候会气愤,会破口大骂官官相护。现在…现在认清现实了。

  说话间车已经开进酒店的停车场。今天的车格外多,王梓找了一个空位,对向也有车过来。好在左右都有位置停,不怕出现抢车位这种尴尬的局面。

  那么旧情人碰上呢。谁能料想到打开车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对面下车的旧情人。

  方朝舟和王梓都自动避开这突然形成的龙卷风气场。一点不夸张,这二位要是神仙估计整个停车场都会被掀翻。

  柳无隅在很久以前想过再见面时会怎么样。大概会是平静的。然而想的都是白想。她现在就快要被气吐血。因为齐越云对着她说:“没想到你还要靠朋友送来。”

  “要都是狐朋狗友倒不如没有。”

  一张床上睡过多少年。她也懂戳痛处的。

  齐越云是微笑着,她现在就想开车把这人撞到火星去。

  嗡嗡嗡…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着。是黎以清打来的。柳无隅接起来听。黎以清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她说:“你快来机场见我。我要提前回学校了。”

  “什么?现在?”

  她记得下个月才是她回学校的时间。那么现在人是从海南回来了?

  “是啊。我已经到禅市了。晚上八点半的飞机。”

  八点半?柳无隅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六点五十分,那不就剩下一个小时多了。

  “你在机场了吗?我马上过去。”

  “嗯。你要快点哦。”

  看吧。计划赶不上变化。

  柳无隅借了王梓的车去机场。剩下的人要继续参加聚会。神仙不打架,他们也轻松些。方朝舟朝着齐越云走去。都是好久不见的同学,他们没有矛盾。该有的体面要有。

  齐越云回头看了眼,这次不是落荒而逃了。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是有点进步。

  黎以清跟在妈妈和哥哥的身后,现在的她完全能理解上刑场的犯人的心情。每一步都是留恋啊。

  “妈。非要这么急吗?”

  关怡良转过来摸着小孩的脸,“对。去了要好好读书。多陪陪你阿公。”最近这段时间不太平,小孩送出去他们才能安心。

  黎以清真的不想这么快走,她一步三回头。好在柳无隅也没让她失望。这就来了。

  “妈,哥。柳无隅来啦。等下说。这里,我在这里。”她跳起来挥挥手,她把包放下跑过去。

  柳无隅看到了,她也跑过来。两个人的距离缩短到半截手臂那么短。

  “怎么突然…”现在问原因也改变不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柳无隅就想知道这个。

  “元旦。”

  六月七月八月……半年。柳无隅抿了抿唇,下次见就是半年之后。她把随身带的装有平安符的锦囊拆下来放到黎以清手里。

  “一路平安。千万注意安全。“

  就只是这样?黎以清捏紧它,难道没有别的话要对她说了吗。电话里说见面时要给她的东西呢。

  柳无隅伸手把人往怀里带,她在黎以清的额上点水般地吻了吻。黎以清踮起脚搂住柳无隅,“要记得想我。不能忘记我。哪怕出现了更有意思更好玩的人。”

  “你放心。我不会的。”

  黎以清坐飞机走了。

  柳无隅来到奶奶家。今晚住在这里吧。她倒在藤椅里,去了趟机场像是跑了场半马。浑身都酸痛。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零零星星的灰烬飘起来。椅子和地板蜕变成黄沙。她的身体缓慢地陷进去,刺眼的太阳逼迫她低头。

  热。望不到边缘的沙漠。风滚草从腿边飘过去。这一刻还是黄沙漫天,下一秒天上飘雪花下来。落在手背上,比雨水要稍凉些。

  冷。沙漠成了雪原。雪深过膝盖,每一步都走得好艰难。幸好前方有温暖的木屋,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走到。

  这雪真奇怪,让她浑身发热想脱掉衣服。她好不容易来到木屋前,推开门,世界又变了。

  木屋成了地宫。柳无隅沿着台阶下去,绿植爬满了石壁开着白花。

  通道的尽头有王座。王座上坐着个人。难道是千年木乃伊。柳无隅来到王座下。原来是雕像,松散的白布遮住胸口和腰下。

  “你来了。”

  雕像的冷硬外壳一寸一寸的掉落。柳无隅的视线跟随着碎裂的纹路移动。最后停留在脚尖剩余的那块石头。石头摇摇晃晃却始终落不下去。

  “过来。”

  柳无隅抬起头。戴着狼面具的公主?该不该过去。可是肩膀上有条来自伊甸的毒蛇。在她耳边说:“去吧,去品尝她鲜艳如血的石榴汁水……”

  石壁上的绿植动了,它在生长。白色的花染红了。汁水过多滴下来。一滴两滴砸到柳无隅脸上嘴里。

  下雨了。梦幻泡泡也碎了。

  柳无隅怅然若失地盯着手心。

  梦?还是欲望?


第12章

  “起来,起来。别以为人在外面就可以日夜颠倒。”

  黎以清翻了个身夹住枕头,“再睡…十分钟就起来。”她昨晚三点才睡,她真的要困死了。

  “说好十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沈善看不得这一屋子乱七八糟。两个床头柜全被咖啡饮料的空杯占满。她找出袋子开始收拾。

  在别人睡觉时搞卫生,乒乒乓乓吵人。完全是老妈行为。黎以清钻进被窝里,“阿善…别收啦,等下叫人来收。”

  “不行。你说你喝完东西顺手带出去丢,非堆得到处都是。幸好你不把吃的带进来。否则你这里就是老鼠的天堂。”

  黎以清认命,她从被窝里出来。在家里的时候被管着,出来后也一样的。她抱着被子发呆,好想柳无隅啊。沈善把她的被子拉过来,“我不来给你换你这个被单盖到发霉都不会换是吧。”

  这说的是她吗?怎么说得她像个懒汉一样,她每周都会请人来打扫的好吧。她摸摸头发,“你跟魏梧是不是出事了?”

  虽然阿善平时也管着她但现在是反常。用一些无敌反常的劳动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我们哪有怎么了。”沈善的表情是没有变化,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黎以清看到了这个小动作,“有不对劲的地方说出来吧。我不想下回见你是在医院,还是说你想躺在太平间里?”

  沈善生气地放下垃圾袋,“你成心诅咒我是吧。”“是我诅咒还是你不想好好活?”黎以清把人拽过来,指着她的脸颊,“化妆来给我收拾房间。下次可以再浓些不然盖不住你脸上的巴掌印。”

  被看出来了。沈善以为看不出来的。

  “如果一个人他对喜欢的人很好但对普通的人不好。那他是不是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或者说他只展现了那面给大家看?”

  “你就别如果‘我的一个朋友了’。直接说你的事吧。”

  沈善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那天下午她原计划是去爸妈家。走到半路发现自己的包忘记带。于是她回家拿,她从院子西侧的门进去,她走近几步后听见了哭声。她看见魏梧在打他们家的保姆。

  魏梧显然没料到沈善会半路回来,他凶狠的表情来不及收起来。沈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魏梧。

  更没有见过受了打却不求救的人,她扶起保姆送她去医院。

  后来,她听保姆说是她不小心把先生的模型弄坏。她回去后魏梧又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他道歉说是一时冲动,真的没想到自己也会动手。十分懊悔和难过,说要给保姆道歉和补偿。

  “我总觉得这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她的眼神那么恐惧又空洞没有一丝丝想要求救的意思。”

  “你让人去查过没?”

  沈善也想过要查,如果查到了更多那她要怎么办。不查她又实在害怕枕边人哪天就能对她手起刀落。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早上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了。他打了我一下。”

  “你真厉害。我要是不问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沈善无奈地摇摇头,“我的幸福怕是要倒塌了。告诉你也无法改变。”黎以清握紧她的手,“我会让人去盯着他的。你最好也想想要怎么办吧。”

  也不知道这位姐妹是造了什么孽,碰上的男人一个两个都不靠谱。前任傅惟那个狗贼在恋爱的时候拍些下流视频,出轨被发现后还拿来威胁阿善。现在的丈夫彻底暴露本性,是个金玉其外的暴力狂。

  黎以清肯定是希望他们离婚,暴力绝对不是轻易说改就改的,要是能改正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惨死的女人。

  劝分劝离这样的事一直吃力不讨好,真友情都会被碾出几道裂痕。塑料友情更不必说,劝完之后里外不是人。而是个见不得别人幸福的怪咖,从此在朋友圈里声败名裂。

  沈善:“我也不知道。”

  他是陪自己熬过那段艰难时光的人。

  “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深陷泥潭。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你干脆点快刀斩乱麻,断了吧。”

  沈善绝望地抓乱头发,“你以为这种事情说断就能断,我们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来的路上他打电话给我道歉,他说他会改会去看医生。”

  黎以清听这语气就知道结果了,“你打算给他机会?给暴力狂机会就是嫌自己命长。”

  “他说到底跟那些男的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高素质人才。现在又虚心改正。当然不一样啦,哪天我找不到你也不必找了。直接给你立个衣冠冢。墓志铭就写相信暴力狂的下场。”

  “我的意思是他的基础比别的男人好。他又愿意改,我总得给他一次机会。”

  “要给就给,我说再多也没用。”

  不离婚不分手就别说出来气人。黎以清现在就很想把阿善的天灵盖掀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圣母芯片。简直是要气死她。

  “我多请几个人保护我。”沈善捧住黎以清的手,可怜地说:“二小姐,开开恩吧。我真的好难过。”

  黎以清无话可说,她不同意也没用。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痛痛快快撞个头破血流才开心。

  “欸?你的手表呢?”

