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百合不仅用作观赏,还能入药,也能入膳。” 沈素抬手指了指那道菜,“燕妃可以尝尝看。” “好啊!”燕妃一脸兴奋地夹了一片花瓣,在唇齿间咀嚼了片刻,看了沈素一眼,别有意味地说道,“西芹的口感很好,百合……说不上来什么味道,不反感,也不是那种能让我心动的味道。当然,母后这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沈素笑了笑:“各花入各眼,总会有人不喜欢的。” “不是不喜欢,就是可以吃,但不会特意去吃。母后明白臣妾的意思吗?”燕妃冲着沈素眨了眨眼。 “明白,那燕妃再尝尝别的菜吧,总有能和你口味的。”沈素喝了口汤,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燕妃毫不客气地品尝了起来,“这糖醋排骨酸甜可口,吃了两块都不觉得腻。冰乳酪入口即化,奶香浓郁。鲫鱼汤很鲜美,真是人间美味……母后这里总有我喜欢吃的!” 沈素笑了笑:“喜欢就好。” 燕妃如往常一般,用完晚膳就离开了,只是这一次,她回头看了沈素一眼,朝着她莞尔一笑,做了个口型:“加油。” 沈素看明白了,也对着燕妃笑了笑。 她随着青鱼回到内室,屏退了其他宫人。 青鱼帮她将头饰一一卸下,压低声音道:“燕妃这算是表明立场了吗?她是要助娘娘一臂之力?” 沈素伸手抚过自己的黑发,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她不会帮的。她会冷眼旁观。” 若是燕妃真的要帮她,那她还得警惕,谨防北燕人趁虚而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以为燕妃是个社恐,其实不然。 她不是不会,只是不爱。 燕妃大智若愚,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吃货这个人设是真的。 燕妃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品尝美食的机会。 中秋夜宴,燕妃就在那埋头吃饭,完全不在意宴会上的暗潮汹涌。 这次家宴,殷家人来了,是殷贺的弟弟殷越。 陆文舟还是硬着头皮给殷越封了个清闲的官职。 殷越为人老实,不敢生事,封官后本分办事。 酒过三巡,殷越的身子摇摇欲坠,全靠身侧的夫人扶着。 沈素扫了殷越一眼,竟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醉醺醺的模样,就好像刚才的表情只是沈素的幻觉。
第114章 夜不能寐 安阳郡主和郑国公一家也来了, 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 期间,安阳郡主和陆妍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 两人先后离开了宴会,但都很快回来了。 左相和右相就像在朝堂上一般, 时不时互怼。 前者是世家出身, 站在沈素这边,后者寒门出身,是先帝留给陆文舟的辅政大臣。 除此之外,教导陆文舟功课的太傅也在。 沈素的父亲和母亲也来了,只是他们神色淡淡, 只是面上恭贺了几句。 靖北侯时不时和镇国侯嘴上较量两句。 忽然,陆文舟的酒杯落在了地上, 李公公连忙拾起,让人换个杯子。 靖北侯突然将矛头指向陆妍:“说起来,清河长公主可有心上人?” 陆妍微微皱眉, 她真的很想说一句, 她有没有心上人跟这个老匹夫有什么关系? 但她还是按捺下心底的郁闷, 笑眯眯地说:“本宫心中只有大梁,没有儿女情长。只要大梁国泰民安,本宫就安心了。” 沈素垂下眼睫, 攥紧了酒杯。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她们无法将爱意公之于众的世界。 她明白陆妍话里的意思,但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甘心。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喜欢谈恋爱官宣。 不官宣,意味着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都可能接受到别人的暧昧信号,受到长辈的催促。 将爱意宣之于口, 并且得到祝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很可惜,这个世界的她们注定无法得到。 陆妍的亲人只剩下陆文舟,而沈素这个世界的父母根本没把她当女儿。 靖北侯笑了两声,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长公主大义,臣佩服!” 燕妃掩嘴一笑,开玩笑似的说:“北燕也有不少好儿郎,兴许长公主在这找不到喜欢的,去北燕就能找到呢?” 陆文舟眼皮一跳,说道:“燕妃说笑了,阿姐都说了,无意儿女情长。” “还是陛下懂我。”陆妍莞尔一笑,朝着陆文舟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沈素与燕妃交换了个眼神,她微微颔首致谢。 燕妃的这句话其实很敏感,很容易引来皇帝的猜忌。 但她还是说了。 皇帝肯定不会让陆妍嫁去北燕,这不是皇帝能做主的事,而且,要是陆妍和北燕联手,他这皇位不就岌岌可危了吗? 陆文舟将目光从陆妍脸上挪开,转头看向了坐下下面的燕妃,笑着问道:“今日是中秋,是团圆的日子,燕妃可会想家? “若说不想,那是假的,臣妾的父亲母亲疼爱臣妾多年,若是不想,岂不是过于无情?”燕妃话锋一转,“但京城很好,有很多在北燕吃不到的美食……” 接着燕妃开始报菜名了。 陆文舟眼皮一跳,摆了摆手,示意燕妃坐下。 燕妃高高兴兴地坐下,继续埋头吃饭。 