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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三岁本该是可以任性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大的烦恼几乎都是与学业有关，但十二三岁的霍离雪，思考的是生存、生命与未开。 夏璟的心揪了一下，风吹过眼睫时，忽然红了眼，做了个深呼吸，又将这些情绪压了回去，让人看不出异常。 她能猜到霍离雪找任芳芳要做什么，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没看时间，不知道等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了，夏璟想站起来，但是脚好麻，于是她只能接着坐在大石头上。 她看着霍离雪弯腰，主动抱了抱任芳芳，温柔地摸了摸任芳芳的脸，小声说了些什么，才转身离开。 任芳芳眼眶红红的，笑着给她们说了再见。 回去的路上，夏璟一直保持安静。 霍离雪忽然开口：“你不问问我去找任芳芳做什么吗？” 夏璟摇头，她已经猜到了，根本不用问，而且问了，霍离雪也不一定理她，她还是不然对方心烦为好。 霍离雪抿唇，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着说什么，接着往回走了，回了院子，霍离雪直接将放门关了，没再出来。 夏璟没事情做，等了一会儿，觉得霍离雪也不会再出去了，于是换好下地的雨鞋和衣服，拿着工具去地里干活了。 * 下午四点左右，秦诗于带着王老师她们回来了，校长也从县里回来了，还买了一堆食材，今晚不吃食堂了，准备在小院里做一顿火锅。 洗好蔬菜，切好肉片，全部摆在大圆桌上，待夏璟洗澡出来后，大家围成一桌，开始吃饭。 校长问：“你们今天爬上山顶了没？” “没有去山顶，太累了，明天还得坐车回去了，”王老师说，“不过风景是真的好，我拍了很多照片，但是照片根本拍不出来，霍老师你没去真的可惜了。” 霍离雪：“周围都很美，我看看你们拍的照片就行了。” 校长说笑着说：“没事，有机会你们可以再来，山是跑不了的。” 但人不会再来。 夏璟在心里补了一句，胎眸往霍离雪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和朝着这边看的霍离雪对视，四目相接。 几秒后，夏璟主动将视线移开，和挨着她坐的秦诗于聊天。 为了招待客人，校长拿出了她之前亲自酿的果酒，给大家都倒了一杯。 “你们尝尝这酒，口感很好，不过酒量不好的人得少喝一点，喝起来像果汁，没什么酒味，但后劲儿很大。” 可能是明天要离开了，心里也知道日后不会再来了，大家的话都比较多，尤其是王老师和校长，喝着喝着甚至想结拜成姐妹。 唯独霍离雪比较安静，眸光淡淡，时不时说几句，但多数时候都在吃饭，喝酒。 一直留意着她的夏璟见她这个喝法，担心她明天坐车头疼，还是没忍着提醒：“你少喝一点。” 霍离雪歪头，嘴角扬了一下：“你管我？” 一边说着一边动脚，在桌布的遮挡下，踢了夏璟一脚。 夏璟一愣，筷子刚夹起来的菜掉进碗里。 完了，她太熟悉了，霍离雪这是醉了。 夏璟知道霍离雪酒量不是很好，而且喝酒不上脸，喝醉之后看起来和清醒时没什么两样。 但是清醒的霍离雪怎么会踢她，怎么会对她笑，怎么会在吃晚饭后拉着她，让她送她回房。
第76章 饭后, 大家都起身了，只有霍离雪一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面色无异, 但眼神却和平时不太相同, 轻微涣散，但这些变化太过细微，即使是王老师她们，平时也没见过霍离雪醉酒的样子，以为现在只是单纯的发呆。 夏璟犹豫片刻，过去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霍离雪抬眸，眼眶里水雾蒙蒙，颤了颤眼睫。 夏璟心里一软, 瞬间化为一滩水, 声音更加轻柔了：“我送你回房休息行吗？” 霍离雪没吭声, 就这样看着她。 夏璟试探性地扶起她，见她没反抗，于是扶着她回屋了。 在对面洗碗的秦诗于看得目瞪口呆, 使劲眨了眨眼睛，老天爷哦，她刚才看见了什么, 夏璟不是对霍离雪没感觉吗, 怎么变得那么温柔了？ 校长道：“霍老师醉了？” 张老师：“看样子应该是, 刚才她喝了挺多果酒。” “霍老师酒品真好, 醉了也不哭不闹, 就安安静静坐着, 还是小夏心细，不然都没人发现。”王老师说。 几个人一起收拾碗筷, 很快就将厨房整理好了。 夏璟这时从霍离雪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盆子，路过她们时，说：“霍老师喝醉了，我接点水给她洗洗脸。” 校长问道：“要不要熬点醒酒汤？” 夏璟说：“不用了，您快去休息吧。”若是等会儿霍离雪想喝，她可以出来熬。 王老师看着夏璟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咦了一声。 张老师问她：“怎么了？” 王老师摸着下巴：“你有没有觉得小夏的背影很熟悉？” 张老师说：“是有一点，她前天到车站来接我们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熟悉了。” “像谁来着？” “很像之前来学校找霍老师的小孩，听说好像是霍老师长辈家的孩子。” 