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良久, 贾湘湘一边从柴房里走出来,一边用丝帕擦了擦手道:“王明章或许真的不知道,他从未见过幕后之人, 他只是知道幕后之人在京城内颇有些手段,跟那人做了交易, 他状告怀泽哥哥,那人帮他杀了他妹妹。” 论之刑讯手段,就算是刑部都没几个人比得上贾湘湘。医术高超, 特别清楚在那里下手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了乱七八糟折磨人的毒药, 最后还能保住对方的性命。 若是贾湘湘问不出来,旁的人也就不可能问出来了。 王明章已经晕倒在地面上生死不知, 沈霖心头寒意:“那可是他亲妹妹……” 薛素尘轻蔑道:“他妹妹从小就和他不一样,读书表现优异,入朝之后更是获得无数好评,他的母亲王中丞只重视他妹妹, 所以他便觉得心里不平衡了。可他从未想过因为自己是个草包,所以王中丞才舍弃他, 若是他妹妹今天在这儿, 可没有这么快就招供……” 王明章只是个纨绔子弟, 混了个国子监编修的位置, 如今线索又断了。沈霖越发头疼起来, 这幕后之人把王中丞家的公子都玩转在股掌之中, 状告沈怀泽还有一系列的真凭实据, 这人藏的够深, 并且心思够狠。 前院有侍女跑过来说道:“少夫人, 老爷回来了, 说要找您过去。” 为了沈怀泽的事情,沈家这两天已经有些鸡飞狗跳。但杨思兰对这一切都还不知道,无论是沈渊还是薛素尘都颇有默契地在杨思兰面前闭口不谈,只说沈怀泽这两日公务繁忙要在国子监住几日不能回家。 见沈霖也跟了过来,沈渊皱了皱眉,却没有赶她走,缓缓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俩也不用担心,李太师对这件事很重视。虽然说冯海咬定了是怀泽泄题,而且泄露的试卷纸确实是怀泽书房里出去的,但是怀泽治水的功绩还在,别说暂时还不能完全坐实罪证,就算是真的坐实了,最多不过是降职。” 降职倒是无所谓,哪怕是一路降到之前的国子监编修也没有问题。 只是沈霖捕捉到了沈渊的担忧:“若只是泄题案,完全不至于这么严重。爹爹,你是不是在担心别的事情?” 沈渊眸子里有些许的赞许,点了点头道:“就连李太师都查不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只是隐约发现有几个武将的影子,所以太师担心他们不是冲着沈家来的,而是冲着太师来的。” 沈渊和沈怀泽都是李太师的得意门生,李太师在朝为官多年,虽然荫蔽之人无数,倒也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政见不同的武将,经常在朝堂上商议事情商议到一半就吵了起来。 “若是冲着太师来的,他们怎么可能满足于只是降职?”沈霖轻轻抿了抿唇,忽而想到离谱的可能性,瞪大了眼睛说道,“您的意思是他们会从冀州水患着手?” 冀州水患是沈怀泽身上最大的功绩,连带着恩师李太师也在朝中得了皇帝褒奖。 若只是卖了试卷,尚且只是一般渎职,而且现在皇帝还愿意相信沈怀泽,所以一直压着不办。若是在治理水患这种关系到一州百姓的大事上出了事,皇帝对于沈怀泽的信任会全盘崩塌,那就绝不是降职的事情了。 沈渊点了点头:“如果那些人从冀州协领和冀州巡抚那里入手,说怀泽是谎报功绩,就麻烦了。” 沈怀泽年纪轻,却大刀阔斧地解决了疏通水道和救济灾民两大难题。尤其是救济灾民,往年朝廷的救济金下发,一层一层被剥削贪污,落到灾民手里十不存一二。沈怀泽要想做成这件事情,必然会得罪当地的官员和乡绅。 薛素尘沉默了片刻,抬头说道:“爹,我去一趟冀州,现在就走。” 薛素尘明白,这个时候李太师决不能亲自派人去冀州,若是背后之人存了心污蔑沈怀泽,李太师的行为在皇帝眼中就是包庇,沈渊更不能去,沈渊必须在京城,才有办法保得住沈怀泽。 只有她去搞清楚情况,在幕后之人下手之前暗中去见一见冀州协领和冀州巡抚,才能防患于未然。 此时早过了宵禁,城门已关。可薛素尘坚持越早去就越能避免不可挽回的后果。 “嫂嫂,不能这样着急走,不如明日趁人多再出城。他们肯定在关注沈家的动向,若是知道你去了冀州,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在半路截杀……”沈霖不无担忧,背后的人甚至可能是武将世家,这该有多危险。 薛素尘攥紧的指骨微微发白:“可是我睡不着,现在怀泽还是安全的,可到了明日就不一定了。” 沈霖忽然抬头看向沈渊:“爹爹,哥哥他怎么说?” 她们见不到沈怀泽,但是沈渊一定有办法见到。 “怀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他说他不怕,他要成长成能够庇护沈家的大树,就一定要经历这些。就算是被泼了脏水他说他也不怕,只要能保住性命,他自然会有办法东山再起。”沈渊的胡须似乎微微抖动,继而是长而舒缓的叹气,“和怀泽比起来,我确实是老了,太保守了。” 沈渊从来步步谨慎,怕给李太师惹麻烦,怕给沈家带来无妄之灾。 可是现在又如何?沈怀泽不过是初初崭露头角就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沈渊并不觉得沈怀泽不对,只是慨叹大奉朝如今的朝堂已然是腐朽溃烂,竟然容不下一个真正的有才之人。 沈霖忽而觉得心里一紧,紧紧攥住了薛素尘的手指:“嫂嫂,我有办法不惊动别人,送你出城。” 百花楼的灯彻夜不眠,徐松念面前的蜡烛只剩下了半截,顺着蜡烛垂落的蜡油附着在蜡烛上,顺着蜡烛往下流。 月上柳梢,外面依然是笙歌不断。这里是整个京城最热闹最不知愁的地方,越是夜晚,这里的笑声就越多。 徐松念有些心乱如麻,沈霖居然喜欢她?