  沈善没有摸到表,这才发觉手表没有了。

  黎以清抽回手,“送人了。”“什么?送人了?”沈善抬起手,“我是说这个…阿非送给我们的。你常戴着的。不是别的表。”

  “是啊。送人了。你少管我的事现在。起开,我要去上课了。”

  阿善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来管她的表。

  今天的天气预报说下午三点有雷暴。现实的天气都没有黎以清的心情糟糕。她身边的同学似乎能看到她头顶飘着黑乎乎的云团,云团里有闪电。

  闪电从学校移动到家里。黎以清的外公在门口等着孙儿,“阿宝。脸黑得要发闪电了。”

  “唉……”

  外公从冰箱里取出冰镇好的冬瓜茶,给孙儿喝上一杯,清热解毒。

  “喝点。新鲜做的。”

  “不喝。”

  外公笑呵呵地问:“又让谁欺负啦?最近真的不能乱跑。再忍忍一段时间我让你去玩。”

  “不是啊。是阿善的事……”黎以清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给外公听。

  外公捻着下巴上的胡茬,原来是这么个事。

  “你该做的该说的都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旁观者体会不到当事人的心情。也不可能强逼着他们离婚。”

  “阿公。人很脆弱的,脆弱到几秒钟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黎以清做出手枪的动作顶住自己的脖子,“嘣……血能喷出一副另类艺术涂鸦。”

  “欸,不许胡说。再这样我跟你爸爸说,让他狠狠的批评教育你。”

  黎以清端起冬瓜茶上楼,心情再不好也没用,现在就等着看南墙什么时候被撞破。

  老天开眼。十天后墙塌了。

  黎以清今天没课她要去找沈善。到了沈善家门口。黎以清给沈善打电话,没有人接。她又打了第二个,也没有人接。第三个接了。

  “我在你家门口。我要开院子门进去喽。”

  “我不在家。”

  “你在哪里?”

  “我在开会晚点说行吗。”

  黎以清看了眼电话,她们约的是今天见面。突然就开会?她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看到老四他们的车停在前面的路口,这就说明阿善没有出去。

  “那我进去坐坐,喝杯可乐。”

  “你先等等,我给魏梧打个电话。让他出来开门他正好在家。”

  “你快点吧。”

  黎以清挂断电话后等了几分钟。魏梧出来了,他笑说:“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去接我老婆回来。”

  黎以清连皮笑肉不笑的客气都懒得摆出来,“她在家对不对。”魏梧无奈地说:“真没有,不信你进去搜。”

  “行。”

  黎以清又拨出一个电话。凌然带着老四他们都从车里出来。

  “小姐。”

  魏梧挡在门口,“这样不合适。你跟我老婆再熟也不能这样吧。叫这么多人来私闯民宅,现在是法治社会。”

  “因为是法治社会所以才有你这种狗贼活命的机会。我再问你一遍,她在不在家。”

  魏梧干笑两声。他估计黎以清是知道他动手的事了。

  “我们都是朋友。闹出去也不好看啊,我有在接受治疗…”

  黎以清没有兴趣听魏梧的治病疗程和心得感悟。

  “凌哥,他交给你们。”

  魏梧被轻松拿下。黎以清绕过他进去找沈善。

  “沈大圣母。是我。你那废物老公不敢进来。”黎以清在客厅中间喊。她不知道沈善的位置。

  果然,沈善从后院拉开玻璃门进来。她的样子说狼狈吧又太轻描淡写,说严重呢又没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黎以清和沈善就这么互相看着,氛围多少有一丝丝尴尬和窘迫。黎以清拉出麻将桌的椅子,“唉……这种事多久啦。沈小姐的圣母心碎了吗。”

  沈善的左边脸颊肿起来,没有淤青。看起来魏梧也不敢在沈善的脸上留明显的痕迹。继续往下看脖子上有掐痕。身上有衣服挡着,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应该不少。

  沈善的羞耻时间结束,她将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她走到黎以清身边,她现在急需要一个朋友的拥抱。

  黎以清:“这回还留恋他吗。念不念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要离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对这种事抱有幻想和侥幸心理。”沈善彻底体会到一个有知识同时还暴力的男人有多可怕。

  “你还不算无可救药。”黎以清握紧沈善的手带着她出去。

  魏梧看到人之后说:“老婆。我不敢了,你看医生也说我有改正。我只是…这回真的错了。”

  沈善不会再相信这个男人的话,“我们离婚。希望你干脆点,撕破脸大家都难堪。”

  黎以清带着沈善回家。总算是到了一个能放心大哭的地方。黎以清的能说会道在沈善的痛哭流涕面前统统失效。安慰人的有效方式是比惨和听八卦。比惨的话黎以清肯定比不过,八卦又没有特别好玩的。

  黎以清抽出iPad,她想找一下备忘录里的笑话。可能讲点笑话会好一些。笑话好不好笑不知道,反正沈善是哭够了。她不想听笑话,她更好奇屏保照片。

  一个在收银台后面的女人。

  “这…是谁啊?”

  “特别的人。”


第13章

  “来…给你写的春联。下午拿去店里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又一年。”奶奶放下毛笔。对自己写的字十分满意。

  柳无隅走到窗户边,三角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说好的元旦回来,结果明天就是除夕了。人还没回来。有些不甘心,很想打电话过去问一问。可是黎以清给出的理由又让她找不出需要询问的点。

  读书啊。读书好。是该好好读书。

  姑姑从外面进来。

  “就知道你们祖孙俩躲在这里。妈,我们去办年货吧。外面人好多的。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她想带妈妈出去走走沾一沾人群的喜气。老人家一直待在家里也不好。奶奶答应了,“你要不要跟我们去。”

  “不去。”

  她才懒得出门,到处都是人。看了就心烦。奶奶走到她身边说:“你呀…不是你想见的你就烦。明天可不许跑了。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住在这里,元宵之前都不准走。”

  “奶奶…我不想碰到他们。”

  奶奶摸着她的背:“我知道。你去年不知道跑去哪里一个春节气色都不好了。你就乖乖的在我这里吃饭。不想见他们就上楼。”

  “嗯。”

  以前读书的时候过年也会开心。有奶奶和姑姑给的红包。还有…阿云。长大之后渐渐地不喜欢过年。没有意思,被当成奖章和作品一样到处展示。听着那些人言不由衷的赞美。

  这年…没有一点滋味。

  不喜欢也逃避不了。除夕阖家团圆的年夜饭今年躲不过了。既然躲不过那就接受好了。

  饭桌上的话题无非是今年的进步,明年的目标。在逗一逗新生的小婴儿,客套地催一催她是时候该找对象了。

  柳无隅当作没听见。她妈妈非要表现出着急的模样。她不接她的戏。爸爸只是在抽烟,有话想对她说。她并不去看他,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

  几个哥哥姐姐喝酒喝得猛。听说他们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挫折。他们平时清醒冷静习惯了,现在也想趁着热闹的气氛来借酒消愁。喝多了也就高兴起来。

  酒精的魅力之一就是能带来快乐。让人不自觉地发笑。它的快乐就像泡泡枪打出来的泡泡球。空洞又美丽,轻盈而短暂。破裂时还会伴随着啵一声的退场音效。

  柳无隅受不了烟酒味,她躲去院子里。外面的电子鞭炮响得没劲。烟花在市区里不能放。郊区跟海边倒是可以。

  爸爸也出来了。

  “阿隅。你侄女很可爱,你去看看吧。”

  弟弟的女儿。柳无隅只觉得可怜,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不用了。”

  迟亦彬清了清嗓子,他走到女儿身边。他又摸出兜里的烟,“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仇。你妈妈她也是好心。”

  柳无隅瞥了眼这个男人,她的父亲。一个在别人口中十分懦弱却又能步步高升的人。她知道这些都是假象。他不伪装成弱的人就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不欠你们。”

  “你是我生出来的。怎么不欠。”妈妈在后面说,声音是大。她是想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好叫他们出来听听她这个不孝女说的话。

  柳无隅真的很想笑,十几年前用来道德绑架她的话术用到现在。不对。她都忘了她爸妈的本性。缓解关系是假的。怕是又盯上她了。

  ……

  惊喜就是要藏起来然后趁人不注意时炸开。黎以清吃掉碗里的饭,年夜饭肯定要和家里人吃。吃完后的时间就归自己啦。

  “你这个小东西。急着去做什么。”妈妈想念小孩,白天才回来。回来后倒头睡,睡到下午六点起来。现在吃完饭又要往外跑。哪家好小孩吃完年夜饭就飞出去玩。

  “妈,你不懂啦。我走啦。”她拿起外套往外走。她要去找柳无隅,她元旦没能回来。现在回来了陪过家里人自然要去陪她。

  柳无隅说今天在奶奶家。幸好她勉强记得路。要不然这个惊喜真是没办法给。那片三角梅没有了。露出来围墙原来的样子。长期经受风吹雨打的铁栅栏。走近后听见别人的声音。这声音里怎么还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范明秋:“你现在又能靠谁?家里人才是你唯一的后盾。”

  黎以清慢下脚步,缓缓地靠着墙过去。

  柳无隅:“真可笑。后盾?亏你也说得出来。”

  黎以清竖起耳朵,这是柳无隅的声音,她努力地往里面看。她这个位置不算好,靠近了会被藤蔓上的刺扎到。

  柳无隅算是明白了,他们以为自己失去了齐越云这个保护罩。现在就可以随意的拿捏她。

  “我没有她也没有别人吗。”

  范明秋甩开丈夫的手,“别人能把你当回事。要真是这样你也会被她丢开。人家现在结婚生子幸福快乐,你算什么。”

  黎以清听得生气。这是谁,为什么这样说柳无隅。‘她’又是谁?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去见谁的儿子。嫁给他?帮你丈夫和儿子找个能更上层楼的台阶。别恶心人了。我是不算什么东西。你们也是。想要工具你们可以再生一个。”

  妈妈的目的被女儿直白地戳破,她恼羞成怒。妈妈管教小孩天经地义,她扬起手就打下来。

  柳无隅不会白站着挨打,她躲开。范明秋气急了说:“白养了你。”

