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洛阳找出了一床完好的棕垫,将之铺在地上,又将暂时用不上的衣物压在上面,最后盖上一层包袱皮,勉强折腾出了一个地铺,便招呼兰灼坐下休息。 两人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准备休息片刻。 只是这一口气尚未松完,她们又同时僵住。只因这地铺并不宽敞,一坐下来,两人的身体难免有接触的地方。 其实她们同行同宿,日常也总有磕碰到的地方。那时不觉有异,此刻却怎么都难以自在。 更叫人尴尬的是,两人此刻中了药,身上的温度都很高。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迫人热意。 这热意与自身的高热混为一体,只叫人觉得更加干渴,仿佛有一把火从心底烧起来,蒸得人头晕目眩。 不知过了多久。 “哗啦——”一声,是骤雨落了下来。 冰凉的冷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透过并未封死的窗棂吹了进来,吹散了两人的混沌,让她们猛地惊醒过来,如同被烫着一般缩回手脚。 巫洛阳“蹭”的一声站起来,二话不说冲进了屋外的雨幕之中。 转瞬间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刚刚抱着膝坐好的兰灼错愕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巫洛阳也觉得这样有点傻。 特别是几分钟之后,她发现,就算身处冷雨之中,那满心的燥热也并未得到多少缓解。反而是雨滴打在越发敏感的皮肤上,勾出了更多的痒意。 巫洛阳以前看小说影视剧的时候,就经常吐槽,那些武侠小说里的主角中个药发个情,好像不做就会死一样,太离谱了。 现在她意识到,不管这设定是否科学,总之现在身处武侠世界的自己,似乎是有些不妙了。 当然,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因为出问题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她对象。 然而这个对象现在没有其他世界的记忆,对她的态度虽然比一开始的时候软和多了,但依旧把她看作是刺杀目标,两人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这个意外,倒是有着某种催化剂一样的用途。 虽然很俗套,但是巫洛阳现在有点明白武侠小说为什么总要写这种桥段了。在一段关系发展到某个节点的时候,身体的亲密毫无疑问能够推动双方的关系产生质变。 如果这事处理得好,她或许就不用总是盘算着怎么把人拐走,让兰灼不要再听她那个师父的话了。 但是问题来了,要怎么样白纸一张的兰灼,在了解到这意味着什么之后,还愿意与她有更亲密的联系? 巫洛阳倒不在意所谓的“趁人之危”,又不是她自己下的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为什么不接受?特别是此刻,她身体里燃烧着一把火,催促她做点什么,就更不会拒绝了。 但是,她不会在兰灼稀里糊涂的情况下让一切发生。 巫洛阳抹了一把脸,确定冷雨并没有用处,便退回了屋檐下。 兰灼本来一直在看她,此时却忙不迭地转开了眼。 注意到这一点,巫洛阳先是一愣,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因为被打湿而紧贴着皮肤的衣物,不由心下一动。 不敢看,自然是于心有愧。 或许,兰灼也不像她想的那样,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纸一张。 毕竟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纵然平素离群索居,可有些本能是不会丢失的。纵然是山野间的兽类,也有阴阳相合自然繁衍之道,何况是人? 巫洛阳这样想着,一边运转内力烘干衣物,一边回到地铺上坐下。 上一次触碰到兰灼时,她还浑身僵硬,生怕自己哪里过线。现在淋了一场雨,她的想法已经完全变了,反而故意靠着兰灼坐下来。 兰灼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巫洛阳刚刚淋完雨,衣服虽然被内力烘干了但那种因为雨水而缠绕在她身周的凉意却并未消失,并且随着巫洛阳的靠近,向她袭来,让兰灼忍不住生出几分贪婪,想要靠得更近。 兰灼本该能够控制住这一点微妙的情绪变化——她这二十年的人生,大部分时候都在控制自己。 然而此刻中药已深,又有个巫洛阳心怀鬼胎地主动靠近,兰灼的意志力也变得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耳畔忽然一热。 是巫洛阳突兀地靠了过来。 她贴在兰灼的耳畔,轻声说道,“你今日似乎还未刺杀过我。” 兰灼不由一愣,实在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提起此事。 今天她们先是遭遇了埋伏,又中了药,其后便是一路奔袭,寻找藏身之地,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自然也没来得及考虑这些琐事。 当然最主要还是兰灼心里已经不将之当回事了,优先级一降低,便不会惦记着去做。 直到巫洛阳开口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今日确实还未例行这一公事。 本来兰灼现在也不是一定要刺杀巫洛阳,如果哪天忘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放弃,也没什么问题。但偏偏是此刻,被刺杀的对象主动问起,兰灼又正因为中药而心浮气躁,于是她想都没想,就摸上了剑。 只是还未来得及拔剑出鞘,握着剑柄的手就被人按住了。 兰灼抖了一下,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挣开了巫洛阳的手,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巫洛阳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两人就在这方寸之间斗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 但她们好像在冥冥之中取得了某种默契,谁都没有弄出更大的动静,将“战场”局限在了这个小小的地铺上。 