百花楼往来的男男女女这么多,她自然也见过不少京中小姐疯狂追求方凝之,为了方凝之一掷千金,这件事在大奉朝习以为常,但是她却有些慌乱,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细细想来,从她一开始见到沈霖,沈霖对她就很不一样。 沈霖从来不和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往来,却总是往赋华苑跑。还有赋华苑的那两只兔子,屋子里还有后来沈霖特意送来的兔子风筝……沈霖很在乎她的想法,也总是很用心。 可是她对沈霖呢? 沈霖在她心里的确也不一样。是因为那双干干净净澄澈如水的眼眸,她是个受尽宠爱充满着阳光的小姑娘,虽然有时候像个狡猾的小狐狸,但是也格外可爱。她对沈霖也是有怜惜之心的。 可是,她不能接受沈霖的感情,她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就算沈霖再喜欢她,她都不能接受。 她的世界和沈霖的世界完全不同,她的世界满目算计,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要去复仇要杀很多人,但是沈霖的世界很简单干净…… 方凝之推开门走进来,目光所及就是徐松念微微愣神的神色,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烛火的掩映之下越发显得悠远。 “少将军。”方凝之轻轻唤了一声,继而才继续说道,“外面的客人太热情,多弹了两曲方才有机会抽身回来,让少将军久等了。” 徐松念一瞬间清醒过来,眸色一瞬变得平静无波:“无事,你既然传信让我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方凝之有些晃神,她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徐松念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见到的徐松念总是平静镇定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能看透别人的心,有种让别人看不透的幽深。一如她当年刺杀徐书陵的时候见到的那双眼睛,平静疏冷,笑谈之间让人心生畏惧。 可刚才,那双眸子里分明有着淡淡悠远的惆怅,还有不知为何的纠结疑虑。 疑虑?这种情绪居然会出现在徐松念的身上?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方凝之迅速整理了心神,从旁边的梳妆盒里拿出几张纸条放到了徐松念的面前:“确实有些事情,前段时间按照少将军的吩咐,我们控制了王明章和冯海虚告了沈怀泽。只是这件事背后又出现了一股力量从中作梗,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时太尉出手了……” 方凝之见徐松念看完了桌上的情报,接过来在火上烧了,才继续说道:“就如您所看见的,冀州协领曾经是时太尉领兵时候军中的百夫长,受过时太尉的恩惠。他很有可能现在从中作梗煽动冀州百姓的情绪,从上到下全盘否定沈怀泽的治水功绩,他们想要彻底搞垮沈怀泽。” 徐松念眉头紧紧皱起,攥在掌心里的指尖也忍不住缓缓收紧:“好一招顺水推舟,好一招煽风点火,时太尉果真是舍得下老脸。” 沈怀泽只是个小辈,时太尉亲自出手,太有失胸襟和风范。 “咚咚咚——”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继而是温婉的少女声音:“方姑娘,太常寺少卿沈渊家的小姐来了,说要见您。” 方凝之忍不住喃喃道:“沈霖怎么来了?” 方凝之并不讨厌沈霖。上次见沈霖的时候,她就发现的确如刘夏枝所说,沈霖是个惹人喜欢的小姑娘,就算是没有接近沈家的任务,她们也会成为好朋友。 方凝之顿了一下,她目光看向徐松念有些犹豫。 她知道徐松念对沈家很是忌惮,沈怀泽的事情也是徐松念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是不想让沈怀泽在朝中获得高位。 只是,还没等方凝之朝外边的人说出拒绝的话,就听得徐松念说道:“让她进来吧。” 百花楼里不少达官贵人,夜里和楼里的公子姑娘们畅谈之后,为了防止进一步交流的时候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许多就带着相好的公子和姑娘回了家或者城外的庄子。 故而百花楼宵禁之后出城的马车并不少,这些车里非富即贵,城门口的守卫也都有眼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沈霖想到帮薛素尘暗中出城的方法就是通过百花楼,只是她现在也不知道方凝之会不会同意。 方凝之今日穿了身玫红色的宫裙,衣袖上层层蕾丝看上去繁琐华丽,衣领比寻常的衣服要低一下,露出脖颈上的玉色葫芦吊坠,精致好看的锁骨就像是窝在颈边的玉匙,她身上是一种浓烈的花香,颦笑间便独有一番风韵。 “你说你想要送人出城?”方凝之的指尖点在青花瓷杯的边缘上,朱红色的丹寇衬得指节白皙,“虽然说是有宵禁,沈家应该也是有关系能出得去的,而且若是太子府的马车就更没人敢拦了,何必来找我?” “凝之姐姐开玩笑了,如今沈家自身难保,哪有人愿意帮沈家?”沈霖顿了一下说道,“太子府的马车……必然是要惊动府里的太子妃的,她性子柔软,如今半夜三更的,我不想让她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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