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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岛的风又湿又咸，吹在脸上变成液体，又苦又咸。 手上的意面经过微波炉的加持，散发着烫人的温度，她虽用隔热板包裹着，但是因为三心二意没有拿好，依旧感受到了那一份灼热。 人被烫到会松手，是下意识的反应，所以等她的思绪再回到晚饭时，她的晚餐已经落在了地上。 包装并没有破损，赵熙却不想吃了。 她将那份原本看起来还不错的，却因为从高处跌落而变得有些面目可憎的意面扔进垃圾箱。 “赵熙你疯了。”随着意面触底的声音，她终于恢复理智，对着手上的溏心蛋和只有蔬菜的沙拉苦笑。 一定是下午圆桌会议太耗费脑力了，导致她胡思乱想并且决策失误。 一定是的。 后来两天，苏樾影再没有收到类似于晚饭应该吃什么的消息。 赵熙也没有发给她回程的航班号码。 当然了，发给她也没有用，赵熙并不需要她去接机。 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要问问的，至少应该问问赵熙什么时候到家，到家之后要不要吃午饭或者晚饭。 可是她没有。 赵熙回到唐城已经是周六午后，将车停回地下室，她坐在车里发起了呆。 参加论坛的人不仅是法律行业的人，还有更多的甲方，开会时义正言辞，酒会时便是有话没有人会好好说的名利场。 李淮谷不善言辞，于是交际任务更多地落在了她头上。 与人交往并不费心血，但是和甲方那些企业代表说起话来脑子却需要转得比什么都快。 比起回家，她觉得自己更需要去逛个超市，在一个拥有琳琅满目商品但没有导购的地方放松一下大脑。 但是不想再动车了，于是下了车，准备走去超市。 时间快要到四月，天气很好，干和琴岛的风不一样，唐城的风总是干燥的，燥的风里带着新鲜植物的芬芳，沁人心脾。 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被风吹散了一些，脑中那团雾逐渐散去。 赵熙决定至少往返超市的这段时间里，她什么都不要想，要清空有些过度使用的的大脑。 可是刚出小区，她便换了方向。 因为她看到了苏樾影。 看到了推着常逸不知道要去哪里的苏樾影。 她就这样，跟在了苏樾影不近不远的地方。 跟在一个确保苏樾影不会一回头就看见她，也确保她不会因为一个红绿灯就将人跟丢的距离。 赵熙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且觉得自己活像一个偷窥狂。 可是她就这么做了，毕竟她刚才告诉自己要清空大脑，什么都不要想。 所以几乎是遵循着潜意识的指引，她跟在了苏樾影身后。 路边的樱花开得很好，风吹过有花瓣落下。 苏樾影停了下来，伸手去抓飘落的花，篡着拳头像是在和常逸说什么。 她猜，应当是想要给常逸变个魔法。 变一个手中有花的魔法。 “幼稚。”赵熙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还不是学我的。” 往前数几个春天，赵熙也会在春风里伸手企图抓住一朵花。 只是花瓣随风飘得太快，她抓不住风，也抓不住花。
第38章 赵熙从没想过打开自己家的家门需要做很久的思想工作。 并非不想面对苏樾影，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樾影。 她自觉对苏樾影算不上旧爱重燃，但却也知道她现在对苏樾影的感情实在算不上清白。 虽然做的是律师的工作，但是赵熙之前做的是资本市场的活。正所谓离资本越近的地方往往离道德越远，所以赵熙的道德底线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高。但苏樾影却是个很看重外界对她评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也没有必要在苏振山去公司大闹之后便辞掉了工作。 她怕别人说她的闲话，说是珍惜羽毛也好，说是胆小怕事也罢，但苏樾影就是这样的人。 赵熙承认，那天在琴岛打电话给苏樾影，确实存了试探的心。 她企图试探苏樾影，有没有胆量跨出那一步。 很显然，苏樾影没有。 以前没有胆量将她们的感情公布于众，如今更不可能有胆量在这个时间点和她展开一段感情。 只是和曾经不同，赵熙这一次却怪不得苏樾影。 毕竟婚内出轨可算不上什么好词，再加上苏樾影铁了心要常逸的抚养权，那么她便不能是这段婚姻里的过错方。 这一点，赵熙比谁都清楚。 所以她是有些后悔的，虽然委屈，但是后悔。 后悔因为自己的不理智险些将苏樾影推向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但，一直在外边躲着也不是办法，毕竟面前是自己家的门，之前也和苏樾影说过今晚会回来。如果不回家怕是以后会更尴尬。 所以，深呼吸，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她推开了家门。 或许是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苏樾影对开门声格外敏感。 “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然后又默契地一起笑了。 只是那笑容究竟是为了默契欢呼，还是掩饰尴尬，没有人知道。 “吃……”苏樾影有点犹豫，却还是问出口：“吃饭了吗？” 赵熙先是一愣，才说：“吃了。” 她像是怕苏樾影不信，又补了句：“回来路上顺便吃了个饭。” 这反而印证了苏樾影的猜想。 她刚就觉得赵熙应当不是直接从机场回来的，因为她身上的味道不对。 苏樾影当年做的也是份全国各地到处飞的工作，对于机舱常年累月不流通的空气味道很是敏感。 