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日法不为法,那离国不为国也就不远了,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是嘛,可能是事太多,搞忘了,泰水估计也快到了,走,我们见你娘去”石忞大笑拉着步千雪出了亭子,队伍继续前往含凉殿。 押解云处安的队伍一到晚上就停下找地方休息,有时候运气好就歇在驿站,有时候运气不好就只能露宿荒野,这天也和往常一样,天快黑时停了下来,正好前方有个驿站。 眼看着离繁都越来越近,步朗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周围人明着里对她恭敬,背地里都歧视她瞧不起她,觉得她对不起陛下和中宫,沿途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了不少,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她不敢妄想这个消息不会传到繁都,因此一想到未来,一想到家人,她就悔不当初,可错已铸成,如今她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就算如今她帮着将云处安抓到了,也磨灭不了自己做过的错事,就算想将功赎罪,首功还是人家大理观御承的,她最多算个次功,又怎敢言将功赎罪?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她就没什么食欲,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回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闭眼睡不着,睁眼也还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一看,天居然还没亮,人却彻底没了睡意,索性起了身。 本来想叫随从进来点油灯,但一想到对方可能也在打盹就没叫,自己摸索着找了火折子点了油灯,就看到枕头边上有封信,写了步朗亲启四个字。 当即叫来随从询问,随从却睡眼惺忪的说并没见人进房里,步朗只得压下疑惑,让随从在门外守好,自己则就着油灯拆开信封看起来。 步朗看完信,心如死灰,流了两行泪也浑然不觉,又狠下心看了一遍确定都记下后方才依信上所言将信烧毁了,连信封都没放过,就是灰烬也被她全捣碎了。 又两天过去,眼看就要到繁都,大理观御承颇为高兴,此次办差如此漂亮,陛下肯定重重有赏,便趁着入繁都前的最后两晚自己掏腰包分两批次摆酒席,犒劳众人。 不用守卫的步朗自然都在受邀之列,第一晚喝得很高兴,大家也都相安无事,今晚步朗喝到一半却去上厕所了,大理观御承也没管,依旧带着众人高兴的吃喝。 又喝了一会,大理观御承觉得差不多了,再多喝就会醉酒误事,便准备散了,环绕一周却没见步朗,立马着急起来,否管云处安怎么说流言怎么传,只要陛下没下定义,步朗就还是妥妥的步侯爵子,若真有个万一,他也别好过,当即让人去寻。 结果派的人还没出门,就有守卫的衙役来报说云处安有预谋的准备逃跑,正好被步朗撞见,两人已经打起来。 大理观御承闻言当即带着众人前往支援,却还是晚了一步,赶到时正好看到多处受伤的云处安手里的刀刺进步朗的胸口,而原本围而不敢攻的衙役瞬间蜂拥而上,云处安双拳难敌四手,最终倒在血泊之中,充血的双目恨恨的盯着步朗的方向。 步朗明明是可以躲过那一刀的,却甘愿将命送到了他的手上,刀刺进去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他不仅中了步朗给他安排好的逃跑陷阱,还成了给她正名的垫背。 本来想死也拉个垫背,搞半天,垫背是拉到了,但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云处安恨啊,完全没气息后,眼睛都任是睁的大大的。 想留云处安一命回繁都交由陛下亲自处置的大理观御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功劳就那么飞走了,而步朗也危在旦夕,只得奔向步朗。 见云处安彻底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微弱的步朗才终于满意的收回了视线,颤抖的从怀里摸出早就写好的家书郑重的交到大理观御承手上,让他代为转交,并留下了“流言不足惧,我心鉴日月”的遗言。 步朗的临终遗言就像一面镜子照得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在场人都很羞愧,即使是大理观御承心低也是有点怀疑和瞧不起步朗的,但现在却只有深深的佩服。 最后,大理观御承只押回了云处安的尸体和几份沿途临时审讯的供状,都言辞相差无几。还抬回了步朗的尸体和她的家书及遗言,这是满朝文武大臣完全没想到的聚变,就是步千雪初闻也是一脸惊讶,半点不像假装,让大臣们想有点想法都没条件。 步千雪是真的很惊讶,自那天两人在万菊亭聊过后,石忞任是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见的人见来见去也是那几个,她还以为石忞把这事忘了,或者准备等云处安押解入都后再行处理。 却没想到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如此始料未及,若不是有之前的对话在,她几乎就要相信,这件事真如大理观御承所禀报的那般。 虽然云处安死了,步朗也死了,但能查到该查到的,大理观御承还是查到了,花了五天时间重新整理疏理整个安件,再把其他人查到的证据结合起来,就连步朗写的家书也没放过,总算是理“清”了。 刺杀一案就是云处安贼心不死,逃出生天后不思悔过,继续勾结外藩意图刺杀皇帝犯上作乱,颠覆乾坤,实乃大逆不道之死罪,据查步侯爵子年少不幸为奴,且有人证为证,而云处安那时又生活在康国,都不在一个地方,又何谈与贼人相识?又何来师徒关系一说? 事实证明,云处安所言皆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目的就是为了拉一个垫背的,顺便让皇室和步侯府蒙羞。而步侯爵子不过是年幼被其生意人身份蒙蔽,想与其做生意而已,并不知其蛇蝎心肠,别有图谋。 