  爸爸这时候开口说:“阿隅。你没有了她还能靠谁。要是人家用些手段你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又叫你奶奶担心。”

  是了。爸爸是怎么攀附上妈妈这个高枝的。英俊,会说好话又会示弱。同时懂得发现别人的弱点。

  知道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牵挂是奶奶。又开始拿奶奶来威胁她。

  黎以清听不下去了,她捡起地上的石头砸门。咚咚咚…声音大到连里面的人都惊动了。他们走出来。

  柳无隅打开门,黎以清丢开石头,“我回来啦。”

  回来得好巧。石头砸得仿佛不是门,是她死守着眼泪的锁。柳无隅低下头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对不起。现在我还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被人欺负了我得帮你讨回公道。”

  黎以清看向她身后的最近的那对夫妇。应该是柳无隅的父母。她的视线转移到水缸旁边放着的桶。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奶奶放剩菜剩饭的桶。她二话不说直接搬起那个小桶一鼓作气地撒到那队夫妇脸上。

  “你们适合吃这样的年夜饭。恶心。竟然对柳无隅说这样的话。”

  她把桶放回到水缸旁边。

  “啊——”那位妇人先尖叫。她的两只手疯狂地在脸上抹,想要把泔水全刮掉。

  柳无隅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她把黎以清拉到水池边洗手。洗完之后带着她出去。

  走到巷子口离房子够远了。“哈哈哈哈……”柳无隅停下来笑,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时刻就是现在了。黎以清叉腰,“哼。叫他们坏欺负你。”

  “多谢你。”

  “要不要看烟花?”

  “看。”

  黎以清神秘兮兮地将手伸进包里,“三,二,一。”她粉白的拳头占满了细碎的闪粉,五指张开。

  “看。烟花。”

  这就是烟花?太刺眼了。把人的眼泪都逼出来了。柳无隅也要面子,在被发现之前把黎以清抱进怀里。

  黎以清不是傻瓜,柳无隅肯定不是被感动的。她尴尬地搓着手,她就不该听凌哥的屁话。

  “好想你。”

  “我也想你啊。反正你也不工作,过完年你陪我去学校吧。在那边也可以开店。”

  “再说吧。我不放心奶奶。”

  果然。她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他们是柳无隅关系不好的父母。而他们刚才说的话是用奶奶来威胁柳无隅。太过分了。

  “走。我带你回家。”

  “再等等吧。今天我的状态不好,不想去扫了你家里人的兴。”

  有时候太体贴会让人憋屈。黎以清撒娇着说:“可是我想嘛。谁不想第一时间把喜欢的人带回家。”

  喜欢的人。是在说她吧。一定是的。此刻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柳无隅松开她,对着黎以清的脸颊亲下去。海盐味的果冻。软,弹。想继续。

  “干吗干吗。没让你亲我。”黎以清捂住柳无隅的嘴,其实她喜欢的。

  “对不起…”

  “你背我吧。从这边走到我停车的那边。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很浪漫的。”黎以清迫不及待想试试这些浪漫戏码,她缠住柳无隅的手臂,“来吗。快点嘛。”

  “好好好…背你。”

  浪漫是浪漫。可是对体力有要求。柳无隅提了提手臂,“呼…”

  “你好弱啊,走几步路就喘气了。”

  几步路?

  “我走到现在应该有两公里。这不能算是几步。”

  黎以清趴在柳无隅的肩头,哼着欢快的歌曲。柳无隅听着,她在想小美人鱼不会唱摇滚,她会带着烦恼和对地面的渴望唱着Part of Your World。

  海精灵就不一样。只是这个歌…柳无隅仔细地听着,她明白了。怪不得那次说要埋她。之前她在店里放的动漫插曲,海精灵说很有意思。

  屠龙刀,金元宝……

  “你以后都会背我吗?”

  “背。”


第14章

  元宵过后热闹的年彻底结束了。自己当老板就是快乐,想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无限假期,根本不用像上班那样数着天数过假期。

  柳无隅蹲在水龙头边洗铲子,她的人气看板娘正在给顾客们点单。久不来的顾客也回来了。连隔壁菜店的阿婆都拿着新鲜的菜过来说要送给黎以清。

  她的店都不用供财神爷,因为财神就在她的店里打工。

  “你这个老板怎么总是干杂活啊。”

  黎以清没想到生意会这么火爆,明明半年前还要死不活的随时可能倒闭。柳无隅关掉水龙头,“我不能让财神大人做粗活。”

  “财神?我吗。嘿嘿嘿。”

  她就喜欢听柳无隅夸她,就是比别人的好话好听数百倍。她跳起来趴在柳无隅背上,“奶奶昨天又给我好多东西。”

  “我知道。”

  奶奶是想要把她自己的小金库全送给黎以清。

  “以前的手工真的太棒了。那些雕花好漂亮的。你看了没?”

  “托你的福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腾出左手倒勾着她的腰。

  “我跟你说哦,刚才好几个客人问我我们是不是情侣。”黎以清在柳无隅的耳边轻声说。她没有正面回答,那些顾客也是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是不是情侣。她们没有明确的谈过这个问题。

  “那我们是不是。”

  “我说我们只是关系有些暧昧。”

  果然是海精灵的风格。柳无隅把人放下来,“请问我们要暧昧到什么时候。”

  “你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

  “明白了。”

  黎以清拒绝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她非要得到准确答复。她缠着柳无隅。这招是奶奶教她的。效果是真的好。

  “晚上,晚上跟你说。”

  晚上…太阳公公快点下山吧。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柳无隅说要先吃饭。奶奶今晚做了好吃的叫她们过去吃。

  吃吧吃吧。

  过完年后家里人又都出去打拼事业。奶奶的房子恢复了原本的安静。奶奶吃饱了,她时不时地看着两个孙儿。

  人还是得年轻才行。年轻的时候连吵架都格外有意思。老了就懒了,日子比书页翻得还快,时间要精打细算才勉强够用。

  “唉…还是你们两个最好。”

  “奶奶…”柳无隅以为是她那对吸血鬼父母来骚扰奶奶了,“他们又来吵你了?”奶奶摇摇手:“没有。看着你们想起过去的事。”

  奶奶这两天觉得身子骨有劲,做些饭菜也不累。早上起来她做了梅花糕,现在吃正合适。

  “你没瞒着我吧。他们是不是又拿我喜欢女人来说你。”柳无隅放下筷子,拿她性取向的事情去责怪奶奶没有教育好她。她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正在乖巧地喝着绿豆沙的海精灵抬起头来,“等等…喜欢女人为什么要说奶奶?”她真的没办法理解。这分明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一言两语说不完。柳无隅:“我之后再和你解释。”

  黎以清:“哦。那第二个问题。我是女人没错,可是我很好的,非常好。难道见到我不会有赚到了的感觉吗。”

  她实在想不出她哪里不好。她多美丽啊。又有才华。不是她吹牛,她很厉害的。虽然她贪玩但是课业从没有落下。财富。更不必说。

  柳无隅笑了笑,“夸赞的话还是由别人来说吧。”“凭什么。我自己就不能夸自己啊。实话实说而已。”黎以清作出手枪的手势顶在柳无隅的心口,“快说我是天下第一。”

  “你是天下第一。”

  奶奶笑得津津有味。看吧。都说人还是得年轻,这样的对话多有意思。老了就说不出来。

  奶奶伸手点了点黎以清的鼻尖,“是啊。只不过现实暂时无法改变。别人能得到的祝福你们得不到。别人顺顺利利能走完的路,你们要翻山越岭。唉…果然十全十美难。”

  遗憾只会越说越多。

  “十全九美也很好啊。我不需要别人的祝福。有奶奶的祝福就够了。至于路…走累了就让柳无隅背我。”

  柳无隅:“我累了怎么办。”她偶尔也会想要听一听甜言蜜语。

  “坐下来休息呗。还能怎么办。我的大腿可以借给你当枕头。”

  “你不能背我吗。”

  “你比我高,我背你会拖地吧。”

  “我们的身高差没有那么夸张。”

  ……

  奶奶走到佛龛前端起供桌上的瓷碗,碗里装的是清水。她捻了些水出来洒在两人的头上。

  “这条路不好走,路上遇到的人有比菩萨好也有比妖魔鬼怪还坏。只要两个人啊相信对方,不放开对方的手。就是一路花晨月夕。”

  柳无隅蹲下来趴在奶奶的膝头,父母没有给的爱,奶奶加倍的给了她。黎以清有点心酸,怪不得柳无隅对奶奶的饮食那么在意。如果可以的话柳无隅一定会把自己的寿命分一半给奶奶。

  “好啦,好啦。前段时间忙,家里都没给阿清看过。阿清你随便看。你跟我来取草药。”

  黎以清得到自由参观的权限。这么好的房子不参观多可惜。楼梯扶手的金属雕花是两条鱼。楼上的地砖和楼下是一样的红砖。有的砖块之间的缝隙较大,容得下一根手指。

  黎以清来到顶楼,这里有一根长杆用来晾晒被子。还有好几个簸箕整齐的堆叠在角落。

  柳无隅找到了黎以清。“奶奶说让你泡个澡。”她手里拿着细纱布袋,里面装有草药。

  “干吗洗澡。”

  “泡。”

  黎以清抢走了草药包,她闻着都觉得苦。两人一起来到二楼。柳无隅把木桶拖到浴室里。黎以清跟过去,她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大的木桶。

  “用这个泡?”

  “对啊。干净的。”

  “不是有浴缸吗?”

