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缓缓抬起头,对上沈素波澜不惊的漆黑眼眸,心蓦地一沉,顿时间哑然。 是啊,是她亲口说的。 她亲自逼着沈素做出了选择,她还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呢? 陆妍眸中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离开沈素的寝殿,还合上了门。 青鱼在门外等着她:“长公主殿下慢走。” 陆妍停下脚步,目光青鱼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这究竟是什么病?为什么不叫太医,太医院不可能没有你们自己的人吧?” 青鱼神色不变,福身道:“长公主殿下,奴婢先前说过,这个病症娘娘进宫前就有了,将军和夫人寻遍了名医,都没有办法。” “那会影响寿元吗?”陆妍问道。 “奴婢不知,除了发病期间,其他时候与常人无异。”青鱼摇了摇头,拱手道,“若是长公主对娘娘还有一分少年时的情谊,请不要将这事告诉陛下。” 有些事沈素不能主动说,但她可以说。 她打心眼里希望,两人能和好,不然她家小姐在宫里的日子太难熬,不仅要时时警惕幼帝,还要对付长公主还不能真的伤到她。 陆妍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对了,她受伤了,你进去给她包扎一下吧。还有,不要让再她喝酒了。” 青鱼面露疑惑,喝酒?她家小姐没喝酒啊! 但她还是低眉应下:“是。” 青鱼去住所取了包扎的工具木箱,悄悄进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染血的毛巾。 她脸色微变,唤了一声:“娘娘?” “她走了?”沈素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像是飘在云端,风一吹就消散了。 “长公主已经走了,还特意叮嘱奴婢为娘娘包扎。”青鱼抱着木箱,加快步子,绕开屏风,走到沈素面前为她包扎。 沈素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 陆妍从慈宁宫出来后,看向绿绮,朝着她招了招手:“绿绮,你去一趟未央宫,告诉陛下,太后在装病,让他不要上钩,最近也不要来慈宁宫。”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陛下。” 看着绿绮走远的背影,陆妍有片刻恍神,她不禁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为什么要骗陆文舟? 她难道不想蚕食太后的势力,为陆文舟巩固皇权吗? 还有沈素的那一句话,为什么沈素会觉得自己死后,陆文舟会杀了她? 陆妍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瞥了一眼身侧的红宁:“走吧,回公主府。” “是。” -- 沈素深知这个世界与之前的世界不同,没有抑制剂和营养剂,所以,即便进入易感期,她也得吃饭。 每当她清醒的时候,就会敲六下窗,示意青鱼进来送点吃的,顺便给她解绑。 寝殿里的东西太容易破坏了,她又控制不住,只能把自己的双手捆起来,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放松一下。 青鱼看着沈素手腕上的红痕和另一只手的绷带,眼波微动:“娘娘,不如我再托人去找几个大夫,给您瞧瞧?” 沈素喝了一口鱼汤,摇了摇头:“不必。” 因为她的这个情况,将军和将军夫人都放弃了她,将全部的心力倾注在沈大小姐身上。 可惜,沈大小姐还是死在深宫里了。 沈素尽可能地进食,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将这些拿出去吧,还有那些易碎的花瓶瓷器,都放进库房里。” 平时,寝殿内很少摆放名贵的花瓶。 易感期第一天,沈素是故意在陆妍进来之前摔了花瓶,然后装疯扮可怜。 陆文舟会做的事,她也能做。 现在人已经离开了,她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就不需要将这些珍贵之物摆在外面了。 “是……”青鱼低眉道。 青鱼将剩菜送出去后,很快便回来了,重新给她绑好,然后扶着她躺在床上。 沈素蜷缩在床上,咬着提前准备好的布,等到青鱼出去,忍不住发出难以抑制的呜咽声。 这样实在是太痛苦了,她一定要早点完成任务,这个世界绝对不能久留。 她甚至产生一种冲动,和那幼帝同归于尽。 但是这么做后患无穷,她还是得为陆妍铺好路。 -- 这天晚上,陆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满脑子都是沈素痛苦的样子。 她从床上坐起,双手抱着双膝,头靠在膝盖上,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 沈素痛苦,她也觉得痛苦。 沈素过得逍遥快活,她依然不快乐。 好像从沈素入宫的那一天起,她们就进了一个死局,不死不休。 她想起自己绑架沈素回宫后的日子,她头一次被父皇禁足在宫里。 那是父皇头一次对她发怒:“朕给你权力,是为了保护你,而不是让你借着权势横行霸道的!” “父皇,后宫里有那么多人,少她一个也不会怎么样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进宫呢?”