即使面对漫天流言蜚语,步朗也忍俊不禁,反而还在最后紧要关头英勇阻止其逃跑,并最终因此身陨,实乃真勋贵,值得褒奖。 这就是大理观御承对整个案件的疏理结果,并且附有相应的证据和证言。 步朗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做的身份假装,竟还有这般用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虽然看完信后她心如死灰,但能这样不连累家人的死去,她已别无所求。 大理观御承把自己的结案结论先是上了密信,后又上了奏疏和当朝汇报,算是彻底为步朗正了名,新日报又一登,之前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儿的各种小道消息也就彻底烟消云散,无人再提。 其余涉案人员,大理观御承也都按律进行了处置,就是云处安的三代因为上次与华朝开战就已经被处以极刑,这次倒是省了不少事。 该惩罚的都惩罚了,该赏赐的,石忞和步千雪也没有吝啬,即使是大理观御承这样功过参半的,也获得了不少奖赏。 而被洗白的步朗最后也是按侯爵之礼下葬的,为了表彰她的英勇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而云处安则是被弃于菜市口暴晒三日后丢到了山林中。 知道事情真相的姜丽接到步朗的尸体和封赏后,又哭又笑,哭的是步朗终究是不在了,笑的却是步朗可以走的干干净净的。 她最后一次为这事去见女儿还是没得到肯定的答复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结果,也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女儿入了宫后就和他们不亲了,却没有猜对整个结果。 步千雪按律赏罚,且赏罚中正,大臣们都没异议,也心服口服,但对云处安勾结的外藩却一致认为该给予教训,否管云处安是主动来的,还是咋来的,只要他是外藩臣子的身份是真的,那就是挑衅他们华朝的威严。 人要脸树要皮,一个小小的外藩之国竟然敢刺杀他们的皇帝,还肖想他们的国土,是可忍孰不可忍,满朝文武大臣同仇敌忾,谏言发兵者络绎不绝。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文宣殿内, 文武大臣奏请发兵的奏疏堆满了整个书桌,步千雪却都只匆匆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旁,直到手里的事处理完后, 才挑了一本极具代表性的奏疏前往含凉殿。 远远看见御清池一角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观清水榭的三日之约, 石忞补的诗竟还没她补得好, 最后也是用了她的,但她总觉得整首诗还差些什么, 便不足为外人道,留作了压箱底。 为了补全整首诗,石忞没少用脑, 但连着想了三天, 全诗, 还是完全想不起来。都怪上一世出题的人,语文考试考的最多的就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填空题, 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但考整首诗的却极少。 死记硬背类的她本就不在行,当时能背诵交差就不错了,现在隔了这么多年, 连世界都换了,她哪里还记得?!就是另外两句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 她都不记得了。 幸好来到这里后,她既有专业的老师教习,又下了狠劲和功夫好好学习恶补,有好好学习诗词歌赋,不然真把另外两句补在后面就闹了天大的大笑话,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也接受不了自己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想不起来,她就只能自己“献丑”了,好不容易冥思苦想了三份,结果和步千雪拿出来的一对比,高低立现,让她不得不再次感慨步千雪在这方面的天赋就是比她好,不愧是科举前三甲。 也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没有上一世的“存粮”撑门面,光靠她自己后学写的诗词,只怕这辈子都难入步千雪的眼。 大太阳下,额头薄汗的步千雪拿着奏疏找到石忞的时候,就看到她正在芳园内的一颗大树下和清影玩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奏疏一甩就丢到了石忞脚边不远处。 虽然很生气,但力度把握得很好,没有控制不住的直接丢到石忞身上。 而正在兴致勃勃教清影玩高难度动作的石忞被丢过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准备呵斥,就看到了气鼓鼓的步千雪,后面扛华盖的宫侍都才刚停下,显然刚过来,顿时严厉的看了不远处站着的路关初一眼。 和颜悦色的路关初看到当没看到,直接颔首去看自己的鞋尖了,不是她不想提醒,而是中宫一来就看了她一眼,而且眼神颇为严厉,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她哪还敢顶风作案? 没空收拾路关初的石忞只得捡起丢过来奏疏笑着迎了上去,而同样高兴的清影已经先她一步奔向步千雪。 让只能看着清影屁股和尾巴的石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见色忘主’,却忘了刚刚清影遇到她的时候也是这么兴高采烈的。 步千雪对清影这种毛茸茸超可爱又超懂事的小可爱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尤其是清影向她奔来的时候,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气也消了,瞬间和清影玩耍起来,直接把慢几步的石忞晾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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