  “那个是他们一起用的。你别用。奶奶叫我把浴桶搬出来给你用。”

  “真麻烦,这样洗一次谁还愿意洗第二次。”“所以没人洗。”柳无隅接好水管放水进去。

  水没怎么变色,就是草药味重了很多。柳无隅的手扶着桶,她试了试水温。合适了。

  “来啊。”

  黎以清在桶的边缘走来走去,她又伸进去一根手指。确实不烫。这么高怎么进去。

  “感觉像是要煲汤。”

  柳无隅从旁边拖来凳子,“我扶着你。”

  “开玩笑。更高的地方我都不怕。”

  “行。进去吧。”

  泡澡可是要脱光光的。柳无隅这样又不像是要走。行啊。看着六根清净,实际上也有欲望的柳老板。黎以清摸着下巴,然后她解开两颗扣子。柳无隅不明白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她说:“衣服我会帮你洗。”

  “你没点别的想法?”

  “什么?”

  她确实没有别的想法。

  黎以清绕着桶走了一圈,“一个桶,两个人。”“所以呢?”柳无隅可以确定这个桶装不下两个人。

  黎以清把扣子扣回去,这老古董就不配看她精致的锁骨。

  “你趴下去。”

  “趴下去?”

  “是啊。不想用凳子。你不肯我就不泡。”黎以清坚决不妥协。“可以。”让她当凳子而已,小事。柳无隅蹲下来四肢撑着地面,“来。”黎以清也蹲下来,“你不生气吗。”

  “奶奶说你是深山老林里藏着的宝贝要我多多爱护。”

  黎以清站起来脱衣服,她故意把衣服从柳无隅面前丢下去。柳无隅想说衣服可以放在旁边的架子上但是她没说。一颗心像被人刺挠着。痒得紧又抓不到。

  衬衣,裤子。贴身的衣物。

  柳无隅不敢看了,她的视线只好放在老旧的墙皮上。黎以清裹好浴巾,她不信。

  “你真的没感觉?”

  “有。”

  “起来吧。”

  柳无隅站起来, “又不要了?”黎以清听柳无隅这语气好像是在可惜,“怎么,你要?”

  “还好。我是想提醒你不要踩腰不然就算是我也不一定撑得住。”

  “我又不重。”

  “我知道你瘦。但是五十斤一百斤也是一样的。”

  人的腰是真的弱。谁要听这个。黎以清压住柳无隅的肩膀,“单腿跪下去。”柳无隅照做。黎以清狠狠地踩中腿根,柳无隅抱住她的腿,“停…酸。”

  “腿也不经踩?”

  腿…倒是能踩。踩腿和胯的连接处就像手肘撞到尖角,只有雪花屏的酸麻。

  “…快进去吧。”

  黎以清这次绝不心软,她扶着柳无隅的肩膀再抬起另外的腿。还是热水好,她的双臂搭在桶的边缘,“这就不行了?”

  柳无隅扶着桶的边缘站起来,“你也是个狠人。”“当然啦,最毒妇人心。”黎以清往柳无隅脸上甩水珠。

  “幼稚鬼。”柳无隅到旁边洗手。黎以清继续玩水,“这是情趣你懂不懂。”“虐恋的情趣吗。”柳无隅觉得自己的话过分直白,她抬头看着镜子。

  “如果只有虐待那叫变态。打一巴掌给个糖才好玩。要来试试吗?”

  “再说吧。”

  怎么说都是再说再说。柳无隅这个老古董只会说再说。难道是她没有魅力,不可能。只有柳无隅不行绝不会是她没有魅力。

  泡完澡后,黎以清对着电风扇大吹特吹,这是奶奶给她的。她喜欢自然风。这房子好啊。到处都凉凉的,像是坐在大树下。

  柳无隅洗完出来,她在门口都能听见那台老风扇的声音。虽说这几天天气回温,也不至于到吹电风扇的程度。她把电风扇关掉,“这样吹小心感冒。”

  “我不是弱美人。”

  柳无隅搬来一个纸盒子,纸盒上有一份报告。

  “这些是我的各类证书和值钱的东西。体检是两个月前去做的。”

  黎以清一只手拿起体检报告来看,另一只手掀开盖子。

  “你每天都锻炼,我是不担心你的健康啦。让我看看你有哪些证书和财富。”

  毕业证…没想到柳无隅也有去留学。律师证。教师证。注会证。存折。房本。店铺的几个证。

  “上次在你家里看到那个考编的书。你这么优秀,按理来说你应该能顺利的进入公检法。为什么不呢?你之前在景润上班,怎么突然不做了?”

  “考编的书是前同事让我帮忙带回来。我既没有服务人民的心又不能保证处事不偏不倚。我进公检法只是多占一个位置,还是留给真正有心的人。至于律师,它是一份类似于奥特曼一样的职业。”

  “奥特曼?”

  “在能量用完前要打败怪兽。能量对等收入和案源。怪兽对等法院,官司,委托人和其他的律师等等。能量是有限的。怪兽是源源不断的。”

  一个法律基础知识缺乏又不讲理的委托人比疯狗都可怕。甚至有的人能对她提出要求说要做到让法院判对方死刑。

  “有的人认为律师收钱就该按照他们的想法来。有的人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律师身上。也有人会害怕法庭上的工作人员,以为他们是青天大老爷。进去后要下跪的。”

  太多这样的事情,它们在柳无隅从业的初期不停地袭击着她原有的认知。让她明白了她以为的真的只是她以为。

  老师,医生,律师。需要信念感大于天才行。

  “看得多了会习惯。后来我发现那不是习惯而是麻木。”

  世界那么糟糕,悲惨的人那样多。久而久之他们的惨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她渐渐忘记了,对于那些委托人来说他们是第一次。她主动地忽视掉他们的无措和害怕。

  她必须停下来,她的敬畏和共情被磨损得过分严重。继续下去对她和委托者都不负责任。

  黎以清抱着柳无隅的手臂靠在她的肩头,“那么警察爸爸和老师妈妈呢。”

  “他们…我是跟奶奶姓的。我的户口也是跟着奶奶的。我妈妈更想要一个男生。为了不影响到我爸爸。他们在确定第二胎是男生时去领的证。”

  那时候提前知道小孩性别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当然现在也不困难。

  黎以清抱紧柳无隅,她想安慰她,又怕她的话被当作同情会刺痛柳无隅的自尊。

  “没事。我的原生家庭是这样的。你要把它当作严重风险来考虑。”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有影响的。多少而已。”

  “没关系。我会把你扭正回来的。我什么都做得到。”

  好厉害。柳无隅绷紧的身体稍微松了点。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更多的慢慢说吧。我的这些全都给你。”

  “你疯了吧。我不缺钱你还给我送钱。你给了就没喽。穷光蛋就要从头再来。很惨的。”

  “不至于。”柳无隅捧起黎以清的双手,“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能给你的我全部都给你。包括未来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去做到。”

  “你好傻。为什么要给我我已经拥有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只有你能给的。”

  “比如?”

  “全部的你。”

  这个宝藏只开了一个锁,这可不能把它完全打开。


第15章

  四月份。还是春天的月份呢,夏天就磨刀霍霍向它走来。早晚凉,中午热。热死人了。黎以清翻着日历。这两天胃口好差。想吃点酸甜的东西。她下楼找阿姨,让她做个开胃的凉面来吃。

  爸妈回来了,连她忙得起飞的哥哥都一起回来。

  妈的心情不好,黎以清看得出来。她站在楼梯口认真地回想着最近这段时间,她什么都没做。除了不回学校。她真的舍不得柳无隅,学校又不会跑路。

  既然与她无关,估计就是公司有事。有这几个人在,家里总不会破产的。破产了也没关系,还有嫂子呢。嫂子肯定舍不得让他们全家人流落街头的。

  “你们今天这么早回来。”

  黎以宁的手机被爸妈收走了,他没办法跟小妹提前说。他先说:“坐下来吧,坐下来慢慢说。感情的事一时间也说不完。”

  黎以清捕捉到关键词。感情。她坐下来,“爸,妈。你们不会是双向出轨吧。啊,那我们家怎么办。妈,我举身份证公开去举报爸爸。你放心。”

  她绝对无条件站妈妈。妈妈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爸爸。

  黎冶的心寒凉了一秒钟,这已经不是漏风小棉袄的程度而是加了冰块的短袖。他想倒水喝,拿起水壶的手又放下。

  “为什么出轨你就相信你妈妈。万一是她辜负我呢。”

  黎以宁看向爸爸,现在说这?合适吗。

  “爸。妈主动让出小孩的冠名权耶。而且她让哥改成你的姓。之前那个叔叔多疯狂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当然帮亲不帮理。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的肉比较厚。”

  “你哥也是我养大的,跟那人有个…屁…没一点关系。我就这么说。跟你妈妈的前夫没关系。”

  黎以宁给爸爸倒水,“是…爸。我就您一个爸,我化成灰也只认你一个。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说回正事啊。小妹和柳无隅的事。”

  关怡良拧住小孩的脸,“你知不知道你在把你的第一帮手往外推。你就这样寒他的心,你这个没心肝的小东西。他是你亲爸,你把他当后爸是吧。”

  黎冶这下开心了。还是老婆懂得疼他。

  黎以清躲不开,“这啊。爸爸…妈妈。我去给你们拿菊花茶。”

  关怡良:“你别拿什么凉茶。今天家里没有煮凉茶。你老实说清楚。”她肚子里出来的崽,她这个当妈的最清楚。说是拿凉茶指不定从哪个窗户爬出去。

  黎冶半握着拳,指骨在桌上敲了两下。

  “你是不是认真的。对方可是女生。”

  他不是迂腐不变通的人。男人的数量多,里面脏的臭的坏的又占了多少。他自己就是男人还能不懂那些花花肠子。女生是好的,可也不能随便谈,这条路更难走。

  “我是认真的。她…真的很好。”

  关怡良:“你要谈就好好谈,你做什么一副纨绔子弟的鬼样给人家送钱送车送房子。”

  黎以清:“送东西还送错了?”

