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谨露出一丝苦笑:“我是清楚,可有些事,并不能如愿受我的掌控……” 最后,她也只能徒劳地留下一句,“麻烦师姐了。” 面对如此的云谨,谢怜静也只得叹了口气。 她对自己的这位师妹,向来是心疼的。 她虽知道对方这些年来是为了什么而梦魇,但偏偏对此无计可施。 谢怜静是个孤儿,自小被师傅收养在忘忧谷中修习医术。 谢怜静与云谨初识,是在她十四岁那年。 师傅带着她来到皇城,指着那名穿着华贵的貌美夫人身边挺拔站着的少年说:“静儿,这是你的师妹。” “啊?居然是女孩子?”谢怜静望着看起来病恹恹的云谨,一时有些惊讶。 在那之后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师妹不仅是女扮男装,还是位地位尊崇的小王爷。 云谨身份特殊,要时刻警惕不能被他人发现。 她受伤或是生病时都难以去寻御医,所以师傅便问谢怜静,愿不愿意留下来照顾她。 先时谢怜静默不作声,没有立即回答。 师傅倒也没有强求,只说会给她时间让她可以考虑清楚再给答复。 他向来尊重徒弟的选择。 那时的云谨身子比现在还要弱上许多,总是让人无端地担心也许说不上什么时候她就会被一阵风吹跑,再也寻不到。 “谢谢师姐。”云谨接过谢怜静端来的浓黑药汁,轻轻地吹了吹气为它降温,随后小口小口地喝着。 谢怜静就站在云谨的旁边看着她喝药。 除了一开始入口时皱了皱眉,云谨几乎是如同喝汤般神情淡然地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 “师姐……”云谨将空了的碗放在一边,那双不含杂质的眼中带着吟吟的笑意,“你要尝尝这个么?师傅说你喜欢的……” 云谨像是变戏法一样取出一块折得四四方方的油皮纸,里面不时向外飘出诱人的香气。 谢怜静不用打开就能闻出油皮纸中包着的是什么,不由得眸间微闪:“你刚刚喝的药,不觉得苦吗?” “师姐,我……” 谢怜静不等云谨作出回答,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又怎么可能不苦? 谢怜静因为自己心中藏着的小小的怨念,私心在给云谨熬的药汁中加了不少的黄连。 云谨明明应该在一开始便闻出来了,可她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将那碗药喝下,放任了自己对她的捉弄。 甚至于…还特意为她藏了自己喜欢的吃食。 面对着这样温柔的人,任谁也发不出半点脾气。 所以在师傅最终询问谢怜静愿不愿意留在小师妹的身边时,谢怜静侧头看了看正在树下看书的云谨。 对方的脸色苍白,带着些许病态。 可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淡然从容,让人不由得为之吸引。 “徒儿,愿意留下。” 后来谢怜静便一直陪在云谨身边,多年过去,她心里早已经将云谨视若自己的亲生妹妹。 云谨的身子原本早就好了许多,可后来发生的那次变故,引得她旧疾复发,险些丧命。 谢怜静拼着全力将云谨自鬼门关拉了回来,却也只能看着她在日后仍然被心结所缚。 – “王爷,这是静姑娘吩咐送来的安神药,叫您趁热喝了。” “先放在桌上吧,有劳。” 云谨又扫了行手中书卷上的文字,随后将它合了起来,起身去拿桌上的药碗。 秦盏洛止住了云谨的动作,云谨有些不解地望向她。 “王爷每日都难以安眠吗?”秦盏洛看着云谨手上的瓷碗,知晓这并不是她用以滋补的药物。 “嗯…本王习惯了。”云谨笑得淡然,由着秦盏洛将自己手中的碗接过后又放回到桌上。 “可知原因?”秦盏洛转身与云谨对视,“王爷…可有什么心事?” “并无。” 尽管只在一瞬间,秦盏洛还是捕捉到了云谨刚刚回答时眸中微闪的光——她在说谎。 可到底是怎样的心事,会令她夜夜难寐? 甚至于云谨几次夜半惊醒,秦盏洛均有察觉,好几次她都在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起身安抚对方的想法。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云谨受补多年仍旧身子虚弱,想必也与这有着不小的关系。 秦盏洛想替云谨打开心结,可云谨总是避而不答,让她难免有些无从下手。 云谨常年服药,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些淡淡的药草香气,很是好闻。 秦盏洛想了一想,自去取出上次配制使用剩余的香丸。 娴熟地将炭敲成细块烧透,放入香炉中。 之后又勾了些旁边燃尽的灰,将新炭重新埋好。 对方做这些时实在优雅闲适,以至于云谨有些出神地跟随着她的动作望了许久。 待秦盏洛一切处理妥当后,自香炉内便缓缓地飘出了冷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室内。 这味道,并不难闻。 “香制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人所使用。不管制作简单也好,复杂也罢,只要能发挥效用便是体现了自身价值。”秦盏洛神情淡淡地说着,语气却不容反驳,“明日起寝内还是继续燃安神香吧,本宫仍会亲自为王爷调制。” 秦盏洛以前调制的熏香,对云谨助眠的效果不错。 只是后来似乎被她知晓了调制过程的繁琐,怎么也不肯再用。 那香虽然制起来麻烦,但胜在能让人远离噩梦缠绕。 药中必藏三分毒。 权衡之下,秦盏洛自然不愿云谨受苦。 秦盏洛态度果决,云谨自然不好辩驳,只能淡笑处之:“有劳王妃。时候不早了,王妃早点歇息吧……” 秦盏洛抱肘望着云谨,先是不肯说话,后却无端地笑了笑,眼中显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见她如此神情,云谨心中一下子警觉起来。 “王爷今晚…可还会走错睡到本宫的榻上来?”秦盏洛故意说得暧昧,眼神意有所指地向着云谨的衣带处稍作停留,“长夜漫漫,其实本宫并不介意榻上多一人安眠。” “昨夜本王并非有意……” “可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你曾抱了本宫?” 云谨假装没有听到,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解释:“本王那时实在过于疲累,一时不察走错了榻……” “可王爷抱了本宫。”秦盏洛说这话时声音淡淡,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情绪。 只是有些执着地重复了一遍。 “……”云谨愣在原地,总疑心自己的耳根在隐隐发烫,“本王……” 秦盏洛轻笑一声:“本宫逗王爷的。” 她路过云谨时,轻飘飘地抛下一句,“王爷还真是可爱。” 云谨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只暗自挑了挑眉。 王妃她…… 怎么总有种自己在被她调戏的错觉?
