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头,反正也湿透了,特意找水坑踩,使劲儿踩下去,啪嗒一声水花飞溅,溅得越高,笑得越开心,到院门口时才抬头。 霍离雪站在她门沿下,风朝着她那边吹斜,雨微微染湿了绿色裙摆。 夏璟眨眨眼看着她,拉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狼狈湿漉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她好似连绵雨的尽头,裙摆随着微风飞扬,构成世界这一端的分界线,那一端的她是深绿的晴天。 晴天等雨天的离去,还是等谁的归来。
第13章 周末没课,霍离雪得去找穆苗拿之前在交流会上总结出来的数据,算着时间出门,在咖啡厅见面。 穆苗招手:“这里。” 霍离雪走过去,毫无瑕疵的脸上挂着礼貌而不让人觉得疏远的笑容:“穆老师好早。” “我家离开这里不是很远,”穆苗拿过放在一旁的包翻了几下,一愣,微微皱眉,“糟了。” 霍离雪:“怎么了?” “文件好像没放进来,搁书桌上了,”穆苗面露抱歉,“不好意思霍老师,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快去快回。” 霍离雪建议道:“我和你一起去拿,你来回跑挺麻烦的。” 穆苗也不太想耽搁霍离雪的时间,正好她家离这里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同意了她的提议。 穆苗今天限号,没开车出门,她坐在副驾驶说了地址,霍离雪按了导航:“你家离綦师大挺远的,每天都回去住吗?” 穆苗:“这是老房子,父母和大哥一家住在这里,我一般是周末回去待两天,要是每天回去,通勤远是小事,我侄儿穆聪余才烦人,得把人折磨疯,高血压都得气出来。” 霍离雪笑了笑:“你没收拾他?” 穆苗:“倒是想,经常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我妈不让,就护着。” 到底有多调皮? 半小时后,霍离雪将车停入车库,跟着穆苗进去。 老太太看过去:“怎么那么快就回来?”又看了看霍离雪:“这位是?” 穆苗介绍:“妈,这是我朋友霍离雪,也是老师,回来拿点东西。” 霍离雪礼貌地向老太太打了招呼,便喝穆苗一同去三楼书房了。 找到文件,聊了一会儿各自的想法,没过多久,楼下便传来各种声音,哭声哄声呵斥声。 穆苗扶额,深呼吸:“穆聪余又在惹事了。” 别人的家事,霍离雪不好过多评价,听声音应该是八九岁的孩子,只是讽刺人的那些话…… 霍离雪眉头跳了一下,走到窗边往院口看了看,怔楞。 怕夏璟抬头看见她,她往右躲了一步,靠着墙,再次看出去时,夏璟已经走了。 没过一会儿,孩子的哭声停了,周围安静下来,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她和穆苗一同下楼。 只有穆苗的大哥穆照在楼下,她母亲去哄孙子了,彼此介绍过后,他道:“刚才让霍小姐见笑了。” “小孩子调皮是天性,大了就懂事了。”霍离雪说。 穆苗好奇问:“刚才在门口的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穆照随口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妈妈四年前投资失败,留下一堆烂摊子一走了之,她来替她妈妈还钱和表达感谢,这几年也不容易,挺不错的年轻人。” 几句话含有的信息量很大,霍离雪楞了一秒。 穆照留她吃午饭,她:“不用了,我回学校还有点事情,下次再来拜访。” 穆苗送她去车库,霍离雪忽然说:“其实想收拾小孩还有个办法,比动手还好的办法。” 穆苗眼睛一脸,双手抱拳,笑道:“请霍老师赐教。” * 天色阴沉,霍离雪站在屋檐下,抬头看了看乌泱泱的天,摇摇欲坠,雨下来起来。 她好像知道了夏璟之前为什么会因为内衣太贵而要还给她了,也知道了为什么夏璟独自住在老房子里,而没住在当年的房子里。 大人欠债悄悄跑了,留一堆烂摊子给老的小的。 枉为人,垃圾。 霍离雪眼神厌恶,带着凶利,全然没有平时的温和。 没责任心没担当的人能不能别生孩子,什么东西,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那些人已经是没责任心且只顾自己的人了,又怎么会考虑孩子,一群衣冠禽兽而已。 孩子对那些人来说是一时欢愉的产物也说不准,只生不养。 霍离雪深呼吸,察觉到自己情绪起伏大了,唉,什么时候才能在想这群垃圾的时候保持冷静。 偏过来的雨微微染湿衣裙,霍离雪瞧了瞧巷子口,夏璟回不回来也不一定。 理了理心情,准备离开时,湿漉漉的夏璟垂着头踩着水坑出现了。 瞧着她不仅不过来,反而后退一步,霍离雪:“你跑什么?” 夏璟从恍惚中回神,走到屋檐下:“你怎么来?” “路过,过来躲雨,但你不在家。” 夏璟看她一眼,见她裙摆有点湿,一言不发地开院门进去。 霍离雪看着她的瘦削的背影,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微微弓着的背脊,跟着进去。 夏璟拿了衣服,去了浴室,几分钟后出来。 霍离雪瞥了她一眼胸前:“在家还穿内衣啊?” 刚洗完澡的年轻人,浑身粉嫩嫩散开着热气,脖子上的水珠也没擦干净,亮晶晶往下滑,没入衣领。 