这样一来,肢体上的解除就难以避免了。 她们也没有刻意避免。 呼吸相闻,彼此的状态都不太好,但谁都没有收手,于这雨夜的一隅缠斗。一开始还只是四手互搏,再后来就用上了双腿,调动了每一寸肌肉……除了内力之外,全力以赴。 即使如此,因为激烈的动作而导致的气血流动,也还是让她们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巫洛阳眼尾发红,视线所及的范围似乎都带上了几分雾气,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身的薄汗,身体热度更甚。 兰灼的情况比她略好一点,这是因为巫洛阳之前跑出去淋雨,又动用了内力,药性扩散得更快一些。 终于,模糊的视野之中,兰灼将她按在地铺上,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制住了她所有还能动的肢体,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如果这是一场刺杀,毫无疑问,兰灼已经成功了。 然而此刻,她却只是本能地收紧手臂,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唇在她滚烫的皮肤上胡乱地碾过,没有章法地撕扯她的衣物,让更多的肌肤能够紧密相贴。 巫洛阳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她开始动口啃咬自己的时候,伸手搂住了兰灼的脖子。 没有亲怜密爱,依旧像是一场战斗。 或者就是一场战斗。 她们动用了自己留存的每一分力气,不死不休。 雨不知何时止歇了。 只有屋檐仍嘀嗒着往下掉落水滴,发出轻微的白噪音。这声响没有惊动交颈相缠着睡去的两人,反而将她们引向了更深更安稳的梦里。 山风吹拂,一室寂静。 …… 这一场大雨来得很是时候,恰好掩去了两人留下的种种痕迹,以至于幕后之人调动了许多力量搜查,却始终未能寻到她们的踪迹。 这让设计之人十分不满。 那两个女人,身份都颇为不凡——巫洛阳是武林盟主之女,这是她亲口承认的,而兰灼的来历也在强大的官方力量之下无所遁形——给她们下春-药,这人自然早就想好了她们的“去处”。 女人对贞洁十分看重,既有了鱼水之欢,若是能让自己人娶了她们,就等于同时拉拢了武林盟和南海魔宫这两大势力,那么官府在江湖中的影响力,自然也会膨胀到一个不敢想象的程度。 而他们需要付出的,只有一瓶桃花雾,这买卖自然是极为划算的。 偏偏人中了药,却怎么都寻不着,生生错过了大好时机,让人如何不怄? 好在那药十分霸道,寻常法子难以解除,必得做那事才行。虽不知是什么人受用了去,却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想来她们吃了教训,往后便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第167章 宿敌(10) ◇ ◎兰灼的耳根因为这幻想而烧了起来。◎ 醒来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这种状态,对兰灼来说是很新鲜的。 常年的拼杀与战斗,让她变得十分警醒。从前还需要睡眠的时候,每次都要熬到难以为继,才会入睡,手里还得抓一把短匕,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后来年纪渐长、功力渐深,以打坐代替睡眠,便可时刻保持清醒,不会轻易陷入蒙昧混沌之中。 之前跟巫洛阳同宿,偶尔有些时候她也会睡觉,但大都是浅眠。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苏醒的瞬间脑子里一片浆糊,不要说时间和空间,就连自己是谁,也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才能迟钝地记起。 随着记忆恢复,昨夜的一切也同时涌入脑海。 与此同时,兰灼察觉到了那具与自己紧密相贴的温热躯体。 她脊背微微一绷,下意识就想从地上跳起来,但下一刻,又意识到这样会惊动对方,于是连忙安分下来。 周遭很安静,清晨的风带来了山野间沁人心脾的气息,也让兰灼的思绪越发清醒活跃。 在这种寂静之中,种种细微的感受都变得明显了起来。 巫洛阳的头枕在她的肩窝里,温热的呼吸灼烫了颈部敏感的皮肤,手却抵在她的胸口,紧紧贴着,叫兰灼担忧自己的心跳会吵醒对方。 这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没多久,绷紧的肌肉就感觉到了微微的酸痛。 但她还是没动。 就连呼吸也放轻了,又运转功法,尝试着调整心跳的频率。 然而功法一开始运转,昨日因为中药而产生的种种不适之感,也跟着侵入了脑海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这种种不适被化解的画面,叫人浮想联翩。 兰灼修行《长恨歌诀》十五年,几乎年年都在修改功法,有时候甚至一年改好几次,可她从来没有练错过一次,武学天赋好到身为师父的常晚云偶尔都会生出嫉妒。 然而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清晨,她运转功法时,却险些走火入魔。 幸而之前巫洛阳就给了她《太平经》,这门功法中正平和,正好可以中和修习《长恨歌诀》所产生的种种隐患,兰灼潜心修炼一段时间,进境神速,这才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自己,没有让内力失控。 这等心绪繁杂的时候,她不敢再修炼,只好睁开眼睛,瞪着屋子角落了一夜之间又冒出来的蛛网。 直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兰灼这才忙不迭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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