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陈念笙等人,多少听说一些消息。 江知意在群里大致说了,她们都寻思过来探望。 大家张罗排个时间表,别赶在一起去。 江知意在群里回复:姐妹们,现在不宜声张,再者都没醒,你们来了其实意义不大,等以后需要再过来。 江知意一再劝阻,其他人也只好作罢。 岑清伊微微俯身盯着玻璃罩的人,鼻尖泛起酸涩,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每一句都是多余的。 岑清伊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岑简汐,不知看了多久,泪水在眼里转了又转,最终都被她憋回去。 岑清伊唇角动了动,那声“妈”没喊出口,她深吸口气,仍然叫她的名字。 “岑简汐,你快点醒过来吧,这世界乱了太久。”岑清伊红着眼眶,没注意到熟睡的人脑电波突然活跃。 岑清伊回想过去的时光,她以为她是孤儿,如今却是父母双全,然而她的生活依旧像是孤儿一样,“我是岑清伊,是你的女儿,可你现在昏睡不起,我没办法叫那声妈,我希望,等你清醒,我们面对面,我叫你一声妈,你能应我一声。” 说话间,泪水还是滚落,岑清伊哽咽道:“我姐死了,我叫她,她再也不会理我了,现在你也睡着不理我,你们为什么都不理我?” 岑清伊心底其实是有怨恨的,她平常藏着掖着,假装不在意。 此刻细究起来,她便当真怨恼,“我跟我姐说过,你想让我叫你一声姐,你得做点姐姐该做的事。” 同样,岑清伊告诉岑简汐,“你想让我叫你妈妈,你得做母亲该做的事,如果一个孩子在母亲面前哭的话,她至少会关心,会抱抱她,那你呢?” 你就躺在那里,听着我的哭声,无动于衷,岑清伊赌气地说:“你可能是个后妈吧?” 机器上的线条起伏明显,岑清伊躬身站累了,她直起腰,叹口气,“我知道急不来,但我希望你有努力,我活得也很难,但我没有放弃。” 岑清伊揉揉眼角,抹去残余的泪,轻声说:“春天到了,街上有桃花的香,你要走出去,你才能闻得到,这世界其实挺美的,也需要自己走出去看看。” 岑清伊想到什么说什么,在母亲面前,她没了章法。 或者说,她也没想过用什么章法,放纵自己胡言乱语似的瞎说。 3月的江城,确实街上飘香。 然而负重前行的人,眼中只有脚下的路,呼吸中只有尘土的味道。 街上忙碌的人群,无心欣赏其他。 反倒是只有被迫闲下来的人,比如说许光伟,他此刻坐在窗边,望着街边树上盛放的小花。 窗子打开,能闻到淡淡的香,许光伟握紧手机,里面有陆迦的回复。 尽管多少次想放弃,但收到陆迦的信息,他努力让自己站起身,等着心上人的来临。 距离陆迦约定的时间,还有1分钟。 许光伟站起身,无力地趴在窗边,终于看见姗姗来迟的身影。 陆迦走得很急,到了楼下,许光伟能看见她红扑扑的脸。 许光伟夜不能寐,此刻眼睛猩红,他直直地望着陆迦。 陆迦挥了挥手,示意许光伟看自己。 许光伟手机没电了,房间里没有充电器,他们此刻又不能大喊,或许廉程和许东晟就在隔壁还没起来。 陆迦从包里掏出一沓纸,双手端正地举起来,上满有硕大的红字。 每张纸上只有一个字,串联起来是这样的: 别放弃,我爱你,我会一直等你的,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许光伟泪眼朦胧,半晌一动不动。 陆迦将其他纸张放在地上,左手和右手,各举起一张纸。 反复问他:好吗? 眼见着陆迦快要哭出来,许光伟终于点点头。 一阵风刮过,地上的纸被吹得乱飞,陆迦只能放弃。 她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许光伟,燃成死灰的心,借着仅存的火星重新燃烧,他用尽力气站起身,敲门。 很快,廉程的声音传来,“想开了?” “是的。” “那就听我的话,让陆迦拿掉孩子,以后任何事都要听我的指令,明白了吗?” “明白。” 房门打开,许光伟虚弱地扶着墙,廉程回身示意保姆,“给他端饭过来。” 许光伟饱餐一顿,重新有了力气。 “只要你听话,你就是自由的。”廉程站在二楼的台阶,望着门口的许光伟。 许光伟轻轻推开门,出去了。 许光伟的身体还有些虚,阳光洒落,他有些睁不开眼。 陆迦已经离开,他站在她站过的位置。 一阵风呼啸而来,他的身体摇了摇,呼啦一声,烈风裹挟着纸张刮过来。 一张白色的纸,翻转着,慢慢地停在他脚边。 很巧,正是那个“爱”字。 许光伟捡起折好,放进兜里,他回眸,廉程正站在窗前。 四目相对,即便隔着距离,许光伟仍然从那张脸上,看见冷漠和疏离。 许光伟的手插在兜里,手心贴近那张写满“爱”的纸,能感觉到淡淡的温暖。 头一次,心底没了以往的忌惮与恐慌,许光伟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廉程。 廉程静默站了几分钟,端着咖啡杯转身离开。 许光伟看着玻璃窗背后的人消失,心底再没一点起伏。 确切地说,从廉程强行带他回来那天,他已经不再怕了。 连死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许光伟嘴角扯出一丝笑,淡漠,无谓。 午后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一场春雨似乎正在酝酿中。 江城大桥下的打捞队打给薛高朋汇报,完成第一次打捞,没有结果。 薛高朋预料之内,“扩大范围,深度挖掘。” 现有的证据正在录入,薛高朋已经提前向局长林斯年汇报过一次。 