  黎冶:“送得不合人心意倒不如不送。她要是想要当初就会收下我跟你妈妈送的礼物。”

  黎以清:“爸。是哥教我的。他说用不用那就是她个人的事。现在不用不代表以后不用。反正给了总没坏处。”

  黎以宁想辩解两句,但话还真是差不多。

  黎冶:“明天请人家来吃饭。”

  黎以清:“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她。”

  关怡良:“那现在正式见一下怎么了。我们还能吃掉她?”

  她不是担心爸爸妈妈会对柳无隅怎么样,主要是这个正式究竟到什么程度。把奶奶都请出山?还是他们小家先见一见。

  黎以宁猜得到小妹在想什么,他说:“我们家要先见一见。不急着跟奶奶说的。”

  “好吧。”

  黎冶转而问儿子说:“阿云呢。你跟阿云说了吗?你又是什么看法?”

  黎以宁:“我没意见。喜欢就在一起嘛。阿云这半个月比我忙多了,她在家里睡觉。晚上我再去接她过来。”

  黎以清:“晚上我去柳无隅那里。你们早点睡哦。”

  女儿大了管不住啊。

  柳无隅在做东西。阿清说想吃肉包肉的肉卷。所以她现在做的是七龙珠里的骨头肉。她早上去菜市买了根大骨头还有牛雪花。冰箱里也有芝士。

  柳无隅给王梓发了信息问他和朝舟要不要吃肉卷。阿清一个人肯定吃不完。能吃掉四分之一就算厉害了。这种肉加芝士,她吃两三口能饱一整天。

  “嘎嘎…”

  招财猫迎客的声音。

  柳无隅把火调小,阿清说她晚上有聚会。她把打烊的招牌挂出去怎么还会有人来。黎以清进来后闻到了汤味,不用说柳无隅肯定在厨房里。

  看到人后柳无隅问:“你今晚的朋友聚会呢?”

  “他们嘲笑我胖,说你把我当小猪喂。我跟他们绝交了。你在做什么?好香啊。”黎以清从后面抱住柳无隅,不管是食物还是老古董。都香。

  假设老古董上辈子是瓶香水。那她会是以什么为主呢。花香?木香?皮革?水生?如果让她来制定。她要把墨水,烟草,焦油,雪松全都加在一起。然后把老古董泡进去。

  “你知道吗。其实你不适合清新的香味。那种少女少年一样干净如风的香水你不要买。一点也不适合你。”

  是吗。柳无隅把火关掉。想起过去常用的香水。几乎都是阿云买的,她说喜欢她身上有太阳晒青草的味道。干干净净的能提供能量。

  现在…阿清说她不适合干净。是因为她已经过了十几岁最青春无敌的年纪了吗。

  “不符合相应的年龄段多少会违和。”

  “不是。你就算是十几岁的时候也不合适。就比如说草莓和烟,你有烟味更好。香草柠檬和朗姆酒。你就是朗姆酒。深刻的浓烈的。”

  柳无隅擦干净手转过来捞起黎以清,“让我看看小猪咪是不是真的被我养胖了。好像是比之前重点。”她仔细看黎以清的脸,脸也圆了。

  黎以清一点也不担心害怕。胖就胖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有瘦子难道就不允许有胖子。现在女生就是太瘦了。

  “你才是小猪咪。我还能更胖。”

  “胖点好,多可爱。”柳无隅是怕黎以清介意胖这样的话。黎以清揪着自己手臂上的肉,“看,你看啊。我感觉自己就像果冻。弹弹的。”

  看起来是她想太多,这人根本不介意胖不胖。黎以清被柳无隅抱到外面的摇椅上,她问:“你明天有空吗。我爸爸妈妈请你来我家吃饭。他们发现我们在一起了。”

  “他们生气吗?你会不会为难?”

  “我爸妈不介意这些。你放心好啦。”

  黎以清看到了玻璃桌底下的金店红盒子,她指着它,“我不记得有送你这个。”“是我要送给你的。”柳无隅把盒子拿出来给黎以清。黎以清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对金镯子。

  “哇哦。又是金子。”黎以清想戴它,无奈它不肯跟她的手腕接触啊。现在卡在她的手掌上。

  “你不要勉强,很容易弄淤青的。朝舟之前看到一款满意的玉镯,可是尺寸不合适。她强戴进去后这一圈全淤青了。后来没勇气脱掉直接敲碎了。”柳无隅托住黎以清的手腕。黎以清不服气,“你少夸张。”她又努力地往里面挤一挤。

  不行,真的痛,皮带肉肉扯皮。

  “可恶。这些金店从来就不考虑我们这些手大的人。”

  柳无隅笑说:“小猪咪。我拿去改改吧。”

  “现在金器店怎么可能给你改。他们只会让你买。”黎以清要看看是哪家黑心金器店把尺寸做得这么小。

  “我拿金条找熟人做的,可以改。”柳无隅决定去再做一对,金器多一些也不要紧。

  “熟人?靠谱吗。你可别被骗走金子哦。”

  “靠谱。是奶奶的朋友。”柳无隅拿起黎以清的右手放在自己手上,她揉着被金镯搓红的地方,“这样看来辛德瑞拉姐姐干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

  黎以清躺下去,摇椅带着她前后摇晃。灰姑娘的故事她也不喜欢。

  “单说行为的话辛德瑞拉姐姐蛮励志的,为了嫁给王子连脚都能割掉。有这份决心和意志用来做什么不好,非要去虐待自己的妹妹。你不觉得这些人的意志和自己的行为完全不符吗。”

  “可能要衬托辛德瑞拉的可怜吧。”

  “公主的命运就是等待王子吗。公主们好像是专门为王子而生的。我好烦看这些。没意思。”

  黎以清的右腿搭在左腿上,她说:“柳无隅,为什么要编出这么多的童话和故事去让女人渴望王子或英雄的出现呢。我们自己成为英雄不好吗。”

  “好啊。写这些书的人大概不觉得女人能成为英雄。”

  “我昨天晚上坐地铁的时候看见一个肚子这么大的孕妇。”黎以清比划着,“她一点也没有做妈妈的喜悦。她看起来很累。女人跟生育捆绑在一起。好母亲被设定为女人的最高荣耀。”她打了个冷颤。有孩子跟没有孩子是两个世界。

  “看起来你不喜欢小孩,也讨厌生育。”

  “小孩多麻烦。两个家庭大几口人全围着个孩子转。图什么啊?我真的想不明白。有这个资源用在自己身上不好吗。把培养小孩的精力拿来培养自己不是更划算。”

  黎以清像公园里的老头说到起劲的时候拍拍手心,“你就说我家T-X吧。”

  “我们家条件算不错的吧。我嫂子也能忙自己的事业,可她也要匀出时间去管T-X。我哥,我爸妈。她外公外婆以及那边的亲戚。然后就是保姆司机保镖,上上下下光是人力投入就这么多。钱就更不用说了,就跟山上的泉水一样咕咚咕咚流。”

  柳无隅把凉茶递过去,黎以清喝了一大口,“谢谢。你看看我们这样养她,她能不优秀?普通人家真的有机会追赶得上吗。不能,根本不能。但做了父母后又想给小孩最好的,就开始逼自己逼小孩。想想都是地狱。”

  “像你们这样精细的养小孩只在你们这种有条件的家庭。对于很多人来说生了养大就好了。所以生孩子的压力基本都是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家庭里。它说大也大说小也很小。”

  “反正…反正,女人就是要多多心疼自己。”

  “对啊。”柳无隅站起来按住黎以清的头,“你这个励志热血的小猪咪。”黎以清两只手抱住柳无隅的手腕。现在常能看到柳无隅笑。

  “你现在会不会轻松些?”

  “会。”

  “那就好。”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遗憾。”柳无隅弯下腰抱紧黎以清。黎以清眨了眨眼,柳无隅想往回跑是不是要去挽救遗憾。

  “我等你,但不给你很多时间。”


第16章

  黎以清从寺庙里出来,现在被堵在路上。凌然估摸着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家。今天是周六出行的人多。好多家庭都会到郊外去散散心。所以路上花的时间比平时久。

  “小姐你跟柳小姐在一起的事先生跟太太同意吗?”凌然跟着小姐在国外见得多。他觉得这都不是事,他主要是怕家里那些大老板们不同意。

  “同意的吧。不然也不能叫她来家里吃饭啊。”

  凌然在纠结着,纠结过后他小心地问:“阿清…你是不是因为靳先生的打击所以才转而喜欢女人。其实我们男的…也不都是傅惟那种没良心的货。像靳先生那样的好人肯定会有的。你可千万不要因为那些王八蛋才去喜欢女人。”

  “怎么说?”黎以清摘掉一只耳机。

  “就比如说阿齐,他就很爱他老婆。他老婆生完孩子之后不是那个抑郁了嘛。阿齐怕她想不开二十四小时守着,连上厕所都要守着。先生以前吩咐他办的事很多次都有危险的。阿齐每次钱到账了都给他老婆存着。就怕自己哪天出意外走了老婆过苦日子。”

  “我知道。我不是因为陶山,更不会因为几个人渣而改变性取向。这点我自己很清楚。陶山也不会希望我这样的。”

  好久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他的事。甚至连她自己都很少想起他。这就是死亡的威力,它让不会遗忘的誓言变得比纸还薄。

  “好吧。不过小姐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傅惟啊。他都敢让人去烧餐厅。”

  “呵。弄死他不便宜他。我让筱林把他最宝贵的玩具做成菜给他自己吃。”

  “小姐啊…你…哈哈哈。”凌然喷笑出来,他现在又有点可怜傅惟。小姐还把傅惟送到寺庙里去强制当和尚。

  “今天为什么要特地去看他?”