沈素小口地吃着肉羹,见燕妃坐下,暗自松了一口气。 众人用完膳,跟着陆文舟一起前往看台赏月。 陆文舟自然是站在最中间,一左一右站在沈素和陆妍,燕妃站在沈素的左边。 “今日的月亮可真圆,真亮。”陆妍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皎皎明月,她突然想起一些往事。 那个时候,沈素还没入宫,也是一次中秋家宴。 她嫌家宴闷,便偷偷溜了出来。 她的父皇注意到她跑了,但也任由她去了。 陆妍在花园里乱逛,走到假山附近,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她一个闪身,也躲进了假山里。 没想到,假山里本来就有一个人。 她们几乎毫无缝隙的贴合在了一起。 “是你?!”陆妍趁着皎洁的月光,看清了沈素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嘘——”沈素捂住了她的嘴,目光警惕地看向假山外。 陆妍的心跳陡然加快,她几乎听不清楚外面的人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沈素。 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沈素才松开了她。 两人错身从假山里出来,沈素开口问道:“妍妍,刚才那两个人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嗯?什么?”陆妍微微一怔。 沈素蹙起眉问:“那两个人要谋害我的姐姐,你能去告发并作证吗?” 陆妍虽然什么也没听清,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大概听到了一些,但现在记不清了,你能重复一遍吗?” 沈素环顾四周,将陆妍拉到一个亭子里,贴在她耳边将刚才那两个人的密谋娓娓道来。 陆妍听完眉头紧锁,眼底氤氲着怒意:“淑妃好大的胆子!若是我母后还在,宫里怎么能容得下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 沈素轻叹了口气,点到为止,不再对此事做出什么评价。 陆妍和沈素陆续回到宴会,穿越忙忙人海隔空对视了一眼。 陆妍便当众将这事捅了出来,淑妃脸色煞白,想要狡辩。 但皇帝信陆妍,她没有理由害任何一个后妃,而且,陆妍被他保护得很好,不会胡编出这些东西的。 但因为淑妃确实还没做这事,皇帝只是将人降到了嫔位,禁足一年。 那时候,陆妍很高兴自己能帮上沈素,这样也算还了救命之恩。 可惜,后来沈贵妃还是病逝了。 陆妍总是在想,如果沈贵妃没有死,她和沈素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想不出答案。 -- 陆文舟看向燕妃,问道:“北燕的月亮也会那么圆吗?” 燕妃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凝滞,但也只是一瞬,她笑着说:“天下的月亮都是一样的。” 陆文舟嗯了一声:“是,都是一样的。” 陆妍说:“是啊,古时还有一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话音刚落,几束烟花陆续升上天空,然后绚丽地绽放。 众人发出惊叹,脸上都挂着惊喜的笑。 唯有沈素和陆妍脸上的笑有所差别,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趁着所有人抬头的时候,她们的手很快地在陆文舟身后牵了一下,又很快地松开了。 看完烟花后,陆文舟便让众人回去了,独独留了陆妍在未央宫内。 “阿姐,你好久没宿在宫里了。”陆文舟抓着她的手臂,朝她撒娇,“今晚你哄朕睡觉好不好?” 陆妍微微一愣,想揉揉陆文舟的脑袋,却发现陆文舟好像长高了不少,几乎快赶上她了。 她刚刚抬起的手骤然放下,但语调依然温和:“可文舟已经十三岁了,宫里还有燕妃,臣留在这不太合适。” “可阿姐没有出嫁,本就该留在宫里。”陆文舟抓住陆妍的手,眼神懵懂。 陆妍望进陆文舟漆黑而深邃的眼眸,一时有些心底发凉。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装的呢? “阿姐?发什么呆?”陆文舟凑近她问道。 陆妍连忙回过神来,温和一笑,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出来:“那就和之前一样吧……我给你唱歌,哄你睡觉。” 她将陆文舟带出冷宫的第一天。陆文舟就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地说:“阿姐,你能不能不要走?我好害怕呀!我好像睡不着觉……阿姐能不能唱歌哄我睡觉?我母妃没有死的时候,她会每天晚上唱歌哄我睡觉。” 陆妍觉得这个六岁的小男孩太可怜了,于是便回忆起自己幼时父皇给她唱过的歌,慢悠悠地吟唱了一会,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陆文舟开开心心地应下:“好呀!” 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乖巧地闭上眼。 陆妍小声地唱着安眠曲,脑海里却忍不住浮现另外一个人的脸。 她认识沈素的时候,沈素就和她父母的关系不好,不知道她小的时候有没有听过安眠曲? 陆妍唱了一会,没听见什么动静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李公公守在外面,见她出来,朝她行礼:“长公主,陛下可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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