檀香寺的搜查,成果不错,林斯年也偷偷松口气。 午后,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 协和医院的老实验楼,迎来一位客人,费慧竹听见玻璃门被敲响,她抬头看了眼,没藏住眼底的意外。 廉如是拎着伞,推开门,缓缓走到桌前。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各自无声,心事重重。 廉如是就那样定定地望着,费慧竹打量她微湿的肩头,半晌低头舒口气,从桌上抽出纸巾放到桌上,淡声道:“你还是这样,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廉如是道谢,拿纸巾擦了擦水迹,余光瞥到墙拐角的束起的伞。 费慧竹倒来一杯温热的水,放到桌边,她又回到座位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廉如是环视一圈实验室,“介意我去里面看看吗?” “你有审批么?” “没有。” “那不可以。” “我站在门口可以么?”廉如是的语气,经过岁月的洗礼,更加温柔沉静,让人难以拒绝。 费慧竹蹙眉,站起身,嘴上抱怨,却也径直走向里侧的门,“有什么好看的?” 廉如是缓缓跟在她身后,恍惚间,她脑海里闪过娇俏的身影。 她曾经年幼天真,烂漫无邪,一转眼,两人都是垂暮之年。 费慧竹推开门,“看吧,有什么没看过的?你又不是没来过。” 廉如是站在门口,认认真真地望着,慢声细语:“我们闹翻后,确实没再来过了。” “你跟老古董一样别扭,不来就不来。”费慧竹淡淡的嘲讽,“今天什么风,把你的别扭吹散了。” 她对她,依旧不能像面对其他人那样优雅从容,费慧竹眸光里闪动着,是异样的情绪。 多年的沉寂,再见到这个人,仍然做不到心平气和。 与其说不能做到,不如说不想,她不愿,她放纵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廉如是微微偏头,笑了笑,“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廉如是似是知道答案,看过实验室便转身往门口走,“我等你。” 她推开玻璃门,站在门口,背对着费慧竹。 这不算漫长的一生,费慧竹就拒绝过她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不同意她的研究课题,费慧竹没有让步,她说:“谁也不能阻挡我。” 年少的人,错把倔强当骨气。 她便再也没说过,也再没来见她。 费慧竹找过她一次,廉如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费慧竹如她所愿,两人形同陌路,但费慧竹仍然不舍吧,给她发了一句: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答应你。 如今的一顿饭,总不会被拒绝,廉如是有这个把握。 身后半晌没动静,廉如是微微侧身,故作不经意,却瞧见意外却又可以理解的赏心悦目的画面。 女为悦己者容。 费慧竹正在镜子前整理衣冠,捋顺发丝掖到耳后。 费慧竹走到门前,廉如是拉开玻璃门,她撑起伞,费慧竹便站到她身边。 廉如是挪开一步,“你的伞呢?” “没有。” 廉如是没做声,手抵过去,“伞给你。” 费慧竹淡淡地瞥她一眼,走进雨幕。 廉如是举起伞,撑在她的头顶,和费慧竹保持半步的距离更跟着她。 她们依旧差了半头,从小到大,哪怕到老也如此。 出了协和医院,往右转,一直走,穿过十字路口,走进巷口,有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老式砂锅店。 今天迎来两位旧客,老板掀了帘子出来,露出年轻的脸庞,“欢迎光临,里面请!” “来一个双人份酸菜肥牛锅。”费慧竹落座,廉如是在门口抖了抖雨伞,放在门口,坐到她对面。 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记忆如海啸翻滚,一眼万年的人,即便老去,也是优雅的美景。 她们像少时那样,共用一个砂锅,酸菜肥牛砂锅,仍然是原来的味道。 帘子又被掀起,走出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年轻的老板连忙过去,“老妈诶,您怎么不多睡会?” 老人经过她们这桌,瞅一眼,走过去回头看一眼,最后坐到门口听雨声,望着两人。 很快,砂锅见了底,费慧竹抽出纸巾擦擦唇,眸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廉如是,“说吧,你今天的目的。” 廉如是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嗯了一声,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阿竹,到此为止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论崽子吃老爹的飞醋。 薛予知:【无辜】 —— 年少的人,错把倔强当骨气。 她便再也没说过,也再没来见她。——有多少人因此错过对方? —— 可以到此为止吗? 可以吗?
594 首页 上一页 513 514 515 516 517 5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