  “也没什么,最近我妈那几个牌友老是说白马寺有个英俊的和尚把寺庙香火都带旺了。我想着他也差不多从我给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得过去给他补一补。”

  凌然不敢捶方向盘,一是因为贵第二还是因为贵,他狂捶自己的腿大笑。那畜生的脸比死了半个月的人还难看。拜佛大礼恨不得全拿来拜小姐。

  “小姐,我要去接柳小姐吗?”

  “她自己来。”

  五点钟的时候柳无隅带上东西出发。她开的是电动车走上面的人行道。下面的机动车道早就堵成长龙。

  黎以清提前十分钟就在家门口等着。T-X时不时地来到她旁边也学着她伸长脖子看。她把T-X抱起来,“你干吗?”“我帮你啊。”小奶糕天真地说。

  “帮我什么?”

  “帮你一起看柳阿姨。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加起来就能让她快点出现啦。”

  “哈哈哈…”

  黎以清狠狠地吸了口小奶糕的脸蛋。T-X指着右边激动地喊:“柳阿姨。小姑你快看。”

  来的人可不就是柳无隅,她也看到了黎以清。

  黎以清放下T-X,“你乖,先去找爷爷奶奶。顺便让他们把爸爸妈妈一起叫下来。”小奶糕屁颠屁颠地跑开。

  “你来啦。快把车开进来,停这边就好了。”黎以清拉开大门指着院子放自行车的地方。柳无隅停好车,之前都是在外面看里面。进来后没有想象中的大。这房子比奶奶的房子更有年代感。

  “我以为富豪都喜欢住那种一个小时都走不完的房子。”

  黎以清拉着她先参观院子,“我爸说房子够住就行,大房子会有效的降低每天见面的次数。小房子就不会,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才有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感觉。”

  确实。柳无隅点点头。

  院子的东南角有葡萄藤架子。黎以清说:“这个地方你记得吧。”

  “记得。”

  架子下有石桌石椅。夏天的时候切上盘西瓜能坐一整个晚上。还得点上蚊香,不然蚊子多。

  “走吧。我们先进去见爸爸妈妈,然后我再带你认真的参观。”

  柳无隅提着盒子落后半个身子,“都按你说的做的,这回不会苦。甜度应该也合适。我都说先要让你尝尝。”黎以清停了下来,她的嫂子从里面出来。“嫂子。”她喊完突然拉不动柳无隅。

  柳无隅僵了几秒。是她。怎么会是她。

  “怎么啦?”黎以清回头看柳无隅,柳无隅冷静下来,“没…没怎么。”

  “好久不见呢。”齐越云来到她们面前。黎以清没想到她们竟然认识,“嫂子?你们认识吗。”

  齐越云:“认识啊。”

  黎以清:“朋友吗。”

  柳无隅:“不是。我们不熟。”

  齐越云的笑容比古井中的月影还虚。好啊。不熟是吧。

  柳无隅移开视线,黎以清说:“嫂子快进来啊。你之前不是还惦记那个巧克力吗。这回试试别的。”

  柳无隅将心思分出了一些去想别的事情。这样的事也只能用巧合来形容。没想过她会是黎以清的嫂子,而在茶几前面玩耍的可爱小孩是她的孩子。

  她跟她的丈夫并排坐着。黎以清的哥哥,天造地设郎才女貌。怪不得那时候见他时有些眼熟。

  她在观察这家人的同时,他们也在看她。

  人呀有时候不得不信一些玄学,一些眼缘。柳无隅恰好就得了这一家人的眼缘。关怡良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就像以前的诗越读越有味道。也像老巷子,躲进去后再也不怕毒辣的午间太阳。

  关怡良:“你爸爸妈妈得空吗。改天一起约出来吃饭。”她想的是不管家里关系多糟糕,这该有的面子还是得给。况且这小孩的父母也不是不顾体面的人。

  柳无隅:“他们…我还没有和他们说。”

  黎以清:“爸,妈。我没让柳无隅跟家里说。我们先上楼啊。”

  黎以清现在很着急,有些事她想问清楚。

  黎冶:“你坐下,我们请来的人你带回房间去做什么。”他的感觉不一样。这小孩像他那时候去沧州调研进山时看到的竹林。风吹不垮,雨压不倒。他不会看错的。

  “阿隅。听阿清说你家里人是这么喊的。我们能喊吗。”

  “当然能喊。”柳无隅紧张地点头,她缺少和长辈沟通的技巧。

  “我看你之前在景润工作。那个律所很不错呀。现在是有什么打算。准备吃公家饭吗。”

  这个好苗子不图钱和权,一定可以培养出来的。黎冶还想说可是关怡良拦住他说:“公家饭也不是都香。哪里有来家里公司上班自在。”

  黎以清打断爸爸妈妈,“这是来应聘工作吗。你们要是都说这个的话那我要带她上楼了。”

  柳无隅:“其实店铺的收入也蛮可观的。”

  齐越云开口说:“一天的营收连成本都赚不回来。你管这叫可观。”

  连黎以宁都听出齐越云语气里的不满。他咳嗽了声:“现在什么都难做。真的算是好的了。”他对着小妹她们说:你嫂子也是担心你们呢。”

  要忍耐。柳无隅:“是啊。慢慢会好的。”

  齐越云倒要看看这个火药桶能装到什么时候,“又是这样的话骗得你自己都信了。”

  忍不了了。

  “我不像你一样爱骗人。”

  这个语气…冷飕飕的要凭空下冰雹了。黎以清第一次听到柳无隅这么不客气的说话。

  “呵。彼此彼此吧。骗人的鬼话你说得还少吗。”

  这…这…什么情况。黎以清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她看向她哥。她哥也是一脸什么情况。

  关怡良和黎冶明白了。这段旧事他们当时也是听老齐说的。老齐让他们也不要在小孩面前提。提了只会影响他们的感情。现在这情况只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想说话缓解气氛。谁知道慢了柳无隅一步。

  “究竟是我骗人,还是你顺手推舟想分手。”

  分手?嫂子是柳无隅的前任。天呐。上帝啊。还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小说还是保守了。现实才是晚间八点档狗血剧的灵感来源。

  前任?她就是老婆保存在相片里不让看的初恋。黎以宁紧张起来,他握住齐越云的手。初恋的威力谁不怕。不怕的人都是英雄。他怕。说他是狗熊他也怕。

  “分手…分手是什么?分谁的手啊。妈咪。”火药味浓重到要炸掉房子的气氛被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嗓门冲淡下去。

  “对不起。我失态了。很抱歉。”

  “爸,妈。等下再说。我们先上去。”

  黎以清拉着柳无隅上楼。柳无隅都来不及欣赏沿途墙面上的画就被推进一个房间里。

  “你不准出来,敢走就死定了。”

  黎以清要去拿东西,今天这个事情不说清绝对没完。

  柳无隅脱掉外套放在椅背上。

  房间里右边墙壁上贴了海报。有古天乐,吴彦祖,黎明。最多的是金城武。接下来看左边,李绮红,张曼玉,钟楚红,黎姿……

  墙角有个立柜,里面放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有台年代感强的录音机,还有好记星复读机。下面的柜子一排过去全是磁带。

  柳无隅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港台歌手的专辑占了五分之三。另一侧是书架,上面全是专业教材。生物工艺实验……还有一些世界名著和通史类的书籍。

  在柜子的边缘有一本厚的相册翻开着。三张照片并列排在一起。一张的背景是大雁塔,另一张是伦敦塔。还有一张是冰雪,哪里的冰雪她不清楚。但很漂亮。主角不变。阿清和一个男生。

  她将其中一张照片从插页里抽出来,她想看看照片的背后会不会留有信息。这个习惯是从那时候收到明信片开始的。

  照片的背面空白一片。

  咔哒。门开了。黎以清手里拿着尼龙绳和尺子。这个尺子柳无隅见过,在她小时候奶奶带她去一个裁缝阿公的家里。缝纫机上就有这种扁长的竹尺子。

  柳无隅把照片放好。黎以清先把东西放在桌上,“柳无隅。有的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脾气是很好但也会很差。你知道她是我嫂子吗?你还喜欢她?你该不是想借着我当跳板接近她?”

  柳无隅愣住,今天来见家长的收获不少。海精灵也会有刀子般的眼神。

  “我不知道她是你嫂子。现在不喜欢她。我们相遇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没骗我?”黎以清冷静想一想好像也是呢。她们的相遇那么偶然。

  “没有。”

  门外有人敲门,是妈妈的声音。关怡良看到小孩一副要严刑拷打的模样,她不放心要来看看。

  黎以清打开门,“妈。我们谈事情呢。”

  关怡良往里面看了眼,“吃饭啦。你们先下来吃饭,吃完再慢慢谈。”

  “再给我们几分钟,很快的。”

  黎以清关上门,“我嫂子条件那么优秀喜欢她正常的。”有前任更加正常。

  “对不起。今天的见面都搞砸了。”柳无隅解开两颗扣子,刚才在下面不觉得热现在反而浑身冒汗。

  “我都没见过这样的你。”

  “只要在一起够久,什么样子见不到。”柳无隅自嘲地说。

  黎以清走过去搂着柳无隅的腰,“你跟我嫂子在一起多久。你们为什么分手。谁提的分手。你都要一一解释清楚不能说谎。”

  “我十四岁认识她。十六岁在一起,在一起八年。因为性格不合分手。我提出来的。”

  初恋。堪比哈利波特中的怪味糖。以糖的外表骗得人团团转。不吃到嘴里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拿到的究竟是什么口味的。柳无隅很幸运,她拿到了糖衣非常厚的那一颗。

  “可是…”

  为了消除黎以清的疑惑,柳无隅说:“分手后的半个月后是校庆。她以庆祝母校一百一十周年为由放了一晚上的烟花。烟花的主题却是分手快乐。”

