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橙没顾及这些,她自入门便待在一门长老身侧修习,虽名号上挂着个亲传弟子,旁下亦被尊称一声“师姐”,可她知道,因为闭修的原因,其实整个师门上下真正知道她的人并没几个。 可既为师姐,那就算是自己修为不够,也不能让师妹横死在眼前,她只是当真没了气力,腹口的伤加上先前那妖道的一掌,足以让她再无力执剑直面。 “既然你想先死,那就如你所愿。”青提子加重了手中的剑柄,仍是一脸的不屑。凌长的剑身随即穿过花溪橙的掌心向她的胸口刺去,青色的修袍随着剑锋移动逐渐现出一片猩红。 刺骨的疼意让花溪橙渐渐没了意识,疲惫的双眸不合时宜的眨了眨,终是颓然的合了去。 她这一生活得无波无澜,尘世被父母抛之街头,后被师父带回霖潇门,修世一趟,却从未与同门攀谈过,现下这般随了师父和同门而去,也算是还了师父当年的知遇之恩罢。 敛了眸,花溪橙的知觉停在了脸庞最后那滴泪上。 “无趣,蝼蚁的挣扎果真无趣得紧。”青提子拔剑抽出花溪橙胸口的长剑,滴落的血点在地上凝成了颗颗圆润的血珠。青提子再次提剑指向正护着花溪橙尸首的沈玖画,说道,“你也一样。” 话落剑起,沈玖画已然不作任何搭话,只是紧紧的抱住身前的花溪橙,似是想将她渐凉的体温暖回去。 “谁为蝼蚁,谁又妄想与天同命?”清冷的女音随着冥剑落下,只听“哐当”一声,青提子手中的长剑便半截飞了出去。 沈玖画抬眸看向来人,朦胧中只觉眼前立着的黑袍女子熟悉得紧,凝了凝神方看清那人是今日金水江边出手相助的女子便倒头昏了过去。 青提子见到来人明显慌了神,先前的傲然早已消失不见,掌心被斩断的残剑剑柄震出裂口。退了几步拉开和苏韵忱的距离,青提子随即点足朝堂座上的老者而去,一阵黑雾升起,再看去时已没了俩人的踪迹。 苏韵忱朝青提子的方向睨眸,随即拂袖收起冥剑,转身将地上的沈玖画抱起,闻到动静的沈玖画眉宇微皱,眼角尚挂着一滴泪。 稀淋的雨滴开始落下,苏韵忱施法将怀里的人罩住,一路抱出霖潇门,朝先前施法的时空界境迈去。 …… 自芜泽创世以来,凡尘四海便战乱不断,一国崛起,一国缈落不过眨眼之间。瞬昔日变,终于此祸乱之间的东境内陡起一小国,其后一路西战而扩,是为涪佑。 涪佑文成十三年夏,成帝金成出游江南,途中突遇心梗,崩,葬于城野,群臣皆哀。因国不可一日无君,次日,宰相刘能携遗诏快马回朝,宣太子金瑞继位,是为瑞帝,改年号景瑞。 金瑞,年三十有二,是为先帝独子,顺帝位。先帝仙逝,理因举国同哀三年,然新帝继位,大赦天下,免税一年。一时,举国同庆,世人只道是:“自古无情君王家。” 景瑞元年冬,瑞帝大欢,下召冬猎。途遇一女,甚得帝心,封杞贵人。翌年秋,漠北邻彝举兵南下涪佑边境,瑞帝命亲信南容芤挂帅出征,逢春,杞贵人于轩芑宫诞下长公主,隔日得战前快报曰:邻彝大败,涪佑天兰千秋。 帝大喜,御赐长公主名桦,后又因金桦公主自幼聪慧过人,故深得瑞帝宠爱。 景瑞二年春末,前朝宰相刘能因结党营私被斩首。次日,瑞帝亲命护国大将军南容芤同任当朝宰相,可谓前无古人。景瑞二年初夏,南容芤喜得长子,取名简,大设酒宴,邀四海游士。 景瑞七年春,瑞帝爱女金桦公主六岁生辰,南容芤与众朝臣受帝令携家眷入宫共贺公主生辰。 生辰宴的客席设于御花园的莲心亭,亭子位于莲池中心,由一处宽长栈道与陆面相连。亭中坐着君主金瑞与几名朝堂高官,顺着栈道席地而坐的是官阶由高而低的官员与嫔妃。 