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在这天的前几日开始就会在夜里反复梦见明溪去世那天,到处都是血,白色奶油已经看不清形状,涂抹在地上,又覆盖上鲜血。 霍离雪坐在回程的高铁上,看着窗户外飞驰的景物,她很困,但是不敢睡觉,她睡着后又是那一幕。 鲜活年轻的生命因为她,在那天按下了停止键。 霍离雪已经很多年没去主动想这一天了,但在这一天来临时,她的潜意识,她的良知,她的负罪感,会自动地让她反复回顾这一天。 那段时间的她很糟糕,十二岁左右,刚上初中,外婆病得很重,常年吃药,已经没了劳动能力,家庭情况很不好。 她成绩好,学校已经帮忙减免了学费和住宿费,明溪是她同班同学,经常把午饭分给她吃,明家父母知道后,每次装盒饭时,也刻意装的两个人的份量。 这种情况下,霍离雪是能好好完成学业的。 但外婆需要人照顾,她上学去了,外婆在家可能连饭都吃不上,没人管。 霍离雪动了退学的念头,她成绩好,可以休学,过一两年再接着读书也可以,即使上不了学了,她可以学其他手艺,也能养活她和外婆,对当时的她来说,自己的一切都可以失去,唯有外婆不可以。 本来已经在进行了,但在程序走完前,外婆就离开人世了。 村上有人说,老人是怕拖累她,才选择离开的。 村上有人说,老人这些年因为要养她,干了太多的活,才拖垮身体的。 村上有人说,她就是灾星,克走了身边所有亲人。 村上有人说,她妈当初就不该生下她这个野种,就该打掉。 村上有人说,她怎么好意思活下去,一滴眼泪都不流,还若无其事去上学。 霍离雪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流,正常上课,下课,回宿舍,像没事人一样。 她也在怀疑自己,她是不是没有心,为什么一点都感受不到悲伤。 直到外婆下葬那天,她亲眼看见村里的人将外婆埋进了那堆永远见不着光的泥土里,她像疯了一样跑过去拉着那些扛着锄头的人,拼命地推开她们,红着眼咬着唇让他们滚。 那么瘦弱的小孩哪有什么力气,把她抱在了一旁,大家都说呀疯了,怕她捣乱误了时辰会招来祸端,拿绳子把她困在柱子上。 霍离雪嘶喊着,双目通红,嘴角咬出了血,捆在她身上接触到肌肤的绳索在她挣扎中磨破了肌肤,染满了血色。 什么都做不了,霍离雪看着外婆被埋葬。 那天过后,霍离雪的嗓子好像坏掉了,半个月没有说话,那样发疯的她好像也只是存在在外婆下葬那一天。 除了不能说话,她又开始好好上学,好好放学,好好写作业,比任何人都平静,成了大家眼中冷色的怪物,同学都躲着她,别地里议论她,不和她接触。 只有明溪还是想从前那样,会分给她饭吃,会时不时对她笑笑,还会问她喉咙怎么样。 明溪是个很好的人,活波开朗,和所有同学关系都很好,班上的小班长,其实她和霍离雪的关系没有特别好,但她会关心每一个同学。 霍离雪对她是感激的。 她十二岁生日那天,二月五号,正在放寒假中,已经没人给她庆生了,霍离雪也很平静,平静地去买了老鼠药,打算平静地离开。 如果她的出生是祸端,如果她的出生已经无人在意,她选择在这一天结束,她会去不见光的土里陪外婆。 害怕吗,其实是有一点的,她不知道会不会痛。 但霍离雪没想过明溪会知道她的生日,会悄悄瞒着家里人,晚上跑出去给她买蛋糕,会给她写贺卡,会在来找她的路上出了意外,车祸身亡。 那条路离她不远,她跑过去时,地面还没打扫干净,全是血,糊在奶油上的全是血。 灾星。 所有人都在说她是灾星,谁和她扯上关系就会招来祸端,任何爱她的人,关心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霍离雪惊醒,满头大汗。 乘务员温柔道:“女士终点站到了。”现住副 霍离雪眼睛有片刻失明,换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出站。 天已经黑透了,空中飘着小雨,霍离雪深呼一口气,往外走着。 这些年来,每往前走一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即使走了很远,过往会永远跟着她,明溪的死亡,永远和她有关,即使她不知情,也和她有关。 刚出高铁站,手机铃声响了,霍离雪拿出来看了眼名字,接通。 一天没说话,声音有些哑:“喂。” 夏璟问她:“回来了吗?” 霍离雪嗯了一声,看着街道上的车流:“刚出高铁站。” 夏璟说:“我刚好在公司拿了点资料,正准备走,要我过来一起吗?” 夏璟所在的公司,霍离雪去过一次,离高铁站很近。 霍离雪抬头,飘扬的细雨撒在她眼睫上,轻轻颤了颤眼睫,就往下落,像忍了好久,从眼眸中流出来的眼泪。 “你来。” 她站在原地等着夏璟,就好像在等一个答案,越来越清晰的答案,可以试一试的答案。 夏璟来得很快,下了出租车,隔着一个广场的距离,就看见了站在出口旁边的霍离雪。 迈着最大的步子,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在靠近霍离雪时,又将步子放慢。 夏璟走过去,站在霍离雪跟前,问她:“吃饭了没?” “吃了。”霍离雪说。 夏璟点头。 霍离雪又说:“早饭。” 夏璟:…… “回家吃还是去餐厅吃?” 霍离雪摇头,往前一步,忽然抱住她,冰凉的脸挨着她的脖颈蹭了蹭:“夏璟,想做现在。”