  分手本该是两个人的事,它却变成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啊…杀人还要诛心。”黎以清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人是流浪街头的大狗。毛都被雨淋湿了。好可怜。

  “没事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这一刻还在说会好好对她,下一秒钟就在她的唇上咬出一个小口子。

  “过去的你属于谁都好。我不在乎。现在你是我的。你要以我为主,哪怕你碰到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也必须是我优先。知道吗。”

  要是拒绝只怕要死在这里屋子里。

  “好。”

  “别急着答应。”黎以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给你一个晚饭的时间考虑。”

  那么如何解释嘴上的伤口。黎以清说了个差点让妈妈抽起拖鞋就打的理由。她说:“孤女寡女共处一室过分激动亲破了呗。还能怎么样。”她不羞。柳无隅羞,她偷偷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小拇指。

  黎以清握住她的那根手指,“吃饭吧。”她热情地帮她夹菜。

  柳无隅盯着碗里的辣椒,小声地说:“这是辣椒。”“怎么,不领情?”黎以清的筷子尖戳着红彤彤的辣椒,这是小米椒很辣的。

  由于她们贴得太近,在别人眼里也就是过分黏糊的小情侣。关怡良说:“你吃个饭就好好吃,做什么一直缠着阿隅。”

  “我夹菜啊。妈你不是说要热情待客吗。都按你说的做还挨骂。”她盛了碗热汤,“来,趁热喝。”

  齐越云放下筷子说:“那是热汤,她嘴上有伤口。”

  “哦。还是嫂子心细,知道疼人啊。”黎以清把汤放在中间,“不过好像疼得有些晚。”

  黎以宁:“你干什么啊。说话阴阳怪气,你嫂子又没惹你。”

  柳无隅把汤端过来吹了吹热气。黎以清笑眯眯地问:“你这是为我?”

  “对。”

  “想清楚了?”

  “是。”


第17章

  饭后柳无隅在院子里坐着。小奶糕拿着半成品玩具车期待地盯着她。柳无隅不擅长独自应对小孩,他们…他们有着天真的狡猾。

  柳无隅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现在知道她是齐越云的小孩之后,越看她越觉得跟她妈妈长得像。

  “要拼这个车吗?”

  “小姑说阿姨你会做好多好多甜甜糕。你好厉害呀…我以后也要变成会做好多好多甜甜糕的人。”

  小奶糕比她妈妈可爱多了。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柳无隅感受到天真小孩的治愈力量。

  小奶糕放下玩具车扑到柳无隅怀里,“妈咪说可以。”柳无隅不敢太用力,就像她不敢抱婴儿。总怕重了弄伤他们,轻了怕他们掉下去。

  “你妈妈都不在这里怎么说可以呢?”

  小奶糕短短的手指戳着下巴,“妈咪说有礼貌的人都要先经过别人的允许。阿姨你问我了。不像别的叔叔阿姨他们直接就想抱我。妈咪说那样要拒绝。”

  “你妈妈说的很对呢。”

  “妈咪还说小孩子要得到更多的尊重。”

  “你知道尊重是什么吗?”

  “妈咪说尊重就是黄乔明喜欢吃我最讨厌的蔬菜但我不能说他吃的是坏东西。”

  齐越云在书房里。黎以清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她看见嫂子手边新的绘本,“这是给阿忻的新故事书吗。”

  “是啊,你也想看吗。”

  “嫂子。你很讨厌柳无隅吗。”黎以清现在不想看故事书。她想了解别人那里的柳无隅。

  “讨厌前任是很正常的事。”齐越云拿起钢笔写字,“她跟你说什么了?”她要先知道柳无隅怎么说。

  “我没有问的很仔细,就知道你们认识得早。在一起时间长。结局凄凄惨惨。”

  “她没和你诉苦?没说我对她不好。呵。”

  “嫂子认为她是会背后说人坏话以及诉苦的人吗。”哪怕和柳无隅认识时间只有一天,她也不会认为她是个分手后不让对方体面的人。

  “在没见面之前她在我这里只剩下好的部分。可见过之后她那些可恶的画面也全都蹦出来。一些自己为是的原则。说什么这好那好,分明就是满足自己的强迫症。”

  齐越云现在能说出一百条不带重复的柳无隅的缺点。真是越想越气。

  “嫂子生气是因为被分手的人是你吗。”

  “她跟你说是她要分手的?”齐越云忍不了了。

  “对啊。”

  “你确定你想从我这里了解她?”

  “我想知道,她从来没在我面前像今天这样讲话。”

  “呵。真能装。你别被她无欲无求的外表迷惑。她嘴巴毒得很,心狠手辣绝对不夸张。我最讨厌的就是她那些所谓的原则,她就是个正方形。要把我和感情框进她的划定里她才满意。有时候和她在一起真的很累。”

  “这些都还能忍受,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她的骄傲。以及和她骄傲不匹配的虚伪。”

  “虚伪?”

  难以想象这个词会和柳无隅沾边。黎以清迫不及待想要听更多。

  “嫂子你快说嘛。”

  那时候她们的感情受到齐越云家里的反对。爸爸找过柳无隅谈过。恰好那段时间她们在冷战。冷战以柳无隅的道歉结束。她们约好见面时间。在她出发前爸爸找到她和她说柳无隅接受了家里的帮助,这次见面一定会提分手。

  她不相信。柳无隅会接受爸爸的帮助?平时多请她吃一顿饭她都恨不得把钱转过来的柳无隅怎么可能接受呢。

  然而爸爸的话没有错。

  好处是柳无隅的弟弟顺利进教育局工作。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会为了那些所谓家人。有疑问要找本人去解答,自己猜不到的。

  听到这里黎以清问:“嫂子,会不会有误会?”

  “有没有都不重要。解除误会也改变不了什么。”

  黎以清想到了个好办法,“哦,柳无隅好像还说…”她故意停了停。齐越云挑眉,“她说什么?”

  “说嫂子脾气差。是全国顶级的脾气差。”

  齐越云拍桌而起,她脾气差。她下去找柳无隅理论,究竟是谁脾气差。

  院子里一大一小正在拼玩具车。柳无隅指着车门的底部说:“是不是拼在这里。”话说完小孩跟车都被她妈妈抱起来转交给旁边的阿姨。

  “先抱进去玩。”

  黎以清早就转移到最佳位置,也就是门洞旁边的矮树丛里。这个地方不论是看还是听都是最好的。

  柳无隅站起来拍掉裤腿上的落叶。齐越云抬起手指着柳无隅,“你说我脾气差。你自己好到哪里去。”

  “比你好。”柳无隅往后退半步,她怕被手指戳到。

  “发现同龄人不好控制。就去找年纪小的?你有点道德和良心吧。”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控制?我控制过谁?你想说你。控制你不如去控制块石头。起码石头还有点成功的希望,你是完全没有。”

  黎以清差点笑喷出来,她紧紧地捂着嘴。哇,这个老古董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你这社会败类。”

  “我不是。”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着不要这不要那,背地里你又收了多少。”

  初恋这把生锈的刀钝了点但是伤起人来丝毫不弱。钝刀割肉,主打的就是一个慢和痛。

  “呵…我何止是要收。我还要为我爸爸妈妈弟弟谋福利。不然我为什么要像条狗一样讨好你这只金凤凰。”

  黎以清揪着树叶,柳无隅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啊。

  柳无隅以前不解释,现在更不会解释。可能是仅剩的一些年少傲气?又或者是而立之后的倔强?

  齐越云失望极了,这个人根本没有进步。自尊比她重要。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时候只要说一句软话。我就会无条件相信你。你有哪一次是真正服软过。”

  不了解柳无隅是不可能的。可要说完全了解那也不是真的。齐越云喜欢的人怎么会轻易向钱和权低头。

  “那你呢?你有想过要退一步吗。你家里人来找我你知道吧。知道后你有想过来问问我的真实想法吗。我提的分手是不是也合了你的心意。”

  “如果你心里没鬼,你为什么要分手。”

  “你要是相信我,我就算提分手你也不会答应。再说了你跟那个人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要开心。你以为我没有看到吗。”

  “我没有出轨。”

  “我知道,但是继续得下去吗。”

  看吧。五年前在一起时就有的问题到现在提出来依然解决不了。

  草丛里的一人蹲变成了两人蹲。黎以宁本来偷偷藏在露台的,可是那里太远了。根本听不见声音。后来他眼尖看到了小妹,他一路匍匐找过来。

  黎以清小声地说:“哥。她们好像两把砍刀。”

  黎以宁赞同。这两人气场能具像化的话就会看到无数的利剑环绕在她们周身,剑尖都瞄准对方。

  这真的是曾经的恋人吗。或许分手后都会这样?

  胃痛,气到胃痛。齐越云按着肚子,该死的,只要跟柳无隅扯上关系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服。

  柳无隅扶着她到椅子上去坐。齐越云推开柳无隅,“你少装好人。”

  “烟酒茶咖啡汽水混着来。以前管你的时候你不听。现在当妈了还这样?”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死性不改。我早戒掉了。”

  “戒掉有什么用。身体的底子都给你糟蹋坏了。”

  “你真的喜欢阿清就改改你那坏脾气,好好对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对她。”

  黎以宁:“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黎以清:“不一定。感觉还会吵。”

  吵暂时吵不起来。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逐渐尴尬。齐越云问她:“你为什么接受我爸爸的帮助。”

  “我没有接受。是他们私下和你爸谈好的。”

  柳无隅的家里人也反对,两个反对的家庭统一战线。想要拆散一对本就闹矛盾的情侣还不容易。

  “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你在那种时候都要顾着你的尊严和骄傲?”

