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次生日的人是她儿时玩得好的朋友,对方也没在张秀溪落难时奚落躲着她们,张秀溪也不会特意回去。 先坐高铁,再转客车,颠簸了半小时,终于到了。 有人老远就瞧见了张秀溪,笑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从前没事发生,热情地拉着张秀溪进屋唠嗑。 夏璟从前回来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清,这些人对她面生,问张秀溪:“那就是你外孙女夏璟?” “是啊。” “都长这么大了。” 张秀溪担心夏璟无聊,小声对她说:“你自己去镇上逛着玩,里面有两条街是古镇建筑,附近还有一座山可有爬,是旅游景点,不用在这里陪我,下午来接我就行了。” 夏璟在这里也没事做:“那我去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一屋子都是唠嗑的声音,过了会儿,张秀溪过生日儿时姐妹过来了,也加入了聊天中。 寒暄过后,儿时姐妹问:“最近你家还好吗?夏婉回来了没?” 张秀溪摇头:“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老姐妹握住她的手:“这几年辛苦你了。” “我还好,不辛苦,”张秀溪叹口气,“我家夏璟才辛苦,明明该享受青春的年纪,不仅要照顾我还要挣钱养家。” “这孩子确实辛苦了,她多大了?” “二十二了。” “谈恋爱没呀?我家那孙女谈了好几个了,有一个快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都分手了,一直没安定下来。” 张秀溪笑笑:“没谈,年纪还小,她平时除了工作就算学习,哪有空谈恋爱。” 儿时姐妹听后若有所思,想了想道:“秀溪你不要怪我多嘴,你还记得夏婉二十几的时候吗,也是忙事业不谈恋爱,后来才……” 在那个年代,夏婉不顾流言蜚语开始谈女朋友,张秀溪反对过,但终究是体谅自己的女儿,后来顺其自然了,只是夏婉一直不安定下来,总是换女友,事业上有成就时,又跑去做了试管,生下了夏璟。 张秀溪对这事有点后怕,毕竟夏婉做了太多离经叛道的事情,摇头:“你多虑了,不会的,我没见着夏璟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她这几年是真没空去谈,才一直单着,你也知道她妈走后,我们家的情况不是很好,最近她毕业了,压力才没那么大。” 儿时姐妹说:“没有就好,我就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走走走我们去午饭了,你可得和我坐一桌,我们好些年没一起吃饭了。” *县注付 夏璟独自去逛了古建筑那两条街,中午在路边的饭点里随便吃了碗炒饭,怕时间来不及,附近的山没去逛,在下三点左右去接张秀溪回市里了。 到家时天刚刚,冰箱里有蔬菜,夏璟随便做了两道家常菜,吃饭时对张秀溪道:“你多吃点,明天早上去医院检查,不能吃早餐。” “知道了,”张秀溪说,片刻后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男孩子追你啊?” 夏璟吃着饭:“有啊,怎么没有,别说男孩子了,路边的狗看见我,都成群结队地追着我跑。” 张秀溪:“你这孩子。” 夏璟叹了一口气:“外婆,我真的很忙,没时间去搞感情,你还担心我没人喜欢吗,我也没长三只眼睛,两条尾巴呀。” “说什么瞎话,”张秀溪说,“我不是催你,忙归忙,但还得去享受生活享受恋爱,我们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还过得去,你不用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张秀溪一直以为当初卖了所有的房子车子后,夏婉欠下的钱已经还完了,夏璟读书期间去兼职只是在挣生活费,并不知道其实夏璟一直在挣钱还债,所有的债务三个月还完最后一笔。 饭后张秀溪看了会儿电视,忽然问:“小霍不是租了我们家吗,她怎么不在,很少过来住?” 一旁剥橘子的夏璟手顿了顿,嗯了一声。 张秀溪又说:“再过几天就是感恩节了,给她织的毛衣还差一点点就完成了,我明天回去得抓紧织完,在那天给她送过去,年轻人不都喜欢过节嘛” 明天得早起,并没有在客厅坐多久,张秀溪早早去睡觉了,夏璟睡前去了趟隔壁阿婶家,上次阿婶说张秀溪去体检时把她也叫上,她也去看看病。 但阿婶明天临时有事要办,去不成,因此次日一早,夏璟带着张秀溪去了医院。 开了体检单子,很长一串,挨着检查。 * 感恩节前夕,理工大就有了气氛。 霍离雪每晚从校道上经过,从充满朝气的学生中穿过,再回到只有她一个人的家中。 看书,工作渐渐成为她生过的全部,似乎回到了两个多月前,没有重逢夏璟之前的节奏,没有大起伏,没有大悲伤,瘾也回到了从前的规律中,不会动不动就犯,几乎都是在晚上有征兆地来,来了就熟练地缓解。 不在联系夏璟后,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她不用再担心她的瘾会毫无征兆犯了,不用再纠结要不要把对方拉进她的泥潭,不用像有病一般对着别人忽冷忽热。 霍离雪越来越像大家口中的霍离雪,优雅得体风情,霍离雪也越来越不像霍离雪。 