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管事说与一众仆役时的话,小仆满额便是冷汗。“此番来的是上头的贵人,那可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主儿,都当心着些,若是因着犯了甚而怠慢了贵人,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苏韵忱转身对着仆役冷眼看去,颇是不喜。金桦看那仆役跪着的双腿都在哆嗦,正色道,“何事如此慌张?” 仆役闻言抬头紧张不安的答道,“回,回贵人,主家本是每日都会行祭祖礼的,未,未料今祭祖之时家主痨病陡变,便,便……”仆役言此复将头伏向了地。若非家主此番病急,他亦不会被召来。 “你且退下吧。”金桦闻言眉宇微皱,挥手让那仆役下去。见仆役离开,青灵方道,“未料那赵氏母子已是如此急不可耐了。” 二人双双看向青灵,却并未说甚,青灵言下之意,她们自是知晓的,虽说初见那孙家主时便可见其病魔缠身,却亦是未及这般地步的,此番,许是少不了赵氏母子从中作梗了的。 “殿下。”蓦地,南容简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思索,南容简先而朝金桦俯首作揖,复而对着苏韵忱抱拳,待见之青灵时微愣了下遂同样抱拳。 金桦颔首让其免礼,道,“洪灾一事已告一段,此处百姓亦可安居,南容将军便先将府内百姓送至溪县好生打点,务必谨细。”金桦顿了顿,继而道,“孙家主病重,你便将那随医唤来,也好替孙家主好生诊治。” 如何告一段,金桦并未言及,南容简是聪慧人,他自是不会多事再问的,况时下人多眼杂,亦是不便问及的。南容简颔首称“是。”后便退了去。 三人遂再次移步来到了东院,一进院,便是阵阵苦涩难闻的药味,三人纷纷拂袖朝正屋而去。随着近屋,屋内的哭喊声亦渐自从内传了出来。 “爹,爹啊,您要撑住啊!”时下哭喊着的正是孙济。孙济满面带泪的跪于孙钱床边,四下是纷乱行走的仆役。赵氏同样伏地跪在床前,手持帕巾拂面哭噎着,“老爷可千万撑住啊,妾身已是差人去寻那郎中了。”说罢又是拂泪连连。 两人话语间不断穿插着孙钱的咳嗽声,年迈的咳声异常吃力嘶哑。 青灵在屋外听得甚觉可笑,如此世道灾乱,哪还寻得到甚郎中?心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当真可笑!可悲!青灵淡然轻喃了一声,“虚伪之徒。” 三人胯步而进,身侧进进出出的仆役皆自端着浸血的盆舆来往。 赵氏率而察觉到了三人,待看清来人随即起身朝金桦作礼,“济儿,济儿……”礼毕,赵氏方想起自己那仍跪地痛哭的儿子,遂拍了拍孙济的肩头。 孙济见势回头,却是在看见金桦之时一愣,心道金桦来此做何?孙济慌乱的起身对着金桦作礼,“小民给殿下请安,家主病重,小民唯恐扰……” “本殿下方才听闻孙家主病重。”金桦打断了孙济的话,“想来这灾乱四起的,自是难寻郎中,巧的本殿下此次出行带了随医。此番在此暂居,叨唠孙家主多时,本殿下亦想着能为孙家主尽一份心力。”金桦颔首看向赵氏母子,她怎不知孙济欲意支开自己。 孙济闻言心有余悸的看向赵氏,赵氏闻言,脸色已是差到极处,暗中对孙济使了个眼色,欲让他莫再多言。孙济亦只好作罢,俯首作谢道,“殿下厚爱,小民感激不尽。” 正说着,屋外的随医已是匆匆而至。随医朝金桦行了一揖,复朝孙钱塌前走去。赵氏母子见势退至了一旁。 