第70章 冷风不断吹着, 夹杂着雨丝洒落在脖颈处,霍离雪温热的呼吸也落在她脖颈处,一冷一热混在一起, 夏璟深呼一口气, 轻轻颤了颤。 她没想到的是霍离雪居然会突然抱住她,在高铁站外面,人来人往的地方抱住她,她们从前的亲密接触只会发生在两人独处的私密空间里,在公众场合,走在一起时,中间都会隔出半个人的距离,而此刻怀里的温暖又是真实。 轰隆一声响, 夏璟最近已经摇摇欲坠的克制, 正在土崩瓦解。 两个身材窈窕气质好的女人, 十分养眼地抱在一起,不敢行程的路人经过,都会忍不住看两眼, 有的甚至会小声地哇一声。 夏璟柔声道:“有人看着。” 霍离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懒懒的很随性,并没有松开她, 反而把脸埋得更紧, 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脖子, 揽着她的双手也微微用力。 像是缠绕在树上的藤蔓, 尽情地吸取所能获得的一切营养。 霍离雪的唇贴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舌尖在其上舔了舔, 察觉到对方猛地做个了吞咽的动作时,才轻轻笑了一声。 这些动作很隐秘, 又有垂落下来的头发做遮挡,其他人瞧不见,能感知到的只有她们两人。 霍离雪忽然问她:“有人在,你怕吗?” 夏璟颤了颤眼睫:“不怕。” 霍离雪抿了抿唇,顿了几秒:“我有点怕。” 怕这个字,她多少年没有向别人说过了,她以为她说出口时会极其别扭,会在心中反复斟酌,可她刚才说出口时,又是那么顺其自然。 自然的是她吗,不是的,霍离雪想了一下,如果眼前这人换成是别人,她还能说出口吗。 她不仅不会输出口,甚至不会去想这个字,根本不会有倾述怕的想法。 夏璟说:“他们看不见你,也得赶自己的路。” “也是,”霍离雪将脸窝在她脖间蹭了蹭,又一次道,“我想做。” 话音落下,她抬起头看着夏璟的眼睛,然后看向夏璟通红的脸,勾了勾嘴唇。 “傻了,有那么震惊吗,又是在这里当场做。” 夏璟咳了一声,她脸红不是因为霍离雪说想和她做,已经有过那么多次了,大多数时候对这些话语还是免疫的,她是因为霍离雪给予她的反应,无限接近她曾经的幻想,甚至觉得霍离雪下一句说出“要不要做姐的女人”这种话,都是正常。 夏璟不敢轻举妄动,越是关键时刻越得冷静,她看着霍离雪的眼睛,其实能看出眼睫下的青色,面容也有些疲倦,没有平时的精神气,像几天没睡好似的。 霍离雪偏头,从一旁的玻璃上看了自己一眼,嗯,确实不怎么精致,头发在高铁上睡觉时弄得有些乱了,做噩梦出了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有没有汗味,应该没有吧,她也不是很确定。 又瞅了眼夏璟的神情,具体是什么她不能准确地描述出来,但一定不是嫌弃。 既然没嫌弃,霍离雪就放心许多,往后退了一步:“走吧,去吃饭。” “嗯?”夏璟道,“不是说要……” 霍离雪:“饿了,想吃饭。” 夏璟点头:“去附近商场吃?” “不行,”霍离雪说,“回家吃,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煮一碗就行了。” 她这乱糟糟的模样,妆也没化,衣服也皱皱的,才不要去商场里走来走去。 夏璟也没和她争,这块儿地方不好打车,得往前走一段车才多,断断续续的小雨这会儿停了,也不用考虑撑伞的事,并肩往前走。 霍离雪自然而然地将手放进夏璟的一包里,手背相触,夏璟顿了一秒,紧了紧手,而后动了一下,将对方的手窝在掌心,轻轻侧头看了眼霍离雪的反应。 但霍离雪并没有什么反应,神色自然。 夏璟勾了勾唇,招了一辆出租车,一前一后上去,并肩坐在后排。 她又主动牵起霍离雪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握住。 霍离雪靠在她肩膀上,闭上眼睛:“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好。”夏璟应了一声。 高铁站离盛景园不算近,加上这会儿又是高峰期,堵了会儿车,耽搁了些时间。 夏璟没玩手机,时不时侧头看会儿霍离雪,有种莫名其妙的安稳。 但霍离雪没让她叫,快到盛景园时主动睁开了眼睛,夏璟:“睡醒了?” 霍离雪嗯了一声:“走吧,下车。” 小区旁边新开了一家最近很火的奶茶店,夏璟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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