赵熙身上那股不甚好闻的“飞机味”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味道却没有那么浓，像是在通风的地方站了很久。 苏樾影原是怕人在外边吹了风，这会儿说是吃了饭才回来，倒是让她安心许多。 毕竟鸠占鹊巢，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二人并没有接着尬聊，赵熙推着行李箱回了房间，苏樾影则继续看租房信息。 她刚推着常逸出门遛弯，出门时还好好的，只是走了没多远便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最初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常荣嘉应该找不到这里来。 可是她总觉得身后有一束目光盯着她。 于是她停下来，假装和常逸打闹，实则环顾四周。 却看不出异样。 她想安慰自己那是错觉，只是这样的“错觉”实在持续了太久，持续到让她心慌。 于是她改了路线，绕着小区走了一大圈，直到“错觉”消失，才安心回了家。 原本只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赵熙所以考虑搬出去，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搬出去了。 常荣嘉虽然是个怂人，再极端也不过和她吵架，逼着她要上床，没有其他的暴力行为。 但那是之前，她不确定以后的常荣嘉会怎样。 毕竟最后一次通话，她的准前夫言辞激烈，像是要吃人。 这是她和常荣嘉之间的事，没理由也没有必要再拖进来一个赵熙。 或许是舟车劳顿，又绕着小区转了半圈，并且去超市里干逛了一大圈，赵熙这会儿整个人疲惫极了。 每当此时，她一定会泡个澡，将整个人浸泡在热水里，驱走全身的疲惫。 今天她也准备如此。 洗澡球还是之前和苏樾影一起买的。 说来也奇怪，苏樾影搬进来后，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快了，日子似乎不如曾经那样难捱，大多时候赵熙只觉得发自内心的轻松，连带着泡澡的需求都减少许多。 如今日这般的疲惫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赵熙将这种疲惫归结于前几日与太多聪明人共事，脑子的转速比往常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很爽，但也很累。 按照她平常的习惯，浴缸配酒，还要洗点小水果一并摆在浴缸旁的边几上。 今天她却不想搞这些。 倒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苏樾影在客厅。 她现在依旧有点不是很想面对苏樾影。 进家门之前，赵熙再三叮咛自己见到苏樾影一定要自然，就当前两天的电话只是一场梦，或者说是喝多了说的糊涂话。 推开家门，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原以为那天委屈的心情不过是因为海风作怪，以为回到干燥的西北，那些氤氲的心情就消散。 可是推开家门那刻才真正明白，潮湿的并非海风。 赵熙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还在上大学那会儿。 暑假回家，吴女士有时会约小姐妹们来家里聊天。 赵熙虽不是个内向的性格，但是也懒得和阿姨们寒暄，于是总在房间里躲着，祈祷饭点到来，阿姨们回家吃饭，她好出房间门喝水，上厕所。 而现在，赵熙则在祈祷常逸快点闹瞌睡，苏樾影带着小孩回房间里休息，好让她出房间拿瓶水。 泡澡水即将放好，赵熙一边注意着水位线，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常逸没有爆发出哭声，赵熙却听见苏樾影和和常逸说：“我们去洗香香好不好。” 随着赵熙关掉水龙头，苏樾影的脚步声也响起。 “就是现在！”赵熙和自己说。 随着另一个卫生间的门关上，赵熙几乎是八百米冲刺一般奔向冰箱。 水果是没有时间洗了，那就多拿一个酸奶吧，原味苏打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了还没补，那就拿瓶水蜜桃的。 顺便再拿一瓶矿泉水，毕竟泡澡容易口渴。 拿好喝的，赵熙又一溜烟回到了房间。 她从未如此渴望过浴缸。 就像那并不是浴缸，而是赵熙的安全屋。 被略微有些热的水包裹住，赵熙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西北的风吹不散赵熙心头的潮湿，温热的水却可以让她暂时逃离那些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心情。 她特意选了一颗柑橘味的沐浴球，那是她一贯以来最喜欢的香调，虽然会尝试很多新鲜的味道，但是她知道，柑橘的香气才是她的最终归宿。 那是可以给她安全感，让她一颗心稳稳落地的气息。 没有音乐，没有视频，她此刻只属于自己，比下午跟在苏樾影时更为放空大脑。 下午跟在苏樾影身后到底是跟得久了一点，到了后半段，她似乎发现了赵熙的存在，赵熙躲了两次，后来越觉得没趣，于是放弃了“尾随”，转而去了超市。 说要放空脑袋，离开苏樾影后她就真的放空了脑袋，哪怕出商场时天色已暗，她也想不起来要吃饭。或许是情绪堆满了胃，哪怕进家门时苏樾影问她吃了没有，她也不觉得饿。 这会儿冰凉的汽水下肚，她才发觉胃原来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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