随医是个已过艾服之年的医者,看上去甚为稳重自持。随医小心的拾过孙钱的腕臂把脉,孙钱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在本就寂静的屋内更显响亮,咳中带血,阵阵皆是声嘶力竭。 “禀殿下,孙家主得的乃是痨病,从脉上看,此病久积多年,却并非原生……”随医言语顿了顿,抬眸看向金桦,赵氏母子闻此心下皆是一惊。 金桦默不作声的看着赵氏母子,继而闻道,“太医所言,可是有人下毒所致?” 随医颔首。 金桦道,“可有法子医治?” “臣无能,痨病乃是绝症,便是华佗在世亦是无法的。”随医随即摇了摇头直言道。 “咳,咳咳……”蓦地,塌上孙钱的咳嗽声将众人的心思打断,孙钱颤颤巍巍的扶着塌边支坐而起,孙济见势忙去扶,却不想被孙钱推开,孙济见此脸色一沉,退了回去。 孙钱大口喘了一气方对着金桦道,“未能行礼,还请殿下恕罪。”金桦颔首道了句,“无碍。”遂示意孙钱继续说。 “谢殿下。”孙钱顿了顿,目光凌厉的看向赵氏母子,“殿下圣心体民,小民却自知命不久矣。此番逢着殿下在此,小民便是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小民本是粮商起家,如今晃晃二十余载,虽是谈不上家财万贯,但却亦是吃穿不愁的。小民死后,这……” “爹!”孙济快嘴打断了孙钱的话,摩擦着衣衫跪地朝孙钱爬去,双手攀在塌边道,“爹,您莫要言此话,您定会无碍的。”孙钱看了一眼孙济,随即将目光投向另处。 若是不知孙济之人看了去定会感叹孙济孝顺,然知晓了孙婉婉一事的金桦见势只觉孙济聒噪得很,冷言道,“孙公子且待孙家主言毕。”话一起,周遭的氛围瞬时冷了下来。 孙济回头慌慌的看了看金桦,终是无可奈何的咬唇道,“是。” 孙钱这方继续开口,“我孙家历代重男丁,想我孙钱富贵半生,却连嫡亲子都未能保住!当真荒唐!”孙钱说罢仰面长叹一声。 金桦和苏韵忱闻言大惊,她们未料,这孙钱尚有一子,竟还与孙婉婉同母所出。 赵氏母子闻此已是面露急色,慌乱不已。 “哎,终是嫡子无福,不过五岁便早夭了去。”孙钱继续道,“此番还欲殿下作个见证,婉婉……婉婉呢?”孙钱唤着便朝屋内环视了一圈,却是并未见到孙婉婉的身影。 金桦与苏韵忱闻言双双对视一眼,本欲去寻青灵出来作解,回头却发现青灵不知何时亦不见了。二人这处方想着青灵去了何处,那处孙济早已按捺不住了。 “爹,那残废丫头您唤她做何?想来她定是与她那娘亲一道知晓了爹病重,怕是避都避不急的!兄长早早离爹而去,便是他无缘与爹共享父子天伦。爹,您还有……” “啪!”蓦地,一阵清亮的巴掌声将孙济的话截住了,孙钱似是用尽了全力,一双布满老茧的手随着声落不住颤抖,孙济面庞亦是印上了鲜红的五个手指印。“混,混账……咳,咳咳……” 彼时屋内的仆役早已尽数被孙钱差了出去,屋内便除了孙氏三口,只余得金桦与苏韵忱二人。 孙济吃痛,一时气火,未顾及在场的金桦和苏韵忱,气冲冲的从地上跳起来就指着塌上的孙钱骂道,“娘的死老东西,老子今日便要你命!”孙济似是疯也般双眸红睁,破口大骂。赵氏见苗头不对,连忙上前欲阻止,哪知孙济竟是杀心已起,推开赵氏便要拾手去掐孙钱的脖子。 金桦见势快步上前一手束起了孙济的双臂背于脑后,就算是女子,孙济亦自是抵不过习武之人的。金桦一脚朝孙济的后腿踢去,孙济随即重心不稳的跪在了地上。金桦看着跪地的孙济,冷声怒斥道,“放肆!” 