  “我要怎么说。他们的态度在所有人眼里就代表了我的态度。好处全都占了,我再来跟你说这些是不是又当又立。”

  “你就算当时说不出口,过后那么长的时候为什么不来。”

  “你怎么不来找我。”

  “我才是被分手的那个。”

  “是吗。全校都知道我是被抛弃的。烟花漂亮又耀眼。分手快乐。”

  “噗……哈哈哈。”黎以清忍不住了,黎以宁提起小妹两个人一起出来。

  齐越云拉着黎以宁进去,懒得再跟柳无隅吵架。

  “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黎以清用食指点了下柳无隅的脸颊。

  柳无隅把她的手捉住握在手里,“我确实像你看到的这样。但我也不时时这样。她太气人了。”

  “我吃醋了。嫂子能看到这么好玩的你。我都不能。”

  “只要我们在一起够久,你会看到的。”

  这与自嘲不同。是心愿。想要长长久久。

  老天爷真的好会疼人啊。

  和前任见面后柳无隅感冒了,她发烧躺在床上睡觉。黎以清在厨房里煮意大利面。

  一般来说生病要饮食清淡。可是她生病时口淡得要命,再让她喝白粥她会发疯的。柳无隅肯定能喝得下,只不过她也想让她试试意大利面。

  生病睡觉最管用。醒了之后出了一身汗,柳无隅起床去洗澡。她的鼻子堵了闻不到空气里芝士和肉酱的香味。

  黎以清去找柳无隅时已经来不及了。浴室里有哗啦啦的水声。她敲敲门:“你感冒还敢洗澡。”

  水声停了。柳无隅说:“就好了。”

  黎以清一直在门口等着,她怕柳无隅晕倒在浴室里。柳无隅没能晕倒在浴室里,出来之后浑身都软透了。黎以清搂住她的腰半拖着人到床边,“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死沉。”她把柳无隅摔在床上,再盖好被子。

  “别再乱跑啊。我去拿吃的来。”

  柳无隅拉住黎以清的手,“不用了。”她现在就想静静地抱一会儿。黎以清说: “你好了之后去给我嫂子道个歉。昨晚她一直不舒服,半夜送去医院才知道是怀孕了。”

  所以呢。关她什么事情。她昨晚也不舒服,发烧到三十九度。柳无隅现在是一点就会爆炸的油桶。

  “为什么我去道歉。”

  “医生说她的情绪波动大,很有可能导致流产。我爸爸妈妈对你的印象很好的。也没有因为你跟嫂子有一腿就对你有意见。就是我哥那个坏人,他现在对你有很大意见。老是在爸妈面前煽风点火说嫂子是被你气的。”

  柳无隅揉着太阳穴,分手了也逃不过要道歉。气人。可能是感冒让她神智不清,她说:“你也让我怀孕吧。这样我就不用去道歉了。”

  此话一出把歪理大王黎以清都给比下去了。

  “柳老板,你烧坏头脑了吗。我怎么让你怀。”

  “呵呵……“柳无隅无力地干笑两声。“等我感冒好了再去吧。”

  “噢。你睡吧,我要去找阿善。晚点的时候回来。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


第18章

  道歉。给前任去道歉。说出来都残忍。柳无隅感冒好了,她不想去。黎以清缠着她,答应好的事情不能反悔的。

  “你来做什么。”

  “来道歉。”

  齐越云在这张熟悉得下辈子都能记得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有关道歉的痕迹。

  “你没有诚意。”

  没有诚意是因为柳无隅根本不是真心道歉,她哪里有错,她没错。没做错事还要来道歉。她是上辈子恶贯满盈所以才有现在的报应吗。

  黎以清握住柳无隅的小拇指,“嫂子…她前几天就想来。感冒了才拖到现在。原谅她吧。”她扑倒在嫂子的腿上。她不管撒娇有没有用,先撒了再说。

  黎以宁端着果盘过来,他拎起小妹放到旁边去。

  “不要压你嫂子。你以后不可以对你嫂子做这些危险的动作。我已经列好禁止的事项。希望你们能好好背诵认真执行。”

  一式两份,一份放口袋里一份放包里。他书房里还有很多,不够可以随时打印。

  黎以清接过来。要忍耐啊。为了爱情她要忍耐,毕竟爸妈还在那边明中观察。

  “保证完成任务。”

  齐越云吃了块苹果,“我记得笨蛋是不会感冒的。你怎么就感冒了呢。”

  也只有笨蛋会说出笨蛋不会感冒这种话。柳无隅的嘴唇动了动准备反驳。

  可是……

  黎以清勾住柳无隅的脖子硬拖下去,“柳老板,你真的要看你的小可爱女朋友孤军奋战、卑躬屈膝、奴颜婢膝。你看,我爸妈在考察呢。他们还会记在那个本子上。”

  “我……”

  黎以清竖起食指堵在柳无隅的嘴上,“…你不想跟我天长地久嘛。”

  “我知道了。”

  柳无隅接过那张清单,“我给你道歉。是我脾气差,是我的错。”

  “你是笨蛋对吧。”

  “对…”

  看前任低头真是一件快乐的事。齐越云:“你去墙角把清单上写的念一百遍。”

  “你不要…唔…”她的嘴被捂住。黎以清笑着说:“念啊。嫂子你千万不要动气。我们念。一定念。”她强拖着人过去。

  “根本就不能妥协。你不懂她,我们现在退一步以后就站不起来了。”柳无隅咽不下这口气。

  “消消气嘛。”黎以清安抚柳无隅说:“女人怀孕都不容易呀。你遇到孕妇也会多照顾。对吧。你想啊,你只要碰面的时候客气些让着我嫂子些。其它时间我们都住外面。”

  柳无隅低头看着清单,细致体贴具像化的爱。她叹了口气,“你哥哥对她很好。”

  “好啊。命都可以给我嫂子的。我也会对你很好,你放心。”

  “嗯。”

  黎以宁扯着嗓子喊:“让你们念别趁机打情骂俏。”

  齐越云拍了下黎以宁的手背,“胡话就别在爸妈面前乱说。她…很好。”

  “就是因为她很好我才怕。我们约定好的你们不能旧情复燃。不然我跟阿清都要哭死了。”

  “想什么呢。过去的只会存在在过去。它不会跨越当时的障碍回到我们面前。再说了她现在喜欢的是阿清。我喜欢的是你。不需要担心。”

  两个并排站着的大人中间挤进来一个小奶糕。

  “你们在干吗呀?”

  黎以清蹲下来揉搓着T-X的脸蛋。

  “在可怜的罚站。你要不要做个大侠救救我们?”

  “不要。我现在没有人爱。”

  二孩的烦恼之大宝贝的愤怒。齐越云和黎以宁一起过来,“bb猪。今天回来怎么不给妈咪亲亲?”

  粘老妈的T-X一秒变脸冲过去,可惜被老爸抱起来。

  “不可以跑过去哦。撞到妈咪怎么办?”

  哭。大哭。

  齐越云要抱小孩,黎以宁说:“没事,我来。”

  黎以清这时候抱走T-X,“你来什么来。来了几天也没见你们沟通成功。好啦,小姑先带你去玩。”

  小奶糕不肯一直闹。柳无隅把孩子接过来,“不喜欢妈妈肚子里的小怪物吗?”

  小怪物?

  齐越云白了柳无隅一眼,这人一开口就说不出好话。不过正是这样的坏话让小孩子停止哭泣。

  她抱着柳无隅的脖子,“嗯…它坏。妈咪一直不舒服。”

  “所以它是不乖的小怪物。我们一起去做甜甜的东西好吗?”

  黎以清现在只有一个大写的服气。哄孩子勋章她要颁发给柳无隅。到了厨房,柳无隅把小孩放在案台上。

  面粉、鸡蛋、酸奶、淀粉。先不管顺序步骤,一股脑的全倒进去。

  黎以清不想参与这场食物橡皮泥的玩乐中,她在旁边看着。

  “这样会开心点吗?”柳无隅不打算教小孩子人生道理。她想让她找到合适的发泄情绪的方式。

  小孩子比大人复杂又比大人通透。一颗糖一份玩具能哄他们开心。同样的无止尽的陪伴和源源不断的爱意也满足不了他们日渐生长的欲望之心。

  T-X揪起一团面糊糊,她用力地点头。

  “我知道妈咪肚子里有小宝宝。奶奶说那时候我也是在妈咪肚子里。凡老师和鱼老师也给我们看过生宝宝的动画片。我全部都知道。都是坏爸爸让妈咪这样的。我今天不要理爸爸。”

  啊这。现在五岁小朋友知道的有那么一点点多呢。

  “对。坏爸爸。我支持你。”

  原来自己喜欢的人带小孩的画面真的像传言说的美好温馨。仅此而已。黎以清没有动摇自己死都不要孩子的基本原则。孩子和宠物永远是看别人养最快乐。

  时间真不耐用。一下子就到了晚上。黎以清让柳无隅留下来住。柳无隅在看柜子上的胡桃夹子。这个胡桃夹子的手会动。

  也有同样的相册。只不过这回没得到允许她不能擅自打开。

  “上次我来都没有机会看。”

  “卧室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公平。”

  “不公平?”

  柳无隅直起上身,“是啊。我的底都要被你套光了。可是你的卧室我才第一次来。”

  “这叫万事开头难。你要是惹我的话我就剥夺你进我卧室的资格。”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有。特别多。你不也是。”

  要来一个秘密座谈会吗。一瓶酒,一个杯子。说秘密没有酒怎么行。酒要适量否则喝醉后说的话不能信也不作数。

  第一口给先问的人喝。柳无隅主动地举起酒杯。

  “有过念念不忘的人吗?”

  一上来就问这种聚会经典问题。俗,太俗了。

  “有。你喜欢海鲜吗?”

  黎以清接着第二口。

  “不喜欢。他叫什么?”

  第三口喝完后酒杯空了。

  回答是沉默。沉默是中断的信号。柳无隅明白了,她把酒续上。

  “打过雪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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