王老师眼睛一亮：“就是像那个年轻人，我之前远远的碰见过，你早发现了，怎么没提？” 张老师：“我看小夏老师和霍老师挺不熟的，大概只是真长得像，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就没提。” 王老师点头：“有点道理，如果真的认识，怎么可能话都说不了几句。” 她们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便没再纠结。 小夏老师也是心地善良的人，会照顾霍离雪，也合情合理。 * 屋内，夏璟端了一盆温水进去，走到床边弯腰，正要将盆子放在凳子上，脖子忽然一热，一双温热的手搭了过来，用了点劲儿，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瞬间将她往床上带。 夏璟瞳孔微微放大，直接被带了过去，压在霍离雪上方。 于昏暗的灯光中，两人目光对视着。 随之而来，哐当一声响，盆子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发生什么事了？”门外传来脚步声，王老师和校长走了过来。 夏璟回神，深呼一口气，立马起身，门也在这时被推开。 地上洒满了水，就连霍离雪的床上也有水痕，好在水温不烫，没有伤着人。 校长问：“这是怎么了？” “走太快了，不小心绊着凳子了。”夏璟找了个理由。 校长问：“人没事吧？” 夏璟说：“没事。” 霍离雪也站了起来，王老师拉着她，怕她摔倒了，喝醉酒的人脑子不清醒，摔倒是常事。 霍离雪朝着她笑了一下，摆手：“我没事。” 王老师嗯嗯嗯点头：“你没事，你乖乖坐着，我们来收拾。” 床很小，现在已经湿了一块了，被褥也湿了，不适合睡觉。 院子里已经没有空房了，只能让霍离雪今晚将就一下，和别人住在一起，王老师和张老师体格比较大，和她们挤在一起睡不太行，秦诗于都不太敢和霍离雪单独在一起，怎么敢睡一起，于是只剩下夏璟了。 水也是夏璟洒的，她理应负这个责，并没有推脱。 她们不知道霍离雪到了醉到什么程度了，意识是否清醒，但还是得问问她的意见。 王老师问她：“霍老师你今晚和小夏老师睡一起能行吗？” 站在一旁的夏璟曲了曲手，在看见霍离雪点头时，觉得霍离雪真的醉得不清，不然怎么会答应和她一个屋子。 夏璟将霍离雪带回了房间，重新接水给她擦了擦脸后，让霍离雪躺在床上休息，在一旁静静站了一会儿，轻轻推门出去，去收拾隔壁房间的地板了。 * 在夏璟关门出去那秒，霍离雪就睁开了眼睛，眼眸里的涣散已经消失，只剩下清醒，清醒地看着天花板。 方才她确实喝了很多果酒，若是在从前，以她的酒量一定会醉。 从前她酒量不好是因为不敢多喝酒，没去练过，怕喝多了之后会犯瘾，会让自己陷入糟糕的失控中，因此不能在喝酒上放纵自己，即使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能。 但瘾消失之后，她没有那么多顾忌，闲下来时，自己在家里喝了很多次，即使醉了也不怕会发生什么，酒量就好了许多。 校长的那些果酒，喝多了只会让她头晕，不会醉。 她之所以会喝那么多酒，会在酒后沉默，是因为还没从任芳芳的事情里换过劲儿来。 看见任芳芳，就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所以她才会主动去找任芳芳，她有过类似的经历，她知道任芳芳需要的是什么关怀，人没了希望与信仰就会陷入绝望之中，会否认自己的一切。 当年的她就是这样，在一条看不见光的道路里，沉默地选择了死亡，如果不是明溪的突然离世，她的愧疚与自责让她得活下来对明家人负责，她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曾经霍离雪几乎不会主动去回想小时候的自己，那段回忆实在是太糟糕了，即使是现在的她，在一定程度上拥有强大精神内核的她，也无法坦然地面对从前，每次回忆起，都会陷入极端的沉默中。 陷入从前，那些回忆在脑海里一幕幕闪现，几度让她有窒息的感觉。 让她没想到的是夏璟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以那么温柔的语气。 夏璟以她醉了，在场那么多人，即使不管她，也不会出什么以为，为什么要管自己？ 她们不是早就闹翻了吗？ 即使从前对自己有的那一点点短暂的喜欢，在这几个月里不是消失殆尽了吗。 霍离雪亲耳听见夏璟说对自己没有感觉了，已经不喜欢她了。 又为什么要主动关心她，霍离雪陷入沉默的同时，也陷入了她的温柔中，跟着她回了房间。 沉默地看着她为自己操劳忙活，但没有任何越举的行为，脸上的神情也是平静。 ——平静 状态本就有些糟糕的霍离雪忽然被这个词刺激到了，为什么夏璟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为什么见到她能如此平静。 霍离雪自己却平静不下来，至于为什么平静不下来她之前没有去深想，也觉得不值得去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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