亭内,金瑞右手执杯,左手拦着正半握膝前的妖媚女人,唇口不时一张一合的接下女人递来的水晶葡萄,“公主呢?”金瑞睨眸朝女人胸堂处瞥了一眼,随即将手中的空杯抖了抖,头也不抬的问着手握酒壶立于一侧的老太监。 太监闻言立马俯身斟酒,女人看戏似的瞧着一切,随即又往金瑞身前凑了凑。满脸皱纹的老太监余光打量处咽了一口唾沫,却终是没敢抬眼,“回君主,公主尚在御花园,许是被什么新鲜玩意儿绊住了。” 金瑞低声“嗯”了一句,举杯将手中的烈酒饮尽,而后伸手在怀里女人的腰际上来回摸索着,没再作声。老太监随即深眸一眨,精明的退了下去,后嘱咐了几个小太监去寻人。 小太监领了命就撒腿朝御花园而去,在他们眼里,公公所言便是君主所言,自然不敢耽搁了去。 御花园内养着许多连涪佑国上下都寻不见的奇花异草,各种亭台楼阁依嶙峋山石而建,以石子画为路。 “奴婢求求您了,公主您就跟奴婢去亭台吧!君主和众大臣都等着呢!娘娘也盼您盼的紧,这才派奴婢来寻您,您若不去,奴婢,奴婢可……” 愈言愈哭的声音从一处奇石楼阁下不时传出来,素衣女子紧握的双手焦急的摩擦着,额鬓处布满了细细汗珠。
第4章 “可如何?”对面的小人儿不屑的回了一句,全然不见一丝急色,满目的闲适,罢了又再次鼓掌对着跟前变术的白头老道直呼好。 白头老道肆意勾了勾嘴角,下一秒,手中的花朵就又现了出来,“送与公主。”老道将掌中的红色花朵放到金桦手里,红色的花骨朵与金桦今日的一席小小红袍十分般配。 她自小尤爱红袍,这种体感似是天成,凡是美艳的物件,若是与红色挂了边,她便喜欢的紧。 领头的年轻太监来喜带着两个刚进宫不久的小太监步履匆匆的穿过栈道来到御花园,“你们俩,到那边瞧瞧去,可千万莫寻漏了。”有条不紊的拂了拂长袖,来喜朝身后的俩人指了指石子画路的两道。 毕竟是大公公手下的人,刚进宫的小太监在来喜跟前显得十分局促,毕恭毕敬的俯了俯身子就分开朝岔道口去。 来喜则择了剩下的一条石子道,顺着石子道一路朝前,是一旁靠石山而建的小楼阁,隔着茂盛的月季可依稀看见小楼阁处两大一小的三个人影。 闻声便知是要寻的人儿,来喜快步走了过去,满目欣然的俯身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尖锐刺耳的声音将正拉着白头老道的金桦吓了一跳,一旁颓败而不知所措的婢女小怜闻声朝来喜施了一礼。 金桦烦躁的扭头朝来人看去,心道定是又来寻自己去那亭台的人。 “是父王差你来寻我的?”金桦识得这人,虽是一脸白白净净的模样,但实则同他师父般精明。 父王身旁的老太监她时常有见,彼时父王来轩芑宫看母妃和她时都由老太监护驾。而平日里轩芑宫的月例赏钱则都由这老太监的徒弟,也就是来喜定时送来。 来喜朝婢女小怜回了一礼,既是杞贵人的婢女,他自是眼尖的紧,何况自己如今还没承师父的位。“回公主,确是君主的意思,还望公主早些过去,莫要……” “本公主不想过去,你去回父王吧!”来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桦打断了,她只摆了摆手宣他可以退下了便转身不再说话。 她极不喜那种场合,也实觉没必要大费周折的办什么生辰宴,若是真心为她高兴,为她贺寿庆生,那为何自己从小便极不受母妃爱戴,不曾体验过母爱? 