霍离雪时常看向镜中的自己,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自己,她用自己点了点,忽然有些迷茫,甚至偶尔会莫名恐慌,心跳错拍的几秒间她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真实的性格倒是什么,别人口中的霍离雪,真的是她吗? 她的躯体是否正在被另一个灵魂所取代。 原来的她又是什么样的。 霍离雪深呼一口气,摇了摇头,走出了浴室,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倚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夜色。 这是没遇夏璟的第几天了,她没刻意去算过日子,也没可以去数过,可当她脑子里出现这个问题时,下一秒便浮现出一个数字,她和夏璟没往来的天数。 霍离雪轻叹一口气,这样的结果不是正合她意吗,她为什么要叹气。 是在为那个逐渐消失的自己,还是在为生活远离夏璟而感到遗憾? 其中缘由,霍离雪不想去深究,已经选择的事情,并没有追忆的价值,她不该去想从前的自己,也不该去想夏璟,她该往前走了,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可人怎么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思想,霍离雪眼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唯有很多不经意将的想法她控制不住,甚至没有意思到,就发生了,甚至能影响到她的行为。 这几年霍离雪不经常下厨,自那日从张秀溪回来后,她都没意识到下厨的次数多了,每次下厨都会做红烧肉,至于原因,她给自己的答复是想吃,爱吃,多吃。 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但在感恩节那晚,她在霍家老宅的桌上看见这道菜时,却毫无胃口,那会儿霍离雪眼里出现了片刻的疑惑,她是在厌恶霍家的红烧肉,还是根本对这道菜没什么感觉,如果没有感觉,她为什么在家时会反复去做这道菜? 感恩节那日,霍绪早早给她打了电话,通知她晚上早点去霍家老宅吃晚饭,霍家三代以内的近亲都会去。 霍离雪问:“我若是去了会不会让爷爷扫兴?” “不会,你放心去,正常过去便可,不用刻意打扮,下班后直接开车过去。” “您问过爷爷了吗?” 霍绪没问老爷子,他就是想试试老爷子的态度:“都是一家人,回去吃顿饭不用问,问来问去太生疏了。” 他不说,霍离雪也没追着问,她对霍家这些人这些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下午上完课,从教室出来,地上满是积水,这两天一直在下雨,今天也是阵雨天,时而下时而停。 霍离雪撑着伞上了车,开车去了霍家老宅子,即使是一下班就去,她也是最晚到的那个,但她到的时间离吃晚饭的点还差一个多小时。 和上次老爷子的生日宴一样,她到场后所有霍家人的目光都会似有若无朝着霍老爷子那边大量,直到霍老爷子没什么厌烦的举动,开口让霍离雪坐下后,大家才开始亲切地和霍离雪打招呼。 片刻后,老爷子道:“你们聊着,老二和我去趟书房。” 老二指的是霍绪,他应了一声,跟着霍老爷子上楼了。 霍老爷子一走,大家便各聊各家,并没有显得多亲近,霍离雪坐了片刻,屋子里有一种无形的闷,她起身去院子里透透气。 霍老爷子雅致高,在院子里养了很多花花草草,霍离雪静静看了会儿,几分钟后,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稳健有节奏,不是霍琦走路的声音。 霍离雪转身看过去,霍深是霍家老大的长子,一身剪裁得体的衣服,比霍离雪大不了几岁,他走到霍离雪身边笑了笑,指着右边的花束:“那个品种其实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和温度,爷爷把它带回来的时候也只是养着玩玩,谁知竟然活下来,就一直养着了,虽说活了,一直也有专人看管,但终究不属于这里,因此品相也是最丑的,显得格格不入,爷爷也就不喜欢了。” 霍离雪笑了笑,平静道:“长在泥土里,它就是生命本身,花只是一种形式,爷爷的喜欢花来所并不重要。” 霍深侧头,细细看了眼霍离雪:“花不需要,人也不需要吗,花不能主动离开土壤,人却一直往这片土壤里跑,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霍离雪并没有回他,霍深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走下台阶,伸手折掉了那朵格格不入的花,回了客厅。 霍离雪看着剩下的枝干,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在这片土壤中活下来,就这样被无情的人类折断了。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勺子碰撞的声音都听不见,霍离雪看着桌上那盘红烧肉,以及其他的菜,一阵反胃,并没有吃几口。 饭后和老爷子告别,她是最后一个来的人,也是最早一个走的人。 雨又下了起来,不是很大,霍离雪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等红路灯时她在想,霍家今晚这顿饭是为了什么。 因为许久没见家人,特意选了一个日子坐在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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