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统领暗卫多年, 最擅长的就是潜行和暗杀, 就算多带着一个沈霖,也不怎么影响她的速度。 因此导致柳烟手下的暗卫也几乎没有几个能跟得上她们的速度。 柳烟倒是无所谓,她这一辈子从过军杀过人,做暗卫的时候在一个潜伏起来几天几夜风吹日晒也是常事,她就是有些担心沈霖吃不消。沈霖的身体比寻常人都要弱一些,这样日夜不停的赶路恐怕她会吃不消。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柳烟忍不住停了下来,强行把人拖到了客店里休息:“这都三天了,长公主殿下的鹞鹰飞得不比我们慢,过两日少将军就收到消息了,再说了,我们赶到了也没什么用,就连施神医都说过没办法的……” 西域圣教遴选圣女是非常严谨的,圣蛊也不是随便就能够到处移来移去的,若是在圣蛊承认的主人的身体里,施神医说她还有把握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取出来,但是如果不是圣蛊之主,就连她都没什么办法。 “我知道没用的,我赶过去也是没用的,可我还能怎么办?”沈霖沉默了三天,这是第一次对柳烟说话。 柳烟剩下的话都顿住了,再也没法说出口,沈霖的眼眶都是红红的,有晶亮的泪花但是又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 沈霖心里就像是憋着一口气,她脑子里一直在想或许蓝迦的目标不是徐松念。 那还能有谁?穆滢滢吗?可是蓝迦从来没有见过穆滢滢,而且在那晚之前,蓝迦根本不知道封仪才是幕后藏得最深的人,她没理由对付一个朝堂上不起眼的小小侍郎。 她又忍不住去想,徐松念向来都是思虑周全的人,她做事周密,是不是……蓝迦的确下了手,但是并没有得手? 可如果徐松念真的发现了,在徐松念送回京城的那些书信里,不可能从不提到这件事。 柳烟沉默了,她冷静习惯了,思考问题一向都是从收益最大的角度去考虑。 按照她以往的思维逻辑,她们现在赶过去确实是没有用的,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沈霖。 抬眸看到柳烟眼下的淡淡青影,这几日其实是柳烟更加辛苦,沈霖缓缓舒了一口:“你说得对,而且我现在为难你也没有什么用,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一个晚上再继续出发吧。” 是个晴朗的夏夜,窗外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皓月当空,月华皎皎。 屏风后面的浴桶里正盛着热度刚刚好的洗澡水,许是为了让沈霖更加放松,柳烟还特地吩咐客店的人在里面添加了些安神的药材,水不是清亮的颜色,有些微微的淡黄涩,散着清香之中带着苦涩的药材的味道。 沈霖的脑袋枕在浴桶的边缘,逐渐开始整理这几日凌乱的思绪。 沈霖的脑子一向不笨,甚至可以说很聪明,只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在脑子里错综复杂交错,让她心乱了。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西域圣教——这个组织一向以神秘著称,西域圣教管辖的地域不大,只是因为人人擅长毒药,所以让人望而生畏,多了些神秘的色彩。 从施神医告诉她的信息里,她知道这个地方其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代代相传的女神拥有比皇帝更高的权柄,她们的一言一语都会影响到整个国家所有人的命运,却不会有人背叛。 因为除了圣女体内的圣蛊之外,西域圣教所有的教徒也都被女神用蛊虫掌控着,他们一生的目标就是供养自己唯一的神灵,这样的环境让施神医觉得窒息,所以她才逃离。 施神医离开之后,这一代的胡莎女神也死了,真正的掌权者就变成了蓝迦。 她为了报复,也为了心中的执念,所以去和蛮族合作,以蛮族使者的身份进入大奉,然后寻找施神医的踪迹。 却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西域圣教这一脉算是彻底断绝了,女神和圣女都不复存在,教徒们想必也一哄而散了。 然后沈霖想到的就是封仪。这个人说来也是可笑,她从始至终说穆滢滢是她用来做障眼法的棋子,但是穆滢滢消失之后,封仪倒是比谁都紧张,到处找人却都没有找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戏骗过别人的时候,同时也骗过了自己。若是真的不在乎穆滢滢,何必白费功夫把她保护起来? 西域圣教不再是威胁,封仪现在已经是大奉朝的救世主,她的主要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找穆滢滢这件事情上。大奉朝虽然现在步步危机,但是景和也是有能力的人,而且朝堂之内武有孟洲,文有沈怀泽,安定下来应该不是什么事情。 至于皇帝和太子,早已是孟洲手里的阶下囚。徐家的人也被方凝之看管在百花楼的地牢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只剩下还在棠宿府的徐松念…… 浴桶里的水是温热的,沈霖的思绪越飘越远,再加上三日没有休息已经是筋疲力尽,最终还是缓缓睡了过去。 周围的温热渐渐变成了滚烫,沈霖骤然醒过神来,却发觉周围都是热腾腾的火炉,几乎摆满了整间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看上去并不奢华,但是却精致用心,沈霖皱了皱眉,这是她之前在梦里见过的前世的皇宫。 沈霖沿着印象之中的方向朝着内殿走去,然后便看到了在殿中忙忙碌碌的人群。 沈霖半靠在床榻上,鬓发却全都是湿的,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还在往下落着水珠,看起来有些可怜。 徐松念身着玄黑色的滚边锦绣龙纹常服,发上的装饰也是龙纹的步摇,夺目的璀璨金色不仅没有夺去令人瞩目的焦点,反而衬出了她一身威严的气势:“御花园的河你也往里面跳,大冬天的,你不要命了?” “我想出去见哥哥和父亲。”