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和物理规律都消失了,在这里,她只走了几步,就已经来到宝座面前。 高挑美丽的黑发女人坐在黑色宝座上,她黑发黑眸,身穿黑纱长裙,嘴唇鲜红,气场强大,明明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却像是坐拥整个神殿,气势恢宏无比。 她手肘撑在座位上,支着美丽的侧脸,定定地看着她。 向饵看到对方的脸,当然了,又是沈遇鹤。她就知道…… 宝座上的沈遇鹤伸出一只手,手腕上环绕着一圈一圈的黑色触手状手串,衬得那只手更是白皙如玉,修长又骨节分明。 她轻轻开口,说道: “上前来,我的祭品。” 向饵不由自主被吸引着往前走去,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膝盖碰到对方的膝盖。 “啊!” 身体忽然被一双手臂抱起,向饵发出惊呼声,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沈遇鹤的膝盖上。 她成了一道亟待品尝的美味菜肴,眨着无辜的眼,伸出手碰触沈遇鹤的肩膀,像是充满期待又像是有所畏惧…… 但……她做过一次同样的梦了,对这流程已经很熟悉,向饵开始幻想,不如这次就尝试放下已经岌岌可危的抵抗,放纵自己的渴望……反正,这不过是梦,对吧? 没人会知道的。 梦中同样十分完美的沈遇鹤,猛地低下头来,吻落在向饵的唇上,尖利的如同一把开刃了的玫瑰之剑。 向饵几乎是压抑不住地低声叫出来: “啊,痛……” 她伸出手去,试图推开沈遇鹤,当然完全没有推动。她的双脚悬挂在宝座之外晃荡着,周围空气里弥漫着酒气和花香,而她抬头,深深看进神灵的眼睛里去,那里竟然没有让人害怕的狠厉之气,只有陌陌的如水一般的温情,倒映出她的面容,满是珍重和爱意。 向饵所有的抵抗都卸了力,她沉入这样的眼睛里,就想溺入温暖的河流。她的思维逐渐飘远,痛觉也不再鲜明。她变成了一只鸟儿,在这繁复华丽的空旷神殿内,云朵一般地飘荡,飞翔。 很久很久,在向饵的意识快要化成散漫的白光,身体如沉重的泥潭向下坠落之时,某种思维的梵歌如同一阵拨云散雾的风,吹了过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向饵疲惫地睁开眼,一瞬间,瞳孔扩大,意识像被雷电劈开,她发出了猛烈的尖叫: “啊啊啊啊!!!” 所有的享乐和沉迷到此结束,这声音里只有恐惧,无边的恐惧,无数恐惧与惊颤叠加在一起的,如同将人吞灭的海潮,窒息着迎面拍来。 抱着她的早已不是什么美丽的黑发女人了,而是一个脖颈里伸出无数根黑红触手、漫天乱舞的东西! 她尖叫着低头往下看,那是什么场景?她的皮肤,她的四肢,她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暗红的触手包裹,像黏腻发黑的血液,像密林里腐败的肢体,她已经被吞没了,她已经不是她了。 “啊啊啊啊啊啊!!!!” 向饵尖叫着醒来! 手中潮湿的像是被海水泡过,她的手指痉挛发麻,却仍然用尽全力抓紧了床单和被套,屋子里黑洞洞的,又很冰冷,海水不止是在她的掌心,还在她的额头,她的脖颈,它们一滴滴地下滑,流入她的眼睛里去,流入她的嘴里去,发苦的,咸涩的味道。 向饵的眼睛很痛,她想劝自己那只是梦,是噩梦,她疲惫到已经承受不起任何惊吓,但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在这现实世界的黑暗里,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朝着自己身上看去。 月光黯淡,黑影重重。梦境与现实仿佛并没有什么隔阂,它们在世界的两端,你走到尽头,便开启了另一扇门。 她仍然被包裹着,仍然是那深重的颜色,潮湿的触感,仍然是那摇摆着地,杂乱的触手。 向饵再度尖叫: “啊啊啊啊!!!” 她抬起虚弱无力的手,狠狠冲着身上的东西抓过去! 那东西黏稠,冰凉,像一团烂泥一般裹紧了她的手指,明明是软的,力气却极大,让她一丝一毫都不得动弹。 向饵奋力地张开手指,试图抓起那东西,但在她用尽所有力气之前,那东西掉落下来,落在床边。 她大口喘着气,半抬着身子,看向那东西。 她几乎要喷出愤怒和羞耻的火焰了,如果她现在是一条龙,她已经喷出火焰,将整个楼都烧掉了!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到了,那只橄榄球那么大的眼球,此刻睁开来看着她,无数根触手在周围挥动,血色瞳孔在黑暗中邪恶又恐怖,冰冷又无情! 她明白了,在她梦中和自己痴缠,甚至……甚至可能玷污自己躯体的,是这个东西!是它的触手!根本不是什么沈遇鹤!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眼球的一根粗壮触手,盛怒之下,她用这根触手当做绳子,将那眼球提起来,吊在空中! 