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璟忖度几秒,顺手拉后排车门,锁着拉不动。 “你得打开。” “坐副驾。” 夏璟绕去副驾,进去坐好,系好安全带。 也没说去哪,霍离雪直接发动车子,几分钟后把夏璟送到巷子口:“挺晚了,快回去吧。” 说话时,喉咙有些不舒服,没忍住咳了几声。 夏璟:“下去喝点热水吗?“ 她以为霍离雪会拒绝,但霍离雪笑着说:“好啊。” 快速把车停好,下车往院子里走,都不用夏璟开门,自己从包里拿出钥匙打来,熟练地将灯打开,换鞋去沙发上坐着。 摸不清她心思的夏璟:??? 霍离雪说:“不是请我喝水吗,站着做什么。” 夏璟把饮水机打开,很快,接了杯温度适中的水过去,霍离雪端起杯子喝了几口,喉咙的不适才缓了许多。 她道:“刚才去理工大做什么,找曲筱宜吗?” 夏璟想了想:“不是。” 霍离雪手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声音轻飘飘:“那就是来找我的。” “怎么知道的,网上看见的?” 夏璟楞了一下,嗯了一声,又道:“网上的不是很清楚,我打电话问了曲筱宜,她说了来龙去脉。” “你听了之后,因为担心我,就跑去理工大找?”霍离雪看着她,“在实验楼楼下站了多久?” “没多久,就一会儿。”夏璟说。 霍离雪也没追着她问是否真是一会儿,她说:“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我没错,很多人也知道我没错,形式上认个错而已,没人会在意。” 霍离雪的声音很平静,只是感冒让她的声音微微带着些沙哑,很浅很浅的沙哑,如果她不说,如果周围不够安静,如果别人不认真听,不用心听,便不会让人发现的沙哑。 夏璟忽然问:“那你呢?” “我?” “他们不在意,你也不会在意吗?明明不关你的事,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事与你无关,为什么还要让你去道歉?”夏璟深呼一口气,心口有些刺痛。 霍离雪目光一愣,随及将其隐藏:“我不在意。” “你在意。” “你误会了,我真的不在意。” “你……” “夏璟。” 如此争执几次,霍离雪收了脸上的笑意,认真看着她:“为什么一定要问我在不在意,我的态度会让事情有什么改变吗,没人会因此有改变,也不会有人在意我是否在意。” 学生家长需要一个理由来掩饰他们为人父母的不称职,学校要一个理由来保全名声尽快让这件事平息下去,学生的未来也要一个理由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无能。 她处于这个环境中,她也有自己关于未来的筹谋,她会得到一些现在看不见,但无形之中已经存在的东西,所以她才会道歉,向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女人道歉,向那双耀武扬威充满蔑视的眼神道歉。 总是有人要来问她在不在这件事,来问她对此委不委屈,问了又能如何,谁都不能阻止这件事情,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 霍离雪不断反复让自己对这种事情麻木,可总有些自以为能洞察一切的人来反复挑起这个伤口。 人心都是肉长的,霍离雪是人,也长了一颗肉心,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社会是这样的,总是有些恶心的人要出来恶心人,明明她没做错任何事情,却让她承担后果,命运坏的那一面总是会朝着她本来。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为什么。 当年霍离雪也在想为什么,凭什么。 经历过许多不公后,她不再去想为什么了,她要一步一步付出自己的全部努力往上走,尽管知道无论在哪里,哪都会有不公,但处在的环境约好,不公就会少很多。 不像从前,辛辛苦苦兼职一个月,快要发工资时,老板找了合同漏洞,一毛钱没给她。 不像从前,明明是她做出的成果,转眼文章发表时的署名上只有导师和师兄师姐的名字。 不像从前,人人都可以踩她一脚,她只能受着,隐忍着。 霍离雪连着咳了好几声,脸都咳红了。 夏璟又给她接了杯水,拿出体温枪在她额头上滴了一下,又烧了起来,有点严重,担心她肺部咳出问题:“我明天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霍离雪看了眼温度:“不用,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有事。” 夏璟又道:“不能先去检查吗?” “不能,我的身体我有数。”霍离雪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像她瘾犯了时会去泡冰水,一旦瘾过了她会立马起来,让自己暖和起来,不会做威胁到生命的事情。 “身体是本钱,没有什么比身体重要,工作其实可以推一推。” 霍离雪静了几秒,忽然伸手摸了摸夏璟的侧脸:“夏璟,我和很多人是不一样的,我和你也是不一样的。” 你不要像她们一样,总是问她委不委屈,苦不苦,累不累,来挑起她为伤口编织的糖衣。 “我先走了。” 霍离雪起身往外,快要消失在夜色中时,身后的人忽然叫住她。 “霍离雪,有人在意你是否在意,你的学生在意,我也在意。” 霍离雪仰头看着漆黑的天。 夏璟在意,但夏璟又能做什么,她笑了笑,接着往前走。