第10章 茶楼雅阁,小二端着茶壶,为独自坐在窗边的那位气质儒雅的公子上茶。 他是这处的常客,独喜这里雅静。 这茶楼虽然位置偏僻难寻,但却是个少有人打扰的好地方。 更让人难料的是,这里还有不亚于皇都最具盛名的一品茶楼的好茶。 “公子若有吩咐,随时再唤小的。” 公子面冠如玉,带着文人特有的书生气,气度却与寻常那些秀才还有些不同。 小二第一次见时便猜测这位应该是有官职在身,实际上也让他猜得七七八八。 “有劳了。”苏培文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小二将那些碎银收好后便转身离去,不多加打扰。 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苏培文自窗边向下望了望,扫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心中的目标,不由得有些奇怪。 那个人虽然不至于刻意守时,但一般也不会迟到。 结果他刚一转过头,就看到了相约之人正站在对面,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苏培文对于她的神出鬼没倒也没过多纠结,只连忙放下手中茶盏,笑着相邀道:“请坐。” 秦盏洛施施然坐下,随意地扫了眼苏培文盏中剩了一半的茶。 这茶的成色还算不错。 “公主殿下,这些年来可算安好?”苏培文看着眼前人玉颜,心中暗叹美人在骨不在皮。 这些年来,昭宁公主的容貌愈发动人。 “尚可。”秦盏洛轻磕茶碗,神色淡淡地注视着苏培文,并不主动多言。 苏培文无奈地笑了笑,明白还是应该自己直白一些:“殿下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便是了。苏某在这皇都多年所晓,定然知无不言。” “那便与本宫说说现今这云都皇室的局势吧。”秦盏洛喝了口茶,望着泛着碧绿的茶碗底部,“还有…这些年来,有关谨王的事情。” 旁人看似风谲云诡的皇家局势,在苏培文的讲述间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如今云都除却云帝之外主要可以分为三方势力,分别是居于东宫的太子殿下、慎王与睿王,其余那些只能掀起些小风小浪的自然不值一提。 云墨笙不愧曾力压众亲王登得帝位,玩弄得一手好权谋,历位多年任凭大臣们如何上书劝谏都未曾立过后位。 起先云帝是为了巩固朝中各方势力,平稳后宫。 而随着他大权稳定后,这后位之主的名分也便就此被人淡忘。 东宫贵为长子,能力尚可但还是贵在最为仁孝,是以深得云帝喜爱。 慎王权谋心机稍逊,但贵在母妃家亲在朝中占些份量,故而与东宫平分秋色。 而睿王此人阴险狠毒,从性格上可以窥见掌权所必需的要素,只苦于母妃身份卑贱,难以出头。 但这最终权柄花落谁家,还尚且是个未知数,没准哪日就出现个后来者居上。 朝中之人谨慎地站队,只隐隐表现出各自倾向,不肯轻易作出承诺。 毕竟,没有人愿意压出全部身家,最终却沦为皇权的牺牲品。 苏培文说得口渴,便为自己倒了盏茶润润嗓子。 秦盏洛不知为何随身带了不少橘子,亲手剥开后一瓣一瓣地送入口中。 苏培文心中奇怪,以前未曾得知昭宁公主竟然这么喜好这类果物。 秦盏洛见苏培文望着自己的橘子发呆,便挑了挑眉,递了几只到他面前:“吃些。” “苏学士继续吧。”秦盏洛表情寡淡,不咸不淡地提醒了句,仍然吃着手中新鲜甘甜的橘子。 ……继续? 苏培文只愣了一会,就想起明白秦盏洛所指的继续是什么意思。 对方还想听的,是有关谨王的那部分。 “谨王体弱多病,很少被牵扯进朝堂纷争。”苏培文塞进口中一瓣橘子,略略思索后开口道。 虽然各皇子有意拉拢,但谨王连门都很少出,去的地方也固定,平日里也不见与各大臣间有所往来,实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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