陆妍跌坐在地上,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她的父皇。 皇帝蹲了下来,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进宫不好吗?你和她的关系不错,她进宫,你就不用出宫找她玩了。” “父皇,这不一样……”陆妍抽泣着说。 皇帝叹了口气:“妍妍,你要知道,让沈家二小姐进宫,对于朕、对沈家,都是好事。” 对于皇帝来说,功高震主的镇国将军给了他一个软肋,两个人都放心了。 时至今日,陆妍什么都明白了,可她还是无法接受。 从前,她可以仗着自己手上的权势,将沈素绑起来,困在那。 现在,只要沈素不想见她,她就见不到。 她只要帮着陆文舟对付沈素,等到沈素落败,她就可以得到她了。 但这事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窗外风声沙沙作响,搅得陆妍心烦意乱,她重新躺回被窝里,捂住耳朵,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沈素闭门不出了六日,陆文舟在陆妍的提醒下,不敢轻举妄动,陆妍也忍着没去见沈素。 到了第七日傍晚,宫女们端着膳食进入慈宁宫。 陆文舟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便想和陆妍一起去慈宁宫看看。 陆妍支支吾吾不肯去。 陆文舟挽住陆妍的手,说:“阿姐,好歹得做个样子,不然御史台那些人会弹劾你的。” 陆妍将自己的手抽出去,摇了摇头:“陛下,臣还是不去吧。” “阿姐,你难道忍心把朕一个人丢在慈宁宫吗?”陆文舟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若是以前,陆妍肯定就跟着陆文舟去了,可她想起沈素那天的话—— 撒谎、装可怜、挑拨离间,他样样都会。 陆妍恨沈素,但也知道她的为人,她不会在明面上亏待陆文舟。 那陆文舟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装可怜,搞得好像被欺负了似的? “阿姐——”陆文舟嘟起嘴,抓起她的手晃了晃。 陆妍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陪你去。” 正好看看沈素手上的伤好了没。 “陛下到——” “长公主到——” “儿臣给母后请安。”陆文舟十分乖巧地说道,“原本早该来见母后的,只是这几日公务繁忙。” “陛下不必多礼,哀家得了风寒,便是陛下来了,恐怕也不能见,陛下年纪小,若是感染了风寒,可就是哀家的罪过了。”沈素虚扶起幼帝,“陛下坐吧,尚食局又上了新的菜品,陛下可要尝尝?” “好呀!”陆文舟一屁股坐下,转头看向愣在那的陆妍,“阿姐,你怎么了?” “清河长公主也请入座吧。”沈素淡淡一笑。 陆妍盯着沈素的手看了一会,在陆文舟身边坐下,依然是什么也没动,偶尔给陆文舟夹菜。 沈素看着陆妍的动作,心里一阵泛酸,开口道:“清河,你也用膳吧,让宫人给陛下布膳吧。” “不必,陛下不习惯。”陆妍冷声说道。 见此,沈素也没办法。 陆文舟问道:“对了母后,今年的秋猎可要举办?” 原本秋猎每年都会举办,但是小皇帝年幼,前几年都没有办。 “陛下觉得呢?”沈素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去了也是看戏的,“陛下若是想办,得先练练骑射,秋猎的第一支箭该由陛下射出。” 秋猎是个立威的好时机,于是陆文舟点了点头,一脸期待地说:“儿臣想见识见识。” 沈素淡淡地嗯了一声:“陛下的确该多见识一下,纸上得来终觉浅。” 陆文舟看了看沈素,又看了一眼陆妍,试探地说:“再者,朕想趁着秋猎,替阿姐看看我大梁的好男儿。上回是朕看走眼了,这回,朕一定擦亮双眼。”
第101章 秋猎 沈素笑吟吟地说:“陛下年纪小, 难免看走眼,不如让母后给清河仔细瞧瞧谁适合当驸马。” 哐当一声,陆妍手旁的瓷杯落在地上, 碎得四分五裂。 陆文舟连忙双手合十,喃喃道:“碎碎平安, 岁岁平安……” 沈素抬眼示意宫女将碎瓷杯处理掉。 “怎么了清河, 难不成已经有了心上人?”沈素挑了挑眉,探究的目光落在陆妍身上, 陆妍偏过头,冷淡地说:“没有,臣方才只是手滑, 并没有别的意思。” “阿姐,你就放心好了, 这次我会仔细筛选的!”陆文舟拍了拍胸脯,担保道,“肯定不会让阿姐失望的。” 沈素在心中冷笑, 这孩子说话跟放屁似的, 他根本就不可能真的让陆妍嫁给有实权的武将。 陆妍轻叹了口气, 说道:“这事便随缘吧。” 陆文舟应声道:“好。” 这一顿各怀心思的晚膳用完,陆文舟回了他的未央宫,陆妍出宫回公主府。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靖北侯亲自进宫教导幼帝骑射。 靖北侯与沈素的父亲镇国将军一向不合,两人年纪相仿,少年时便针锋相对。 无论是武艺还是诗书,靖北侯都赶不上沈素父亲。 后来靖北侯求娶陇西李氏长房嫡女被拒, 倒是沈素父亲娶到了。 总之,陆文舟是故意选了靖北侯授予他骑射的。 沈素除了处理日常的事务, 看看话本,偶尔也会在皇宫里逛一逛,宫里的园林风景真的是好,都是匠人智慧的结晶。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妍有意为之,她“病好”后第一次出门,便和陆妍在御花园里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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