第36章 霍离雪瘦削的背影融入夜色, 还是夜色浸入她的背影之中,变成了孤寂的夜行者。 她的仪态很好,走路时总是步调优雅, 背脊挺得笔直, 步步将尽是风情,和风尘无关的风情。 这份优雅风情来着哪里,大概是来自过往,过往那三十年的岁月。 什么样的过往能养出这样的气调? 夏璟几乎没在别人面前主动提过霍离雪,但她却从很多人嘴里听到过霍离雪的名字,好友口中,室友口中,工作伙伴口中, 霍离雪这三个字仿佛是一个热词, 无论大家最初的话题是什么, 其中总会有几句是关于霍离雪,赞扬她的长相,夸赞她的气质, 佩服她的能力等等。 她也从大家口中听到过无数次,都猜测霍离雪大概是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恩爱的父母, 良好的家室, 霍离雪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成大家眼中的她, 优雅风趣得体, 除了体能, 智商情商样样拿得出手, 除了学术,日常无需操心任何事情, 一帆风顺地长大。 可真的是这样吗? 夏璟恍惚了,但如果不是这样,又能是怎么样的环境造就这样的她,如果没有种种资源的培养,人真的能成长到这种地步吗。 ——夏璟,我和很多人是不一样的,我和你也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霍离雪口中和很多人的不一样是什么? 阐述自己的家庭背影有多好,自己的能力有多强,思想境界有多高的不一样? 夏璟抿了抿唇,觉得不是,心里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份不一样大概是从一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不一样。 从极其好到极其糟糕,毫无缓和的不一样。 夏璟想到了自己,她十八岁那年是个分水岭,从家境富裕不知财迷油盐贵,一夜间变负债累累。 可无论是处于什么极端中,她和霍离雪的不一样到底是什么? 若是放在几年前,放在霍离雪做她家教那会儿,她吃过最大的苦可能是学习,最郁闷的可能是夏婉为什么不多花点时间陪她,那时的她不知生活的艰辛和疾苦,没有经历过生活的变故,没有体会过世道的艰难,也不知道为了钱低声下气是什么滋味。 处在那种时候,她尚能理解霍离雪为什么会说自己的她完全不同,生活的体验上差了太多,自然是不同。 可如今,夏璟不解,为何对方会如此坚定地说她们是不一样的人? 指的是什么,社会地位和财富吗? 对方是前途光明,大伙敬重的霍教授,她只是前途不怎么清晰的准毕业生,对方有一定的财富积累,能随手买房买车,而她不仅没有财富积累,而且还是背着债务的穷学生。 但依照她对霍离雪的理解,她不是会将这些作为人与人之间不同的标准的人,不然夏璟也不会觉得霍离雪不是走入夜色中,而是她就是夜色本身,莫名的寂寥与落寞。 夏璟不知道这两个词她用得准不准,在霍离雪穿过院子的短短几秒间,脑子里乱七八糟闪过许多东西,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忽然化作一份冲动,她快步追了上去,拉住即将关闭的车门。 快速跑的这几步让夏璟的呼吸有些快,轻喘着气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霍离雪。 霍离雪侧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还有事?” 追过来是冲动,在开口前组织话语,但又不知道具体要说什么是身体的本能,夏璟在想她该问什么,她似乎有很多疑惑,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因为她大概能猜到,霍离雪什么也不会和她说。 就像夏婉离开过后,她需要独自面对一切,最初那两个月她试图找夏婉从前的好友帮忙,找受过夏婉恩惠的亲戚帮忙,这些人最开始会安慰她几句,但一提到帮助,便对她趋之若鹜,生怕沾染上她会影响自家的运气。 做的直接的人,会当面对她黑脸,直接表明让她别在出现在家门口。 做的含蓄的人,最初那几个月会时不时打电话来问她和张秀溪的近况,含蓄地说最近他们家里困难,因此才帮不上什么忙,同时又会追着问他有没有什么她能帮上的,一定要告诉他们,好人坏事都让他们做了,再暗自编排。 彼此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夏璟反而更加能接受第一种直接说的。 渐渐的,夏璟变了,无论是谁问她有没有难处,需不需要帮忙,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会说没事,都是靠自己想办法解决。 在当事人看来是关心的话,其实很多时候只是成年人之间的随口一问,做不得真,当真的只有听着。 就在这一秒,所有关切的话卡在喉咙,好像她和从前那些亲戚一样,问了别人的难处,然后呢? 没有然后。 她即使知道了霍离雪在意,以她的能力她能做什么,以一己之力烧了理工大?跑去大疯婆子一顿?在网上和那些骂霍离雪的人互骂?县著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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