沈霖眸子里一片坚定,“前段时间哥哥受伤你不准我去,甚至家里的来信我都收不到了。若不是我偶然听到宫里的人议论,我还不知道父亲被你关入了大牢……我已经乖乖待在宫内给你做人质了,你还想做什么?大奉朝新君继位,朝堂风雨飘摇,哥哥鞠躬尽瘁,得来的就是兔死狗烹吗?” 徐松念微微蹙了蹙眉说道:“我说过,你要你待着这儿,沈家就不会出事。” “不会出事?”沈霖早已丧失了和徐松念好好说话的耐心,“不会出事就是哥哥受伤差点儿没了命,父亲被你关进大牢严刑拷打,只要不死就是不会出事?徐松念,亏得我最初在太子府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是和京中权贵不一样的人,结果确实不一样,你玩的这一套肮脏权谋心术,确实别人都学不会。” “如今朝堂安定下来了,沈家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徐松念,你放我走吧,我发誓沈家绝不再回京城,你所做的一切,我知道的一切,都会跟着我一起进地狱,绝不会有别的人知道……” “不可能。”沈霖还没有说完,就被徐松念冷声打断,“我马上就让人把御花园和外面相连的河给堵上。” 沈霖不退不躲,直视着徐松念的眼睛:“沈家都没用了,你留着我到底想要干什么?” 徐松念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头命令身边的御医:“一个个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脉开药。” “是是是……”这些御医出了一身的汗,一半是因为屋子里的暖炉太多太热,一半是被吓出来的。 谁都知道虽然眼前这位不是皇帝,但却实实在在掌握着权利。 更别提在场的人都看到过血染京城的场面,徐松念和她父亲徐书陵那种温和带着威严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位活脱脱就是个杀神。 作为旁观者的沈霖当然意识到,她又梦到了前世的情景,而且又是接着上次的梦继续做了下去。 沈霖忍不住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她们前世居然就一直是这种相处方式维持到了最后。 就在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徐松念把矛头指向太医,很明显就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而且肉眼可见她的耳廓有些微微泛红,很明显就是喜欢,但是没有说出口。 前世的徐松念更加偏执,也更加不信任别人且没有安全感,让她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因为喜欢你”,简直比杀了她还难。 徐松念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感情就变成了缩头乌龟,没有安全感,而且总是患得患失。这辈子她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调\\教好了徐松念,让她偶尔也懂得主动表达自己的心绪。 可很显然,前世的沈霖并没有这么了解徐松念,在前世的沈霖心里最重要的是亲人。或许的确一开始对徐松念有好感,但是终究还是比不上对于父母兄嫂的关心。 沈霖想知道更多关于前世的事情,她主动跟着徐松念走出了殿门。 站在门外廊下的正是景和,看到走出来的徐松念,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两步,咬了咬唇才主动迎了上来:“西域圣女代表蛮族朝见,她的意思是如今蛮族和大奉最好还是和平邦交,您的意思如何?” 徐松念关好了身后的门,然后才缓缓走到景和面前道:“你不是公主了,你是大奉的新君,这应该是你来下决定。” 景和怔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我觉得可以同意,如今大奉刚刚换了君主,朝堂也大规模换血,不是打仗的时候。无论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还是为了争取喘息之机,现在还是安抚蛮族为好。” 徐松念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嗯,就按照你说的办。” 见徐松念转身要走,景和连忙说道:“那我能进去看一看沈小姐吗?” “不能。”徐松念的语气冷冷的,“你这次告知她御花园的河是活水,能够通往宫外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什么时候她不再想着往外面跑了,你再去看她。” 景和欲言又止,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最后还是讪讪离开。 徐松念这人不像是狼子野心,明明她现在手握重兵,但是威逼封家所有人承认了当年对于徐书陵的陷害之后,她没有想要谋夺皇位。甚至还在主动帮助景和学习料理政务,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霖霖,霖霖,你醒醒……”耳边的呼声一下子就唤醒了沈霖。 沈霖刚刚睁开眼睛,便忍不住溢出唇边一连串止不住的咳声,一直咳到几乎要把肺腑都咳了出来,眼前的视线因为蒙上了生理性的泪水变得有些模糊,鼻腔和肺腑之间的窒息之感才缓缓消散。 沈霖一抬眸就看到了柳烟,意识有些朦胧:“怎……怎么了?” 柳烟打横把人从浴桶里抱出来,用被单裹好了放到了床榻上,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还问我?洗个澡居然睡着了,睡着了也就算了,直接滑到了浴桶里面,要不是我刚才来找你,怎么敲门都没声音所以闯进来,你就淹死了。” 沈霖的记忆缓缓回笼,在做那个梦之前,她的确是在洗澡,最近几天太累了,就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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