肾上腺素飙升,她愤怒至极地拎着眼球,对着它咬牙切齿,已经顾不上在脑海中思考了,她只想说: “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提着眼球跳起来,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到窗前,狠狠推开生锈的窗户! 窗外风声大作,凄厉如鬼哭的风挟着疯狂摇晃的树枝,哗啦啦地拍打着空气,冰冷的风扑面而来,将向饵整个人差点吹得往后退去。 但向饵咬紧牙关,拽着那巨大的眼球,疯狂地在巨大的风里旋转几圈,几乎要连自己胳膊都甩断! 激烈的风声在嚎叫,在楼栋之间疯狂奔袭,雾气弥漫,黑暗遍布世界,她看不到一丝光明!一丝都没有! “嗷呜……” 那东西似乎发出了求救的声音,但混在风声里一点也听不清,已经无人去听了! 向饵甩到胳膊快断时,将那东西狠狠扔了出去! 随后,她用尽力气,狠狠关上窗户,将窗框上陈年的锈迹都震掉了下去! 风声被隔绝在外,那可怖的眼球也同样如此,她手中冰凉粘腻,还都是触手上的湿黏液体,她禁不住在屋子里颤抖,颤抖到快要疯狂! 她低头看去,自己光着双脚,睡衣破开好几道口子,衣衫褴褛,可笑至极。 如果那东西,如果那眼球真的进入了的话…… 她不愿意去想!她打开房门,冲进卫生间,甩上门开始清洗自己,她弄出一盆冰水,不管不顾地对着自己的身体使劲清洗! “小耳朵!小耳朵!你怎么了,向饵!开门啊!” 有人在外面拍门,是沈遇鹤的声音,带着急切在说话,可向饵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了。 她已经快疯了!她要洗干净自己,洗干净那些黏稠之物,洗干净这一切!洗掉那个梦,洗掉自己不该有的懦弱欲望,洗掉这个邪神的废物存在的痕迹!她想要时间倒转,回到过去那么她绝对不会去买那个什么纪念品,不,她不会再去旅游,这一切就不会再发生…… 她听见了抽泣声,抽噎着,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声音是她自己发出来的。 她在哭,眼泪流了满手,是热的,好歹眼泪是热的…… “向饵!” 高大的女人冲了进来,遮住卫生间的灯光,她背着光,向饵猝然抬头,看到她极度慌乱、带着恐惧的表情。 这是向饵头一次,在沈遇鹤脸上看到恐惧。 向饵把洗得乱七八糟的睡衣往下拉了拉,感觉自己很羞耻。 特别羞耻。 她眼泪流了一脸。 她哀泣着,低声说: “我……好痛苦啊……” 她咎由自取,她的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她疯了,她是应该疯,早就应该疯了,也许她应该去死…… 高大身影扑了过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向饵紧紧抱住,按进自己怀抱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 向饵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只听见她在哭,哭声之中夹杂着颤抖的三个字,对不起。 向饵很迷惑,这关她什么事?这份迷惑甚至短暂压倒了她的痛苦,她抬起手来摸沈遇鹤的脸,问: “你为什么要哭?” 沈遇鹤骤然停顿了。半晌,她说: “对不起。” 向饵: “为什么?” 沈遇鹤却不回答,只是沉默着站起身,打开水龙头放出热水,帮助向饵擦脸。 温热的毛巾擦在脸上,向饵还是抬着头,对着沈遇鹤问: “你瞒着我什么?” 她声音明明很轻,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颤抖。 却像是炸雷一样响在天边,令沈遇鹤完全停下动作。 沈遇鹤轻叹一口气,手中毛巾冒着白汽,遮盖住她漆黑的眼睛,她说: “其实我……” 然而这个时候,向饵的手机突然炸响。 “滴滴滴滴——”是闹钟,是没被小眼球关闭的清晨闹钟。 小眼球不会回来了,向饵冰冷地想。
第51章 残局 向饵沉默地站起身来, 收拾好一片残局,带着残破的身体走出卫生间。 她没有再回头看。 沈遇鹤跟了过去,向饵在她跟进来之前,关上了客卧的门。 关门声很轻, 并不带震慑的意味, 但沈遇鹤在门口踌躇许久, 手放在门把手上, 半晌也没敢开门。 过了很久。沈遇鹤看表, 二十分钟之后,向饵走了出来。 她穿着整齐,稍稍化了淡妆, 背着小背包,没戴任何首饰, 朴素平淡。 外套是厚重的棕灰色大衣, 她戴着围巾和帽子,低着头, 绕过沈遇鹤往外走。 沈遇鹤亦步亦趋跟着她走。 直到大门口,向饵忽然回头, 看了一眼沈遇鹤,声音平淡地说: “我不想和你一起走。” 沈遇鹤完全愣住了。 她目送向饵走出房间, 走向楼梯, 很快在拐角处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沈遇鹤回头看着房间, 怔怔地走到向饵的卧室门口,看向里面。 被子胡乱扔着, 窗户紧紧关闭,屋内光线昏暗, 床上还残留着向饵的气息,那是情动时甜蜜至极的花苞,却在慢慢打开的过程里猛地凋谢坠落,狠狠砸在地上化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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