在外,他们只知她是涪佑国君主的爱女,是出生便预着祥瑞的童子,可谁又知,这么多年来,她渴望的,不过是母妃那丝毫的拥护与亲昵。 终是紧了紧手心的拳指,金桦敛了眸朝白头老道看去,时下早已变了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道长可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婢女小怜闻言叹了口气,心道怕是来喜都劝不回去了。注意到小怜神色的来喜随即明眸一转,欠身朝金桦耳旁轻言说了一句什么,金桦闻言明显一愣,大步退到小怜身侧,默了默,终是点头同意了去。 来喜得意的笑了笑,随即看向一旁惊讶的小怜,俯身指着莲心亭道,“公主,请。” 金桦抬眸朝远处亭台望去,只见一派把酒言欢的众人,场面何其热闹。 “父王有令,那处除了朝臣家眷与后宫妃嫔外其他人不可前往,道长在此等我可好?待我向父王讨个生辰礼,求他将你赐予我,你便可在这宫中自由走动,到时你定要多与我变几个有趣的术法。”金桦临走前扭头又朝身后直立的白头老道保证着,满脸的期待。 老道闻声抚了抚下巴的长须,慈祥的笑了笑,满脸的褶皱被拉扯的变形,随即点头道好。 直至金桦三人的背影消失殆尽,老道才收了笑意,满目沧遗的眸中渐渐换上一抹不明所以的寒意,暗自道了句,“公主殿下可千万小心啊!” 金桦一行人穿过御花园来到莲心亭的栈道口,后面跟着的是婢女小怜,太监来喜和另外两个金桦叫不上名的小太监。时下正逢一轮舞姬谢幕,金桦便顺着栈道从退下来的舞姬身旁经过,一路来到亭台中心。 一席红艳的长衫随着金桦小小的步伐飘飘洒洒的摆动,淡然自若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迟来的不安。左右席地而坐的官员无不竭目张望的,想来大多都是被这一米来高的小人儿惊叹了去。 来到莲心亭,此时的金瑞仍与膝上的女人嬉笑着,金桦只睨了一眼,实属扎眼。“桦儿拜见父王,拜见母妃。”金桦上前一步,双手掀起膝前的衫布就朝座上的人跪了下来,“桦儿贪玩,一时忘了时辰来晚了,还望父王恕罪。” 孩童稚嫩的嗓音带着些许清冷,敛了敛眸,金桦终是朝金瑞席位不远处正襟危坐的女人看去,身后的婢女太监见势也跪了下来。 金瑞后宫的嫔妃极多,可得的了宠的,能与他同坐亭台的只有俩人,这一人便是他现下怀里的萧然萧美人。这第二人,便是与他临席而对的林杞桐杞贵人,金桦的母妃,涪佑国现时唯一一位后宫位高者。 “桦儿自小便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罢了罢了,现下也不晚,落座吧!”拂了拂黄袍,金瑞朝着跪地的众人正了正身子。 金桦低声应了句便转身朝金瑞另一边坐了下来,抬头便是手握茶杯的林杞桐,仍是没有对视的漠然,金桦心底略过一丝心酸。想来就算今日俩人换了位置,她也未必会如自己这般为她担心罢。 思绪飘回到来喜最后在自己耳旁的那句话,“公主若是不去,只怕君主最后会怪罪于杞贵人。公主也知,如今萧美人正得盛宠,贵人又一直冷落于君主,若现下因公主的任性而……岂不让萧美人得了便宜?”终是叹了口气,金桦双眸飘忽的不再看向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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