一声呵斥让孙济混沌的眸子瞬间清醒不少,孙济抬头瑟瑟的朝金桦看去,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小儿一时癫疯,还请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被推倒在地的赵氏见此连忙跪上前磕头求饶。 金桦并未理会赵氏,如此丧心病狂弑父弑姐之人,如何饶得了? “一时癫疯?呵呵!”彼时,青灵的一阵冷笑从屋外传来,屋内众人闻言纷纷朝门口看去。须臾,只见青灵扶着一四十余岁女妇跨步而进,乍一看,女妇衣衫褴褛,嘴角挂伤,长发凌乱不已。再看,那女妇竟是孙钱正妻——柳氏。
第49章 青灵小心翼翼的将柳氏扶至屋内的一处椅上坐下,方转头对着金桦与苏韵忱作揖,“青灵失礼,适才一时心急,担忧娘……”青灵顿了顿,看向柳氏,“担心柳母安危,遂并未知会二位。” 金桦与苏韵忱颔首已然,看柳氏这般模样,许是少不了这赵氏母子的毒手的。金桦不禁感叹这孙府内中的骇人,再次束紧了孙济的双臂,惹得孙济龇牙咧嘴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金桦为防孙济再行害人之举,便拾手将孙济的几个穴位定住,同时封了他的口,让其既无法动弹亦无法言语。 然而金桦不知,孙府内更令人发指的,尚在后头。 “你,你是何人?”赵氏见来人是一未见过的丫头,还将柳氏放了出来,带到了此处,一时惊讶。孙济闻声下意识的欲转头,哪知连动都动不了,无奈之下,孙济只得将眼珠子尽力往侧方瞟。 “我是何人?”青灵对上赵氏,复冷笑着,“二娘难道不识得我了吗?还是说……”青灵顿了顿,拂臂而起,待臂落,已然化作了孙婉婉的面容。“还是说,我这般模样方能让二娘记起自己所犯之罪孽!”青灵陡然双目赤红朝赵氏怒吼道。 静立一侧的苏韵忱见势拾手覆上了青灵微颤的肩头,欲让她莫冲动行事。 柳氏闻声朝青灵看去,轻声细语的唤着,“婉婉”的名,拂袖抹泪。塌上的孙钱上一刻还未摸清青灵的来意,然而这一刻却已错愕万分,颤颤抖抖的指着化作孙婉婉模样的青灵道,“你,你究竟是何人?你将婉婉如何了,你……咳,咳咳……” “妖,你这妖物!”赵氏哪见过这般随手化容的场面,原本跪着的身子瞬时瑟瑟不堪的往后方缩了去,直到碰到了孙济方停下。孙济看不到后方的境况,只看得赵氏那骇人的模样。 青灵回头朝苏韵忱颔了颔首,她知晓自己在作何,害人之事,她是断不会行的,适才不过是气煞。苏韵忱见此方收回了手。 “我是妖?”青灵慢步朝赵氏逼去,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宛若用尽了气力。“妖物尚且有慈悲之心,你却连妖都不及!”青灵笑着转头对上塌上的孙钱,“孙公不该问我将婉婉如何了,此话,该是问他们!”青灵拾手指向地上狼狈的赵氏母子。“若非他们,婉婉亦不至于死于非命。” “什么!怎会?婉婉明明……”明明昨日尚在自己塌前的。孙钱惊诧的看向青灵,那熟悉的面容,明明是他的婉婉,可孙钱亦深知,她不是婉婉。 赵氏闻言一愣,狡辩道,“你这妖物,在此胡说八道甚!定是你将婉婉害死,现下还欲来害人。”赵氏癫狂的驳斥着。 “呵呵……”青灵冷笑着,周身的气压亦是愈发阴冷骇人,继而对着孙钱及柳氏细细道来,“两岁余前,婉婉便已是被孙济所害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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