嗯,霍离雪支着下巴细细瞧着,多年轻美好的身体,就是瘦了点,看着挺弱,一副禁不起折腾的样子。 淋了场大雨,也不知道会不会生病。 夏璟给自己接了杯热水,水雾蔓上眉眼,慢慢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手伸进后背动了动,啪嗒一声纽扣解开的声音。 霍离雪眼皮跳了一下,表情震惊地看向夏璟,就在这里直接脱内衣,她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夏璟瞥了一眼她的反应,又将内衣扣上了。 霍离雪:…… 长本事,知道耍人了,亏她还好心过来关心她,挺没良心。 “害羞了?” “太小了,怕您见了长针眼。” 霍离雪:…… 她大度,不和她一般见识。 “你房子还租吗?” 夏璟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透过热气看向她:“之前问你,你不是不租吗,为什么又想租了?” 霍离雪偏头:“我只是问你房子还租不租,又没说别的,你在联想什么?” 夏璟:…… “那为什么要告诉你?” “想租。” 夏璟无语地看她一眼:“你……” 霍离雪打断她:“我是真想租,这里离理工大近,又安静,周围住的人也不复杂,挺好的。” “你不是有教师宿舍吗?” “谁下班了还想待在工作的地方,而起周围都是同事,反正我不想,”霍离雪有理有据,“你好好考虑一下呗。” 理工大有几个校区,霍离雪经常待着的校区是老校区了,周围烟火气足,很热闹,要在附近找安静的房子确实不容易,又不喜欢住教师宿舍…… “你说的有道理,”夏璟曲了曲手,“谁想下课了还和老师待在一起。” 夏璟同学嘴有点毒啊。 霍离雪楞了一下,随及一笑,自然补充:“我一般是晚上有课才会回这边住,不是每晚都会来,白天也在学校工作,像我这样好的租客哪里找,你不得抓紧了?” 夏璟抬眸,细细看了她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很急切的样子。” 啊,霍离雪也意识到了,好像确实有点急切,不过也不能说她不沉稳,她可不是不懂利用恰当推拉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只是在夏璟面前没必要用那套而已。 霍离雪:“感觉错了,你太敏感了。” 夏璟正在喝水,差点呛着,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觉得自己思想肮脏,就霍离雪那样的,谈柏拉图恋爱的,连敏感点都不知道的人,说这话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这样,”霍离雪建议,“为了不让我吃亏,你让我试住两天,到时候你再决定租不租行吗?” 年纪不大,人倒是挺难搞,真该在夏璟问她要不要租房那晚一口答应,不然哪能那么麻烦。 暂时没人回她,霍离雪也不急,拿出手机消磨时间,没再去关注夏璟同学。 穆苗发的消息:【还是你厉害霍老师,我侄儿吓得嗷嗷大哭,刚刚午睡惊醒,也哭,说他再也不敢不乖了,吓得饭都吃不下】 天不怕地不怕,有长辈护着,在单纯安全的金窝里生活的小孩怕什么,他们知道犯错会有人护着,什么坏事坏话都敢做。 他们不怕人,但是怕鬼。 霍离雪给穆苗提的方法是换上一身红裙子笑着讲鬼故事,霍离雪还十分热情地帮忙挑选了鬼故事,对大人来说可能有点幼稚,但对没有小学毕业证的熊孩子来说,刚刚好。 醒的时候哭,睡的时候梦。 那破小孩说啥,说夏璟穿得又破又脏,说夏璟想在她家讨饭吃。 这种人身攻击很恶毒,一毛钱没挣过的破娃有脸去说挣钱帮长辈还债的夏璟? 可是连一个破小孩都会这样伤人自尊,某些名利场上的成年人,又会说出什么恶心的话。 霍离雪很清楚,也很厌恶,厌恶这种行为。 这场雨虽大,但时常很短,没一会儿就停了。 霍离雪下午有事,不能久留,起身告别:“先走了。” “等一下。”夏璟叫住她。 天虽然放晴了,但光线依旧不亮,家里开了灯,门口是明暗交界线,霍离雪正好走到那里,回头看过去。 在夏璟还没说出下一句时,她挑了挑眉,已做回答:“晚上等我。”
第14章 夏璟看着院子里湿漉漉的落叶,耳边一直回荡着霍离雪那句晚上见。 晚上见是什么意思。 像约定,有了时间和事件的约点。 时间:晚上 事件:来见她 晚上见意味着霍离雪会来过夜。 过夜,夏璟揉了揉脸,她和霍离雪确实没有过夜的经历,当初霍离雪给她补课几乎都在白天,即使有时推到了晚上,她也不会在她家过夜。 站起来发了会儿楞,夏璟环顾屋子一圈,事情决定得太突然了,家里只有三间卧室,张秀溪去了养老院后,房间一直是空着的,平时用来放东西,东西很多,张秀溪偶尔会回来小住几日,不可能占用。 还剩下两间房,一间是夏璟的,一间是夏璟母亲夏婉的。 原本的计划是将夏婉的房间出租,早就收拾好了,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没有其他东西。 干净整洁。 只是没想到租客会是霍离雪。 夏璟推开夏婉的房门,空空荡荡,夏婉还没离开那些年里,平时来看张秀溪,由于工作忙,也不常在这边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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